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温暖的尸体》 第一章 引灵车 封龄站在白沈镇路头的黄葛树下,眺望着远处渐渐和黑暗融在一起的蜿蜒土路,焦急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手刚从脸上拿下来,就瞧见了不远处两盏明晃晃的车灯,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跑到路中央,张开胳膊上下挥动着,要拦车。 货车在离她半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刺耳的刹车声扎的人耳膜都要破了。 封龄充耳未闻,垫起脚,扒上车窗,问司机:“能不能带我一段,我付您油钱。” “捎你一程不算啥,只是……” 司机低头看了她一眼,硬朗帅气的脸上拧出个笑,“我是b市殡仪馆的,来白沈镇拉‘货’,你要是不害怕,我当然也没什么顾忌的。” 封龄愣了一愣,盯着司机身上半旧的皮夹克,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怕也没法子,我家里有急事。” 司机听见她这话,嘬了嘬牙花,给她开了副驾驶的门:“那上来吧。” 封龄感激地笑了笑,爬上了车座,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这大热天儿,要不是遇见您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客气。”司机豪爽一笑,“我叫管灵杰,经常来这一带拉货,你是白沈镇的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封龄抿了抿嘴:“我来白沈镇拍电影,刚来没多久。” “呦,明星啊!怪不得长得这么漂亮!”管灵杰连连偏过头看她,“你们拍的是什么电影,我怎么记着白沈镇就只有土坯房子和荒野孤坟呢?” 封龄笑了笑,只说道:“鬼片儿。” 管灵杰不由地拧起了眉,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紧了紧,欲言又止。 接下来的一段儿两人都没再说话,封龄盯着管灵杰磨掉了皮的袖口,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抱着怀里的包,是个戒备的姿势。 但是她实在太累了,不一会儿就有点犯困,在座椅上瘫了一会儿,竟就着这摇摇晃晃的劲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封龄感觉车停了下来,于是睁开了眼,透过挡风玻璃能看见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她感觉有点冷,“啧”了一声,坐直了身体,再次抱紧了怀里的包。 车大灯开着,一闪一闪地照着前面的石子路,封龄还有点迷糊,盯着路面发了会呆。 “到哪儿了?”封龄打了个呵欠,转头去看管灵杰,可一转身就惊得连打呵欠的动作都顿住了——驾驶座没人,管灵杰不见了。 封龄嘴还张着,她感觉更冷了,甚至觉得有冷风往她嘴里灌,吹的她牙花酸冷,她忙向窗外吐了口唾沫,咂了咂嘴,从包里翻出冲锋衣套上,开了车门就要跑。 当她看见管灵杰的身上的皮夹克她就知道,会在盛夏时节穿冬装的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不正常,但她急着回家,自然也就顾忌不了这许多。 真不知道该说她胆大还是说她人傻,居然什么车都敢坐。 封龄大力地拽开副驾驶的车门,因为车灯亮着,她看的清楚脚下的路,再自然不过地伸出右脚迈下车。 变故就是这时候忽然发生的! ===第二章 雪坟地 她明明看见自己的脚落在了地面上,可下一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踩空了似的。 她不受控制地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地巴住车门,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再定睛去看脚下,不由地惊呼出声——脚下哪还有什么地面?分明是一片漆黑的悬崖! 悬崖深不见底,漆黑一片,像是野兽张着的血盆大口,随时都能扑上来将她吞拆入腹。 封龄悬在半空,崖底的风呼啸着往她脸上刮,她感觉自己的头脸被张网罩住了,撒网的人一收网,就能轻易地摘走她的脑袋。 封龄低声咒骂了几句,冷汗跟泼水似地朝下淌,但她尚存着些理智,知道用脚勾着车座底下支撑用的棱柱,卯着劲儿往车里荡。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车里,她近乎虚脱地累,但也知道这不是能歇的时候,忙又去开驾驶座的门。心里多少有些后悔上了这趟车,她本赶着回b市,可眼下这车根本不知道停在了哪里。 她刚想到那个不太正常的司机,那人就回来了,和她隔着玻璃站着,还礼貌地朝她笑了一下:“去哪儿?”他问,“不想坐我车了?” 封龄后背冷汗直冒,吓得上下牙不住地打磕,心中更是抓狂似的咆哮:大哥你这话说的跟闹着玩似的,你自个告诉我都这种情况了我他妈还怎么坐你的车?!神经病啊你简直! 封龄心中惊怒交加,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扯着嘴角牵强地道:“没,我,我尿急,想上厕所……” “哦?这样啊……”管灵杰点了点头,“那去吧,我也刚解完手回来,别走远啊,我不瞧你。”说着,还大方地给封龄拽开了车门。 封龄心中害怕,伸出去的脚直哆嗦。 她吃不准管灵杰是个什么意思,便只好照自己的说辞下了车。只是在看清自己眼前的景象的时候傻了眼,继而像被冻住了一般直挺挺地立着,动也不敢再动。 她上车之前还是盛夏时节,两边尽是葱葱郁郁的树,可眼前的场景却是白茫茫一片,让雪覆盖地严严实实。然而,就算是这样,依然有长了草的茔包和墓碑从雪里露出来,让封龄认识到眼前是片坟地。 封龄吓得魂不附体,她只当管灵杰跟普通人有区别,却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个“人”! “怎么了,去啊?”管灵杰推了她一把,落在她后心的手冰块似的瓦凉瓦凉,封龄被他推了个趔趄,一头栽在地上,额上见了血。 封龄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门抵在冰凉的雪地上,脑子里转着千百种自救的法子,可还没来得及实施,冷不丁头皮一疼,抬眼就对上了管灵杰嗜血的眼睛,思绪断了。 管灵杰抓住她的头发,嘲弄似的拍了拍她的脸:“长得这么漂亮,我真不忍心弄你,可谁让你有‘流郁之魄’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说着,他“嘎嘎”地笑了起来,就这么拽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前拖,直直拖行了十多米,方才停住。 封龄只觉得头皮都不是自己的了,尖锐的疼痛像是要把头皮从她脑袋上撕下来一样,疼得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她本能地胡乱哗啦着胳膊,仓皇间拽住了管灵杰的手,但手下传来的冰凉干枯、了无生气的触感却把她吓了个够呛,弄的她脑子里粘粘糊糊的,惊惶又无措。 自己跟他什么仇什么怨,他竟要害自己?自己又是做错了什么,该糟这样的罪? ===第三章 舌尖血 管灵杰并有没给她时间多想,拽着她停在了一个鼓起的坟包前,那坟包和别的不同,光秃秃的,寸草未生。 坟包只有一半是完好的,另一半的土凌乱地堆着,斜插着一口棺材,看起来就跟棺材自己站起来了一样。 管灵杰将她胡乱地往前一推,封龄整个人趴在了坟包上,脸正对着棺材打开的缝隙,吓得她一阵惊叫,连滚带爬地跌坐在地。 她想跑,却又被管灵杰拽了回来,擒住了脖颈摁在地上,她下意识地开始挣扎,抓了一把土扔在了他脸上,转身想去戳他的双眼,只是看清他之后,别说挣扎了,她吓得连呼吸都带上了惨痛的味道。 眼前的人哪还看得见半点先前年轻帅气的模样? 他整个人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少部分地方还覆着些红黑的烂肉,绿色的汁水黏哒哒地扯着丝,跪在那说话的时候,没有肉的下颌骨一张一合,依稀能瞧见里面烂了半截的舌头…… 猛然钻进鼻腔了的腐烂臭味熏得封龄几欲昏厥,可任她怎么扑腾,都无法挣脱脖颈间惊人的力道。 管灵杰“嘎嘎”地笑了两声,忽而将手掌覆上她额间的伤口,念了句封龄听不懂的话,不一会儿,竟拽出了一丝银白色的闪着光的“线”来。 随着那根“线”的渐渐抽离,封龄感到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像是被生生劈成了两半似的,脑子里嗡嗡地发涨,意识都模糊了。隐约还能听见管灵杰说什么要将自己开膛破肚的话。 她当然不能甘心,恰好这时候管灵杰住了手,那疼痛也陡然消失了,她便趁这时候狠狠地咬破了自己舌尖,疼痛让她清醒了些,她一鼓作气,偏头将一大口血朝着管灵杰吐了过去! 不出所料地,管灵杰像是被泼了硫酸一般,疼得哇哇大叫,枯枝似的手掌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乱滚一通。 那根从自己脑中被抽出去的“线”在地上不停地扭曲着变换形状,几下之后竟一阵烟似的飘远了。 但封龄眼下顾不上这许多,吐完那口血之后就连忙爬了起来,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往前面的路上吐着血,有人说:遇到脏东西或者鬼打墙的时候,只要往地上吐口水或者大声咒骂就行,实在不行就咬破舌尖往地上吐血。 封龄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真的有用!接触到血的地面都变成了葱郁的草地。封龄觉得胜利在望,只是她一时慌不择路,竟跑向了悬崖的方向。 折回去的念头在脑中一闪,立马就被否定了,因为也有人说:遇到脏东西的时候千万不能回头,一旦回头被吹了魂灯,魂就丢了。 于是她万万不敢回头,只拼命往悬崖边跑。 封龄是做了跳崖的准备的,所以当她再一次失重地坠了下去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吃惊,反倒是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让她有些诧异。 ——原来那所谓的“悬崖”其实最多只能算上个土堆,因为这次“坠崖”所带来的疼痛甚至比不上那会儿磕在地上来的重。 然而,没等她窃喜多久,现实又给了她一记重击! ===第四章 臭流氓 她此次落地,好死不死地正落在路中央,而且,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有辆车正飞快地朝她开过来!以这样快的速度,不知道现在踩刹车还来不来得及。 封龄狠狠地闭上了眼,甚至做好了被碾成肉泥的准备,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云霄,在黑夜中格外突兀,惊得大片飞鸟扇翅哀嚎着逃向远处。 封龄却并未感觉到疼。 她惊喜地睁开眼,发现车轮胎离她的脚只有两厘米的距离,真真是千钧一发,凶险异常。 封龄干脆整个人躺在地上,看着逆着光走过来的青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没事吧?”说话的青年带着金边眼镜,嘴唇抿成一条缝,模样看起来平和稳重。他俯身打量着封龄,还想说什么,却没想好措辞。 封龄喘息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双手撑着地从车底爬了出来。 伸手指着她跳下来的方向,语气仍有些激动:“快走快走,这地方不干净,我刚刚……” 话只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她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路两旁都是光溜溜的庄稼地,连高一点的树都看不见,更别说山崖了。 那她刚刚是从哪儿跳下来的? 封龄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在原地转了几圈,“啧”了一声,抹了把脑门上的血,也不理青年如何惊讶,拽开车后座的门就钻了进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吧。” 她坐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不对,无论是车里的气压还是座椅的触感都不正常。 原来车里还坐了个人,而她此时正坐在人家腿上。 “对,对不起!”她连忙从那个臭着一张脸的男人身上爬起来,但因为太仓促了,反而一头撞在了车顶上,再次朝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的脸色简直称得上黑云压顶,见封龄一张脸慢慢靠近自己,一时情急,忙伸手去推她。 车中空间狭小,加上两人离得又近,导致他伸出去的一双手失了准头,一边一个,稳稳当当地抓在了封龄胸前,做出了个不太友好的行为。 “流-氓!”封龄惊叫一声,扇了他一巴掌,人也猛地往后撤,不料却又一头磕在车顶上,重复地往男人身上扑。 这下男人也不好再伸手推她了,只能任她往自己身上倒,所幸除了被封龄抱了个满怀之外,没有再发生什么更加尴尬的事情。 驾驶座的青年目睹了全过程,此时愣愣地看着后座抱在一起的男女,惊的嘴都合不拢。 “薛慕!”被封龄压在身底下的那人发出隐忍着怒气的咆哮,眼神危险地瞪了看好戏的薛慕一眼。 薛慕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歉:“老板,对不起!” 继而就伸出两根指头来拽封龄,低眉顺眼的还挺不好意思:“这位姑娘,方便的话,先从我家老板身上下来可以么?我们老板不喜欢别人碰他。” 封龄心里直骂娘,你家老板是不大喜欢别人碰他,可他娘的喜欢碰别人?!! 不过,即便封龄甚至有了弄死身边男人的心思,但她仍不太敢造次,因为她还打算蹭趟顺风车。 虽然她在管灵杰那着了点魔怔,但不能一杆子把所有过路车都打死吧,而且她真是着急回家,不得不再次铤而走险。 于是她慢腾腾地从男人身上爬了起来,翻身滚到旁边的座位老实坐好,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胸部隐隐作痛,男人的手硬的像块铁板,推她的时候挤得她奶都要爆了!她龇着牙,被袭胸的愤怒已经随扇出去的一巴掌飘远了,她现在只想伸手揉一揉自己的胸,好缓解一下那叫人尴尬不已的胀痛。 ===第五章 别理她 “姑娘,我们要去b市,顺路的话当然可以带你一段,否则,你还是下车吧。”薛慕得到老板的授意后,对封龄友好地说道。 这个决定简直正中封龄下怀,封龄忙连声说道:“顺路顺路,再顺不过了!拜托你了哈!”还对薛慕挤出个自以为阳光的笑脸。 薛慕嘴角抽了抽。 三人便都不再说话,气氛却并不太尴尬,薛慕在驾驶座稳稳当当地开车,老板则一脸平静地端着ipad刷新闻,封龄缩在角落里,感受着来自伤口的阵阵钝痛,根本无暇理会其他。 封龄的伤口不大,却不知为什么血流不止,哗啦哗啦地淌的比人临盆大出血还凶残,不过十来分钟,她已经开始觉得头晕口干了。 “帅哥,有医药箱么?创可贴也行。”封龄将湿巾折起来,摁在伤口处,上面的酒精烧的她头皮火辣辣地刺痛,她龇了龇牙,骂了句脏话。 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涣散,看着跟毒瘾子一样。 薛慕在储物柜里找了找,歉意地对她摇了摇头,对她这流血的速度也表示了质疑:“姑娘你是血友病患者?” 封龄摇摇头,笑了两声,艰难地喘气,“不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薛慕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封龄,还没说话,就被自家老板打断了。 “送她去医院。”男人说,“前面不远就是灵山县。”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手指扔在飞快地敲击着ipad处理事情,头也不抬。 薛慕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大惊,连连瞥了男人好几眼,像是在打量他这话的真实性。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自己老板的个性的,能让他主动表示关心的人简直屈指可数,眼前这位陌生的姑娘却奇异地算了一位,简直不科学。 “不用不用,耽误你们不说,我是真的急着回家,多流点血还排毒,千万别绕路,拜托拜托。”封龄连忙摆手拒绝。 她其实能理解两人的心思,自己这边还在血崩,照她这血流量再耽误一会儿得活活失血成干尸,她现在赖在别人车上不走,显然是给人找晦气呢,她要是没什么事还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跟谁说去,说了又有谁信呢? 男人这话明显是要撵她下车,但是她不能走,就算豁出脸不要了也得赖到b市,不然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起的。 说完这句话她就闭上眼睛装死,任薛慕好了歹了的劝也不打算接话,摆明了讹上两人的架势。 封龄仰面躺在座椅上,晃晃晕乎乎的脑袋,明显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体力不支。 “去医院。”温润的男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封龄啧了一声,想反驳,于是她睁开眼去看男人,谁知一睁眼就对上了他一双好似闪着寒光的狭长妖瞳,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封龄脑中“嗡”的一声,像让人擂了一记闷锤,神志开始涣散,再也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脑子昏昏沉沉的,茫然一片。 她觉得困,闭上眼睛想睡觉,迷迷糊糊之间,头一歪,倚在了一宽厚坚实的肩膀上,陷入了半昏迷状态。那肩膀可真宽,隐约能闻见一股奇特的香味,好像是龙涎香。让她想起小时候窝在爸爸怀里的感觉,温暖而有安全感。 她偎在那人身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如果她有尾巴,此时一定是微微卷着,满足地晃来晃去。 耳边有人说着什么,还伸手推她的脑袋,但她困极了,根本听不清,干脆抱住了怀里的龙涎香,蹭来蹭去,真的以为自己长出了尾巴。 须臾,车停在了县医院门口,薛慕去挂了号,回到车前准备将封龄背到医院去。 薛慕抿着嘴,目光慈祥地看着车里紧靠在一起的两人,“啧啧”两声,心里想:这丫头的血都淌进老板的脖子里了,多瘆得慌啊,老板却依然怜惜地抱着她,丝毫没有芥蒂,我的天,这是多么伟大又坚毅的宠溺啊! 伟大又宠溺的男人却黑着一张脸,嫌弃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去推封龄的脑袋,然而,下一秒指尖上传来的温热粘腻的感觉叫他后背发毛,浑身都膈膈应应的不自在,一想到自己的衣服上全是这种腥甜粘腻的浓稠液体,登时弄死封龄的心都有了。 男人想将封龄的脑袋推开,却又怕再摸到血,一时气愤地将后槽牙咬的咯咯响。忍无可忍地朝薛慕咆哮:“你看什么?还不把她给我拖出去!!” 薛慕被吼的心惊肉跳,连忙连拖带拽地将封龄从他身上弄了出来,将人往医院里背。 男人闻着车厢里浓重的血腥气,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闭着眼睛气呼呼地将外套脱了下来,拿干净的内衬狠狠抹着脖颈的血迹,一脸烦躁。 ===第六章 县医院 封龄过了很久才缓慢地恢复意识,不过仍是做梦似的,一阵清醒一阵昏沉,她隐约能听见有人说她胸小,也知道有人把氧气罩往她鼻子上捂。 她本来喘的过来气,结果被这么一捂险些背过去,她两眼一翻,登时便有人在她耳边喊:“血压升高,心跳加速,立刻安排输血,用电击器……” 封龄抖着眼皮,眯开一条缝,就想看看是那个医生这么牛掰,她只是蹭破皮而已啊居然要用上电击器! 然而并没有人给她这个几乎,她刚睁开眼,一阵刺眼的光芒兜头照了下来,险些闪瞎她的眼。眼前所有的景象都被这尖锐的强光搅成了粘稠的白,登时间,漫天漫地的尘埃极速旋转,“咻”的一声,收进了封龄骤然紧缩的墨色瞳孔里,世界倏然变成一片漆黑。 耳边尽是混沌的嗡鸣,封龄觉得自己要升仙了,失重似的打着旋往云上飘。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升到南天门的时候,猛然让根电线杆子给挂住了,封龄登时感觉自己让一只天大的手扇了一巴掌,而后就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往下坠,最后“哗啦”一声,跌进了水里,浑身都湿透。 她从水里爬起来,带着黏潮的水汽往前走,冰凉的水顺着她成绺的头发往下滴,摔在地上就全成了血。 月华明亮的夏日夜晚,封龄跌跌撞撞地走在空旷无人的野外,世界静的怕人,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封龄搓了搓胳膊,在原地转了个圈,茫然地看着周围。 “啊!!--”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痛苦凄厉的尖叫,伴随着钝器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在空旷的野外久久回荡。 封龄站在路中央,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是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背对着她站着,手中拿着一截儿粗的钢管,棍上全是血。 男人则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脑袋贴着地,神情不自然地狰狞着,喉间发出痛苦的哀嚎。 血,汩汩地从他压的变形的嘴里往外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封龄,凄惨而无助。 封龄愣在了原地,她离两人很远,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的如此清楚。 背对着她的女人旁若无人地退后了两步,握着钢管的手随意地掂了掂,做了个打高尔夫球的动作,钢管的一头对着男人的脸比划着瞄准。 “不……”封姿捂着嘴,不敢相信她居然正目睹着一场虐杀。 “砰”的一声巨响。 儿臂粗钢管凶狠地打在男人微凸的右眼上,直接把男人半个脑壳都掀了下去,鲜血和白色的脑浆溅了女人一身。 封龄脸涨的通红,额间青筋暴起,她咬着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忍不住开始干呕。 男人不断地抽搐,仍未停止的撕心惨叫和遍地喷洒的血迹充斥着封龄的视线,一片刺目的红色里,背对着她的女人慢悠悠地回过头来看她。 那张脸,竟和封龄长得一般无二! ===第七章 黏糊糊 女人浑身都是喷溅上去的猩红血迹,皎洁的月光照亮她白皙的皮肤,显出一种病态的青白,眼神怨毒,紧紧盯着伏在地上的封龄,嘴边挂着诡异的笑,悠闲地挥甩着手里的钢管,缓缓朝她走来。 封龄只觉得一股强劲的怪风朝自己吹了过来,眨眼间,那人便站在了她眼前,高高扬起粗重的钢管,迎头朝她砸来! “嗬啊!”封龄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剧烈地喘息着。 她脸色惨白,浑身是汗,下意识地去看自己颤抖的双手,和脸色一样,手掌是病态的苍白,并没有血迹。 原来是做梦! 封龄双手耙了耙凌乱的头发,摸到脑门上的纱布,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医院,庆幸地吁了口气,重新躺倒在床上。 她觉得有点冷,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想事情,忽然,眉心一拧,她睁开了眼,就在刚刚,身后有风灌进来,就像是有人对着她的脖子吹凉气似的。 封龄吞了口唾沫,猛然转过身去,什么都没有。 她搓了搓脸,轻轻吁了口气,一口长气还没喘完,脖子后边又有人吹凉气。不仅如此,还发出了奇怪的声响,稀里哗啦的,黏糊糊的潮湿感。 她开始害怕了,想看,却不敢转头。 “嗬!”身后的东西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封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缩到了床角,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惊得浑身汗毛倒数,瞳孔微微收缩,气都不会喘了。 眼前的人已经开始腐化,脸皮溃烂,能看见里面紫红的肌肉和发黄的面骨,眼珠子鼓出来,瞪着封龄,发出示威的吼叫,声嘶力竭。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将手伸进了破开的肚子里,将自己的内脏,肠肚一股脑往外拽,发出粘腻的水声,稀里哗啦的。 恐惧不能抑制恶心,封龄没忍住,弯腰大吐特吐。 那东西盯着封龄看了一会儿,觉得权威受到了挑衅似的,蹲在她面前,也开始呕吐起来。 我的老天,他吐的都是些什么啊? 蛆虫,死老鼠,蜘蛛,毒蛇……甚至还有人类的手指头! 封龄怕极了,恶向胆边生,大吼了一声,一脚踹向那东西,那东西看着块儿头很大,却十分不经踹,封龄一脚就蹬的他飞出去好几圈,最后“砰”的一声,撞在了对面的墙上,再摇摇晃晃地顺着墙面滑到了地上,在雪白的墙上留下一道紫黑色的血痕。 那东西坐在地上,晃了晃脑袋,像是撞晕了,片刻后又愤怒朝封龄大吼了一声,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猛地朝她窜了过来。 封龄“嗷”的一声大叫,哪还敢再有迟疑,转身便跑,一阵风似的窜过门框,一把摔上门将那东西困在病房里。 “啊啊啊啊我要出院!”封龄拔足狂奔,跑到前台,“我要出院,快帮我办手续!” 她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回头,生怕那东西会跟来。 所幸并没有,封龄顺利地办了住院手续,坐上回b市的大巴车,一路都相安无事。 但封龄明显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任何动物察觉危险的能力都是与生俱来的,虽然她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但她自己知道,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影响着她。 ===第八章 欠我的 她的包没在医院,可能落在薛慕的车上了,只有电话和钱包装在随身穿着的冲锋衣里,还在身边,幸好包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电话响,封龄像个神经衰弱的病人一样,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嘴唇颤抖,目光闪躲,好半天才听清对面说什么。 她搓了搓脸,抖着嗓子回答:“我在灵山县,昨晚上出了点事,不得不在医院住了一晚上,我现在坐上车了,马上能到家,你别急。” 李叔却并没有察觉她的不对,质问道:“你真的就这么忙么?封韵失踪五天了,我怎么一点也不见你着急?” 封龄嘬着牙花,不肯接话。 两人沉默许久,终是李叔打破了沉默:“五年前的事情毁了你,你以为你姐姐不难受么?封龄,你为什么就不能为她想想呢?她……” “你觉得我不该怨,是因为这一切没发生在你身上!”封龄咬牙切齿地说着狠话,“就因为那件事,封韵到死都欠我的。” 封龄心里针扎一样疼:“别说她失踪我不着急,她就是死了,我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左右是她自己作的,谁也不怪。” 李叔像是被噎到了一样,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好半天才缓过来。 “你说气话可以,但是千万别自己当了真。”李叔的声音忽然变得沧桑起来,利刃一样,轻而易举地划破了封龄的伪装,“封韵只有你一个亲人,她是真的很疼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封龄倔强地流着眼泪,不肯说话。 李叔疲惫地叹了口,将电话挂断了。 封龄到b市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了,夏季天黑的晚,出车站口的时候还能看见天边艳红的晚霞。 封龄搓了搓脸,伸手拦了辆车,报了封韵家的小区名字。 封韵的家在七楼,七零七,房子很老,是封龄父母留下的,封龄的父母都研究神学,本事通天,声望极高,只可惜死的早,只留下她们一对姐妹,一栋房子外加微薄存款就双双撒手人寰。 封韵比封龄大八岁,又当姐又当爹妈把封龄带大,如果不是因为五年前那件事,封龄也会像孝敬父母似的供养封韵。 但期间发生了一件比较操蛋的事情,让封龄对封韵的感情发生了变化。这变化很突然,打个比方吧,就像原本已开始谈婚论嫁的男女忽然得知是表兄妹时的错愕,或者是慈祥敬爱的父母竟是自己杀复仇人的矛盾,她说不准,但总归两人是没法回到以前了。 说起来,也是造物弄人。 封龄到了门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她的手刚触上门把,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封龄浑身发毛,透过门缝能看见房子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那种汗毛倒数,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回来了,她开始害怕,止不住地哆嗦。 ——门没关,家里有人。 但是……人呢? “封韵!”封龄的手捏在门把上,朝屋子里张望,脚停在门外边,“是我,你在家么?” 走廊里的声控灯“哗”的亮了起来,封龄就着微弱的光往屋子里看,嘴唇紧抿,浑身僵硬。 漆黑的房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封龄左右张望了片刻,双手烦躁地揪了揪头发,颤抖着将手伸进了门内,沿着墙壁一点点地摸索着灯的开关。 这栋小区去年规划好了要拆迁,住户陆续搬走,此时的七楼就七零七一家住户。换句话说,如果此时从黑暗中窜出什么来,连个救她的人都没有。 封龄小心翼翼地在墙上摸索,静谧中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声控灯因为长时间没有动静而熄灭了,猛然袭来的黑暗犹胜厉鬼,封龄大声地尖叫起来,往后一个趔趄,双手挣扎中猛地推开了房间门。 就在这时候,突兀地从门里面骨碌碌地滚出来了一个圆球型的重物。 那圆球先是从一人高的空中坠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而后顺着门缝,晃晃悠悠地滚了过来,撞上封龄的鞋,停在她脚边。 封龄低头看了一眼,脑中“轰”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崩裂了,瞪着眼睛,丢了魂似的站着。 那个圆球型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封韵的脑袋! ===第九章 烂苹果 封韵那张美艳绝伦的脸此时就像个被缺了一角的烂苹果,简直惨不忍睹。 右眼已经没了,白色的脑浆从里面慢慢地往下淌,左脸松松垮垮的挂在脑袋上,下颌骨像是被人整个扯掉似的,只剩下了半张脸。 封龄看到这一切,没有哭,也没有晕倒,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去摸封韵的脸,眼睛充血似的红。 她将封韵的头抱在怀里,怨毒地看向房间内,起身就要往里冲。 却不知道从哪里冲上来一群警察,拥蜂似的拦住了她,一个擒拿手控住她的脸把她摁在了地上。 封龄偏着脸被摁在地上,正对着封韵的头颅,她望着封韵剩余的那只左眼,开始奋力挣扎。 愤怒、不甘、痛心等情绪充斥着她的神经,她必须紧紧地咬着牙,才能控制住那即将喷薄而出的崩溃。 她像一头疯了似的困兽,猛然从地上窜了起来,梗着脖子要往房子里冲,好几个人都摁不住她。 “拦住她,不能破坏现场,你们两个把她带回去,其余人跟我进去。”几人不由分说把她摁住,有人拿出手铐给她铐上,架着她往外拖。 封龄被拦住,她不甘心地大声叫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野兽一般,嚣张而绝狠地对着门内嘶吼,封韵的血染了她满身,她的表情猛鬼一般狰狞而凶恶,却又如困兽一般绝望而无助。 声嘶力竭的怒吼带着凄厉和怨恨,在空旷的夜空传出去老远。 封龄呲着牙看着房间里盘旋不去的压顶黑云,又想起凄惨无比的姐姐,心中大恸,喉间忽地一阵腥甜,吐出一口黑血来。 架着她的两个警察对望一眼,停下了脚步。 满口腥甜的血气,恶心极了,封龄咳了两声,吐了口嘴里的残血,她双手被拷在背后,想擦嘴都不行。 “少耍花样。”警察甲说着,对警察乙使了个眼色,半拖半拽地把她塞上了警车。 封龄被两人架着坐在后座,疲惫地叹了口气,问道:“为什么抓我?” 两人均不说话,双手紧紧地锁着她的胳膊,眼观鼻鼻观心。 “为什么抓我!”封龄重复了一遍,“想把我带走也得给我个理由吧,就这么冲进我家把我带走,你们当我不懂法么?” “现在怀疑你跟一起凶杀案有关,带你回去问话,这是抓捕令。” 车门猛地被拉开,来人说着,长腿一伸,坐在封龄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给封龄看了一眼,又快速地折好收回口袋里。 “怀疑我?”封龄只觉得荒唐,“我都快老实地生蛆了你们怀疑我杀人?!你是哪儿来的傻缺?” 那人掏出证件竖到她眼前:“b市刑警大队的尹文笙,也是这起无头案的负责人。” “我是不是傻缺,轮不到你一个杀人犯来定义。”尹文笙说,“但是,你是不是杀人犯,却是由我们来判断。” 封龄咬着牙点了点头:“好啊,你们要怀疑我就给你们怀疑,只是,证据呢?就算你们怀疑我,也总要给我解释的机会吧。” 尹文笙听见她说“证据”,像听了笑话似的,斜起一边嘴角,嗤笑了一声:“你的解释我们会听,到了警局,你不想说都不行,但是现在,我可没工夫听你的狡辩。”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你这样柔弱老实的人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法将人虐杀至死。”尹文笙笑着摇了摇头,“然而事实如此,由不得人不信,你不是用同样的手法杀了七零七的住户么?” 封龄脸都气绿了:“那是我亲姐姐!” ===第十章 真丧病 “亲姐姐?”尹文笙显然也没想到,脸色变了变,看向封龄的目光充满了嫌弃和恶心,“你简直丧心病狂!” 封龄:“……” 尹文笙瞪了她一眼,又迈着大长腿下了车,站在窗外用对讲机跟谁说着什么,车窗没关,她隐约听见是在跟总部汇报抓捕情况,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尹文笙应承了几句,转身走开了。 封龄坐在车里,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又委屈又愤怒,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警察乙怕她偷听,默不作声地摇上了车窗。 车窗缓缓映出车内的情景,待封龄看清了上面的情景时,像是被电打了一样,浑身一震,脸色“唰”的白了。 老天呐,她看见了什么? ——就在她的身后,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那女人低垂着头,绸缎般的黑发不自然地垂在脸前,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她见封龄瞧见了她,便悄无声息地倾身向前,将脸贴在了封龄肩上,咧开血红的嘴朝封龄笑了一下…… 封龄猛然回过头,瞳孔因为恐惧而骤然紧缩,呼吸都停滞了。 她能感觉到那东西离她很近,因为封龄甚至闻见了她身上带着潮气的血腥味,混着腐臭,交织成萦绕不去的恐惧,猛然从封龄的尾椎窜上来,冻的她浑身发麻,僵着后背正襟危坐,不可置信地喘着粗气。 她不敢再看别处,只好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可这一垂眼,目光恰好落在了自己面前的另一双脚上。 那是一双女人的脚,脚趾纤长,骨节分明,脚面上猩红血迹衬着脚的皮肤愈发地白嫩,这分明是极美的画面,封龄却止不住地头皮发麻。 ——车上只有封龄跟警察甲乙,又是哪里来的这一双女人的脚? 封龄浑身哆嗦,想转开视线,冷不丁看见有个东西垂到那女人的脚边,吓得封龄狠狠地闭上眼,脑中却不自觉地回荡着刚才匆忙瞥见的画面:那是一根儿臂粗的钢管,钢管的一头插着一个男人的脑袋,钢管上全是血。 封龄觉得有人冲着她的后脖子吹凉气,阵阵阴风冻的她觉得骨髓都结冰了,汗毛发炸,脑子里“噼啪”作响,她紧紧闭着眼,眼皮直跳。 她感觉有东西就悬在她脑袋上,只要她一动,那东西就狠狠砸下来,她甚至看到了自己身首异处,脑浆迸裂的画面。 封龄害怕地上下牙直打磕,舌尖抵住上颚,睁开眼想去看个究竟,于是她的目光顺着那双脚看上去,秀美的踝骨,纤长的小腿,细瘦的腰身,修长的脖颈,俊俏的脸…… 封龄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看,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足见她看见的事情有多么的诡异! ——眼前的“人”,有着跟她一般无二的脸! 怎么可能?封龄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眼前这东西……竟是那个自己梦中的女人,还有那个挂在钢管上的人头,明明就是自己梦里被虐打的男人! 封龄怔忪地看着她,直到那人朝她笑了笑,继而高高扬起手中的钢管,挂着人头的钢管带着极其凶狠的力道,重重地朝她砸来! ===第十章 恶心鬼 封龄死死地闭上眼,准备迎接这当头一棒。 “嗬!……”就在钢管上的人头即将咬上封龄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嘶吼,沙哑尖锐的声音犹如野兽的警告和示威。 随着这声尖叫,那原本往封龄脑袋上招呼的钢管却忽然改了力道,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钢管,带着她挥动似的,转了个圈重重地砸在那人的脸上,那人发出愤怒而凄怨的尖叫,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封龄闭上眼睛等死,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心中纳闷,不由地睁开眼去看,跟她长得一样的怪女人没见着,却见到了一个比她还可怕的玩意。 眼前的人已经开始腐化,脸皮溃烂,能看见里面紫红的肌肉和发黄的面骨,眼珠子鼓出来,好奇地盯着封龄看。他蹲在地上,仍不忘将手伸进了破开的肚子里,将自己的内脏,肠肚一股脑往外拽,发出粘腻的水声,稀里哗啦的。 ——正是封龄在县医院遇得到那个恶心鬼! 封龄简直欲哭无泪,她不过就是跟他一个病房待过一晚上而已,什么仇什么怨?居然从灵山镇一直跟到b市! 所幸那鬼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对着她大吼大叫了,他吼起来的时候那揍行简直了!嘴能咧到后脑勺,满口枯黄的牙,舌头上面全是绿毛和黑窟窿,用力吼叫的时候,两腮的烂肉就扑簌地往下掉,要多瘆人有多恶心。 不过,他安静的时候也没有多好看,毕竟那张脸摆在那,但是前后一比照,封龄还是比较喜欢他现在的表情。 如果他能放弃一直往外拽肠子这个坏喜欢就更好了。 封龄低着头装作看不见他,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拽开,尹文笙回来了,他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车是改装过的越野,耐造,但是劲儿大,尹文笙一踩油门,车尾一甩,后座的几个人都差点没坐住,被狠狠地颠了起来。 这时候封龄庆幸自己被身旁左右护法架着,不然她的直接往前一趴栽那恶心鬼脸上。 那个恶心鬼显然没有坐车的经验,没蹲好,车摆尾的瞬间被颠了起来,猛地摔在了车厢里,肠子淌了一地。他迷惑地低声吼了一嗓子,甩了甩头,碎肉横飞。 封龄左右偏头免得自己中招,见到那恶心鬼拗着身子躺在地下,表情艰难,他正准备爬起来,车厢又是剧烈地一颠,恶心鬼发出短促的惊叫,像极了某种犬科动物,“嗷”的一声,又歪倒在了车厢里。 封龄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鬼,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那恶心鬼瞬间察觉了封龄眼神里的意思,躺在地上张着大嘴朝封龄愤怒地吼,千疮百孔的舌头伸的笔直,随着声带的振动左右摆动着,粘稠的口水喷了封龄一头一脸。 “呕!”封龄弯下腰,不住地干呕,“呕!……” 恶心鬼双手拍打着车厢,不叫了,他坐了起来,凑到封龄跟前,又要往下吐蛆和死老鼠。封龄想起早上的一幕,更加恶心了,呕的更加剧烈。 尹文笙以为她晕车,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猛地一踩油门。 恶心鬼显然没想到车会忽然加速,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猛然向后仰去,与此同时,“噗--”地一声,带着肉蛆和死老鼠的绿色汁水猛然喷了出来,本来用来恶心封龄的秽物全砸在了他自己脸上。 封龄:“……” 恶心鬼:“!!!” “嗬!”他躺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大吼,双手伸进自己的肚子里去扯自己的肠子内脏。 封龄没忍住,“哗”地一声吐了出来,好巧不巧地又吐了他一脸。 封龄:“!!!” 恶心鬼:“……” ===第十一章 舔干净 “操!”尹文笙捶了下方向盘,“你要不是重刑犯我他妈非让你舔干净之后再下车!” 封龄吐了口唾沫,偏过头噘着嘴在警察甲肩膀上蹭了蹭。 “我是重刑犯我也不舔,更何况我不是。”封龄看着尹文笙的后脑勺,他头顶上趴着一条黑皮死老鼠。 恶心鬼已经被她恶心走了,他走之前在车里大肆闹腾了一番,那条死老鼠自然也是他的杰作。 封龄笑了笑:“尹警官,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死老鼠味儿?” “第一,我姓尹文。”尹文笙说,“第二,如果你再挑衅我,我真的会让你把那坨带着死老鼠味的东西舔干净!即使你是重刑犯,也不能在我的地盘随地大小便。” 封龄耸了耸肩,没说话,她好心提醒,他不领情,那就让他一辈子顶着那只死老鼠好了,左右臭不着自己。 没过多久,b市警察局到了,尹文笙走在前面,左右护法架着她跟在后面。几人左拐右拐进了一间房,房间灯光不太亮,屋子里暗暗的很压抑,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盏白炽台灯,反倒是很多录像器材和摄像头。 封龄被摁在桌边坐了下来。 尹文笙在桌子前来回转悠,年轻刚毅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桀骜和痞气:“说吧,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们?”封龄问,“谁们?” 尹文笙望着她,扬了扬下巴:“别跟我装傻,高运泽和你姐姐,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大哥,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封龄情真意切,“我之前一直都在白沈镇,今天六点刚到家,一开门我姐的头就从里面滚了出来,骗你我是孙子!” 尹文笙猛然将桌子上那盏亮度极高的台灯对准封龄的眼:“昨天晚上六点到八点你在什么地方?说!” 封龄被那灯光照的难受,却依旧平静地睁着,看着尹文笙,如实说道:“我在白沈镇回b市的路上。” 尹文笙挑了挑眉毛:“具体说一下。” 封龄说:“两天前,我一个世叔给我打电话,说我姐姐失踪了,没上班,也没去医院看我侄女,让我赶快回去。” “你姐姐,今天的死者?”尹文笙问,“她叫什么名字?说具体点。” “她叫封韵。”封龄说,“今年三十岁,在b市殡仪馆里当入殓师,并没有结婚,但有个五岁的女儿,叫封喻枢,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目前住在b市人民解放军医院。” 封龄说了封韵的基本信息,又交代了昨天她从白沈镇到b市这段路上的事情,当然,管灵杰和恶心鬼的事情是万万说不得的。 “我回了家,发现门没锁,一推开门,封韵的头就从门里滚了出来,血还是热的。我以为凶手还在房子里,正准备冲进去,就被你们制住了。” “我十岁的时候父母就死了,是封韵把我养大,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封韵无奈地把脑袋顶在桌子上,额上的纱布被搓出一个褶:“现在她死了,你们却不问青红皂白把我抓来。” 封龄嘲道:“我今天才知道,案子原来可以这么办!” “有什么人能为你作证么?”尹文笙说。 封龄猛地抬起头来:“当然有,我搭车的车主就可以!” “那好,把对方的联系方式或者车牌号告诉我。”尹文笙做了个要写东西的动作。 封龄愣了一愣:“我,我只知道司机叫薛慕,刚二十岁出头,长得很帅,南方口音。” “薛慕?”尹文笙看了她一眼,“哪个‘mu’字?” 这封龄哪里知道:“这……” “案子怎么办不用你教我,你只需要知道,你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就可以了。”尹文笙收起了笔记本,转身要往外走,“带她去收押楼。” 封龄跳了起来:“凭什么拘留我,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我是无辜的,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无辜的?”尹文笙回身轻蔑地看着她,“你口口声声说证据,那好,我就给你看证据。” ===第十二章 无头男 尹文笙对守在门边的警察乙挥了挥手,警察乙开了门出去,须臾,拿了台平板电脑进来,调出一段影像,递到了封龄面前。 封龄一看到那段视频就傻眼了,摄像头离得有点远,应该是公路摄像头录的,但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人物的表情,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视频的内容。 月华明亮的夜晚,杳无人迹的公路,一个女人拿着根儿臂粗的钢管,疯狂虐打一个中年男子……视频的内容居然和封龄噩梦里的一模一样,更让封龄想不通的是,那个行凶的女人,竟真的和她长得一般无二! 或者说就是她自己! 封龄此时的感觉不太好形容,这简直比偷摸看小黄-片却发现里面的女0优跟自个长得一样还要让她恶心跟惶恐,膈应跟心虚,而且还并着那部小黄-片被亲爹瞧见了,气的鸡头白脸地摔在她眼前质问她时的委屈和憋闷,她简直百口莫辩,而且几乎无地自容。 封龄开始喃喃:“怎么可能呢,那是梦啊,怎么会真的死人了呢?” “想起什么了?”尹文笙嘲道,“怎么不说自己是无辜的了?证据确凿摆在这里,你可别告诉我这上面的人不是你!” 封龄无力地辩白:“真的不是我!我五点多近六点的时候坐上薛慕的车,到医院的时候还没到七点,住院时间你可以在灵山县查到!你要证人的话,只要找到薛慕就能证明我……” “薛慕薛慕,你要是随便说个李mu张mu,我们就要为你大海捞针似的找?”尹文笙打断她,“你不承认没关系,反正我会查清楚。” 封龄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你脑子里装的都他妈是屎么?你只要调出来五点到八点这段时间白沈镇到灵山县的公路录像,然后找到我说的那辆路虎,再逐一排查这种事情还他妈要我教你?” “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是我,这个女人不过是身形和妆容和我相似而已,万一是有人陷害我呢?”封龄简直想一口咬死他,“算我嘴贱,有什么得罪的我跟你道歉,我拜托你,帮我找薛慕,我真的是无辜的。” 尹文笙腮帮鼓动了两下,一甩袖子走了。 “喂!尹文笙?!”封龄叫喊,“尹文警官,尹文大爷,你不能这样!卧槽你们放开我!” 月华皎洁,夜凉如水,封龄坐在拘留宿舍里,望着对面空空的床板发呆。 警察甲乙特意给她安排了单间,不是因为特殊照顾,而是因为那段视频将她定义为了重刑犯,为了避免她再次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特意将她隔离。 隔离他大爷!封龄心下郁郁,这群人是有多怕她,连手铐都没她解开,封龄翻身歪在床上。胳膊早已经麻了,此时侧躺也不是,仰面躺也不是,只好趴着。床板硬硬地挤着她的胸,酸疼酸疼地难受。 封龄在床上趴了一会,叹了口气,忽然哭了出来。 她将脸埋在枕头里,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哭的浑身颤抖,气都不会喘,鼻涕口水差点把她噎死,可就是一声都不吭。 有双手摸到了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又去摸她的头,轻柔地捋她的头发。 “你他妈别碰我!”封龄哭的直打嗝,不停地抽抽。 她又趴着哭了一会儿,才觉出不对劲来,这房间不是隔离她用的么?鬼都没有一只,哪来的手啊? 鬼……鬼!!! 封龄觉得有人对着她的脸吹凉气,那鬼此时肯定就在她眼前! 封龄紧紧地闭着哭肿了的眼睛,任她有地球那么大的胆子她也不敢睁开眼睛看啊。 但对方可不这么想,见她不肯睁眼,摸在她头发上的手忽然用力薅住她的头发,用力地往后一拽。 “啊啊啊啊!!”封龄大叫着,“救命啊!” 她瞳孔因为恐惧微微紧缩,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才抑制住尖叫,她刚才慌了才会喊救命,要是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一定会觉得她有病的,那她的日子将比现在更不好过。 但她实在是情难自禁,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可怕了——摸她的人没有头,脖子断口极不平整,边缘尽是参差不齐地碎肉,脊椎骨还露在外面,前面是垂在外面的气管,此时正汩汩地往外冒血,皮被扯掉了很多,锁骨都搂在外面。 不像是利器割下来的,反倒像是被活生生拧下来的。 什么人能活生生拧掉一个成年男子的头?她恐惧极了,从昨天下午开始,世界好像就不正常了,她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看见这些东西? 是世界疯了么?如果世界没事,那是她疯了么? ===第十三章 谁杀的 “你要做什么?”封龄肿着水泡眼,眯缝着看向无头男,“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去找别人吧,我帮不了的!” 无头男松开了她的头发,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边。 封龄连忙缩到床角,戒备地望着他。 无头男坐在她床头,侧身对着她,就好像在看她一样,封龄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望着无头男,咬着嘴唇无助地流着眼泪。 无头男朝她伸出手。 封龄崩溃地大叫。 无头男见她如此,无奈地将手缩了回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什么?”封龄吸了吸鼻子,看出来无头男没有恶意,并想和自己说话。 无头男重复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封龄,继而在用手在自己脖颈处一划,最后歪了歪脖子。 封龄仔细地看着他,猜测道:“你是说,你是我杀的?” 无头男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封龄脸色一白。 卧槽啊!!!尼玛胡扯也不能像你这么夸张吧,边儿都搭不上你就随便忽悠我你当我是傻还是怎么着?这真相的跨度简直能有三亚到黑河那么远了你吹牛都不打打腹稿的么?而且,你已经死了啊,你都死了还他妈来诬陷我,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封龄气的肝疼,但也不好跟个死鬼活计较,便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准备说几句软话,念个往生咒什么的,争取把气氛整的和睦点,别上来就舞刀弄枪、勾魂索命的,那动静太闹腾,不合适。 无头男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只见他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手脚都在该放的位置放着,一副安全无公害的模样。 封龄稍微平静了些,就见他再次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而后郑重地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她,再次做了个抹杀的动作。 “什么意思?”封龄眉头紧皱,“你又不是我杀的?” 无头男再次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封龄崩溃了:“一会是我杀的,一会儿又不是我杀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头男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下了肩膀。如果他有表情,此时一定是悲伤而无奈的。 封龄却忽然明白了:“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只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啊,为什么会真的发生了?她为什么要杀你……” 忽然刮起的阴风将封龄的头发吹的烈烈作响,封龄惊呼一声,立马闭嘴不敢再说了。 无头男猛然握紧了拳头,拳面上青筋暴起,像是蕴含了无边的恨意。过了许久,无头男才平静了下来,隔着被子拍了拍封龄的腿,示意她没事。 “那女的究竟是谁,为什么和我长的一样?”封龄问,“你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无头男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再次松开,最后指了指封龄。 “是我?”封龄茫然地皱起眉头,“怎么可能呢?我那段时间明明在薛慕的车上。” 无头男没有任何动作。 封龄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想让我帮忙?” 无头男再次垮下了肩膀,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在封龄的床边坐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封龄听着这一室的静谧,觉得自己恐怕是疯了——她居然跟一个没有头的家伙用打哑谜的方式聊的风生水起,那可是鬼啊,而她却麻木地没有丝毫恐惧的感觉。 她望了望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一刻,她有些困,但是她不敢睡。她在床上坐了片刻,转身艰难地将被子展开,将枕头翻了面,就这么盖着被子坐在墙角,睁着眼,不敢动,也不敢睡。 封龄到底还是睡着了,几点睡的她不记得,第二天警察甲来叫她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了。 警察甲摁灭了灯,走过去拽封龄:“起来,有人要见你。” “谁?”封龄利落地爬了起来,“是保释我的么?” 警察甲将她的手铐解开,道:“活动活动胳膊吧,再去洗洗脸,不然,等会儿见到了秦少再说我们虐待你。” “谢了啊。”封龄左右活动着肩膀,僵硬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乍听还以为是断了。 警察甲握着手铐站在一边,没说话,只是略带审视地看着封龄,而后带她去洗漱,一直全程看着。 封龄也不在意,由着她看,他让去哪就去哪,他让干啥就干啥,最后跟着他去了vip接待室。 “不去审讯室么?”封龄诧异拘留所居然还有vip接待室这么神奇的地方,表情没兜住有点乡土,“谁要见我?” 警察甲这回倒是没有继续沉默,说道:“秦少。” “秦少是谁?”封龄问,“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警察甲又不说话了。 封龄叹了口气,没有再问,谁是秦少,秦少是谁,见了就知道了。 ===第十四章 秦老板 须臾,警察甲带着封龄到了vip接待室的门,封龄跟在警察甲身后。 “进来。”里面的人说。 警察甲推开了门,却并不进去,而是站在门边,对封龄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恭敬的不正常。 封龄错愕地看着他,进了门。 接待室里此时有三个人,面对着她坐着的是尹文笙,另外两个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个人的后脑勺都有些熟悉。 “呦,来了?”尹文笙态度大变,起身向她走过来,态度那叫一个和蔼,笑容那叫一个灿烂,“怎么样,在这住的还习惯么?” 封龄一副吞了粪的表情看着他,心说这人别是精神分裂吧,昨儿还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儿,今儿就跟她玩警民一家亲,还问住的习不习惯,感情这程度的住宿条件还是您尹文大老爷特别关照了的呗? 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也不怕烂了你的眼珠跟舌头! “呵呵呵……”尹文笙笑着,“秦少,人我给你带来了。” 封龄茫然地看向那背对着她的两人,直到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她才知道警察甲和尹文笙并不是吃了含笑半步颠或者一日丧命散导致性情大变,而是因为眼前这两个人的到来。 “薛慕?!”封龄惊呼出声,这感觉好啊,跟被糊了一脸屎结果回家洗洗以后发现屎坨坨遇水能变成金子的感觉一样,让人有种否极泰来的兴奋。 封龄大力敌拍着尹文笙的肩膀,扬声道:“尹文大爷,我郑重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我前天搭车的车主,他们完全可以为我做不在场证明!” 薛慕推了推眼睛,还是一副低眉顺眼的小样儿,问道:“什么不在场证明,封姑娘,我看你清清秀秀的不像是会作奸犯科的人啊,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封龄“啧”一声,抱着胳膊,意有所指地看向尹文笙:“唉……您明鉴,我可真是大大的良民,从来都只有别人讹我的份,作奸犯科的事儿哪能轮上我啊?误会那是肯定有的,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呐,是吧尹文警官。” “呵呵,既然都是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是吧?咳,这事不着急,改天再说。”尹文笙脸色登时有点挂不住:“秦少不是找封小姐有事么?你们谈,有需要尽管叫我哈~秦少您随意,您随意。” 尹文笙走后,封龄一阵风似的跑到秦少面前,拽住他的手,苦苦哀求:“秦少爷,秦大爷,秦老爷!” 秦少厌恶地瞥她一眼,抽回了手,拿出手绢狠狠地擦了擦修长白皙的指节,而后手一扬,将手绢扔在了封龄脸上。 封龄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 “老板,你是来保释我的吧?是吧是吧?!”封龄眼里闪着光,期翼地看着秦少。 秦少抱着胳膊往后一靠,成功和她拉开距离,惜字如金地道:“说。” 封龄:“??” “是这样哒!”薛慕清了清嗓子,背书似的说道,“我们老板想让我告诉你,你住的小区早就要拆迁了,基本上所有住户都签了合同并且搬走,唯独你们家一直不肯同意,眼看着要动工了,老板只好纡尊降贵,亲自来请您签字。” 封龄:“……” “只要你签署同意书,我就保释你,并且帮你作证。”秦少说。 封龄的笑脸不见了,她烦躁地搓着脸,并不作答。 秦少拧起了眉,不自觉地扬了扬下巴,狭长的眼睛睨着她。 “亲姐姐在房中惨死,这样的房子你也住得下去?”秦少说,“不怕她半夜来找你叙旧?” 封龄答道:“这你管不着,这房子是我父母唯一留下的东西,不能就这么卖了。” 秦术了然地点头:“说到底不过是钱的问题。” 封龄嘬了嘬牙花:“你这样的人肯定是不能明白的,我也不想你明白,你走吧。” 秦术呵呵一笑:“我走了,谁给你作证?还是说,就算坐牢,你也不舍得卖房子?” 封龄哑然。 ===第十五章 欺负你 秦少十指交握,抵着下巴,笑意盈盈地望着封龄惊诧的脸,心情很好的样子。 “在原来赔偿的基础上再给你加百分之五,省的别人说秦氏欺负你。”说着,将那同意书推到封龄面前,细瘦苍白的食指在甲方签名处点了点。 封龄显然是想不到,秦少长得人模狗眼的,竟然这样卑鄙。 警方一口咬定录像上的人就是她,她眼下只有秦术和薛慕能够为她正名,若是秦术否认,她自然百口莫辩。 这合约是非签不可的了,否则日后他肯定还会想更下作的法子来逼她。 封龄垂下了眼睑。 秦少修长的食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七零七死了人,案子一天不结,封锁线一天不解,你就一天不能入住。你这么犟着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拿了钱去买新房子,是不是?” “您说的对。”封龄耸了耸肩,拽过一旁的中性笔,确认道,“多百分之五的指标,保释加不在场证明?” 秦少倚着靠椅,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就坐着不动,浑身上下都漾着贵气,此时慵懒地坐着,却平白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场,好像天下尽在掌握,又好像万事都入不了他的眼,看似随性好相处,实则却高贵地让人不敢接近。 封龄叹了口气,在秦少手指点过的地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刚放下,外头就有个小警察推门进来了,先是跟秦少问了声好,而后对封龄说道:“封小姐,你可以走了。” 这话说的秦少都愣了一愣,偏着头去看那小警察,他还没作证呢,怎么就可以走了? 当下也没人敢问,一片静谧中,那小警察擦了擦额角的汗,解释道:“在这期间,您所在的小区再次捕捉到了嫌疑人的录像。” “我方还有件事情需要通知您一声,您最好做好心理准备。”那小警察顿了顿,半晌才道,“死者的尸首……不知为何,不翼而飞了,封小姐,对不起。” 封龄脸色一白,不可置信道:“不是,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封龄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尸首不翼而飞了,人都死了,身首异处断成两截了,还能再跑了不成? 她当初看都没来及看封韵一眼就被尹文笙他们给押来了警察局,现在却拿一句不翼而飞就想打发走她? 封龄双眼通红,眼里尽是血丝,她踉跄地走到那小警察跟前,仰头看着他:“我可以走了是什么意思?你们抓错了人,又弄丢了我姐的尸首,现在你跟我说我可以走了?你觉得我是这么好打发的么?” “尹文笙呢?!”封龄大怒,咆哮道,“他个龟孙今天要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非在这闹到底,不把我姐的尸首找出来,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那小警察原本还有些心虚和愧疚,态度还算好,一听她这话,立马也就炸毛了,搡了封龄一下,高声道:“喊什么喊,喊什么喊?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警局是你能随便撒野的么?识相的就给我走,不然还拘你信么?” 秦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眯起了眼睛,又好像毫不在意似的,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扣,继而双手往后一背,抬脚往门外走。 只是,在经过封龄身边的时候他顿了一顿,余光瞥着她的发旋,说道:“你找警局要说法,有意义么?快走吧,以后也千万别再因为我曾经一时好心而耽误我的时间。” 封龄身形一晃,脸色狠的有些崩不住,面露狰狞。 那小警察见她神色不善,十分戒备,不停地催她快走,眼看着又要上来推她,让薛慕给拦了下来。 “封姑娘,节哀顺变吧。”薛慕低头看她,“我们老板他说话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我也劝你还是走吧,你这么闹下去根本……唉,你自己保重吧。”说着,便松开了她,疾步跟上了秦少离去的脚步。 封龄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望着手里的中性笔,表情愣愣的,不知作何想。 电话响,她接起来,是医院打过来的,院方告诉她封喻枢的病情恶化,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联系不上封韵,只好把电话打到她这儿来。 封龄应了声,无力地垂下捏着手机的右手,失了魂似的,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她又何尝不知道,她一介草民,没权没势还没钱,怎么跟警局斗,又怎么找尹文笙要说法?鸡蛋碰石头的事情,结果显而易见。 但她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么?显然不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千百倍奉还回去!勿嫌孤女弱,莫欺少年穷,杀害封韵的人,诬陷自己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警局的玻璃门比想象中的重,她奋力推开门,面无表情地走到太阳底下,却对毒辣的阳光浑然未觉。 封龄茫然地站在行色匆匆的人流当中,过了许久,才动了动步子,往医院的方向拔足狂奔。 下午下起了暴雨,雷电轰隆作响,飓风卷着土腥味往人脑子里吹,封龄手里捏着刚刚下发的病危通知书,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双手抱头,就着“噼里啪啦”的雷声哭的撕心裂肺。 养大她的封韵死了,留下病危的独女,和近两百万的手术费。 封龄觉得天塌了。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有人欢喜有人愁,生生死死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再忧愁的日子也有过到头的那一天。 封龄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到底还是会为了封韵的死而难受伤心,到底还是会为了封韵的离去而涕泗横流。以往说过的那些自以为很真实的谎话,这一刻全部拆穿,她开始后悔。 然而后悔也于事无补,她能做的,只有振作精神,拾起眼泪,和那些除了她以外再也没人能收拾的烂摊子。 去接触那些明明已经丧失了生命,却仍然能在人间飘浮的诡异能量。 ===第十六章 孙媳妇 秦术回到公司,边走边跟人交代事情,偏头的时候,蜿蜒立体的脸部线条近乎完美,只是他不苟言笑,时刻板着一张俊脸,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助理早在大厅候着,见他回来,忙迎了上来,道:“秦董,老爷子来了许久了。” 秦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众人了然,也不跟着,目送秦术和薛慕进了专属电梯后便各自散去了。 秦术开门就见到秦震天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手中龙头拐杖杵的笔直,眯着眼睛打瞌睡,窗帘大开,他身后是繁华高速的b市,而老人家却仍一副劳神在在的模样,偷得浮生半日闲。 秦术放轻了脚步,走到办公椅上坐下。 “看来是真忙啊,这么早就出去。”老人家睁开了眼,精神矍铄。 秦术径自处理手上的事情,头也不抬:“嗯,忙。” “觉得老头子烦人?”秦震天低声咳了咳,“哼!要是有孙媳妇陪我,你以为我愿意看你这张死人脸?” 秦术放下笔,拿了根巧克力棒在嘴里咬着:“看上谁了,直说。” “我是在给你找媳妇好么?”秦震天吹胡子瞪眼,“什么叫我看上谁了?” 秦术笑了笑:“反正你孙媳妇是用来陪你的。” “你这臭小子!”秦震天气的要拿拐杖揍他,“你的状况你清楚,还有三个月就是你二十五岁生日,你现在还不慌不忙的,我问你,你究竟在想什么?” 秦术耸了耸肩:“我在想,像野兽一样地活着,和像人一样去死,哪个更有价值。” 秦震天神色一凛,说道:“你自己不着急,只好由我这把老骨头来操心,有空想价值的问题,倒不如先想想怎么还了我的恩情,臭小子。” “这回又是什么样的?”秦术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你根本不必这么认真,你要我娶得的对方通灵的能力,长相如何,年纪多大,有悖初衷,不对么?” 秦震天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不必认真?那我让你娶五十八岁的王仙姑你也娶?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口味这么重?” “左右是找给你作伴的,年纪大些跟你不是更有共同语言么?”秦术笑道,“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哪有你想要的本事?” 秦震天得意地笑笑:“怎么,你是真想娶王仙姑?” 秦术想到王仙姑那张橘子皮似的脸,顿时噎的跟吞了海胆一样。 秦震天哈哈地笑起来。 “喏,你看这丫头。”秦震天将面前的一叠照片推给他看,说道,“虽然比你大了点,还带着个女儿,好歹跟王仙姑比是强多了。” 秦术甫一看见照片中的女孩,就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她,是不是姓封?” 秦震天喝了口茶:“怎么,你认识?” “不是,她长得和一个人很像。”秦术说。 秦震天呵呵地笑:“你居然也有认识的女人?” 秦术没说话。 “是什么人?”秦震天放下茶碗,“要是合适的话,当然还是你认识的好。” 秦术低头看着茶几上的照片,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女人的眼睛,说道:“这个女人已经死了,昨天晚上刚死。” 秦震天脸色一变。 “不过,她还有个妹妹。”秦术说,“有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第十七章 好事儿 “不成,真不成!您的价也太低了,现在的房价时刻见长,我肯便宜百分之七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封龄打着电话,“‘兰桂’确实要拆迁,但那两百八十平的指标可不会拆迁好么?”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封龄“呵呵”笑了一声:“我现在的确是缺钱,但我他妈又不傻,趁火打劫你还有理怎么着?我还就不卖给你了!有本事你就来抢!” 封龄摁了电话,蹲在大街上狠狠地揉自己的头。 她一天凑不齐钱,封喻枢就一天不能手术,封龄现在的感觉就等于看着封喻枢死,并且无能为力。 封龄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感觉到迎来送往的目光有点不友好,她抱着脑袋叹了口气,拾起放在一旁的绿豆糕,起身往医院走。 刚走没几步,忽然从街角窜出一两面包车,飞快地下来几个人,捂着封龄的嘴就把她拖到了车上。看得出来对方很专业,给封龄绑绳子的手法实在娴熟,转眼间,封龄就成了刀俎上趴着的嫩鱼肉。 封龄无力地闭上眼,她刚刚说让买房的人来她手里抢指标,真的只是一怒之下随口说说的而已啊,她要知道对方真的这么蛮横,把地球给她做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嚣张啊,她那病危的侄女还等着吃绿豆糕呢。 “姑娘,你别怕。”绑匪a一面往嘴里塞着绿豆糕一面跟她说话,“咱们老爷子有点事找你谈,说完咱们就把你放回来,别怕,啊。” 说着,还补充了一句:“放心,咱们都是好人,找你商量的也是好事儿。” 封龄:“……” 须臾,车停了,分吃完绿豆糕的绑匪们给封龄带上眼罩,带着她进了一栋复式小楼,走了约莫五分钟,停了下来。有人摁着封龄的肩膀,封龄也没反抗,顺着那人的力道坐在了椅子上。 过来一会儿,封龄听见缓慢而有节奏的“噔……噔……”声,像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不过只有一只。封龄开始发毛,难不成这人只有一只脚? 所幸绑匪们没给她多少时间让她乱想,摘下了她的眼罩。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封龄紧紧地闭上了眼。 “我让你们把人‘请’来,你们就这么‘请’的?”那人咆哮着,“有没有点素质了,平时怎么教你们的?都就这绿豆糕咽肠子里了么混账?” 转而又对封龄道:“姑娘,你别怕啊,我问你点事儿。”说着,也笑呵呵地补充了句,“放心吧,好事儿。” 封龄适应了光,睁开了眼看向眼前的秦震天,眼神清澈自然。 “还不把人松开!!”秦震天龙头拐杖在地上敲的咚咚响,众绑匪手忙脚乱地帮封龄松绑。 秦震天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问道,“封遗骨、封韵,是你什么人?” 封龄揉着被胶布撕扯的艳红唇角,如实答道:“封遗骨是我爹,封韵是我姐。” 秦震天点了点头,对众劫匪一挥手:“行了你们出去吧。” 众人陆陆续续地出了门,只剩秦震天和封龄两人大眼瞪小眼。 秦震天打量了她半晌:“最近,是不是缺钱?” 封龄点了点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人既然能在大街上把人绑了,知道她缺钱又有什么难的? “唉呀那太好了。”秦震天发出苍劲的笑声。 封龄:“……” 秦震天看封龄那反应,也知道自己在她这么悲郁的时候说这种话有点不合适,咳了一声,补救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看上你了,想让你做我……” “爷爷你疯了么?!”封龄一蹦三尺高,“爷爷你都七十了吧,为老不尊也不是你这么个为法啊?” 秦震天:“……” ===第十八章 我答应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震天一顿拐杖,“你给我坐好!” 封龄讪讪地坐好,眼神戒备地看着秦震天。 “我问你话,你要照实答我。”秦震天吹胡子瞪眼:“你有没有见到过鬼?” 封龄猛然听到那个她最不愿提及的字,浑身一僵,脸色就有些不好。 “看来是见过了。”秦震天又呵呵地笑,“这样就好,明天,你再来这里,咱们两家商量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 封龄眉毛拧着,想说什么又没敢说。 秦震天见她这模样,忽然就不想告诉她实情了,是她自己不把话听完,愿意误会,那就且让她误会苦恼去,谁让她见第一面就给自己添堵? “你听见没有?”秦震天好像故意的一样,拿拐杖敲她的小腿,让她把茶几底下的整理箱拽出来。 封龄如是做了,站在一边看着秦震天。 “打开。”秦震天说。 封龄一将箱子打开,就愣了——里面密密麻麻码满了面值一百的钱砖。 秦震天抚着龙头拐杖,说道:“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定下婚期之后,自当另外送上彩礼。” 封龄双眼血红地瞪着整理箱里那一叠小山一样高的红色花纸,心脏有点抖。 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上天给了她另辟蹊径的窍门,然而,她面前堵着汪粪池,想要到达绿洲,就必须挖通这汪粪池。 挖吧,恶心,不挖吧,只能等死…… 封龄的脸色千变万化,每一种都在秦震天的预料之内。 秦震天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会答应这桩婚事的,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我还在这等你。”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封龄抬头看着他,“但是,彩礼,我现在就要。” 秦震天仰着头大笑起来,说道:“没问题,我让人打到你卡上。” 封龄惨然地咧了咧嘴,展开个悲苦的笑容,抬脚往外走:“我有点事,明天我来这找你,到时候再细说。” 秦震天点了点头,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封龄恍惚地出了门,恍惚地让绑匪们送回了那条街角,恍惚地去买了绿豆糕…… 她这期间都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心理活动,直到发现自己的账户余额多了一千一百一十一万——是秦震天承诺的彩礼。 她盯着atm机上面那一串零,咧着嘴发出夸张而满足的笑声,下一秒,却又在这幸福的笑容里泪流满面。 冷不丁有钱了,封龄还是茫然居多,不知道要怎么花,当然,首先要封喻枢安排手术。 手术前一个月病人要进无菌舱,封喻枢很焦虑,不肯睡觉,封龄守了她一夜。 第二天上午九点,穿戴整齐到了昨天的街角等“绑匪”,上午十点,封龄到了昨天跟秦震天见面的地方。 只是,秦震天不在,坐在封龄对面的人变成了那天在警局见过的秦术。 “怎么是你?”封龄问,“昨天那老头呢?” 秦术手里端着平板电脑,头也不抬:“那是我爷爷。” “哦,你好。”封龄朝他伸出手,“昨天你爷爷已经把彩礼给了我,不久以后,我会成为你奶奶。” 秦术:“……” ===第十九章 想得美 秦震天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一时尴尬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好干咳一声,提醒两人。 “你再晚来一会儿,奶奶就得从坟里跳出来揪你耳朵了。”秦术看着封龄,伸手和他握了握。 秦震天气的拿拐杖敲秦术的腿:“你这臭小子,乱说话!” 转而问封龄:“丫头,你需切记,你若嫁入秦家,生是秦家人,死了也得是秦家的鬼。” 封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有准备。” “那好吧,你在婚事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秦震天说,“这事得办的热热闹闹的,你们封家人泉下有知,才不会怪我老头子趁人之危。” 封龄黯然地垂下头:“您言重了,你情我愿的事,趁人之危算不上。” “哼,你倒是懂事。”秦震天转脸看了看秦术,说道,“那今天就先拜过列祖列宗,婚礼的事老头子再另外安排,不必操之过急,你看怎么样?” 封龄乖巧地笑了笑:“随您方便。” “不必这么见外。”秦震天笑笑,“以后都是一家人。” 封龄浑身一僵。 秦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秦震天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招呼两人到秦家祠堂开坛祭祖,之后几人移步到秦家祠堂,要将此事通知秦家祖先,以求庇佑。 祠堂早有两人在在那等着,两人都穿着玄黄道袍,手持桃木剑,站在一张香案两侧,见他们到来之后,其中一人抱来一只活鸡,宰了脖子,将血滴到中间的一只小碟里。 碟子的左右两旁分别放着一碗清水,碟子后供着香炉,香炉两旁是两碗糯米,两旁各有三盘摆成花型的水果饼干,香炉后是一只肥大的猪头,猪头两旁是烧鸡烤鸭之类的贡品。 那道士先是站着鸡血画了两张符,中食两指捏着,念一句咒语,那两张符便“噌”的一声,燃气巨大的业火,道士将其浸在糯米里,那符纸被糯米埋着,竟也不灭。那道士便舞着桃木剑唱跳起来,围着香案右转三圈,继而在左转三圈,后将桃木剑往糯米中一挑,带出两张烧尽的符灰来。 说来奇怪,那符虽然化成了灰,型却不散,挂在桃木尖上,还能看见闪光的符文。道士将那两张符分别放进最前方的两碗水里,黑色的符纸立马融在了水中。 那道士让封龄和秦术分别往两只碗中各滴三滴血,两人照着做了,道士再次舞着桃木剑开始转圈,转一圈撒一把糯米,转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吩咐秦术跟封龄把香点上,各点三根。 继而,那道士唱道:“兹有痴男连怨女,恩爱往复不能已,特赦此案绑形魂,异身同命结并蒂!”之后便将两碗黑水递到秦术与封龄面前,让两人各自饮下。 封龄其实并没有听清那人唱的是什么意思,接过符水硬着头皮就往下灌,喝完之后一抹嘴,发现秦术那边也已经喝完了。 之后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那道士围着香案又唱又跳,看着诡异又滑稽。 封龄和秦术并肩站在秦震天身后,回忆着之前喝符水的那一幕,怎么想怎么不对,那碗水为什么要秦术来喝呢?难道这中间有什么讲究? “你是不是真想嫁给那老头?”秦术问,“你现在看起来很失落你知道么?” 封龄小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是跟你爷爷结婚?” “封小姐,我发现你一个优点。”秦术讽她,“你虽然长得丑,但你想的美!” 封龄:“……” “死心吧,你嫁的是我。”秦术的声音冷冷的,“而且是连魂魄都绑在一起的那种,从今以后,你只能和我出双入对,离别的男人近一点你都会死,懂?” 封龄:“!!!” 如果此时不是此时应该保持安静,封龄早尖叫出声了! 现在的封龄,直感觉自己正翱翔蔚蓝的天空,她嫁给了年轻貌美秦老板!她感觉自己身处在开满炫丽鲜花的草地中不停地打滚,她嫁给了狂拽酷炫秦老板!她觉得自己时而在比萨斜塔顶向下跳跃,时而在自由女神脸前手舞足蹈,她嫁给了高帅多金的秦老板!!! 秦术还在一旁不遗余力地鄙视她,见她一脸荡漾的样子,不满地伸出食指推了推她的脑袋:“想什么呢表情这么猥琐?” “虽然你也不见得有多好,”封龄回过神来,一把拽住秦术的手,虔诚地道,“但起码一脸褶子比你爷爷的平整啊!” 不见得多好的秦术:“……” 一脸褶子的秦震天:“……” ===第二十章 买了断 秦震天经历过刚刚那么尴尬的事情,怎么也不愿和封龄多呆,法事一结束,就拽着道士去商讨良辰吉日去了,留下封龄跟秦术大眼瞪小眼。 “秦老板,这次多谢你了。”封龄由衷道,“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秦术开始玩手机,闻言撇了撇嘴:“不用谢,刚刚你自己说的么,你情我愿。” 封龄笑着点了点头。 “嫁进秦家,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你要钱,我要你。”秦术头也不抬,“虽然你我是单纯的买卖关系,但面儿上的工作总是要顾忌些的。至少不要让我知道你背着我还另接别的生意。” 封龄垂下了眼睑:“这您尽管放心,就您出的价儿,给您算买断。” “你倒是真懂事。”秦术讽道,“有自觉是好事,继续保持。” 封龄耸耸肩,跟在秦术身后离开了祠堂。 问他:“秦老板,等会儿还有事么?” “想走了?”秦术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已经换成了平板电脑,闻言抬了抬头:“走吧,我让人送你。” “不用了。”封龄说,“我自己回去。” 秦术看也不看她:“‘兰桂’三天后正式拆迁,我让人送你回去,顺便帮你搬家。” “秦少好意我心灵了。”封龄咬着牙笑了笑,“托您的福,秦家的彩礼基本能保证我衣食无忧,我就不去扰您清静了。” 秦术站起身来:“谁说让你跟我住了?” “‘兰桂’拆迁,照你之前混的那个熊样,肯定没有房子,我不给你安排,难道要你去睡大街?”秦术声音凉凉的,“不想欠人情首先你得有自力更生的本事,以后少让我为这些琐事操心。” 封龄嘴角抽了抽,分明是您自己主动操心的好么? 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而且秦术好像误会了什么。 “秦老板,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我不知道你爷爷到底为什么要我嫁给你,但我拿了钱,就一定会好好替你们做事,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封龄说,“而且,并不是非要住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我才会听话,多给我留点个人空间,我会感激你。” 秦术走到她近前,眯着眼睛看她:“你觉得我给你安排住处是为了监视你?” 封龄仰头笑着看他,没有说话。 “你在害怕什么?”秦术高大的身躯逼近她,将她整个人罩在阴影里:“这么忌讳隐私,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封龄脸色一变。 秦术望着她沉下去的脸,一笑,没有再逼近,而是转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央的秋千,说道:“你不用怕,我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 “对你……”秦术声音轻飘飘的,“更不感兴趣。” 封龄垂下眼睑:“那就最好……就算咱们在一块儿,也是相贱两讨厌,还不如分开住距离产生美。” 秦术咬着牙,讽道:“讨厌的只有你谢谢!”封龄只是笑。 “你想睡大街就随你,但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秦术的老婆。”秦术说,“丢人!” 封龄为“秦术的老婆”这个称呼愣了两秒,之后才明白秦老板在告诉她:他的全名叫秦术。 “放心吧。”封龄无谓地笑了笑,“我有自知之明。” 封龄走后,秦术一直保持着刷网页的动作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发疯似的把手里的平板电脑狠狠摔在了墙上。 电脑登时四分五裂,零件四处乱迸,秦术听着耳边杂乱的声响,起身烦躁地踹翻了茶几,走到落地窗前,对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 ===第二十一章 走了啊 封龄离开后,直奔医院去见封喻枢。 她现在见封喻枢一面很麻烦,要全身消毒,穿上无菌衣和防辐射服,折腾一个多小时,见到人却连几句话都说不上,封喻枢因为每天要注射各种药物,头发早已经掉光了,带着个小帽子,坐在无菌舱里玩积木。 封龄敲一敲透明的玻璃,她就抬头看过来,封龄朝她笑笑,她放下手中的积木跑过来:“姨母,你来啦。” “姨母今天来晚了,小喻乖不乖?”封龄蹲在她面前,摸了摸她苍白的小脸,“姨母错了,下回一定早点来陪你。” 封喻枢咧了咧泛着青白的嘴唇,笑着说:“没事啊姨母,刚刚妈妈过来了。” “你妈妈来了?!”封龄脸色一变,“她……她怎么来的?现在还在么?” 封喻枢愣愣地瞅着她:“走了啊。” 封龄紧张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姨母,你是不是和妈妈吵架了?”封喻枢支吾地问,“为什么你一来,妈妈就走了?” 封龄将她抱到一旁的小床上,蹲到她面前,问道:“你告诉姨母,妈妈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封喻枢瞪着大眼睛,苍白的小脸只有封龄拳头大,“给我将故事,帮我堆积木,可是积木还没堆好,她就忽然说她要走了。然后,姨母你就来了。” 封龄后背发凉。 “姨母,是我妈妈做错了什么吗?”封喻枢天真地问,“为什么她要怕你呢?” 封龄把她抱在怀里,安抚着她:“没有,是姨母错了,都怪姨母。” “那你要记得道歉哦。”封喻枢小脑袋垫在她肩膀上,“我妈妈肯定会原谅你的。” 封龄眼眶一酸。 两人又说了会话,医生就过来催促封龄离开。 封龄从医院出来以后,直接回了“兰桂”,那儿马上要拆迁了,她要尽快搬家,但找搬家公司之前,那里还有些东西要“清理” 而且,她还有点事情不明白,要回去看看 封喻枢看见了封韵的鬼魂,这件事情让她很头疼。 封韵死了五天,不是头七,她是怎么回来的,或者她一直没有离开?为什么要去找封喻枢,是要告诉封喻枢什么事情么?如果有事情要交代,那为什么不直接来找封龄?难道仅仅是因为挂念女儿?封韵为什么会死?是谁杀了她?杀了她之后为什么又把她的尸体弄走?把尸体弄走是要做什么?…… 封龄烦躁地揉着头发,这些天来她一直忙着封喻枢的病,装作一副分-身乏术的样子,为的就是逃避这些可怕的问题。 封韵的职业很特殊,虽然封韵极力隐瞒她,但封龄仍能从她平日行事里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封韵以前所接触的对象,大部分都不是人类。 封韵这次死于非命,极有可能和她往日所做的职业有关,可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竟导致封韵惨死? “姑娘,到啦。”司机提醒封龄,“这栋小区马上就要拆迁了,前几天还刚发生了命案,姑娘你来这做什么?” 封龄将钱递给他:“我有个亲戚住在这儿。” “哦哦,那可发了吧。”司机埋头在零钱箱里找零钱,“秦氏集团真是财大气粗,给的指标据说能直接在别处拿两套,真的假的啊?” 封龄见他久久找不出来,便摆了摆手:“不用找了。”转身便进了小区大门。 ===第二十二章 鬼打墙 “诶诶,干什么的?”保安见到她,脸色一变,拎着警棍就出来了,“这儿马上就拆迁了,到处都是危房,你来这干什么?” 封龄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目光警惕地盯着自己,显然是尹文笙那天把自己带走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便撒了个谎:“我来找个亲戚。” “这早就没人住啦。”保安吹了吹警棍上的灰尘,“早就搬完了,回吧。” 封龄笑了笑,说道:“我的亲戚说她住这儿,要不然,你跟我一块儿上去?” “说了没人住了你怎么就不信呢?”保安眉毛竖了起来,“想捣乱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地方,我告儿你,这小区被‘秦氏集团’买了,何必在人拆迁档口过来找事儿,挡人财路可不厚道。” 封龄抿了抿嘴:“我说了,我有亲戚在这,你要不跟我一块儿去,要不就别拦我。” “行!你能耐!你去吧,我就不信,大白天的你能弄出什么幺蛾子。”保安转身骂骂咧咧地走了,“出门行凶不知道蒙个面,真要是敢捣乱,有你兜着走。” 封龄大步走进了封韵所在的楼座,电梯早停了,封龄直接进了安全通道爬楼梯,七楼而已,一会儿就该到了。 走了大约五分钟,封龄一抬眼,看见自己到了八楼,封龄以为自己走过了,于是转身下了一层,登时就僵在了楼梯的横断上,眼前的楼梯口上方,明明白白地挂着个“六”字的图标,她知道自己没走错,她只下了一层。 她咬了咬牙,抬脚往楼上走去,果不其然,只上了一层,却到了八楼,夹在这两层中间的七楼却不见了。 封龄有点累了,捂着满头大汗的脑门靠在了墙上,她知道自己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了,她不是不害怕,她怕极了,可她知道,她表现的再怕,该来的总要来。 果然,下一秒,她觉得后背发凉,有人冲着她的后脖子吹凉气。 封龄握紧了拳头,咬破了舌尖,她要用那百试百灵的一招,朝眼前的邪物吐精血。 有什么东西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封龄右肩一沉,她顺势一转身,将满口鲜血吐了出去。可是,什么都没有,她的面前,并没有任何东西! 封龄后背一凉,右肩上再次一沉,压的她半边身子都矮了下去。 “啪嗒——” 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在了封龄脸上,封龄喘着粗气,本能地伸手去摸,冷不丁糊了一手粘糊的血迹。 “封龄……”低沉暗哑的男声悠悠地道,“封龄,你怎么逃了,我找你找的好苦!” 封龄浑身一震,瞳孔因为害怕而瞬间紧缩,这声音太熟悉了! 简直就是封龄不可忘却的梦魇——就是从他出现的那时开始,她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是他的出现,带给了封龄几乎灭顶的灾难与不幸! “管!灵!杰!”封龄一字一顿地吼道,声音不停地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气愤! 管灵杰“嘎嘎”地笑了起来,忽然装出一副哀怨凄婉的语气,说道:“封龄,你抬头看看我,我好疼啊,你抬头看看我吧!” 封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抬头看你?就凭您当时在雪墓地那副尊荣,把地球借给我做胆子我也不敢看啊! “看你大爷!”封龄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一把抓住了管灵杰的压在自己肩上的手,一个用劲儿,竟然把他从房梁上扯了下来! 虽然封龄做好了准备,但当见到管灵杰那张烂了七七八八的脸时,还是本能地打怵,但她没有停顿,想要将口中的血吐向管灵杰。 管灵杰忽然“嘎嘎”地笑了起来,猛地将脸凑向封龄,伸出长着青苔和黑疮的舌头,竟是要去亲封龄! 封龄一时没兜住,“嗷”地大喊了一声,狠狠地推开了他,转身开始往楼道里狂跑。那口血也在匆忙中被她咽了下去,反而把她自己呛的不轻。 “呕!——” 她一边跑一边吐,娘希匹,管灵杰的舌头上缠满了米白色的肉蛆,在那黑红的软肉里上蹿下跳来回涌动。 她本来以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恶心鬼更令人想吐的东西了,没想到管灵杰的一个索吻比恶心鬼的本事强上百倍!幸亏她灵活,要是真被亲到了,她只求速死。 封龄一眼就瞧见了七零七房间的门,门并没有关,封龄灵活地钻进去,狠狠地拍上了门,靠在门后不停地喘着粗气,她想起管灵杰的模样,仍是忍不住恶心。 因为封韵的死,七零七号房间已经被隔离了起来,地上还有粉笔画过的尸体轮廓,封龄看到眼前模糊的形状,心里一酸,她没有看错,封韵身首异处,而且死不瞑目! 封龄那天甚至都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尹文笙带回了警局,现在,她靠在房间的门板上,望着屋里的陈设,惊异地发现,屋子里竟然有过“影魂阵”的痕迹! 封龄知道“影魂阵”,因为她见封韵摆过一次,也正是那次的事情,弄的她五年没有回到过封韵身边,足足恨了她五年。 简单来说,“影魂阵”是一种招魂的阵法,封龄不知道它是以什么催发的,只知道摆出这种阵法的目的,是为了召集附近有灵力的游魂。 封韵失踪了四天,难道就是躲在这间房里招魂?可是她招魂做什么? “封龄小乖乖……”管灵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乖乖,你是想自己出来,还是想我抓你出来?”他甚至礼貌地扣了扣门板。 封龄如芒在背,忍不住地发抖:“管灵杰,我和你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我的命,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啧啧,小乖乖这话说的好委屈,听的我心都疼了。”管灵杰笑道,“我怎么舍得你死呢,你乖乖出来,哥哥疼你。” 封龄又想起了他甩着爬满白色肉虫的舌头朝自己凑过来的情景,一时又是要吐,她捂着嘴,问道:“你敢!我祖上传下来的法宝全在这屋内供着,任何一样都能让你魂飞魄散!你敢进来,除非你想死!真正意义上的死!” “哦?”管灵杰戏谑地捶了捶门,“既然小乖乖有心和我玩游戏,那我可要进去了哟!” 封龄觉得背后靠着的门板一阵剧烈地颤动,将她顶飞出去好几次,她知道自己肯定顶不住,便跑过去推靠在墙边的柜子,用柜子抵住门。继而转身去开主卧的门,要进去拿东西。 封龄说的话不假,封龄祖上并不是普通人家,她父亲吃阴饭的本事就是她祖上传下来的,到了她这一辈,法宝和能力都传给了封韵。 封韵将祖上传下来的法宝都放置在了这间房里,就在主卧东北角的地板下面,封韵用黄符和密码锁封了起来,密码是封龄的阴历生日。 她这次过来,除了要查看封韵死亡的线索,正是要过来拿那个箱子。 那箱子里的任何一样武器,都足以令管灵杰魂飞魄散,只要她打开箱子,别说管灵杰了,她自此以后都再也不用担心邪物侵扰。 封龄亢奋地拧着卧室的门把,一时不知怎么的,却拧不开,门从里面反锁了! 眼看着管灵杰就要破门而入,封龄急的满头大汗,也伸脚去踹主卧的门。与此同时,顶着门的柜子被撞到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后背阴冷的空气让她浑身哆嗦,封龄的心“咯噔”一声沉入谷底。 “小乖乖,怎么?你的玩具没拿到么?……”管灵杰已经变成了常人模样,这痞气的话配上他刚毅帅气的脸,平添邪魅,可封龄脑里却始终徘徊着他可怖瘆人的样子,吓得动也不动。 管灵杰“嘎嘎”地笑了两声,说道,“走吧,我们去个好玩的地方慢慢玩儿。”说着,右手一伸,那手臂竟然能无限延长,直冲着封龄面门抓来。 封龄的头发陡然炸起,她自知无处可逃,只得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三章 九太奶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主卧的门把忽然自己转动了起来,继而“啪嗒”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管灵杰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无限延长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然缩了回去,他握着已然只剩白骨的右手,愤恨地瞪着主卧。 “晚生不知胡九太奶在此清修,多有得罪。”管灵杰心中愤恨,却仍要做出一副礼貌懂事的样子,微微弯下腰,恭敬地道,“只是我家主人特意吩咐要将这丫头带回去,还请胡九太奶体谅后辈,莫要计较。” 封龄看着乖巧懂事的管灵杰,丝毫没有感到庆幸,相反的,她对主卧里那位“胡九太奶”本能地恐惧,想之,管灵杰这种手段的都对她又敬又怕,那人又该又怎样逆天的本事,又该是什么来头? “你家主人?”胡九太奶嘻嘻一笑,“你家主人又何必为难人家一个小丫头?” 出乎意料的,胡九太奶的声音娇娇俏俏,轻灵婉转又稚嫩顽皮,完全是一口小姑娘的嗓子。 管灵杰笑道:“让九太奶失望了,晚生全听主人指令行事,其余一概不知。” “好个一概不知。”胡九太奶再次轻灵一笑,“你既不知,便回去问了你家主人之后再来罢。” 管灵杰狠狠地瞪着主卧,拳头握得死劲。 “丫头,你进房里来。”胡九太奶腻歪地道,“你姐姐设下的这‘八荒囚灵阵’,困的人家好苦,你进来帮我解开。” 封龄还没来的及说话,管灵杰就仰头大笑了起来:“我说为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原来是被‘八荒囚灵阵’困住了。胡九太奶,你既然动弹不得,那便恕晚生得罪了。” 他话音还没落,就朝主卧冲了过去。封龄只觉得一股阴风朝自己刮了过来,她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她就被管灵杰拽进了怀里,带着她要从窗户里跳下去。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不是来自封龄,也不是来自管灵杰,而是来自胡九太奶。 “你这孽畜,活得不耐烦了!”胡九太奶的声音气急败坏,却是不见她出来,“你尽管放下这丫头好事,否则,别怪太奶不念及与你家主人的情分灭了你!” 管灵杰也是不好受,胡九太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管灵杰虽然撞破了窗户,却怎么都出不去,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阻隔了一般。 他一手扛着封龄,一手不停地攻击那无形的气墙,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不断地从他的掌底传来,管灵杰满头大汗,摇摇欲坠,明显是力不从心。 封龄被接连不断的撞击声震得耳鸣不止,头脑发晕,绵软地趴在管灵杰肩上,四肢无力地垂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管灵杰不甘地大吼了一声,将封龄扔下,双手发力去攻击那堵气墙,终于,坚不可摧的气墙裂开了一条缝隙,管灵杰振臂急挥,几下之后,凿出个洞来。再回头去看地上的封龄,哪还有封龄的影子? 他双眼通红地瞪了一眼卧室,仓皇逃窜去了。 封龄初被管灵杰扔在地上的时候并没有多疼,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直接拖进了卧室,她一路跌跌撞撞,脑袋在家具上乱磕一通,撞的她神志短暂性地防空。 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可在看清了眼前人的长相之后,吓得惊声尖叫,双腿胡乱地蹬着,连连后退。 眼前的人定是那位叫管灵杰闻风丧胆的胡九太奶无疑了,只是这长相和声音也太违和了,声音能甜的溺死人,可长相就……太对得起“胡九太奶”这四个字了。 胡九太奶看起来少说也得有一百五十岁,她实在太老了,甚至给人一种朽了的感觉。 佝偻着腰,整个人缩成一团,干燥凌乱的白发下是一张橘子皮一样皱吧的脸,脸上尽是拖沓的皮肉,极深的皱纹甚至遮住了她五官。只隐约能看见她的下颌和鼻子长长地凸出来,眼窝深陷,额头软塌,朝她笑的时候,一脸褶子全皱在一起,更加的可怖瘆人。 “丫头,你醒了?”胡九太奶声音娇娇俏俏的,但那一张皱在一起的老脸却让人心生惧意,封龄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 封龄一路退到房间的东北角,小心翼翼地想找机会去拿箱子,她不是想对眼前这老太太做什么,而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神器在手,总比她现在赤手空拳的底气要足。 “丫头,你想拿‘钟皇箱’?我可事先告诉你,那里面的物件,对我一点作用也没有,你可不要天真地惹我生气哦。”胡九太奶低头望着她,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块干枯的树皮动来动去,诡异极了。 胡九太奶也不理封龄害怕的目光,兀自道:“不过,里面有一对‘仙人筷’我用的上,你给我拿出来。” 这整合封龄心意,封龄心里虽有怀疑,但也并没有拒绝,在两面墙形成的拐角前左敲右敲,最后一块地板的边缘找到了缝隙,她将那块地板揭开,里面一个木制挡板就露了出来,上面贴着封龄看不懂的黄符。 “快!快撕了它!”胡九太奶惊叫一声,“不然太奶现在就灭了你!” 封龄望了她一眼,小心地将黄符取了下来,悄悄装进了衣服口袋里,之后的一切就变得顺利了,不一会儿,她从那空隙里取出一个长约一米,宽高约三十厘米的漆红木箱。箱子很老旧,磨损严重,让封龄觉得它随时会散掉。 “啧啧,真是可惜,当年的仙家十大法器‘钟皇箱’,竟被糟蹋成了这副鬼样子。”胡九太奶啧声道,“呐呐,你可别因为它破便将其丢弃,箱子里的法器多是气恶、血凶之物,没这箱子镇着,必定扰的家宅难安,箱子上的符也莫要破损。” 封龄点了点头,小心地拨了拨箱子上的密码锁,准备输密码的时候,戒备地瞥了一眼胡九太奶。 胡九太奶呵呵一笑:“要是人家有心取物,你以为这些雕虫小技防得住人家么?” 封龄不敢松懈,暗自将口袋里的黄符贴到了面向自己的那面箱壁上,接着输入了密码,打开了箱子。封龄望着箱子里琳琅满目的物件,有些她根本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知道用法了。 “将那双筷子拿出来。”胡九太奶站的远远的,对封龄道,“你姐姐忒不厚道,用卑鄙手段引人家入阵,人家这才会被她困住,真是讨厌!她现在既已身死,太奶也是大度的人,便不再追究她的责任了,你眼下帮太奶解开此阵,太奶自会给你无尽好处。” 封姿听她一会“人家”一会“太奶”的,实在别扭的慌,只想快快送走这尊佛爷了事。于是执起最里面的一双象牙雕花筷子,径直便往胡九太奶面前递过去。 “哎呦哎呦,你这贱人找死!”胡九太奶大叫一声,“你这小蹄子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连你太奶也敢招惹!” 封龄抿了抿嘴,将筷子收回身边:“你不是要我拿出来么?” “笨驴!笨驴!真是要蠢死啦!”胡九太奶骂了一声,说道,“你到门口去,将这一对筷子插到锁孔里,继而用元力推引这仙人筷,将阵眼从锁孔里逼出来。” 封龄愣了一愣,问道:“元力是什么,阵眼又是什么?” “你这蠢驴,封遗骨那头老驴怎么教你的?”胡九太奶气的大骂,“你这般废柴,定也活不了多久,你们老封家孽障做多了,该了断子绝孙!” 封龄脸也沉了下来:“那你就在这等着不会断子绝孙的人来救你吧!”说着,抱着箱子转身就往外走,不打算答理这恶老太太。 “无知贱人,竟敢如此嚣张,诚心找死!”胡九太奶尖利地叫了一声,封龄只觉得后背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她忙不迭矮下身子,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再一回头,胡九太奶已经站到了她身前,冲着她示威地大声吼叫,大嘴一张,咧成一个血乎乎的大洞,那血洞里竟然长满了锋利森白的尖利兽牙,密密麻麻的恶心极了。 封龄大惊失色,想跑,却怎么都动不了,那老太太示威地大吼几声,张嘴朝封龄脑袋咬来,密密麻麻的兽牙让封龄想起了血滴子。 “我命休矣!”封龄绝望地想。 ===第二十四章 传家宝 一声撕心的尖叫,封龄只觉得鼻尖充斥着的血气浓重的前所未有,一时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再抬头看,眼前却什么都没有了。 身后有铃铛叮当叮当地响,封龄一回头,发现秦术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秦术细白修长的指间捏着一柄钟口型状的青铜铃铛,手腕轻转间,清脆的铃铛声悠悠地泄露出来,钟皇箱躺在他脚边,箱盖大开,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法器。 “凝郁铜铃,果然霸道。”秦术随意地看了一眼铜铃,丢进脚边钟皇箱里,而后从箱子里翻出一只印着裸女的老旧打火机,“啪嗒”一下摁开火,将打火机装进兜里,狠狠地裹了口烟,看向封龄,“谁让你来这儿的?” 封龄痛苦地伏在地上,不停地干呕,没工夫回答他的话。 秦术在她身旁蹲下,夹着烟的修长手指推了推她的脑袋,把封龄推得一晃,险些歪在那堆秽物上。 封龄挥手甩开他,又吐了起来,须臾,喘息着反问道:“这是我自己家,我怎么不能来?” 秦术狠狠地吸了口烟,又推了推她的脑袋,这下却用了力道,迫的封龄像乌龟翻壳一样滚了一圈,仰面躺着,秦术大手一伸,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凑过去把含着的烟全数喷到她脸上。 封龄立马咳得撕心裂肺。 “第一,这已经不是你家了,只是秦氏集团的一块地。”秦术仔细地看她痛苦的表情,“第二,你也不仅仅是你自己了,你是我老婆。” 封龄瞪着他:“我是你老婆又不是你孙子,我去哪还得征求你意见?咱们因为什么结婚你心里门儿清,我可没工夫跟你玩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脑残游戏!” “你以为我多想管你?”秦术拍了拍她的脸,啼笑皆非地摇头,“还霸道总裁爱上你?啧啧,得多少言情小说才能把你的智商情商拖累成这样?” 他站起身来,靠在门框上抽烟,居高临下地望着封龄,将烟叼在嘴里,牙齿轻轻磨咬着烟蒂,英俊的脸在迷蒙的烟雾下忽隐忽现,颓废又性感。 “要是之前,任你花样作死,求我管我都不管,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手里攥着我的命,你就得对我负责任。”秦术说,“三滴血敬了三魂,咱们就被拴在一起了,并蒂双生,异身同命,你懂么?” 封龄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咱们因为什么结婚你心里门儿清,可不是我逼你的。”秦术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情我愿,你自己说的。” 封龄“嚯”地一声站了起来,朝他竖起中指:“你就贱吧,最好逼地我去自杀,你就爽了。”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就凭这一箱宝贝,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秦术把烟蒂扔在地上,碾灭了,“走吧,这房子里郁气太重,东西都不能要了,哥给你买新的。” 说着,蒲扇似的大手一捞,就将箱子捏了起来,抓在手里,兀自往外走。 封龄忙转身去夺:“这是我传家宝!” “传家宝怎么了?”秦术灵活地闪身避过,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好,漫不经心道,“我还是老秦家的传家宝呢,现在不照样是夫妻共有财产?” 封龄气的直哆嗦,指着他大骂:“共有你大爷!” “这是自然。”秦术无辜地点点头,“我大爷当然也是你大爷。” 封龄如何都抢不到手,气的伸脚去踹他:“这些东西才是郁气太重,你没那个命,拿了也是死,赶紧还了我好事!” “那我告诉你,要是我没那个命,世上就没人有这个命了。”秦术正色道,“左右是你封家的东西,外人也抢不走。你现在没本事驾驭这些,所以我暂时帮你保管,懂?!” 封龄气呼呼地望着他。 “我要是你,就乖乖地听我的话。”秦术拦住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要是一开始听我的话老实搬家,你会遇见这只千年狐身太岁?” 封龄气闷:“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被那胡九太奶打的半死,然后冒出来充英雄!” “你是不是智障?不然怎么听不出来别人说话的重点在哪?”秦术低头看她,脸色严肃:“要不是你老公我,你刚刚已经死了好么?!” 封龄望着被他拿走的钟皇箱,咬牙切齿:“那我还得说‘谢谢你’呗?” “我还得说‘不用谢’呗?”秦术恶声恶气,“就你这驴脾气,不可理喻,活该被邪魔外道盯上。” 封龄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了他一把:“你的狗脾气好!见人就咬你他妈生瘟了吧?” “我妈生没生瘟我不知道,我老婆倒是有点不正常。”秦术也气的不轻,“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你简直破灭了我前二十年对女人的所有幻想,不对,你他妈根本就不是个女的!” 封龄都气笑了:“那你去喜欢男的吧!老娘不伺候了!” “哈!哈!哈!你走啊,你走了我就把箱子里的东西都吃了!”秦术举着箱子示威地道,“走啊,你走啊。” 封龄朝着他竖中指:“谁不吃谁是孙子!”说完转身就走。 秦术:“……” ===第二十五章 死定了 封龄让秦术气的眼冒金星,半刻也不想多呆,迈着笔直白嫩的两条腿哐哐地往楼下跑,小犀牛一样,横冲直撞的。 下了楼才发现小区里面来了好几辆拆迁用的挖掘机,还有很多戴着安全帽的农民工,边走边用封龄听不懂的方言聊天,时不时仰望一下从身边经过的大型器械,挖掘机则嚣张地支着推车铲子,轰隆隆的引擎声像是狂妄的挑衅。 封龄登时生出些心酸来,她在这小区住了近二十年,在她跟封韵闹掰了而搬出去的那些时候,她无时无刻不想回来这里,这是她的家,她的根,她小半辈儿的记忆跟寄托都在这里。 可她如何想不到再次踏足故土,除却故人已非,竟连物是也无法圆满了,即便她无法承受,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已家破人亡。 封龄仰头望着天上浓白的云和澈蓝的天,搓了搓脸,不敢再想,生怕自己忍不住再梨花带雨一把,本来就一穷二白的不剩啥了,可不能再在大庭广众下丢人。 几十辆挖掘机陆续开来的动静着实不小,封龄不得不停下动作,站在路边等他们先过去。偏过头随意地看着四周,岂料,这一看还真叫她真看出了问题来了。 她此时正站在保安室的正对面,距离不过短短五六米,因此能清晰地看到保安室窗玻璃上泼墨一般的浓重血液,红的刺目。 此时正是下午两点,太阳最炙人的时候,封龄却觉得后背发寒,她在一片轰隆巨响中,踟蹰着往前。她下意识地觉得不该多管闲事,但想到她刚进院子时年轻保安那张嚣张活力的脸,却又控制不住地想去探个究竟。 她快步走过去,敲了两下保安室的铁皮门,果然没人应。 封龄仰头看了看斜前方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有了些底气,便将手放在门把上,微微一拧,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她瞬间缺氧,她本能地捂住口鼻,屛住了呼吸,看向保安室,然而,即便她有准备,屋中的景象仍吓得她惊叫着后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全是血,墙壁上,桌子上,座椅上……到处都是喷溅的猩红血液,像是抽象画家作的画,然而,这却远比任何一副名家的作品都让人震撼和惊叹。血还是热的,被夏日的高温一蒸,俱都散发出浓得瘆人的腥臭味道。 封龄操着虚软的腿,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依然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能渗入毛孔的温热气息,让她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最为诡异的是,地面上的血像发水似的不断往外冒,转眼就堆积了五六厘米深,而且,封龄明明拽开了铁皮屋的门,那血液却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接下来的景象有些不受控制,封龄眼睁睁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像被烤化的巧克力一样慢慢消融,逐渐融进地面越积越深的血河里,而在这血河的中间,一个不成形的人影不断地挣扎、扑腾,像是深陷泥沼不能挣脱一样。 那根本不能算是个人了,全身都被血糊住,只剩一个大致的轮廓,还在不停地扭动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利叫喊,像一只被剥了皮的毛毛虫,疯狂地令人害怕。而他在妄图挣脱血液桎梏的同时,也张牙舞爪地朝封龄爬过来。 封龄自然不会呆坐着等他爬过来,她连忙将保安室的铁皮门狠狠扣上,死死拽住门把手不松,同时大声呼救。她的动作很大,但奇怪的是周围的农民工没有一个感到不妥,依然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吹牛扯皮,就像是没有看见封龄一样。 封龄慌了,手下的门版疯狂地颤动,像是随时都会散掉,这时候,方才一滴也不往外漏的血液却忽然冒起了气泡,缓慢地从门缝里往外渗,眼见着就要滴到封龄的手上,封龄想到方才逐渐融化的家具,本能地松开了拽着门把的手。 等回过神来,再去拽门,哪里还来得及?保安室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铁皮门被巨大的气浪掀飞了出去,里面那个不断挣扎的血人瞬间贴到了封龄眼前。 封龄嘶声大叫,往后跑去,然而这时,原本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众人却忽然听到了动静,纷纷向封龄投去质疑的眼光。封龄慌不择路,刚好摔在了缓缓开来的挖掘机车轮之下! “停下!快停下!底下有人!”几个农民工惊恐地大声呼喊着,想要引起驾驶员的注意而避免这场意外,然而挖掘机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以更快的速度碾向封龄。 封龄忙撑着身子想从挖掘机轮子底下钻出来,然而这想法一出,她浑身一软,躺在地上,再也动不了半分。 她偏过头去看自己丧失了行动力的手,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充血的眼睛,不由地顿住了呼吸——挖掘机的底盘上,巴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明明是趴在背对着封龄趴在挖掘机底盘上的,脸却整个拧了一圈,正对着封龄,让封龄能清清楚楚看到她的长相。那张和封龄一模一样的脸,长长的头发,不自然地垂在脸前,青白的脸,脸色几道凌乱的血迹,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封龄,目眦欲裂,在看到封龄的一瞬间,巴在底盘上的手忽然暴起无数的青筋,飞快地在底盘上行走,朝封龄爬过来。 时间好像被放慢了,挖掘机的车轮里封龄的侧腰不过几厘米的距离,明明下一秒就能将她碾成粉末,但封龄却觉得过了很长时间,这期间,封龄看到那人飞快地接近了她,带着嗜血的兴奋和疯狂。 她在对自己笑,惨白的脸,笑的眼睛弯弯的,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微扯嘴角的时候,露出里面一口碎玉似的小牙,明明是清秀可人的长相,半点也不狰狞恐怖,但却依然万分可怕。 封龄动不了,她的思绪却疯狂地转动着,她甚至感受到了车毂的振动的频率,和那带着铁锈味的冰凉温度,可她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甚至连闭上眼睛都不能。 她只能眼看着那张能让江水倒流、地球发抖的脸贴近了她,用一种痴迷的狂热的眼神盯着她,继而伸出猩红的长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而后发出满足而幸福的哼气声。 封龄让她舔愣了,眼神也有惊惧变成了怀疑,心中大震:不是,怎么着这是?这女鬼还是个同性恋怎么的?要吃就吃要虐就虐你丫舔我干什么?你说啊你舔我是几个意思?!你舔就舔了吧,你任性我也没办法,可你舔完之后挂着一副娃哈哈爽歪歪的荡漾表情我他妈就不能忍了!我告诉你啊,老娘喜欢男人的啊!老娘喜欢人的啊!人! 事实证明是封龄想多了,只见那东西哼了两声之后,甩了甩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有可能人家根本不是呵欠,因为那嘴一张,就张了足有脸盆那么大,兜头就朝封龄的脸罩了过去! 速度非常快,几乎是张开嘴的同时,深邃乌黑的口腔就猛然罩在了封龄脑袋上,封龄的视线瞬间陷入了漆黑,鼻间充斥着浓重的惊人的腥臭气息,抵在喉间的牙齿冰凉锋利,稍稍用力,就能破开颈间的皮肤,钻入骨髓。 封龄脑子里一团乱麻—— 接连遭遇了两次诛杀,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惹得这么多魑魅魍魉惦记?这次究竟还会不会有人来救她,比如秦术。随即又觉得无奈——即便秦术此时赶来救人也已经来不及了,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第二十六章 自作孽 混沌间,封龄忽然想到刚才那个叫她恶心的无以复加的一舔,登时明白了人家只不过是为了尝味儿,就跟狗吃屎之前都得闻闻是一个道理,根本不是暗恋她。 封龄很佩服自己这份在如此危机情况下还不忘自黑的淡定,同时又有点无奈。 在她没遇到管灵杰之前,她一度认为有人暗恋她的几率跟她见鬼的几率是一样的,那时候她显然没想过会有今天——鬼倒是接二连三地见,暗恋她的人仍然一个也没有。 悲不悲惨? 眼看着这单身狗的优良传统都要延续到地下去了,封龄十分后悔,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她一定好好珍惜,怎么也先找个人把恋爱谈了。恋爱对象也不挑剔了,是个人就成。 根本不必像秦术那样,高大帅气人模狗样的,封龄觉着都无所谓,都差不多,因为在见过了诸如管灵杰、恶心鬼、无头男那些东西的尊容之后,已经再没有任何人能称得上“不好看”这三个字了。 想到秦术,封龄自然地想起那会儿秦术跟她说的话,异身同命,并蒂双生,不知道自己要是死了,秦术是不是真的活不成。转念又想,自己这操行根本不适合担心别人,还是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缅怀一下自个短暂而蛋疼的生命吧。 咔嚓—— 封龄浑身绷紧,那女鬼在咬她,因为她听见了自己皮开肉绽的声音,同时,喉间传来尖锐而疯狂的疼痛,比当时被管灵杰磕伤的要疼上百倍千倍,疼的她双眼失焦,瞳孔涣散。 那女鬼在吸她的血。 可令她出乎意料的是,她都疼出好歹来了也没吭一声,咬她的女鬼倒是先尖叫上了。 世界重新出现在封龄的视线里,那女鬼不知为何竟放过了封龄。 封龄依然无法动弹,瞳孔失焦地对上那女鬼的眼,发现那女鬼正惊愕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封龄才是鬼一样。 那女鬼怨毒地望着封龄,不一会儿就开始七孔流血,两行猩红的血泪挂在她惨白的脸上,使她看起来格外瘆人,青白的手死死地捂住喉管,不停地在地上翻腾打滚,像是喝了硫酸一样,声嘶力竭地叫喊,看起来痛苦万状。 “自作孽,不可活!”深沉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神圣庄重犹如佛音焚唱,正是出自封龄惦念了良久的秦术之口。 随着他这声话音而来的,是一个半米多长的骨质飞去来器,这武器封龄在钟皇箱中见过,通体莹白,上面镂着繁复的符文,此时那些符文俱散发出耀眼的红光,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快如闪电,打着旋朝那女鬼砸去。 那女鬼显然是惧怕飞去来器的力量,想跑,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封龄,因此有些迟疑,正是在这迟疑的功夫,飞去来器一击即中,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左肩上,直掀掉了那女鬼一条手臂! 那条连着肩胛骨的左臂被狠狠打出去老远,暴露在阳光之下,瞬间就化成了飞灰。那女鬼发出振聋发聩的尖利叫喊,狠狠地朝秦术扑了过去。 秦术仍然面无表情地站着,丝毫没有将眼前凶神恶煞的女鬼放在眼里,大手一挥,飞去来器在空中打了个弯,再次朝那女鬼击了过去。 这次那女鬼却有了防备,闪身躲了过去,同时右手一挥,煞气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针状物,雨点一般朝秦术袭去。左肩的断口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地涌出黑色的血液,里面夹着不停涌动的乳白色肉虫。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面对着雨点一般的煞气,秦术却仍气定神闲地站着,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只见他左手一伸,看也不看,那远远飞来的飞去来器便回到了他手中,他却背在身后不用,反而伸出空无一物的右手,手腕轻转,眼前的空气不断地扭曲、重塑,形成了一堵坚固的气墙。 而那煞气在接触秦术身前的气墙时,竟像坠入了流沙河一般,瞬间被吸收殆尽了。 女鬼惊恐万状地望着秦术,再欲动作,却见秦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右手微震,先前用来攻击他的煞气竟原封不动地朝那女鬼重重袭去。 女鬼愤怒地尖叫一声,大嘴一张,足有脸盆大小,那张跟封龄一模一样的脸早已崩坏的面目全非了,只见她周身煞气暴涨,身体各部不断的抽长变形,封龄简直以为她要变身。 女鬼跪坐在地上,仰着头,血盆大口对着秦术,那浓墨一般的煞气正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那煞气实在太重,竟将她周围的空气都染成了黑色,黑气不断地向外扩展,原本艳阳高照的天顿时暗了下来,风声呼啸,电闪雷鸣。 封龄心中大震,想不到这女鬼竟有遮天蔽日的强大力量,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秦术见此,微眯了眼睛,握住飞去来器的手紧了紧,继而狠狠掷出。 那女鬼却不闪不避,一口将其咬住,原本避如蛇蝎的武器此时对她来说却像玩具一般,再构不成丝毫威胁。 “玩具么?”秦术轻蔑地问道,嘴角轻扬,双手结印,薄唇微动念了句咒语。 那原本死物一般的飞去来器陡然冒气刺眼的红光,在一片黑暗之中格外清晰耀眼,像一张锋利的激光网,将眼前的黑暗分割成无数块,继而将其分解、蚕食。 煞气遭到攻击,开始奋力反抗,但最终不敌,在上空不停地翻涌盘旋,漩涡一样收进了封龄漆黑如墨的瞳孔里。 封龄瞳孔失焦,眼神涣散,世界猛然陷入了虚空一般的死寂。 嘡啷—— 是飞去来器落在地上的声音,女鬼和黑暗都不见了。 时间恢复了原本该有的行进速度,民工们在阳光下惊恐地大声喊着,“停下!停下!底下有人!”封龄恢复了体力,挖掘机驾驶员如梦初醒,狠狠地踩下刹车,封龄敏捷地翻身从车轮下钻了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封龄的脖子还在不停地流血,和在管灵杰手里磕破脑袋那次一样,伤口不大,但血流不止。她此时根本顾不上,大步走到挖掘机前,直到看见长身玉立的秦术才停下脚步,松了口气似的,朝他笑了一下。 秦术脸色白的有些不正常,一丝血色也没有隐隐泛着青,眼窝深陷,瞳孔充血,要不是此时他站在阳光下,封龄甚至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活物。 封龄觉得秦术生气了,想到他今天一连救了自己两次,实属不易,便决定去哄哄他,可她刚刚动了动脚,秦术就身形一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忒神了 封龄心里“咯噔”一声,忙跑过去扶住他,免得他摔伤。可她哪里扶得住秦术一个大男人,反倒被他带的跌坐在地上。 秦术紧闭着眼睛,羽扇般的睫毛颤个不停,封龄心里那个愧疚啊,抱着他就开始没命地忏悔。要是因为她的一时冲动把秦老板害死了,那她可真得吃不了兜着走,那个驻拐杖的老头要是知道了,不弄死她给孙子陪葬才怪。 念及此,封龄更是懊恼地太阳穴突突直跳,扶着秦术的肩膀一个劲儿晃他,喊他的名字,但秦术就像是布偶一样,被她推来搡去,一点力气都没有,死了一样动也不动。 封龄懵了,抖着手去试探他的呼吸,果然已经没了,秦术死了! 旁边聚了很多看热闹的民工,以两人为中心散开,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挖掘机驾驶员连滚带爬地下车,看到秦术躺在地上,还以为是自己撞的,腿一软就开始掏手机打120,又跑上前来要看秦术的情况,让封龄给拦住了。 封龄紧紧抱着秦术,不准任何人接近,疑惑地盯着秦术看了半晌,才又鼓起勇气去按压他的脖颈间的脉搏。 所有人屏息瞧着她这失了魂似的动静,生怕她一个扛不住闹出什么乱子来,一时间,偌大的小区静的掉根针都听的见。 封龄的手指颤颤巍巍的,刚伸到秦术脸前,秦术忽然“嗷”的一声大叫了出来,一口咬住了封龄伸出来的食指,吓得封龄一巴掌摁上了他的的脑袋,险些没把他撞成脑震荡。 旁边看热闹的民工都有些看不下去,指指点点的:“我以为真死了呢,原来是小两口闹着玩,可就算是调情也不能这么吓唬啊,神经病么这不是?” 封龄脸上有些挂不住,气的腮帮子直抖,盯着秦术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和怀疑。 “我说你看着点成么?我要是让你一巴掌拍死了,到了地府这也没法和鬼兄弟们交代不是?人一问,诶,兄弟你怎么死的?我怎么跟人说?让媳妇一巴掌扇死的?死的也太草率太不爷们了吧。”秦术捧着肚子险些笑成个傻逼。 封龄见他还有精神臭贫,肯定就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开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去看眼前慌乱的众人。 “不好意思啊,惊扰各位了,也是托了各位洪福,咱们才能相安无事,多谢多谢,我俩也没事了,大家伙就都散了吧。啊?”封龄跟众人道了谢,看也不看秦术一眼就要走。 秦术却不愿意了,仰着一张白脸看封龄,仍然在地上赖着不起来:“诶,扶我一把啊也,好歹为你受的伤,你怎么一点感动都没有?” 封龄有些看不透,她觉得秦术可能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术拽的二五八万的,那个爱理不理的劲儿,好像天上地下为他独尊,跟现在这个舔着脸邀功的小孩简直就是两个人。 封龄越想越不解,盯着秦术瞅了好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把他拽起来,正好这时候挖掘机的驾驶员走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封龄便道:“咱们这根本没事,你别担心了,有事也不关你的事,快走吧您。”那人一听她这么说,自然不再多问,连忙将挖掘机开走了。 秦术不知道是真的站不稳还是故意的,半个身子都压在封龄肩上,封龄烦他,耸了耸肩膀想把他顶下去,没好气地问道:“你骨头呢?” “那不么?”秦术指着前头不愿的飞去来器,说道,“这东西叫幻灵骨,钟皇箱里拿出来的。” 封龄走过去将那幻灵骨拿到手里,被那温润如玉的触感惊着了:“这是什么骨头制的?” 秦术自然地将幻灵骨夺到自己手里,惜字如金地说了两个字:“龙骨。” 封龄撇了撇嘴,没接话。 秦术也没多说,看了眼封龄喉咙间的血流不止的伤口,拧了拧眉,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别动。” 他的手非常凉,冰块似的,封龄浑身一僵,真的停住了动作。 秦术拇指挑着封龄的下巴让她抬头,封龄修长白皙的脖颈便献祭似的拱了出来。 将幻灵骨夹在腋下,秦术伸出另一只手去蒙了封龄的眼,交代道:“你别喘气。”封龄依言屛住了呼吸。 秦术在她屏息的同时,忽然低下了头,含住了封龄喉间的伤口,在那血流不止的牙印上不轻不重地吮了一下。 他的唇也凉,冷不丁吸的封龄后背都麻了。 猛然瞪大了眼睛,封龄电打了似的跳了起来,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秦术一个不防备,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幻灵骨都掉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秦术有些气恼,擦了擦嘴上猩红的血迹,冷着一张脸斜睨着封龄,“碰你一下不行?” 封龄心跳的跟打雷似的,又羞又恼:“我还要问你干什么呢?!光天化日的,你……” 秦术不等她说完,大长腿一迈,欺近了她,又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嘲笑地道:“烧的不轻啊我看你,保守成你这样的我可真涨见识了,你是古代穿越来的吧?思想简直比司母戊鼎还复古。” “穿越你大爷!”封龄打掉他的手,“你以后把自己爪子给我看紧一点,再往不该放的地方伸,看老娘怎么治你!” “哦?”秦术嗤笑一声,眼神若有所指地望向她的胸前,满脸的戏谑,“我倒是好奇起来了,你能怎么治我?” ——谁都没忘,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是个怎么样的尴尬场景。 “你往哪看呢?!”封龄暴怒,伸手要去扇秦术,结果让秦术一把擒住手腕握在了手里,怎么都挣脱不得。 “别跟我闹,我那是给你止血呢、”秦术刻意伸出拇指去摩挲封龄的手背,好声好气地劝她,“刚才那东西煞气太重,你那伤口上沾染不少,因此才血流不止,要是我不给你引出来,你准还像上次一样,明白么?” 虽然喉间的伤口的确神奇地止住了血,但这跟秦术攥着她的手不放没任何关系,饶是秦术说的再正人君子,封龄也不肯听,开始大力地挣扎。秦术却猛然咳嗽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封龄轻轻推了他一下,他险些摔地上去,封龄一愣,不敢再动。 重新倚在了封龄身上,秦术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根自制的卷烟,用牙咬了,后又带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伸,气若游丝地说道:“帮我把打火机拿出来。” 封龄见他神色不对,便依言在他衣服里面的口袋中拿出打火机递给他。秦术看也不看,十分大爷地道:“点。” 啪嗒—— 封龄摁开打火机,没火。 封龄啧了一声,晃了晃打火机,再次摁开,还是没火。 封龄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将打火机拿到眼前上下摇晃,目光落在打火机身上时不由一愣,打火机对男人来说那可算个重要物件了,装逼神器呢,照理说秦术这种高逼格的高富帅,怎么也得用个zippo、bic、纪梵希什么的吧? 可眼前的打火机分明就是那种老式的,五毛钱一个的那种,还是大红色的,古老的不得了。上面印着一个盘着古代头饰的裸-女,一个!裸的!女的!关键那女人丑的一逼,根本不明白有什么往上印的必要。 而且,透过女子莹润白嫩的肌肤,明显可以看到打火机里已经没汽了。 封龄登时就不乐意了,斜了秦术一眼,说道:“有意思没意思啊,拿个没气的打火机让我给你点火……” 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看见秦术稳稳当当地站在她身边,长身玉立,***倜傥,半点也没有刚才虚弱萎靡的模样。 他修长细嫩的指间夹着自制的卷烟,偶尔抽一口,被升腾起来的烟雾熏得微微眯起眼,羽扇般的睫毛遮住眼中流转的光华,手移开,露出他那张柔软好看的嘴,浓白的烟雾从他泛着高光的殷红唇瓣中溢出,打着旋升腾着往上飘,像极了封龄被抽走的魂魄。 即便眼前的美景足以让人忘却一切,但封龄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明明没点开火,打火机里没汽了,然而,秦术手里的烟却已经燃了一半。 “你这什么烟?”封龄讷讷地盯着手里的打火机,“怎么还能叫人容光焕发,包治百病呢,忒神了。” 秦术狠狠抽了口烟,葱白似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烟灰,才半真半假地说道:“不仅包治百病,还能延年益寿。” 封龄隐约觉得这里面有问题,秦术跟那女鬼交手之后的确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直到刚才让封龄拿烟的时候封龄都感觉得到他软绵的四肢,可一支烟还没抽完,他竟奇迹般的恢复成了往日那个冷静睿智的秦老板,实在蹊跷。 秦术见她没明白,便跟她解释道:“这烟里卷的不是烟草,是魂丝。给我续命用的。” 续命?!封龄整个人都不好了,感情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你已经死了? ===第二十八章 傻犊子 封龄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真相来的太容易让她一时难以招架,她还以为得好一顿探索发现才能知晓其中原委呢,根本没想到秦术这么直接就和她说了,爽快地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窥视秘密的满足。 秦术现在大致了解了她的智商是在哪个层面上的了,见她这模样便将她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便道:“既然我这辈子都注定跟你绑在一起,有些事情还是趁早告诉你比较好,免得事到临头,你再给我玩不知不罪。” “把命跟你栓在一起已经是非常找死的行为了,你可千万不能再给我掉链子。”秦术指间夹着烟,盯着封龄看,“有几个事情得和你说一下,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事关你我的性命,所以你要务必遵守。” 秦术正要开口,救护车却在这时候赶到了,见到眼前的场景根本没有电话里说的那样凶险,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问封龄:“谁打的电话?” 封龄下意识地看了秦术一眼,秦术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碾灭了,说道:“是我们。” “她的伤要尽快处理。”秦术冷着一张脸捏着封龄的肩膀把她往救护车上带,医生虽然觉得眼前的两人都没必要叫救护车,有点被涮了的不快,但面对气场强大的秦术却根本不敢说什么,只得默默地收拾了东西跟在两人身后。 封龄疑惑地看着秦术,觉得他又有点不一样了,要说哪里有问题她也说不准,总感觉没有刚才亲切了,从他开始抽那根烟开始,态度越来越冷漠,现在的模样,倒是和那天警局里的差不多,高贵冷硬地让人觉得他做任何事都是纡尊降贵。 她很想问刚才秦术要跟她交代什么事情,能让秦术再三强调的事情,肯定不简单。但救护车上还有其他医生护士,不方便,只好作罢。 过了能有十分钟,救护车开到了b市人民解放军医院,封龄满意地挑了挑眉,处理完伤口之后正好可以去看看封喻枢。 封龄跟她约好,每天早上十点、下午三点回过来看她,晚上七点会过来哄她睡觉,今天因为胡九太奶和那个女鬼,她又来晚了。这些年她虽然跟封韵闹的很僵,但和封喻枢却一直有接触,封喻枢很聪明,也早熟,一些行为和想法根本就是大人才会有的,有时候封龄怀疑她知道封韵已经死了,但封喻枢不提,封龄也不多说,能瞒一天是一天。 封龄的伤口在救护车上已经处理过了,到了医院之后就直奔五楼的无菌室要去看封喻枢。 秦术跟在她身后,在她要上电梯的时候忽然捏住她的后颈,将她带到身前来,贴近她耳边,说道:“不要坐电梯。” “我不,走楼梯容易鬼打墙!”封龄后怕地道,“我现在这状态不能再吐血了。” 秦术却不肯放开她,只道:“跟着我走,不会有事的。” 封龄只得跟上他的脚步,除了相信秦术的本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想让秦术把一开始在“兰桂”没交代完的事情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安静无人的楼梯无疑是个交换秘密的好地方。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封龄选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问道,“魂丝是什么做的啊?为什么不用火就能点着?” 秦术解释道:“魂丝,其实就是煞气,那些鬼怪为什么死了还能在人间游移?靠的就是怨气、煞气、郁气。人活着要争气,死了就该咽气,而那些冤死的、早死的,有心愿未了不肯咽气的,自然就无法轮回,只能游荡人间。时间长了,怨恨和忧郁越积越深,就会形成煞气,煞气重了,就会对人造成影响。” “至于为什么不用火,因为煞气只有靠煞气来催发,除非是三味真火,否则根本没用。”秦术的大手始终放在她的后颈,手掌宽厚,指节纤长,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说话的时候就偏头看着封龄,晃晃手底下细嫩的脖颈,温柔地询问:“懂了么?” 虽然封家的秘术并没有传给封龄,但封龄父母的职业其实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加上封韵在b市殡仪馆工作,平时非常谨慎,封龄对这些其实并不陌生。秦术一说,她就懂了,只是,她想知道的并不单单是这些。 便又问道:“可你一个大活人,为什么要靠吸食煞气活着呢?你这样多久了?” “大活人?”秦术嗤笑一声,像是听说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似的,顿住了脚步,看着封龄的眼睛,“谁告诉你我是大活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放在封龄后颈的大手不断地施力,手上的温度也逐渐冷了下来,冻的封龄呼吸困难。她觉得秦术在开玩笑,但是他那一本正经的语气跟冷静漠然的眼神都让封龄认识到,此时的秦术并不像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我已经死了二十年了,你嫁的是一个死人……”秦术欺近了她,大拇指不断摸索着封龄耳后的皮肤,“怕不怕?” 封龄心中大震,但隐约又觉得秦术在吓她,她清了清嗓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趋于平静:“我看得到你,也碰得到你,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我相信我自己看到的。而且你屡次救我,一定不会害我。” “所以,就算你不是个活人,也没什么。” 秦术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愣了好几秒,才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逗你玩呢,傻犊子。” 封龄:“……” 两人刚才那一席话,怎么听都是爱意缱绻、情意绵绵,要是漫画的话,一定是玫瑰花瓣、粉红泡泡呼呼地往上撒,气氛要多和谐就有多甜蜜。 封龄在秦术揉她头发的一瞬间简直都想谈恋爱了,想起两人之间灵婚的羁绊,解救的恩情,秦术在她心中的好感和地位瞬间蹭蹭蹭往上涨。 但是,这一切美好、梦幻的前提,全建立在那句“傻犊子”之前。 封龄心中郁结,什么傻犊子啊喂!哪怕你说个小傻子也比傻犊子萌萌哒一万倍吧!你才傻犊子,你全家傻犊子! 秦术说完这话便不再理会她,径直往前走,大手仍然放在封龄后颈上,封龄只得跟上。 “对了,你不是说要告诉几个注意事项么?现在没人,你可以说了吧?”封龄问他,“还有啊,你为什么要跟医生说救护车是我们叫的?” 秦术始终冷淡这一张脸,等封龄问完了,他才说道:“我跟着那个女鬼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以后还会来找你,她不简单。” 封龄大惊:“她来这里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感觉到她来了这,但进了医院里面气息又没了。”秦术说,“不过,她既然会来找你,你就安心等她来就是了,何必操心别的。” 秦术又说:“这段时间,你千万要跟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你姐姐的事情我会派人查,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就行。现在先去看你侄女,其余的事情回去再说。” 封龄知道自己就算操碎了心也理不通事情的原委,便索性听秦术的话什么都不想,先去看封喻枢,继而回去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秦术,由他去劳神。 这想法一出,封龄都觉得惊奇——自己竟然会如此信任秦术,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真是太神奇了,封龄羞答答地想,秦术这逼竟出乎意料地是个好人,啧啧,难道真是到了该谈恋爱的时候了? 封龄不想爬楼梯的原因除了上次在兰桂的楼梯上遇到了管灵杰,就是懒得爬楼梯,累不说,还费时间,不过现在和秦术在一起,却并不觉得有多为难,须臾便到了四楼转五楼的楼梯口。 也正是到了这儿,秦术忽然停住了脚步,放在封龄后颈的大手不自觉地捏了捏:“耳朵堵上,别听。” 封龄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同时伸手去捂耳朵,但还是让封龄听见了,非常稚嫩的童音,有规律地念着什么词,并着脚步在地上轻微的蹦跳声和摩擦声,感觉像是在跳皮筋。 “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脚,要比漂亮我第一!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 即便是封龄紧紧地堵住了耳朵,那声音仍然不断地钻入封龄脑子里,封龄被吵得十分难受,直到秦术伸手在她脸前打了个响指,那声音这才消失了。 “走吧。”秦术自然地牵起封龄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封龄起初还有些害怕,但见眼前什么也没有,也就放松了下来,顺利地上了五楼,只是在封龄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没来由地觉得冷,感觉有人冲着她的后颈吹凉气,阴风阵阵的。 “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脚,要比漂亮我第一……”封龄刚转进走廊,那声音就又出现了,封龄忍不住回头去看,果然在楼梯口处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长的十分可爱,六七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眼睛大而有神,扎着两个羊角辫,长长的头发还带着卷儿,萌的不行。不过,可能是因为生病,脸色苍白的很。 她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病号服,将皮筋的一头拴在楼梯扶手上,另一头攥在自己手里,见封龄看她,就停下来动作,手里捏着皮筋的另一头,双手绞着身前的衣摆,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看的封龄一阵心软,顿住了脚步,怜惜地望着她。 秦术察觉她的动作,拍了拍她的脑袋,封龄回神,望向秦术。秦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牵着她往封喻枢的病房走。 封龄茫然地跟着秦术走了两步,下意识地又回头去看那小女孩,只是她这一回却发现楼梯口什么人也没有,不知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还是那小女孩自己走了。 封龄脑子里恍恍惚惚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没容得她细想,就到了封喻枢的病房,封龄只好收了心,跟着医生去做进舱前的例行消毒。 ===第二十九章 怎么办 封喻枢的状态很好,医生也告诉封龄,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手术,而且看封喻枢的身体条件,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让封龄大可放心。封龄照例陪了她玩了一会儿,就被医生轰走了。 从封喻枢的病房出来,秦术接了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秦术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你进兰桂之前跟保安有过冲突?”秦术问,“有没有什么人看见?” 封龄想了想,说道:“保安阻止我进去,我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没人看见,但是小区的监控录像是开着的,怎么了?” “那个保安死了。”秦术将电话塞在口袋里,说道,“在七零七的事情是我意料之中的,我还以为收了胡九太奶事情就解决了,没想到……” 保安死了的事情,虽然封龄早有准备,甚至亲眼目睹,但听秦术这么一说,心中仍一阵阵发闷。一条鲜活的人命,说没就没了,而且死的毫无理由,这样一想,连封龄都替他们憋屈。 而且,那个保安跟整件事情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到底为什么会遇害呢?还是说,其实保安的死与之前的案件是有联系的? 对七零七的记忆,封龄只觉得后怕,现在被秦术一提,封龄瞬间觉得疑点重重,很是怪异: 首先就是在楼梯遇到管灵杰的事情,这件事情封龄始终想不明白。 一、管灵杰是谁?为什么能在大白天的进入兰桂小区?封龄发现,不只是管灵杰,胡九太奶,乃至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鬼都可以在大白天出现。 二、管灵杰为什么要抓自己? 三、管灵杰说是受了主人的命令,他的主人是谁? 四、这件事和封韵的死有没有关系? 其次就是被封韵用“八荒囚灵阵”困在客厅里的胡九太奶,也有很多根本就说不通的问题。但归根结底胡九太奶算得上是封韵导致的受害者,因此完全可以从封韵的角度开始罗列。 一、封龄为什么要在客厅摆“影魂阵”招魂?胡九太奶是否是“影魂阵”招来的?她为什么要把胡九太奶困在客厅? 二、胡九太奶让她破阵好放她出去,为什么在提及自己没有“元力”时就要下手杀害自己?元力是什么? 三、封韵为什么会死,谁杀了她?她的死状和无头男如出一辙,凶手是否是一个人?如果是同一人的话,是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 四、封韵的尸首哪里去了。 五、自己遇到管灵杰的第二天封韵就出事了,这件事情和管灵杰有没有关系?管灵杰是谁?问题回到初始。 当然,事情最诡异之处还是那个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女鬼。她为什么要杀无头男,又为什么要来杀自己?保安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 念及此,封龄发现,这几件事情其实都存在着无形的联系,只是具体究竟什么联系,封龄暂时还想不到。不过,就像秦术说的,这件事情不简单,既然她还回来,这些谜题肯定会一一找到答案。 记忆梳理到这,封龄自然地就想起了上次被刑拘的那晚的事情,忿忿地说道:“都是那个女鬼,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摄像头录到她,那些警察都以为是我,上次尹文笙还因为这个拘留了我一晚上,要不是因为我姐的尸首不见了,估计我现在也出不来。” “想起这个事情我就生气。”封龄怒道,“什么叫别因为你一时好心而麻烦你?给我做个证,说句实话就这么难么?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讨人厌。” 秦术真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千万别顶着“反正这人也不认识我”的心思做任何反常规的事情,不然绝对悔不当初。 面对封龄的指责,秦术着实是解释无能,因为在今天之前,他如何也料不到,自己的灵婚对象会是她,自然就没有理由对她客气。可现如今两人忽然有了联系,之前的秉公办理倒成了错了。 既然解释不清楚,秦术干脆什么都不说了,长腿一伸,兀自往楼下走,秦术一走,封龄也不好絮叨,连忙跟了上去。 她心里想着事情,走路也不专心,一时间没有注意到秦术已经停下了脚步,故而一头撞在了他结实的后背上,险些把鼻子撞塌了。 “怎么不走了?”封龄揉着鼻子抱怨,“停下来也不说一声,鼻子撞塌了你赔啊。” 见秦术不理,便疑惑地抬眼看他,这一看,却愣住了。 ——刚才那个在五楼楼梯口跳皮筋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眼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她穿着脏兮兮的病号服,手里捏着皮筋,仰着头看着两人,圆圆的大眼睛又黑又亮,表情怯生生的。 封龄起初还以为她是医院的病患,偷偷溜出来玩的,正准备让她回房间去,冷不丁瞧见了她手里的皮筋,一句话顿时堵在胸口,噎的喉管生疼,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 那小孩手里拿的,哪里是什么皮筋?分明是人的头发丝编成的细绳! 只是因为编的很细,又乌黑油亮的,表面十分光滑,封龄才以为是皮筋,眼下离得近才瞧清了,不由吓得头皮发麻。 再去看那小女孩,怎么都觉得一股阴森诡异之态,哪来还有半点娇萌可爱的意思? 但是小女孩却显得很喜欢封龄,看向封龄的眼神都闪着光,不自觉地抬起脚步要往封龄跟前凑,封龄下意识地便往秦术身后躲。 小女孩看起来很怕秦术,见秦术挡着封龄,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一脸忧郁地看着封龄,委委屈屈地说道:“姐姐,你不要和这个叔叔在一起,不然很不好办的。” 封龄不解地问:“什么不好办?” “他很凶。”小女孩说,“肯定不想让你跟我一起玩。” 封龄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在心里奔腾着咆哮:我特么也不想跟你一起玩好么? “呵呵呵,小妹妹你误会了,姐姐忙着呢,就算这位叔叔同意了,姐姐也不能跟你一起玩的。”封龄本着委婉拒绝不伤害的原则,好声好气地劝她,“你乖乖的,去找别人玩吧,啊?” 小女孩一下伤心了,垮下了脸,扁着嘴委屈地道:“为什么,我已经很乖了,你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 小女孩不停地反复问着这一句话,声音也有一开始的惹人怜惜变得越来越尖利刻薄,周围的空气也逐渐凝结一般,越来越冷,封龄知道自己又惹祸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秦术,秦术俊美的侧脸紧绷,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封龄便知道眼前的情况恐怕不是很乐观。从秦术跟女鬼交手之后就虚弱来看,他显然不适合再次动粗。 封龄便寻思着要不自己来吧,于是问秦术:“幻灵骨呢?” 秦术却直接伸手把她拦在了身后,眼神紧紧盯着那个小女孩,冷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数到三,你就跑,千万不能回头,明白么?” 见封龄点头,又强调了一遍,“记住,千万别回头!” 眼前的小女孩煞气很重,身上穿着旗袍式的病号服,像是晚清才有的款式,显然死了近百年了,对付起来一定十分棘手,加上秦术又受了伤,不是十分有把握,因此并不一定能保证封龄的安全,故而要让封龄逃跑。 他计划中的数到三是这么数的:凝聚煞气的时候数一,催动阵法时数二,攻击向小女孩时数三。 但小女孩明显比秦术以为的还要更厉害,转眼就朝秦术攻了过来,速度非常快,快到秦术根本来不及凝聚更多的煞气,只得改变策略,凝结周边煞气的同时,引入封龄身上的阳气来克制她。 然而,因为秦术本身并无阳气,这个方法对秦术来说十分冒险,一不留神就容易反噬,算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损招,但眼前的东西速度实在是太霸道了,秦术不得已,只好连忙出手,同时大声喊道:“三!” 封龄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他数数,可万万没想到,秦术口中的数到三,这么简单粗暴,直捣黄龙。 一和二都略过了,直接数了三! 封龄“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拔腿就开始跑,同时嘴上也不闲着,边跑边咆哮道:“大哥你算数是自学的么?一和二让你吃了啊?!” 只不过,封龄只顾着听数了,让那声“三”弄的惊惶不已,并没计划好退路。秦术只让她跑,但没说让她往下跑还是往上跑,封龄脑子一时短路,反射性地抬腿往下跑去,也就是小女孩的方向, “你是猪啊!”秦术望着封龄箭一样朝小女孩窜过去的背影,太阳穴突突地跳。 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什么叫我为你悉心守候你却跟她走?什么叫后路都给你留好了你却撅我一脸屎然后不顾一切潇洒倜傥地跟我挥一挥手?简直一生不羁放纵爱找死,还是无法原谅的那种! 封龄啊,秦术郁卒地想,你可长点心吧! 秦术那个气啊,甚至恨铁不成钢地想:要不干脆现在就收手让她死在那小女孩手底下算了!否则,就算两人平安渡过了这一劫,也架不住她这一天到晚的往死里蠢啊。 封龄也知道自己这回是真傻逼了,往追着喊着要掐死自己的恶鬼怀里钻,还是盛怒的恶鬼怀里,这不是活腻味了么?听见秦术这声骂,心一横就回头又往底下跑。 “你妈炸了啊!”秦术大喊道,“别特么回头!” 然而,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见封龄一点点地转过身朝他跑过来,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她周身都是浓黑的煞气,因为封龄身上集中的阳气使她看起来像个发光体,只是那环绕在封龄周身圣洁的光芒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有了实体一般,狠狠地击向秦术,秦术觉得胸口一痛,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脸色狰狞的小女孩紧紧跟在封龄身后,张着利爪要去掐她的脖子,而处在光芒中心的封龄耀眼的如同神话传说里的女神。 画面一帧一帧地缓慢进行着,他看得清每一丝细节,封龄细瘦的肩头,修长白嫩的脖颈,她终于转过脸,溜尖的下颌,抿紧的红唇,轻轻阖动的鼻翼,以及那双映着惊恐的黑瞳…… 他在那瞳孔里看见自己,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秦术——” 封龄凄惶地惊叫一声,猛然将秦术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秦术“砰”的一声倒在楼梯上,封龄连忙上前扶起他,她慌张极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女孩,封龄以为自己会像前几次那样,闭上眼睛任命,但这次,她远没有想象中的淡然,她怕极了,怕自己就这么死了,更怕秦术就这么死了。 秦术救了她这么多次,她还没有报答,怎么能就这样撒手人寰呢? “怎么办?”封龄抖着嗓子问秦术,“秦术,我该怎么办?” ===第三十章 带我走 秦术气若游丝,躺在地上不停地呕血,显然伤得不轻,封龄心中情绪翻涌,她紧紧护着秦术,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状态,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朝她扑过来的小女孩,眼里的怒气像是能溢出来。 那小女孩险些被她周身暴涨的阳气伤到,脚步一顿,但很快适应了,火车一般撞向封龄和秦术,同时将手中的发丝向二人甩去。 乌黑油亮的发丝在甩出去的一瞬间就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向封龄和秦术冲去,几个灵活的转弯,瞬间便将秦术和封龄分别捆了起来,一个扔在墙边,一个甩到楼梯外缘,幸好楼梯扶手够高,不然封龄能直接滚下楼去。 发丝裹成的小绳非常的细,捆在身上直往人肉里钻,封龄被勒的呼吸困难,头脸充血,像是要爆炸了一般。意欲挣扎,却被捆得更紧,只得老老实实地躺着,切不敢再动。 去看秦术,他仍是紧闭着双眼,惨白着一张脸,脑袋虚软地歪在一边,死了似的。封龄让他这副模样闹的心里猫抓似的一丝丝抽疼,怒气更盛,目光刀子一样剜向小女孩。 “你想怎么样?”封龄恶声恶气地问她,“我们好像没有冒犯之处吧!” 小女孩见两人都失去了威胁,便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模样,走到封龄面前,双手绞着衣摆,撒娇着说道:“我想你留下来陪我。” 封龄听到这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被勒的通红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在这里陪她,怎么陪?死在这么? “不!我不要你陪我了!”小女孩忽然改变了主意,大吼道,“我要你把我从这里带出去!这里好可怕,我好害怕……” 小女孩的声音可怜极了,“你带我出去吧,我不要你陪我了,只要你带我出去,我不仅不杀你,还会给你无尽好处!你帮帮我吧。” 这话可把封龄给说的愣住了,怎么回事,恶鬼索命找替身忽然演变成萝莉卖萌求帮助,画风变太快让人很难适应的好么? 事情出现了转机,封龄自然要牢牢抓住,连忙问道:“怎么样才能把你带出去?” “我不知道……我被困在这里了,我试过各种方法,根本出不去。”小女孩色厉内荏地道,“所以我要你想办法,一定要把我带出去!否则,我就把五楼无菌室里的小娃娃弄来陪我。” 封龄差点没破口大骂,尼玛你自己都不知道,我特么怎么把你弄出去,涮人也不是这么涮的好么?万一是必须杀个人找替身才能让你出去,那我还要杀个人给你当容器怎么的?为难人么你这不是? 但封龄显然不能这么说,眼下的情况根本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再蠢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小女孩的淫威,其实在小女孩肯停下跟她交谈的时候,一个危险的想法就在她脑中成型了。 “好,我答应找机会带你出去。”封龄平静地道,“但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小女孩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好,你说。” “首先,你先给我十天时间准备,你也知道,你试了这么久都不能成功的事情,我完成起来一定也需要时间。”封龄尽量说的有理有据,“我既要查出带你出去的方法,又要准备东西,说不定还要等适合的时机,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你说是不是?” 小女孩的大眼睛不停地转动,等封龄说完了,也觉得无可厚非,便爽快地答应了:“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不能让我等这么久,我顶多等你五天,否则,你就等着给你侄女收尸吧。” 封龄心里想:“呵呵,五天?等我秦大爷康复了,分分钟收掉你,何须五天。”便随了小女孩的意,答应五天带她出去。 “第二,你要替我办一件事。”封龄动了动酸痛不已的肩膀,坐起身来,说道,“帮我找一个人,不对,是帮我找一个鬼。” 封龄望着小女孩的眼睛,说道:“她叫封韵,明天是她的头七,死在金枝路兰桂小区f座七零七室,找到她以后,尽可能带她来见我,好么?” 小女孩虽然不能出去,但平日也能接触同类,为了出去,一定会答应她,封龄很有把握,隐约觉得看见了希望,如果她能找到封韵,无论是尸首还是鬼魂,事情的真相都会有很大进展。 果然,小女孩欣然同意了。 “第三,还是要请你帮我个忙。”封龄抿了抿嘴,才说,“有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女鬼,非常厉害,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她是什么人,是生前就跟我一样,还是死后变成我的模样的,这对我很重要。” 封龄觉得,左右小女孩和那女鬼是同类,相互打听一下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吧。既然前两个小女孩都答应了,这个应该也不会拒绝。 殊不知,小女孩一听她说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鬼,登时就变了脸,可怜兮兮地说道:“不行,这个我不能答应,只有这个不能答应。” 封龄顿觉可惜,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小女孩不帮,她总不能逼她,便道:“既然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我会尽快查到带你出去的方法,希望你也能遵守承诺。” 小女孩对没帮上封龄这事有些愧疚,低着头可怜兮兮的。 “能把这玩意解了么,我快让它勒死了。”封龄的目光始终放在昏倒的秦术身上,不由的又是一阵内疚,便对小女孩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把他怎么了?” 小女孩连忙收了绕在两人身上的发丝,闻言,急忙撇清关系道:“不关我的事啊,我根本伤不到他的。” 封龄失去束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秦术的情况,抖着双手抹去他嘴角的血迹,感觉到秦术沁凉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心疼的眼眶直发酸。 “真的不是我做的。”小女孩解释道,“他虽是人,但却靠煞气供养,比厉鬼更凶,我见到他都要绕道走,遑论伤他了,你千万相信我啊。” 她说第一遍的时候封龄就知道是真的了,这么详尽的解释之后,封龄只觉得这还真是个小鬼,什么都跟人说,也不怕人把她卖了。 “你叫什么名字?”封龄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倩女幽魂,宁采臣将写着小倩生辰八字的骨灰拿走之后小倩就自由了,不知道这法子好不好使,于是也问道,“生辰八字多少?” 小女孩歪着脑袋,瞪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遗憾地道:“我忘了……我死的太久了,早就不记得了。” “不过,我的名字里有个‘萌’字,其他的……”小女孩抱住了头,痛苦地喘着粗气,不停地问自己叫什么名字,生辰八字多少,魔障了似的。 封龄连忙去劝她:“萌萌,不要想了,我知道你叫什么,你是萌萌,你就叫萌萌。” “不!不是!我为什么出不去,我不要在这里,我叫什么,我是谁?……”小女孩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 封龄怕她失控,急忙上前去看她,可她刚挪了一步,小女孩忽然趴在地上不动了。封龄吓坏了,忙唤她的名字,喊她萌萌,走上前去要扶她,结果手却直接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封龄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碰不到她。 这时候,身后的秦术忽然轻轻咳了一声,封龄心中一喜,忙起身要去看秦术。便是此时,伏在地上不动的小女孩忽然尖利地嘶吼了一声,猛然从地上抬起头来,一下子蹿到了封龄身上,十几厘米长的指甲全扎进了封龄肩头的肉里。 ===第三十一章 亲一口 封龄闷哼一声,整个人疼得披头散发的,浑身都不停地颤抖,清秀的小脸紧紧皱在一起。伸手要将她扯下去,手还没碰到她,小女孩凄惶地尖叫了一声,化作一阵黑烟,瞬间不见了。 封龄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劫后余生一般趴在地上狠狠地哭,崩溃似的用手捶地,萎靡地想,这种操蛋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覆上她的后背,安抚似的捏了捏,力道轻缓而温柔,封龄忙抹了眼泪去看那人,是秦术。 秦术的脸色难堪的要死,面色青白,眼窝深陷配上眼睑下严重的乌青,像极了没有生命的僵尸,面无人色形容的正是他此时的样子了吧。 封龄哽咽地喊他的名字,平白觉得委屈,一把抱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哭的直抽抽。 “带我回家。”秦术同样用力地抱紧了封龄,忽而,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在她耳边呢喃似的低语,“不要离开我。” 封龄觉得肩上一沉,惊得她呼吸都停滞了,她漾着满眼的泪,颤抖着嘴唇喊秦术的名字:“秦术……” 没人应,肩上沉重的力道压着封龄喘不过气,秦术软软地趴在她肩上,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封龄不敢去看,她甚至动都不敢动,满脑子都是秦术苍白的脸、冰凉的体温和他以往丰富鲜活的表情,威严神圣的样子,气愤骂人的样子,撒娇犯二的样子……两人见过的次数明明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但却像刻在脑子里似的,明朗而深刻。 她忽然怕极了,怕的浑身颤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呼吸,找到自己的声音,开始大声呼救。 她抱着秦术,蚂蚁搬家似的往楼下去,大声地哭喊着让人来救她,好像此时扛着的人就是她的命,就是她的一切。 所幸这是在医院,刚喊了几声就有值班的医师过来,但医生却让封龄先去挂号。封龄连忙将秦术的身份告诉那人,那人虽不知真假,但自知承担不起责任,慌忙去叫院长来。 几经折腾,秦术终于被送进了急诊室。 封龄虚脱了一般跌坐在急诊室外,头发披散,满脸是泪,双眼失焦,死了爹一样的狼狈。 秦术的电话响了,封龄拿起来一看,备注是老痞子,封龄觉得对方极有可能是秦术的爷爷,于是抹了抹眼泪,清了清嗓子,才接了起来。 “追女仔也不能不吃饭吧?”秦震天戏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要司机也不要保镖你想干什么?啧,真去给我弄重孙子了?小子速度挺快啊,我也就随便说说哈哈!” 封龄此时担心着秦术,对他的玩笑话自然充耳不闻,出于不让老人家担心的心理,只道:“爷爷,我是封龄,秦术受了点轻伤,现在在医院呢。” 封龄以为这样说秦震天不至于太担心,没想到秦震天却忽然变了语气,暴怒不已,声音洪亮的险些把手机话筒震碎:“谁让你带他去医院的?” “简直混账!”秦震天实在是生气,来来回回地踱步,吼道,“赶紧阻止医生,谁都不准给他手术!找他们院长,把手机给他,快去!” 封龄让他这语气惊着了,总感觉晚去一秒就得出大事,连忙飞奔着过去踹门。 急诊室里的抢救才刚刚开始,医生们有条不紊地往秦术身上接各种机器,见封龄进来,连忙就要拦她,封龄闯不进去,只好在门外大声喊着让院长接电话。 院长还以为是秦震天要感谢自己亲自主刀为秦术做手术的事情呢,心花怒放地接过去,正准备跟秦将军问好,没成想兜头迎来一阵大骂,骂的他云里雾里地摸不着头脑,却又不得不像三孙子似的垂耳听着,接完电话也是一头一脸的汗。 秦震天的态度很明确,但也很诡异,这么严厉地制止手术,是不是秦公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呢?院长凝重地想。心里猫抓似的想知道原因,但也不敢违背秦震天的意思,只好暂停了手术,将秦术转入八楼的特护病房,跟封龄一起等秦震天来。 秦震天来的很快,几乎是秦术前脚被送到特护病房,秦震天后脚就到了。院长早在秦震天到来的时候亲自出门迎接,这时候却没跟上来,来的只有秦震天跟他的一众警卫员。 别看老头年纪大,却丝毫不见老态,着一身黑色的丝绸唐装,驻一根通体暗红的龙头拐杖,手上带着碧玺金扳指,不怒自威,气场强的两米之内人畜不近。风风火火地走进病房,鹰隼似的眼睛往病房里一扫,如花似玉的小护士们纷纷心惊肉跳,不敢言语。 倒是封龄,上前迎了他,委委屈屈地说着经过。 “孽缘啊!”秦震天听了之后,十分感慨似的,仔仔细细地看着秦术的脸,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是你自己选的,爷爷肯定也说不得。” 秦震天进门时就将众人都赶了出去,此时病房中只有祖孙三人,他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说道:“丫头啊,你可知我为什么不让他就医?” “都什么时候了您能别卖关子了么?”封龄急的都快哭了,“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秦震天望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旁的都没有用,只有你能救他。” “我?”封龄指着自己的鼻子,惊异不已,“那您还等什么?我要怎么才能救他?” 秦震天脸色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才道:“他从小就要靠吸食魂丝才能活命,你若要救他,只需为他提供魂丝便是,等他醒来,他便能自行疗养。” “没问题,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制作魂丝?”封龄拍着胸脯道,“要多少我都能给您弄来。” 秦震天顿了顿拐杖,说道:“眼下这紧急时刻,你上哪去弄魂丝?” “那要怎么样才能救他?”封龄瞪大了眼睛:“您一次说完行么,他到底是不是您亲孙子啊我都替您着急!” 秦震天平静地道:“你只需亲他一口便可。” 封龄:“……” 亲一口?!封龄瞠目结舌地望着秦震天,心中炸开锅似的疯狂吐槽:您确定您不是开我玩笑的么?都什么时候了您就不能靠谱点?您能长点心别成天跟个老痞子似的烦人么? 亲一口就能救活一个人我尼玛简直比神医华佗还牛掰啊!而且是亲了一口就活蹦乱跳任其花样作死哪怕身残骨裂也绝无副作用那种程度的妙手回春呐!药都省得吃了,我简直比药王李时珍还好使嘛这不是! “不是,爷爷您别涮我,我又不是王子,就算我是王子他也不是睡美人啊,他是昏倒了不是被巫婆下咒了好么?人工呼吸都比亲他一下就能亲醒了靠谱!” 封龄隐约觉得秦震天在骗她玩儿,刚才他在电话里还不说呢么,想要重孙子什么的,但又觉得秦震天也没老年痴呆啊怎么拿亲孙子的命来玩呢?而且秦术好像还是他家十几代单传的独苗苗。就算老年痴呆了也没人愿意想让自己断子绝孙吧! “那你就当是去给他人工呼吸!”秦震天板着脸,拿拐杖抵着她的肩膀往床边推,“快去!” 封龄扭着衣摆不愿意动弹,倒不是她不愿意救秦术,而是她总觉着秦震天这老痞子不靠谱,要真亲一下就能好还要医生干什么呢?可秦震天偏偏不要医生就单单要她亲那一口,这不扯淡呢么? 秦震天见她扭捏,又要拿拐杖敲她:“你刚才怎么跟我保证的?亲一下就不愿意了?你还不愿意?!我孙子长得这如花似玉秀色可餐的,你亲一口占一口的便宜我告诉你,要不是情节需要你以为你这级别的能碰得到我孙子一根手指头么?能么?肯定不能!那得是胸大还有脑子的萌妹子才能挨到个边儿,你瞅瞅你,就算我让你亲你自己个下得去口么?你能好意思么?你能安心么?你不觉得配不上……” “停停停!我亲我亲,您别说了,我亲还不行么?!”封龄心里简直面条泪啊,她觉着自己也不至于歪瓜裂枣到糟蹋脚下这方土地,污染这片空气啊,怎么到秦震天嘴里就这么差呢? 而且,就算秦术是块天鹅肉,自己也没赖到癞蛤蟆的级别吧,让秦震天这给贬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封龄多见不得人呢。 其实她拒绝的原因,除了不相信秦震天,其实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刚见没多长时间就上口啃,进展也太快啦!封龄扭扭捏捏地胡思乱想,直想的脸颊绯红,半天过去了,还没折腾到秦术床边。 气的秦震天拿拐杖怼她,喝道:“你再墨迹人就死了!” 封龄一时没个防备,让秦震天一下推得一个大趔趄,以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猛然趴在了秦术身上。 封龄脑子有一瞬间的眩晕,等回过神来,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怪不得她觉得唇上冰冰凉凉的,原来这一跌,自个的唇竟直接印在了秦术的嘴上,亲的端端正正,不偏不倚。 ===第三十二章 想死么 封龄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以后简直跟挨电打了的猫一样“嗷”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吓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她干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在黑暗中的竹林里接受成千上万只红眼饿狼的围观:她亲了昏迷不醒的秦老板!下一秒又感觉自己在无边无际的齐腰大雪中被绿巨人追赶:她亲了面无人色的秦老板!瞬间又觉得自己在铄石流金的八卦炉里跟孙悟空玩一只小蜜蜂来到花丛中:她亲了即将断气的秦老板! 她亲了秦术!!! “你这叫亲么?”秦震天继续拿拐杖戳她,“都结了亲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封龄一下就炸毛了:“你你你,你为老不尊!” 她都亲了,秦术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个老痞子根本就是在骗她!亏她还还羞羞答答地胡思乱想了半天,感情都特别白浪费了。 “臭丫头你可是真没良心,我这是在帮你提前习惯,往后你要是也这样,怎么给我生重孙子?”秦震天老大不满意地说道,“你光是贴一下有什么用?你以为你是后天娘娘啊碰一下人就好了?” 秦震天起身往外走:“可能必须得用你说的什么人工呼吸才有用吧,你赶紧的,再墨迹下去我孙子就真死了。” 估计也看出来封龄是真不好意思了,就起身出了门,将一脸苦大仇深的封龄和双目紧闭的秦术关在了一处。 封龄见秦震天走了,瞬间松了口气,要是秦震天真的还要在这继续看,封龄能保不齐一个不乐意做出些不尊老的不良好行为,所幸那个老痞子自觉,自己先躲了。 封龄刚才那神之一吻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秦术仍然昏迷不醒,不但如此,封龄离他这么近都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不由地拧起了眉,知道眼下的情况真的很不乐观。 封龄吊着眼睛瞧他,豁出去了似的,又在他冰凉的唇上啄了一口,轻柔而快速。 那唇可真凉啊,冰块一样,要不是事先有人告诉她秦术体质特殊,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在亲一具丧失温度的尸体。封龄让自己这想法寒到了,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低头去观察秦术的反应。 但秦术和一开始一样,丁点儿的反应都没有,封龄不由地有些失望,伸出葱白的指头去抚秦术山峦一样斜飞入斌的剑眉,怅然若失。 秦术的眉很好看,又黑又浓,形状很明显,整整齐齐的一条,余眉几乎没有,此时放松地舒展着,封龄的指尖触上去,刺刺的感觉有些微痒,像极了封龄此刻抓心挠肝的慌乱。 封龄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着秦术,目光顺着自己的指尖走,每到一处都要停上半天,他薄薄的眼皮,浓长的睫毛,挺立的鼻梁,饱满蜿蜒的嘴和他刀削一般完美无瑕的俊脸。 她一寸一寸地看,指尖每移动一寸,她心里就痒一分,直看的自己面如桃花、心若油煎,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手。 又不由地暗自强调:他可真是好看,应该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封龄自己隐约能感觉的到,自己这时候的行为肯定非常猥琐,偷亲就算了,毕竟那是秦震天强迫的,可眼下秦震天都走了,她竟然能仗着秦术此时口不能言而视奸了人好半天,封龄觉着自个应该是让这些接二连三找事的鬼怪们给吓***了,不然怎么这么反常呢? 封龄甩了甩头,整了整思绪,在秦术的病床边坐下,俯下了身贴近了秦术,用几乎虔诚的眼光看着他,暗暗祈求: “逼格高的秦老板啊,你醒醒吧,本领强的秦老板啊,你快醒醒吧,你这才躺十分钟,你爷爷就逼我亲你了,你要是再躺个一时半会的,你爷爷指使我干什么不该干的你可别怪我!” 封龄悄悄地在心里补了一句:无论有没有人指使,你都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这张脸! 封龄抿了抿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秦震天明知他孙子长得如花似玉、秀色可餐却还将他丢给自己,明白着是留给自己为所欲为的,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封龄扶着秦术的头,让他躺平,继而一手捏住他高挺的鼻子,一手轻轻掰开他的下颌,硬着头皮给他做人工呼吸。 封龄的心怦怦地跳的欢实极了,她红着一张脸,深吸了一口气,埋下头就要往秦术嘴里吹。 秦术的唇虽然凉,却很柔软,封龄甫一覆上去,那触感便让她眼前一花,脑子“哄”的一声,炸了朵烟花似的,头皮都给轰麻了。 “唔——” 封龄觉得不对劲,自己虽没给人做过人工呼吸,但也上过急救课,基本原理是知道的,也听人说过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但却没一个告诉过她:给人吹口气能吹的像她现在这样,只觉得把魂都吹出去了似的,脑袋发晕,浑身发飘。 把魂吹出去是种什么感觉? 直接说可能不是那么容易明白,做个情景假设吧:就好比打网游赶上公会大战,一群人搅了三天三夜也分不出个胜负,心里又急又气还困,结果就在敌军攻入己方总部的时候,辅导员忽然说要体能测试,把人急招回去,先跳五百个跳绳,就算喘的跟狗似的也不能休息,哏儿不准打地接连去跑三千米…… 那种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眼前发黑,觉得地面一直转的眩晕感就和封龄现在的体验差不多。 封龄觉得自己快死了,她感觉根本不是自己在给秦术吹气,而是秦术真的在吸她的魂。但是她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甚至连意识也不太清楚,真怕秦术一个没法自控再把自己吸死了。 那估计她得成为全世界有史以来第一例给让人亲死的倒霉鬼吧? 封龄觉得意识愈发的远,和那次在灵山县医院的感觉差不多,自己跟风筝似的,晃晃悠悠地往上飘,眼看着要飞到南天门了,又让一个大耳刮子给呼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嗯——”封龄觉得有人在啃她的嘴,那人嘴唇冰凉,但却十分柔软,叼着她的嘴轻轻地裹的时候,能感觉到那蜿蜒饱满的唇形,她知道,那是张好看的不得了的嘴,长在一个天仙儿似的人脸上,是秦术。 真想不到,自个还真比神医华佗、药王李时珍还牛逼哄哄,一个吻就把人给救活了。 封龄被秦术翻了个个儿,此时仰面躺在秦术身底下,浑身绵软,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他捏扁错圆了地亲,过了好半晌,秦术才放开了她。 “谁让你偷亲我的?”秦术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你想死么?” ===第三十三章 眼珠子 秦术的大手搁在封龄的脖颈上,占有欲十足地轻轻捏了一下,警告道:“下回别偷偷亲我,知道么?” “说的跟我多想亲你似的!”封龄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爷爷那老痞子怕你死了让我给你渡口气。” 秦术嘴角斜了斜,笑道:“嗯,那你下次别轻易给我渡气,对身体不好。”他对渡气这两个字的过度强调让封龄十分不爽,封龄便恶声恶气地道:“你放心吧,下回就算你死我面前,我也绝对不管。” “那可不行。”秦术道,“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为了你的幸福考虑,在适当的时候你还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秦术这句话翻译成人话就是:下回你还得主动凑上来给我亲。 封龄气的胸疼,但是她又动不了,便只一个劲儿地往秦术身上甩眼刀子。秦术也不甚在意,抱着封龄,压低声音问道:“吓坏了吧?”声音里满满的温柔宠溺。 “狗屁!”封龄急忙否认,“你这一整天都在我眼前晃荡,好话坏话说了一天闹的我都烦死了,终于歇菜了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开心的不得了好么?” 秦术知道她口是心非,也不拆穿,只说道:“哦,那这样的话我以后还是尽量别出现在你面前了,免得惹你不开心。” “哼,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封龄撇嘴道,“而且,我说你是煞星你承不承认吧?我老实的快生蛆了的人,平时都好好生生的,自从在白沈镇的路上遇上你那天,我就开始倒霉,见鬼比见人的次数还多……” 秦术的几不可见地拧了拧眉,问道:“你是说,在这之前你都很正常,从遇见我那天才开始看得见灵体?” “可不是?!”封龄没有察觉秦术的郑重,兀自道,“可能也不是因为你,因为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封龄便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详细地跟秦术说了一遍,她觉得这些事情应该让秦术知道,并不是说她多么相信秦术,依赖秦术,而是因为秦术料理这些,弄清楚这些的本事,如果他能把这些事情都串联起来,那不是能省去很多麻烦么?而且她跟秦术的灵魂已经绑在了一起,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如果她瞒着秦术,对秦术也是不公平的。 秦术是越听越心惊,尤其是听说封龄在灵山县医院做的噩梦居然成真了的时候,眉头几乎拧成了一股绳。心中涌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沉默地听封龄叙说着一切。 到最后,两人又都沉默了,这些事情太诡异,就算理清了又能怎么样?事到临头要是扛不住,还是得被挂东南枝。 “对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封龄对秦术也是一肚子的疑问,便接连问道,“你为什么要吸食魂丝啊?你身上煞气这么重我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会不会死啊?” 秦术半真半假地答道:“时间长了就会死。” “真的会死?”封龄讪讪地问,“那我现在解除关联还来得及么?” 秦术嗤笑一声,道:“等咱们七老八十了不死也得死了。”说完,屈指敲了敲封龄的脑袋,笑骂了一句,“傻犊子。” 封龄:“……”要不是她现在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她非蹦起来掐死秦术不可,心里狠狠地骂:你才是傻犊子!你全家傻犊子! “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封龄犹豫地问道,“就是因为我能看到那些东西么? 秦术顿了顿,说道:“跟你结婚的确是因为是你能见到灵体,我需要一位能通灵的人跟我灵婚,为我提供煞气。我跟爷爷找了很久,身为入殓师的封韵原本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可惜,刚找到她,她就出了意外。” 果然,提到封韵,封龄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不再接话。 过了半晌,封龄才又道:“明天就是封韵的头七了,我想……还是先把她的葬礼办了吧,耽误太久也不好,我们平时来往的亲戚也不多,应该很快就能筹备完。婚礼的事情,能不能往后推一段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封龄想给封韵守孝,但是找秦震天的意思来看,恐怕不能允许,所以也没跟秦术提。 秦术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你想怎么样都行,我都会帮你。” 这话说的封龄真是无言以对,除了感动,再没有其他能形容封龄此时的心情了,心里还是那句话:秦术这逼竟出乎意料的是个好人。 “好。”封龄也不跟秦术客气,蔫声应了一句,就开始闭目养神。她觉得很累,跟秦术亲这一下真的是元气大伤,甚至有种在沙漠里不眠不休地跑了几天几夜的感觉,虚脱似的累。 秦术自然看出来了,便道:“你休息吧,我去找爷爷说点事。” 封龄还没等他出去,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不出意外的,又做了噩梦,梦中是自己白天刚去过的兰桂小区,她看见自己从出租车上下来,那个保安拦住了她,封龄和他争辩了几句,继而转身走向f座。虽然是发生过的事情,但她完全是站在上帝视角观看整个经过,像看电影一样。 眼前的画面始终停在空无一人的保安室,不一会儿,她从f座的方向走了出来。但却有哪里不太对,封龄在梦里是有意识的,她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小区里已经来了很多挖掘机,但眼前的情景显然和那时候有区别,而且是她刚进f座没多久的事情。 封龄隐约觉得事情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果然——“她”径直走向保安室,敲了敲紧闭的铁皮门,紧接着,拿着警棍的保安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是“她”还以为是封龄,脸色就不太好,正要发问,“她”便兀然伸出左手,一把掐住了保安的脖子,力道大的直接将保安拎了起来。 封龄不知道自己在这段梦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总觉得自己离的很远,但看到的景象却近在眼前,她看到“她”掐着保安的脖颈慢慢把他举了起来,直到纤细的左臂直直竖着。 而在“她”将保安举到最高点时,保安的脑袋肿的像一个灌满了血的皮球,五官混沌地搅在一起,而那对因充血而变得通红的眼珠子更是猛然从那双暴满青筋的眼眶中弹了出来! 先是“啪嗒”一下,打在不远处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上,而后又滚落到地下,后面还连着无数根粉红带着腥味的血管跟筋脉,落在地上,蹭了满瞳孔的灰尘,让封龄想起每次杀鱼时,那闭不上也翻不动的鱼眼珠。 几乎是一瞬间的,鲜血夹着白色的脑浆像开了闸洪水似的汹涌而出,喷了“她”一头一脸。但是她却好像毫无知觉似的,脸上带着愉悦的表情,偏头朝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挑了挑嘴角,笑的纯洁无害。 ===第三十四章 曾经是 就在封龄心惊于她的心狠手辣只是,她只是猛然将手心一收,只见那起先还不断挣扎的保安忽然停止了动作,但却像电打了似的不断地抽搐,伴着浓稠得惊人的腥臭,染红了封龄的视线。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她”见那保安已经丧失了意识,抬手便是一甩,保安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就这样被“她”丢进了铁皮门紧闭的保安室里。 “她”却不急着进去,而是走到了保安室旁边的摄像头前,仰着还挂着鲜血的脸,左手轻轻一划,摄像头便移动到了她的指的方向,顺着保安室的接待窗,能清晰看到里面的情景。 而之前遗落在保安室门前的血竟然离奇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保安落在地上的两颗眼珠。 而后,“她”歪了歪脑袋,信步闲庭地走进了保安室,关上了铁皮门。 和上次在公路上梦见的情景不一样,她并没有用任何武器,而是单单用她那双苍白清瘦的手,一点一点,将保安上半身的肉给撕了个干净!明明是无比残忍恶心的事情,她做的欣然而愉悦。她每扯下一块,都要将鲜活的血肉甩向墙面,好像真的是在作画一样。 封龄浑身都开始颤抖,皮肉拉扯的声音不停地回荡在她耳边,异常浓重的血液充斥着她的鼻腔,还伴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尸臭,封龄觉得恶心,但是她醒不过来。 她看见秦术出现在保安室前,右手揣在裤兜里,白皙的脸上满是嫌恶地望了眼保安室,停下了脚步。捏着烟的右手轻轻弹了弹烟灰,落在地上的烟灰忽然聚拢在了一起慢慢膨胀成了土豆大小的小精灵,忽闪着翅膀飞进了保安室,巡逻似的在房中转了一圈,停在了东南角的墙上,在接触墙壁的一瞬间,“呼啦”一下变成了一张闪着红光的符状物。紧紧地巴在了墙上,眨眼便不见了。 再去看“她”和保安,哪还找得到人?除了喷洒在墙上的血迹之外再无一物。 封龄忽然觉得有人对着她的后脖子吹凉气,那种阴森的感觉她实在太熟悉了,她猛地回头去看,果然,看到了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害怕,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但是看到了之后,却也没有特别怕,毕竟自己这张脸还是很有迷惑性的,起码封龄照镜子的时候不会被自己吓一跳,眼前的情况虽然有差别,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封龄觉得自己又成长了,面对着白天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东西,她还能绷得住不尿裤子或者拔腿就跑,也能称得上是胆识过人了。 跟自己对着看是什么感觉?双胞胎可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对封龄来说还是很奇妙的。而且她发现一件让她很心塞的事:亏她成天以为自个长得跟天仙似的,结果对面那张脸其实并不怎么样。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封龄问那人,“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长的一样呢?” 那人始终带着笑,但她牙缝里满是鲜血和透白的皮肉,封龄看一眼就想吐。等封龄说完了,她又换上了一脸愁苦的表情,重复了一遍封龄的话:“为什么偏偏是我呢?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长的一样?” 封龄气笑了,那人也笑。封龄板起脸,那人也换上一脸愤怒的表情——她在学她。 “你叫什么名字?”封龄问。 她也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封龄。”封龄一双眼睛简直能射出刀子,“你呢?” 她这回却没有继续学下去,而是笑说了两个字:“存灜。” 存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封龄的脸,简直要在那脸上烧出两个洞似的。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竟意外地平静,存灜没有像以前那样上来就要杀封龄,封龄也没有像平时见了存灜就要逃。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封龄问,“我们是一个人么?” 存灜笑了,这回牙缝里的鲜血和碎肉都没了,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封龄恍然又觉得自己这张脸还是挺靓丽可爱的。 “曾经是。”存灜笑的好看极了,简直能颠倒众生,她忽然凑近了封龄,警告似的道,“但马上就不是了。” 她的声音好听极了,软软糯糯的,带着点沙哑,说话的时候尾音总是往上挑,温柔而性感。 封龄被这声音蛊惑,茫然地睁着双眼,直到存灜伸出葱白似的之间在她眉心狠狠地戳了一下,封龄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嚯”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嗬!——” 封龄捂着喉管,狠狠地吸气,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喘的脖子生疼也没能进去一口气,封龄觉得头越来越疼,存灜那一下简直像直接戳进了她的脑子里,她感觉脸上有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下来,那滑动的力道此时对她来说却像是用刀子在割她的肉一样,疼得她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呼吸困难的感觉实在太难以招架,没过多久,封龄就觉得扛不住了,开始用双手抓挠自己的脖子,试图将堵住喉咙中的东西抠出来,但此时头发丝触到她的皮肤她都会觉得疼痛难忍,更何况是抓挠到血流不止的力道?她疼的几乎昏厥,但是毫无办法,她开始眼前发黑,意识涣散。 想按铃呼救,但那近在床头的铃铛对此时的她来说实在太远,她一手仍忍不住地去抠血肉模糊的脖子,艰难地伸出另一只手去够床头铃,她的瞳孔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她吊着最后一口气,咬着牙、忍着疼爬向床头铃,偏偏就差一点点。 封龄用力地张着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泛白,但无济于事,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抽离她的身体,存灜不知道对她做了什么,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她以一个死不瞑目的姿势僵硬地躺在床上,因用力而张着的手就在床头铃旁边,但也仅仅是在旁边。 迷迷糊糊间,封龄觉得自己被人扶了起来,但是她已经没有再动的力气了,随即,她感觉有人扳着她的下颌,往她的嘴里塞东西,而后在她伤痕累累的脖颈上一砸,她反射性地将那山楂大小的丸状物咽了下去。 但那东西可远没有山楂好吃,腥而且臭,就是那种糟鱼一样的腥跟腐肉一样的臭,交织在一起形成异常浓烈的恶心,封龄差点没吐出来。 什么东西这是?封龄嫌弃地想,九转还魂丹么?可这味道也太销-魂了。 然而下一秒,她便惊觉自己竟然还有意识!更神奇的是她竟然能喘气了,但是头依然疼,感觉像是有把火在烧她的脑浆,疼得她根本睁不开眼。 那人就好像知道她想什么似的,不知道往她额头上弄了些什么,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几乎是一瞬间就缓解了封龄脑子的疼痛,封龄感动的无以复加,忙睁开眼睛去看是哪位好心人把她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结果这一睁眼险些没把自己吓出好歹来——眼前的人已经开始腐化,脸皮溃烂,能看见里面紫红的肌肉和发黄的面骨,眼珠子鼓出来,一眨不眨地望封龄,冷不丁的还以为是深情款款呢? 封龄瞬间打了个鸡皮疙瘩,如临大敌地盯着蹲在床上的恶心鬼看,从他掉了半边颅骨的脑袋看到不停往外拽内脏的手,在看到长了青苔的脚趾甲和掉了一地的绿色脓汁,怎么也做不到拿救命恩人应有的礼遇去招待他。 虽然卸磨杀驴是非常下作不人道的行为,但封龄真的是卯足了劲儿也没能做回正人君子,她吊着眼睛望着恶心鬼,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情。 但其实说到底,恶心鬼除了行为极具个性之外,别的还真没把她怎么样过,眼下又救了她,她这样对人家委实是不妥。 于是封龄强忍下心中翻涌的排斥,咧着嘴朝恶心鬼笑了笑:“是你救了我啊?谢谢你。” 恶心鬼长满粘液的眼珠子灵活地转动了两下,张开嘴朝封龄吼了一声。但这次的吼和其他几次示威的叫喊显然不一样,更像是某种语言,而且恶心鬼的态度很平静,像是要和封龄说件事情。 可无人翻译的“嗬嗬”声对封龄来说简直就是鸡同鸭讲,根本说不明白。 正在两厢为难的时候,忽然一阵阴风刮了进来,封龄后背一麻,感觉有人冲着她的后脖子吹凉气。 封龄身前蹲着的恶心鬼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开始愤怒地嘶吼起来,带着绿色脓液的碎肉喷了封龄一头一脸,封龄登时就顾不得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了,简直想弄死恶心鬼。 恶心鬼却不理封龄暴怒的脸,依然对着她肆意叫喊,或者说对着她的背后叫喊,封龄察觉,下意识地偏头去看病房的窗户,此时已是深夜,窗户上能清晰映出屋中的情景。 在封龄看清了自己后背上的东西时,不由惊的呼吸停滞、面无人色。 ===第三十五章 不要钱 怪不得封龄觉着后背凉飕飕的,原来她背上趴着个“人”。 这一切,全都一丝不漏地映在了窗户上,那场景实在太过重口,如果不是封龄见多了眼下的情况,绝对能给吓出个好歹来。 恶心鬼的尊容已经足够对不起人类的审美了,再加上封龄和她身后那东西,这对组合简直瘆死人不要钱。 浑身溃烂的恶心鬼蹲坐在床上,对面是披头散发、粉掉妆花的封龄,封龄脖颈间血肉模糊,头发乱糟糟地粘着,脸上尽是黄绿色的脓水,加上刚被秦术吸走部分魂力,脸色青白的不似人,混在恶心鬼中间甚至没有过多的违和感。 然而真正叫封龄心惊肉跳的还是她背后的东西。 是那个叫萌萌的小女孩,只是她此时不知为什么,半边身子都是焦黑的,依稀可见里面森白的疏松骨状物,原本俊俏的小脸此时却布满斑驳的火伤,坑坑洼洼的表皮简直惨不忍睹,崎岖得模样估计蚊子想在上面吸口血估计都得崴脚。 而她此时正巴在封龄后背,小手攀着封龄的肩膀,将脸凑到封龄脖颈处,一张嘴,伸出两根十来厘米长的獠牙,抵在封龄动脉的地方就要下口啃。 “嗬!——” 就在萌萌的獠牙即将扎进封龄的动脉时,封龄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恶心鬼倒是先暴怒了起来,做出个进攻的姿势,伸着脖颈朝萌萌疯狂地叫喊,那模样忽然就让封龄想到自己当初在警车里被存灜攻击,恶心鬼也是这样一幅凶狠的模样,之后存灜就消失了。 封龄有些疑惑,难道恶心鬼,是在保护她? 短暂的失神,封龄立马认识到眼前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当即将手伸向身后去拽萌萌,想将她扯下来。 然而她还没碰到萌萌,萌萌却先一步躲开了,封龄抓了个空,迅速地反应过来,抬眼寻找萌萌的身影,最终在窗台上发现了她。 这时候她已经变回了本来的面貌,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眼睛,上扬的嘴角跟微卷的羊角辫,无一不显示着她的可爱。 但恶心鬼却如临大敌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粗喘,像极了戒备状态的野兽。 萌萌倒不在意,咯咯地笑出了声,问封龄:“姐姐,他是谁?” 封龄顿时觉得头疼极了,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接二连三地有朋友来访,都留下的话能凑两桌麻将了。单个来也就算了,她还能招待得过来,这档期撞一块儿的要怎么解决? 恶心鬼见封龄不答话,便自个先嚷嚷了起来,伸着脖子朝萌萌嘶吼,而要说是跟萌萌示威的话,这次更像是在跟萌萌对话。 “我说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呢。”萌萌像是听懂了似的,讥讽道,“怎么?你还想管闲事?” 封龄觉得不对头了,啧了一声,问道:“不是,什么闲事不闲事的,你俩认识啊?” 萌萌倨傲地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反倒是恶心鬼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但是他情绪再充沛,在封龄耳朵里也就是“嗬——嗬——”这样的拟声词,根本听不懂。 “姐姐,其实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萌萌像是听懂了恶心鬼的话,急忙引开话题道,“我那会儿失控了,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 说着,“唰“的一下又变回了一开始半边身子都是焦黑的烧伤的模样,对着封龄委屈地道:“而且,跟你一起的那位叔叔可真把我伤的不轻,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就原谅我吧!” 她话音还没落,恶心鬼就又吼叫了起来,显然是不赞同她的话,而且很生气她会这样说。 经过刚才恶心鬼的举动来看,恶心鬼眼下应该比萌萌更靠谱,但毕竟他俩才是一类,封龄就算心里偏向恶心鬼,但也没到十分信任的程度。 萌萌见她不答话,便继续讨好道:“我已经让其他小鬼去打听你要找的人的消息了,明天你一定能见到她。” “辛苦了,你的事我也会尽力去办的。”封龄道,“其实,我让你找她多半也是为了问她带你出去的相关事宜,她生前是入殓师,这些事情应该做过很多次,所以,如果我顺利见到她,你的事情也就解决了一半。” 萌萌此番前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两人先前的约定,见封龄这样说,自然也就放了心,连番保证会帮封龄找到封韵,也请她遵守承诺。 这个过程中易怒的恶心鬼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若有所思地蹲坐在床头,时不时从喉咙里发出些“嗬嗬”的断续音节表示他也在听。 封龄对恶心鬼的印象并不差,隐约觉得他应该是个好鬼,再不济应该会比见面就趴自己背上要咬自己的萌萌强一点,因此无所顾忌地跟萌萌讨论着之前商量好的事情。 但是萌萌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萌萌的表现和之前傻兮兮的模样截然相反。说任何话都有几分遮掩,不知道是不是怕恶心鬼听出来,可毕竟萌萌的模样是个才八九岁的奶娃娃,这样心机深沉的对话方式让封龄很不适应。 说了一会儿,封龄便烦了,脖颈间的疼痛开始一点点往外泛,臭臭拉拉的疼,便说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没,没事你们快走吧,我得叫医生进来给我看看伤。” 萌萌满不在乎地道:“让他们进来呗,反正他们也看不到我,我成天在他们面前来来回回的晃,没一个人理我,我不喜欢他们。” 你要喜欢他们就废了!封龄无奈地想,也没人想要你的喜欢好么? 恶心鬼本来想走,但见萌萌不肯走,登时就蹲在床头不挪窝了,让封龄好不头疼。 封龄只好劝道:“你们走吧,你们身上的郁气太重了,我肯定会受影响的,而且,等会儿秦术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尤其是你。”封龄指着萌萌,道,“秦术记得你。” 封龄没有跟秦术提跟萌萌有约定的事,她想见封韵,让秦术知道了的话一定不会准许。而且她还有很多问题想单独问封韵,明天是最好的机会,她不能出任何差错。 萌萌闻言,看了看恶心鬼,满不在乎地道:“嗯,那好吧,我其实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事情办好了而已,没什么别的事,我就走了。”说着,唰的一下化成了一团黑色的烟雾,瞬间不见了踪迹。 这话说的多圆滑啊,一点也不像那会儿那个傻瓜兮兮的小女孩。不过,鬼怪多善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封龄便没有仔细想。 萌萌一走,恶心鬼就松懈了下来,蹲在封龄眼前望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像条乖顺的大狗。 “我听不懂……”封龄几乎是能确定他这样是在和人交流了,但是这语言也太抽象了点,反正她是没那本事明白。 封龄正苦恼着,忽然瞧见一旁的床头柜上有纸跟笔,便说道:“你会写字么?要不你写给我看吧,好么?” 恶心鬼乖顺地“嗬”了一身,一个跳跃,移动到了床头柜旁边,仍然是蹲着,手也始终在往外拽肠子,封龄不免奇怪,他好像一直都是蹲着的,应该是不能站起来,而且,他的手虽然不停地往外掏拽内脏,但内脏却仍好好地在失去遮挡的肚子里挂着,肠子淌了一地,仍是有肠子能从腹腔里拽出来。 封龄忽然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保持这种奇葩的行为呢? 正胡思乱想着,恶心鬼忽然跳到了她面前,距离非常近,封龄甚至能看到他眼珠上爆裂开来的血丝,登时被恶心的不行,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 她自认没用劲儿,恶心鬼却猛然往后跌去,啪嗒一下砸在了对面的墙上,又重重地跌了下来,摔在地上,挺大动静。 封龄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道:“乖乖,我原来也挺厉害的啊!” 恶心鬼显然摔的不轻,在地上挺了老半天才爬了起来,倔强地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纸,而后惊觉地望向了门外,“唰”的一声,也不见了。 封龄忙走下床去看,庆幸恶心鬼没写出一段乱码给她的同时,还发现恶心鬼的字迹竟然出奇的好看,简直像是电脑打出来的,封龄的狗爬字远远不能比。 不过,恶心鬼写的话同样引起了封龄的注意:千万别去负三楼。 负三楼?封龄拧起了眉毛,这话简直模棱两可到一定境界了好么?什么负三楼,一座叫负三的楼? 然而,并没有给封龄时间多想,身后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你手里拿的什么?” 那声音危险极了,好像封龄如果不照做的话,她就会一口将封龄咬死似的,封龄一惊,觉得脖子后面嗖嗖的凉。 ===第三十六章 腰断了 她下意识地想回头,但却也知道,此时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回头,鬼吹灯的事情她没经历过,但已经听过各种版本的传说了,虽然不能肯定真假,但还是不要挑战为好。 于是她抬头看向前面的窗户玻璃,不出意外地在里面看见了萌萌那张可爱的苹果脸,不由地皱眉,冷声问道:“你回来做什么?” “你手里拿的什么?”萌萌又问,“能给我看看么?”说着,再次移动到了窗边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封龄。 封龄慢条斯理地将那张撕下来,放在衣服兜里,说道:“是今天那位叔叔给我写的情书。” “那位叔叔可真狠!”萌萌委屈地扁着嘴,抱怨道,“差点弄的我魂飞魄散。” 封龄心里无波无澜地想:“那是你活该,话说的好好的,你忽然蹿起来咬人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又来了?”封龄问道,“你不是说没什么事了么?”封龄望着她天真可爱的脸,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这小女孩其实并没有表面看着单纯善良,她将恶心鬼骗走后又特意回来,定然没什么好事。 萌萌看着她,嘟着嘴,可爱的不得了:“姐姐,我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了,你能帮我么?” “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也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咱们不是说好的么,你给我五天时间,五天以后我带你出去。”封龄耐心解释着,“我还受着伤,力量肯定大打折扣,不如就按照原先约定的,五天以后你再来找我,怎么样?” 萌萌瞬间就垮下了脸,大眼睛骨碌骨碌地望着封龄,一会儿就漾满了泪水:“不行,来不及了!” 得,又变了副脸。 封龄无语极了,心说怎么川剧里的变脸感情都跟你们学的啊,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全天下的表情都让你们演了一遍,全天下的理都是你们家的。 “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萌萌脸上挂着豆大的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今晚他们就要把东西运走了,过了今天就真的来不及了!” 封龄捕捉到萌萌话里的重点,问道:“东西?什么东西?” “我先前忘了,我之所以出不去是因为我的遗体里被人下了禁制,将永生永世被囚禁在这里。”萌萌不停地哭道,“唯一能救我的只有侍佛之人的颅内舍利,我只要吃下那颗舍利,就能冲破一切禁制,解除约缚!你救救我吧!” 封龄头都大了,脖子愈发地疼,根本不想理这些事情,但耐不住小姑娘一个劲儿地求,便缓道:“你听谁说的?靠谱么?什么侍佛之人,什么颅内舍利?” “我是听一个高人说的,绝对不会有假!”小女孩再三保证,“侍佛之人指的是常年侍奉佛祖左右的虔诚者,必须是有慧根的人,到了一定的时间,他们身体里会生出舍利,颅内舍利非常难得,几乎是千年难遇,而此时这医院里就有一个!” 封龄一下子毛了:“你要我去杀人?!” 不怪封龄炸毛,颅内舍利么,顾名思义,一定是在颅腔里,长在脑子里的东西,想要取出来,不得把人弄死能行么?左右不能让他拉出来。 “不不不!”萌萌连忙解释道,“他已经死了,尸体就停放在地下三层的法医室。” 封龄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不靠谱,倒不是说这消息不靠谱,而是说这件事本身,她答应帮萌萌,是建立在自己对她同情上,外加让她帮忙找封韵的互惠互利上,而不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决定,如果萌萌五天后来告诉她这件事,她二话不说就去做,但是今天她实在太累了。 先是遇见胡九太奶,又遇见存灜,到了医院又遇到萌萌,频繁的斗争差点把秦术都折腾死了,她让秦术吸了多少魂力去她也说不好,但那虚脱似的感觉总是不好受的。 存灜又不知道在梦里对她做了什么,虽然有恶心鬼的救助,但仍像遭逢大劫似的萎靡,别说让她找什么东西了,她现在下炕都挺费劲。 再说了,就照萌萌这一会儿一张脸的性格,自个帮了她,她再不认账那她找谁哭去?别看她长得纯洁无害萌萌哒,绝对是个心机婊,而且她都死了这么些年了,要是动物也该长成精了,她没跑也是个鬼精。 但萌萌却不依,死活非要让她今天去,好说歹说都肯定明天就来不及了,那人就得被送出去了。 “什么人啊明天就送出去了?既然是在法医部放着的,没结案之前肯定是要做详细的解剖,短时间内绝对不会送走,那位高人肯定是骗你的。”封龄想把她打发走,“今天真的不行,你看我还有人样么?你再让我奔赴前线我马上就得到地下跟你相见了,到时候你再找人帮你可就难了。” 萌萌见封龄死活不肯松口,哭的更伤心了,望着封龄腰际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梨花带雨,边哭还变抹眼泪喊道:“姐姐……” 封龄边觉得不忍心,边觉得不对劲:你说你哭就哭,你盯着我腰看什么?我腰上有东西? 封龄下意识地顺着萌萌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际,在看清了腰间的情形后,震惊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的腰间确实有东西,而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萌萌的头! 萌萌明明好生生地在床边坐着,怎么会把头长到她腰上来的?还长得这么恶心! 封龄的腰其实长得很好看,弯弯的两根线勾着中间细细的一把骨架,连着丰满的胸膛,前面是紧实平坦的小腹,后面是挺翘秀气的臀部,介于少女与熟女之间的性感。 而此时,那原本白皙紧实的腰际突兀地向外鼓出一块来,慢慢地长成了一张圆圆的苹果脸,上面抠着俩圆圆的黑亮眼睛,长睫毛,小红嘴,苍白的脸,微卷的羊角辫儿,赫然是萌萌那张的小脑袋。 单纯无害,纯洁可爱——如果没长在封龄腰上的话。 如果此时有人敢推门进来,绝对能让封龄直接吓过去,这场景实在是诡异极了。 “姐姐,她不肯帮我们……”萌萌望着封龄腰间的脑袋哭道,“怎么办,我们真的永远都出不去了么?” 封龄这才恍然,怪不得萌萌总是变脸,原来根本就有两个性格相反的“萌萌”。 “你给我闭嘴!”果然,腰间的“萌萌”更凶悍一点,“你也看到了,我给她好脸她不要,这下,你不要怪我狠心!” 说着,她偏过头狠狠一口咬在封龄腰间! “咔嚓——” 封龄明显听到了皮肉刺穿的声响,接着腰间一阵剧痛,从腰椎猛然窜到后脑,那感觉根本没法形容。 但仅仅是疼了一瞬间,下-半-身就猛然失去了知觉,只剩下延绵无尽的酸麻,封龄再也找不到力道支撑直接,轰然倒地的时候,封龄可以肯定自己的腰断了。 ===第三十七章 阴间路 封龄跌坐在地动弹不得,然而腰间的人头却不肯放过她,不停地啃咬她的血肉,那样子,倒像是要将她活活吃掉。 “姐姐不要啊!”萌萌在窗台上大声喊道,“姐姐,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伤人的么?” 腰间的人头毫不留情地将獠牙扎进封龄的皮肉里,对萌萌的请求充耳不闻,直到萌萌过来拽她,抱住她的头怎么都不肯松手,封龄才幸免于难。但那人头被萌萌抱在怀里之后又开始疯狂地啃噬萌萌。 与对封龄的伤害不同,她咬封龄,封龄顶多流血受伤,但是对萌萌可就不是了,萌萌是鬼,没有实体,她这一咬,直接咬在了萌萌的魂魄上,萌萌疼得嘶声尖叫,满地打滚,但是就是死活不肯松手,咬着牙求她不要伤害封龄。 “我们做的孽够多了!”萌萌大声喊,“而且,如果你杀了她,谁带我们去负三楼拿舍利?” 腰间的人头闻言冷静了些,但是依然咬住萌萌的胳膊不肯松口,喉咙里发出低声的粗喘,像是霸占着食物不肯让出的野兽。 封龄此时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惊惶地叫道:“你让我到哪给你们拿颅内舍利?” “地下三层的法医室啊。”萌萌不解地道,“怎么了?” 封龄刚才明明听到她说负三楼,这才惊觉恶心鬼给她的字条上写的负三楼正是萌萌口中必须要去的地点。封龄的心瞬间碎成了渣渣,掉在冰窟里冻的哇凉哇凉的,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这他妈不完蛋么?恶心鬼告诫她千万不能踏足的地方,正是眼下这两个人胁迫她去的地点,这不是诚心涮她玩儿么? 恶心鬼屡次救她,眼下让她不要去,定然也是为了她好,否则,他根本犯不着特意交代。但是,恶心鬼为什么要她别去负三楼?是负三楼这个地点有问题,还是去负三楼给萌萌拿舍利这件事情有问题? 别看这两点其实差不多,但要仔细想起来还是不一样的。如果仅仅是负三楼这个地方有问题,那最多可能是因为负三楼有些不好的东西会危及封龄的安全而好心提醒。 但如果是因为萌萌的事情而不让她去,就又另当别论了。首先,他怎么知道萌萌想要的东西在负三楼?其次,他为什么知道萌萌会来胁迫自己去负三楼?第三,结合前面的两点,他不让自己去,是因为舍利有问题,还是因为萌萌有问题? 恶心鬼的用意究竟是什么,该死,他到底要提醒自己什么? 封龄此刻深深地体会到学会一门外语是多么的重要,如果她能听懂恶心鬼的话,根本不用在这两眼一抹黑地抓瞎。 正在苦恼间,萌萌拽了拽她的衣摆,说道:“姐姐对不起,是我姐姐太心急了,我们很久以前就被束缚在这里,我们是真的很想出去,我拜托你就当做善事吧,把我们救出去,你让我找的人我一定会找,除此之外,我亲自去帮你查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鬼的事情,好不好?” 封龄拧起了眉,盯着萌萌黑亮的眼睛看,心里更是对负三楼的担心不已,萌萌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帮忙的事情,眼下却忽然松口,可见颅内舍利对她真的十分重要,也足见这件事情的危险系数。 又想到她二人幼年夭折,知其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去,顿觉可怜,而且,都说少亡鬼惹不得,轻易就会被缠上,如果她不帮这两个小丫头,日后天天缠着她也是个麻烦,心里便有了些动摇。 但要她到蕴含着危机的地下三层,她还是有些怕。 封龄兀自衡量着得失,萌萌和自己腰间的人头不知道商量了什么,腰间的人头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仍将尖锐的獠牙抵在封龄的腰上,仿佛随时都可能咬下去。 这样的情形让封龄很焦躁,即便封龄腰部以下全然没有知觉,但见那人头这样挑衅自己,依然让她有种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是我姐姐,她叫诺……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了,我们死的太久了,好多事情都忘记了,尤其是名字。”萌萌见封龄不说话,便又道,“我姐姐不怕阳气,因此可以寄居在人身上,你一天不放我们出去,我姐姐就会在你身上赖一天,日日以你血肉喂食,不出三天,你就会枯竭而死!” 萌萌道:“你是个好人,我不想逼你,也不想看你死,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违抗姐姐的命令,而且我也想出去,所以,你就成全我们吧,好么?” “和她罗嗦什么?”腰间的诺诺猛然大喝道,“管她愿不愿意,硬拽去准没错!”说着,原本站都站不起的封龄竟然像提线木偶被人拽住了引线似的,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和力道,“唰”的一下站的笔直! 封龄依然觉得腰以下没有知觉,非但如此,现在她浑身都僵硬麻痹,像是被魇住了一样,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封龄眼下的处境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万般不想去地下三层,但无奈身体被人牵引,只能顺着两人的控制而无奈前行着。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那么想要出去,出去以后不照样还是孤魂野鬼?”封龄僵硬地往前走着,心里憋屈极力,便说道,“说不定路上的孤魂野鬼更多,你们还得挨欺负,在这里呆着你们好歹是元老级的,作威作福吓唬新鬼不也挺好的么?” 谁知这话一出口,萌萌跟诺诺都瞬间变了脸,诺诺怒瞪着封龄,好像要将她推拆入腹一般的狠,而萌萌则是一脸的委屈。 “其实……”萌萌犹豫地开口道,“我们并不是什么元老级的,起码没到可以作威作福欺负新鬼的程度。我依稀记得,早些时候,我的力量薄弱,又总是很傻,所以一直被欺负,都是姐姐保护我,后来,我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再也没有鬼敢欺负我们了,但是……” 萌萌看了封龄腰间的诺诺一眼,再次开口说道:“几天前,我跟姐姐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量侵袭了这家医院。那时候我跟姐姐就知道,我们没有多少好过的日子了。” “这间医院原本不止我们两个,这里有很多徘徊的幽灵,他们没有去处,便寄住在此。但自从那股力量出现以后,再也没有一个鬼敢在这里停留了,原本长居此地的鬼也都四下逃窜,唯独我跟姐姐,怎么都出不去。”萌萌的情绪很低落,而诺诺则是空洞地望着前方。 叹了口气,萌萌又说道,“后来才听比我们更老的鬼说,我们这样的情况,肯定是生前被下了禁制,忘记了名字、来源跟归属,所以一直被束缚在此,不得离开。只要我们吃了颅内舍利,记起往事,便能追求新的人生。” “我先前之所以答应让你缓五天,是因为我那时候觉得还有时间,不需要这么着急,但是,在我被那位叔叔袭击之后,我忽然发现我姐姐的能力已经开始退化……”萌萌怜惜地望着诺诺,说道,“在这之前,她的形态和我是一样的,但是现在,只剩下头了,无论用多少灵力,都无法现出原本的身形。我们这才知道危险早已经来到了我们身边,今天不走,估计以后都走不了。” 萌萌坚定地看着我,没有了那种恳求的语气,笃定地道:“我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封龄被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心中忽然涌现起难以言喻的自责跟怜惜,她一开始以为萌萌是无理取闹故意要改变时间的,但却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封龄现在的感觉,就跟在大街上看到俩小崽子晕倒在地而不敢伸手去扶的感觉一模一样,扶吧,俩小崽子再因着她的一时好心而讹她一辈子,不扶吧,良心上又过不去。 其实也不能怪封龄犹豫不定、进退两难,这扶与不扶的问题,毕竟已经上升到了两相矛盾、忠义难全的亘古难题的高度上了。各种前车之鉴的惨痛教训把人都逼的我们要往冷漠无情上面靠,好心,有时候并不能够得到好报。 但封龄还是决心试着扶一把,不为什么,也没有什么别的大义凛然的理由,就是怕日后想起来后悔、后怕,做人讲求问心无愧,她今天要是不帮这两个小家伙,她一辈子难以安心。 甭管别人怎么滴,反正这两个小孩的忙她是帮定了。 这想法一出,封龄登时觉着自己简直像极了英勇就义的大英雄,背景瞬间就丰满了,逼格瞬间就提升了,甚至生出了几分风萧兮兮易水寒的苍凉霸气,如果暂时忽略掉即将面对的危机的话,封龄的心情竟出乎意料的好。看来帮助别人,快乐自己这话果然说的不假。 “扶你们……不对,帮你们可以,但是,你们要答应我,出了医院以后,千万不能害人,否则,我将会亲自将你们回收。”封龄道,“我也觉得你们都是好孩子,所以你们可千万别叫我失望!” 萌萌跟诺诺对视一眼,俱都松了口气。 “你大可放心,我们从来没有害过人,都是人类用各种可恶的手法想要赶走我们……”萌萌说道,“我们什么都忘了,自然不像别的心事未了的鬼。” 封龄一想,觉着也是,便释然了,跟两个小家伙商量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说来奇怪,三人已经在医院中走了好一阵子了,但却并未见到一个人,此时不过是晚上八点多而已,就算病人休息的早也不能连护士的值班室都空无一人吧,太诡异了。 “我们走的这条是阴间路。”萌萌见封龄不解,便解释道,“姐姐刚才咬你其实是给你渡上鬼气,这样你就能跟我们一起走这条路。你千万记住,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能将血滴到路面上,否则在阴间路上显了人形,或者有别的东西尝到了你的血而惹上你,都是天大的麻烦。” 封龄被她这郑重的语气弄的紧张不已,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唯恐之前脖子上跟腰上的血滴下来,忙拽着衣摆去擦,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电梯里,在等电梯的时候,萌萌又说道:“进到电梯里,记得低下头,千万不能抬头,也不要闭眼睛,更不要看镜子,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叫喊,明白么?” 封龄忙不迭地点头,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进了电梯之后封龄自觉地低下头去看自己脚尖。 这一看不得了,脚下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第三十八章 负三楼 电梯底下竟然是透明的,就好像三人凌空站在里面一样,而电梯下面的场景简直惨不忍睹到封龄必须咬住拳头才能抑制住自己即将出口的尖叫。 到处都是死尸、残臂断肢和骷髅,鲜血淋漓的像极了屠宰场,没见过那个场面的永远不能理解那种恐惧。那是灾难,那是浩劫,那种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浓烈而强势,瞬间席卷了封龄,让她腿脚发软,浑身发抖。 但她不能抬头,不能闭眼睛,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眼都不敢眨。 所幸电梯很快就将三人带到了地下三层,电梯叮的一声打开的时候,封龄几乎是瞬间就奔了出去,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跑出了好远才堪堪顿住脚步,僵住身子不敢再动。 眼前已经不知道是哪里了,根本不是在现代化的医院,而是一片黑漆抹乎,荒草丛生的荒野里,路边插着无数的破旧旗杆,上面的彩旗已经烂干净了,但模糊的形态依然能看出来,这是战旗。 “萌萌?这里是地下三层?”封龄慌张地问,“阴间路的地下三层是这个鬼样子的?” 萌萌从她身后走上来,伸出嫩白的小手去牵封龄的手,说道:“不,这里是负三楼。” 什么?!!封龄大惊,这里就是恶心鬼所说的负三楼?看起来的确鬼气森森,不宜多呆,怪不得恶心鬼要提醒她千万不要到这里来呢。 “越过这条路,就能到达医院的地下三层,在太平间旁边,就是法医部。”萌萌牵着封龄的手,停在电梯门前,并没有着她往前走,她望着眼前雾气弥漫的小路,解释道,“此处原先是一处战场,包括你在电梯看见的场景,都是当年战场遗留下来的景象。”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萌萌微眯了眼睛,说道:“死在战场上的鬼都有满腔热血和不屈的战魂,死后会徘徊在战场,继续生前的战斗,永世不休。“ “我跟姐姐也是第一次来,姐姐会尽力维持你身上的鬼气,等会儿在走这条路的时候,你千万记住不能喘气,若是让众鬼发现了你,非活活撕了你不可!“ 萌萌抬头去看她,说道:“颅内舍利只有你能拿到,所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只管放心走便是。” 萌萌这话让封龄不是一般的感动,虽然萌萌死了很久了,但是表面却依然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被一个孩子定位保护对象的封龄觉得尴尬极了,捏了捏萌萌的手心,坚定地说道:“我一定帮你拿到颅内舍利,带你出去!” 封龄望着眼前寂静的可怕的荒凉小路,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萌萌的话无异于是强力定心丸,她紧紧地握住萌萌的小手,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紧紧捏住了鼻子:“跑!” 她大吼一声,瞬间便拔地而起,向小路上飞奔而去,瞬间便隐在了浓重的雾气里! 说来奇怪,三人站在路头的时候,小路上寂静的吓人,不过刚刚窜出了一步,竟然想起震天的兵戈杀伐之声,向天边的滚雷一般,轰隆隆地朝三人直冲而来,强烈的马蹄声与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引起大地的疯狂振动,那摧枯拉朽的势头仿佛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顷刻间,浓黑的煞气遮天蔽日,无数战魂灰飞烟灭,断肢成山、血流漂橹。 封龄在这无尽的困斗中夺命狂飙,想要尽快逃离这片阎罗场,但这漫长的路途和她所剩无几的呼吸与气力使其陷入了一个诡异的胶着境地,眼看着医院现代化的走廊就在离自己几步远的位置了,封龄神经紧绷,牙花都咬出了血,近了,更近了,她马上就能走完这好似无尽的百鬼之地了! 忽然间的,纠结的煞气与浓雾皆好像获得了实体一般,层层叠叠地纠缠着她,深陷其中的她想要挣扎,但无乱如何都甩不掉,逃不脱,只能任其将她扯进这场深渊,越陷越深! 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她,阻碍她前进的脚步,想要将她往回拽,而封龄自然知道此时最不能做的就是喘气,但是实在憋的太久了,憋的她眼冒金星,眼里血丝尽显。 到底还是没有控制住,小小地吸了一口气。 然而正是这小小地一口气,让原本忘我地交战的两军瞬间停下了动作,天地间陡然恢复了一开始那种诡异的寂静,衬得封龄的心跳愈发的明显。 封龄的心跳跳过了三声,随即便淹没在了瞬间炸起的振聋发聩的尖叫跟嘶吼中,封龄知道自己完了,她看向茫然失措的萌萌,歉意地朝她笑了笑。 被人抓住脚踝的时刻封龄脑中像是炸起了绚丽夺目的火花,瞬间引爆了她的头皮,啪啦作响,她忽然想起来恶心鬼那段工整的好像电脑打出来的一行字:他让她千万别来负三楼。 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古人诚不欺我! 虽然为此搭上性命有些可惜,但即便是此刻,她也没有丝毫后悔。 ===第三十九章 鬼战场 秦术并未在病房外找到秦震天,便绕着幽深的走廊出了医院的门,大长腿几经交迭,果然在医院门口的车里找到了他。 秦术坐进车里,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车缓缓向前开动,五分钟后停在一家远近驰名的粥店门口,秦术一个人下了车,秦震天所乘的那辆x5悄无声息地滑走了。须臾,秦术拎着印有粥店logo的食盒从店里走了出来,迈着大长腿不疾不徐地原路返回。 然而等他回到医院,一推门,屋子里强劲的煞气差点将他顶出来,而待他发现此时的病房竟空无一人时,满脸惊愕。 不过这情绪瞬间便消散了,他信步闲庭地走进病房,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正方形铁盒,打开后,从里面掏出一根自制的烟卷,用印着裸女的打火机点燃了。 抿嘴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阵浓白绵长的烟雾来,那阵烟雾围着秦术欢腾地转了一圈,而后像有了实体一样,具化成了一个巴掌大的精灵,那小东西在秦术病床前沉沉浮浮地绕了两圈,捕捉到封龄的气息后,一个灵活的转弯,飞快地沿着门框滑到了走廊里,忽扇着小翅膀往走廊的尽头飞过去,那风=骚的走位明摆着透露着它此时的兴奋。 秦术板着一张脸,表情比窗外浓重的夜色还黑,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盛怒:究竟是哪路小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从他这里把人带走!若落在他手里,定叫她悔不当初! 他心中酝酿着千百种整治萌萌的办法,表情冷酷地紧跟在烟雾精灵的身后,不一会儿就发现不对了,他走上来的时候明明灯火通明,眼下却是混沌一片,并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而是灰蒙蒙的好像没有光的阴沉。 秦术低头去瞧自己脚下,捏着眼的手指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地上,像是硫酸泼在了泡沫板上,登时烧出了几个焦黑的洞,秦术眉心突突地跳,胸中怒火更盛。 从古至今对于阴间路都流传着这样一条顺口溜:一登阴间路,半入鬼门关,灵魄落黄泉,魂归九重天。意思就是说踏上阴间路的人,即便不死,也要丢魂损魄,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烟雾精灵辗转将秦术带到了电梯旁,秦术紧随其后,点开了电梯,走进去,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余光瞥见精灵停在-3的按键旁,秦术便摁了-3楼的楼层,对于阴间路的电梯也是有讲究的,阴灵电梯,低头不语,若睥其影,勿视其形。 意思就是进入阴灵电梯一定要低头不语,如果看见了什么东西的影子,不要去看那东西长什么样子,否则,被阴间人的气息感染,想回去简直难如登天。 须臾,电梯叮的一声打开,精灵率先夺门而出,秦术紧跟其后,在看见了眼前的景象后,平心静气如秦术都免不了大惊失色。 封龄被人拽住脚踝的瞬间就一头栽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但是她丝毫不敢停留,慌忙爬起来又要跑,但又哪里逃得过千军万马的围追堵截?封龄的脚踝被抓的血肉模糊,没个碰到她的血的战魂都唰的一下,散成一团烟雾,但仍是有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拽她,不让她走。 封龄感觉有东西爬到了她的背上,她忙伸手去砸那东西,只轻轻一碰那东西便散了,但却抵不住接二连三袭向他们的鬼魂。 萌萌急的快哭了,她本就是鬼,百鬼战魂不会攻击她,她不停地在一旁施展煞气想要将众鬼击退,但眼前的阵仗是千军万马,仅凭她一人之力,谈何容易? 封龄觉得自己被咬了好几口,腰间的诺诺也发起狠来,一张鲜红的小嘴陡然暴涨成脸盆这么大,无尽的煞气从她口中激-射而出,喷向眼前好似黑云压顶的战魂,她的煞气非常厉害,能一连击倒四五只呼啸而来的鬼魂,使其化为黑烟,不知道这种程度的算不算魂飞魄散。 封龄没工夫去想,因为她实在被咬的太疼了,就这作案手法,封龄觉着自己死后多半得变成筛子。这种深刻觉得自己随时会死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刺激人,封龄的心怦怦地好像要跳出来,严重的心悸感觉让她产生了一种迷蒙的幻象。她脑中一麻,瞳孔竟然瞬间变成了红色! 而在她瞳孔色变的一瞬间,周身产生了一种强大到无可比拟的气浪,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蜿蜒着想周围延展,不过眨眼间,就将不断聚拢向三人的黑色战魂军队陡然撕开了一个大洞!方圆近百米的鬼魂们都被这层层叠叠的气浪掀翻到了空中,涮间化成黑烟,被风一吹,俱都摇晃着飘远了。 那一瞬间的力量实在太过震撼,连萌萌都遭到了波及,要不是她修为高深,早就同那些鬼魂一样,消失殆尽了。但即便她能躲过一劫,但仍受到了很重的影响,等她重新站到封龄身边的时候,她周身的颜色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诺诺早被那疯狂的强大力量从封龄身体里扯了出来,溜圆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竟慢慢开始抽条,长出了身体!诺诺虽然是鬼魂,但和萌萌却不一样,她能够吸收阳气,方才封龄犹如神迹的阳气不仅没有伤到她,反而将她体内残留的煞气逼出了体外,意外的治好了她! 诺诺看着自己恢复如常的小手,嘴角咧开了一抹笑,开始大战前的热身,她周身的阳气同样引起了百鬼的注意,开始再次向三人聚集过来。 封龄的瞳孔仍是鲜艳的红色,周身的阳气强盛的吓人,萌萌万不敢靠近她,踉跄着站到了离她十几米远的位置,焦急地看着和百鬼混战的诺诺,想出言提醒,但她微弱的根本出不了声。 她望了一眼好似绝缘体的封龄,扭头朝正跟众鬼困斗的诺诺走过去,与她并肩作战。 “姐姐,你带封龄走。”萌萌在一脚将一个拿着狼牙棒的士兵踢得灰飞烟灭后,决绝地对诺诺道,“再留下去咱们都得死,你快走,拿到颅内舍利再来救我!” 诺诺一愣,望向萌萌越来越淡的灵体,紧张地道:“你想做什么,你指望你孑然一身拦下千万战魂?你疯了?” “当然不是!”萌萌道,“我只是为了给你拖延时间,所以你们要快点,我根本称不了多久的。” 诺诺看着她,仔细推测她话里的真实性,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要她再三保证一定要等她们回来。 萌萌果然赌咒发誓,二人胶着了好一阵子才达成共识,又诺诺带着封龄去法医部拿颅内舍利,之后再回来救她。 诺诺走到封龄身边,拽着神志不清的封龄就往近在眼前的地下三层跑。封龄周身的阳气强大的吓人,根本没有鬼魂敢阻拦,两人很快就要到了地下三层的入口处,眼看着就能进入平安区域的瞬间,众鬼中间忽然发出一阵巨大的暴动! ——原本独立的众鬼,竟然诡异地聚到了一起,不是那种普通的聚集,而是像分子整合似的,成千上万的鬼聚集成了一个十来米高的巨大人形,而和这人形一起变化的,是萦绕在其身边的高能煞气,漆黑的煞气在巨人的周围不停地翻涌、滚动,龙卷风一般,环绕在巨人的周围,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封龄跟诺诺即将踏入安全区的同时,围绕在巨人周围飓风一般的煞气猛然向两人席卷而去。诺诺圆圆的小脸惊恐地皱起,眼睛睁得溜圆,如果自己跟封龄被这样逆天的煞气击中,焉有命在? ===第四十章 没有头 诺诺如是想着,脚下更是生了风一般的狂奔像地下三层的走廊,明明只有一步距离,但诺诺却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在她朝灯火通明的走廊跃起的同时,软嫩的藕臂一伸,直接将封龄扔进了走廊里。 封龄从她头顶窜出去的同时,灵活地回身,双手捏了个指决,用尽周身气力去抵挡席卷而来的煞气。 封龄一时不备,直直被诺诺甩出去十几米,猛然摔在了走廊的墙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而在这轰隆的巨响中间,封龄呼吸一滞,猩红的瞳孔骤然加深,变成了原本的浓墨色,恢复了神志,跪伏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等她缓过味儿来,下意识地去看负三楼的情景,只见诺诺的小身板拦在那肆虐的煞气前,明明因为难以抵挡而浑身颤抖,但却丝毫不肯松懈,牙花都咬出了血,仍是源源不断地将周身阳气攻向那团煞气,试图将其化解。 但想也知道,和成千上万只鬼魂凝结而成的煞气飓风相比,诺诺的力量有多薄弱,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封龄于心不忍,忙向二人跑去,要去帮忙,但还未近身,就被那霸道的煞气击倒在地。封龄直接懵逼了,尼玛这刚起来还没冲上去呢就给干残了,要是真打起来那还得了?即便如此,她仍从地上爬了起来,迎着呼啸的飓风艰难地往前,站到了诺诺身边。 强劲的煞气像火舌一样像封龄卷去,眼看着离她的肉体凡胎愈发的近,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被吞噬殆尽,消失无踪。 诺诺因此得以喘息,感激地看向封龄,却在封龄眼中看到惊恐,自知不妙,连忙跃进走廊,这才躲过一劫。那万鬼聚集而成的巨人见她二人躲入了安全区域,不由大怒,转身攻向腹背受敌的萌萌。 萌萌一边防备着巨人们的攻击,一面也向三人跑过来,只是她众鬼的力量太过强大,萌萌刚移动了几步,就被接连而来的鬼魂巨人伤的体无完肤,眼看着萌萌的小身板越来越淡,封龄和诺诺心疼不已,尤其是诺诺,屡次想要冲过去救萌萌,全被萌萌制止住了。 萌萌朝着诺诺大喊:“快走!”诺诺不忍丢下她一个人,要她千万撑住,萌萌却笑着对她摇头道,“不行的,我撑不住了。” 诺诺崩溃地大哭,要冲过去将萌萌拉过来,被封龄拦住了。其实两人都知道,萌萌是故意要留下来的,她早就做好了要牺牲的准备!原来她说的那句“我一定会保护你。”并不是假话,她真的竭尽全力地保护着封龄。 萌萌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她对封龄说道,“说过会保护你,绝计不会食言,你也要依言帮我姐姐解除禁制。之前你让我找的人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明天你一定能见到她,只是,抱歉我不能履行帮你找那个女鬼的事了。” 封龄心里直发堵,一个劲儿地劝她,“你别把话交代的跟遗言似的行么?我们回来救你的,你一定要撑住!”她话音还未落,那挡在入口的巨人就抬起了它那巨大的脚,朝萌萌直踩而去! “不要!”诺诺嘶声大喊,“你躲开啊!” 萌萌摇头,原本还能躲开巨人们的攻击,眼下却任命似的盘腿坐在了地上,任巨人的脚就要踩上她的脑袋,也不去挣扎。萌萌脸上的笑甜美而可爱:“对不起……”她对诺诺说,继而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就在巨人的大脚即将踩伤她的瞬间,萌萌猛然将并拢的双手朝天空击了过去。然后,她整个身子在诺诺的尖叫声中发出万丈金光! 那阵金光无比的圣洁好似佛印一般带着无边的福祉,直戳天际,瞬间照亮了阴阳路永世灰蒙蒙的天空,追入云层之际竟像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后,泛起的无边涟漪一般,吹开了浓重的乌云,拨云见日,犹如神迹! 霎时间,蕴含着无穷的温暖之力的光芒万丈陡然照耀了整个负三楼,而那些无数鬼魂堆叠起来的巨人在接收到这阵光芒的瞬间,纷纷化作浓重的黑烟,眨眼便轰然破碎了,而那浓重的黑雾跟煞气也在一刹那便被吞噬殆尽,灰飞烟灭。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最后一粒黑烟消失的瞬间,金光也骤然缩回了云层中。大地恢复了平静,阴阳路依然是一片见不得光的灰蒙,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几人的幻象、梦境一般。 然而,这是现实,是残酷的现实。 诺诺跪在走廊的入口,趴伏在地上,肩膀不可抑止地颤抖不止,喉间也发出困兽一般的呜咽,她不停地用手捶打着地面,以头抢地,这样很疼,但是她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样让心不再疼。 她唯一的亲人为了救她而自爆灵体,魂飞魄散了,她疼得发疯,但是无法缓解这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她开始后悔,如果她当初不那么坚持要出去,萌萌还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么? 封龄完全能够体会诺诺现在的心情,亲眼见自己唯一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不,是消失在自己面前,那是种什么感觉?当初她看见封韵的头滚落在她脚边的时候,她那种无可言说的崩溃,就是诺诺现在感受到的情绪。 她无法做到出言安慰诺诺让她不要难过,这根本不可能的,她能做的,只有强制地带着诺诺,继续去做她们未完成的事情,完成萌萌未完成的心愿,眼下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诺诺显然也是清楚这件事情的,由着封龄将她拽起来,走向走廊深处。 秦术刚出电梯门,看到的便是萌萌自爆灵体而驱散千万战魂的震撼景象,一时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直到看见了踉跄着往走廊尽头移动的封龄,这才敛了心神,抬脚向走廊走去。 由于拦截与此的千万战魂已然灰飞烟灭,秦术走起来很顺,须臾便来到了地下三层的走廊。这时候他发现,这个走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完全区别于永世灰蒙的阴间路,秦术这才惊觉,此处并不是阴间路的地下三层,那条通往这里的古战场也被灰白的墙壁所取代。 事情有古怪! 如果萌萌姐妹所要拿的东西在真正的地下三层而不是阴间路的地下三层,那何必要走阴间路而不直接坐电梯下来呢? 答案再明显不过——因为从阴间路到此处需要经过蕴含着无限危机的“负三楼”!而如果封龄死在“负三楼”,没有任何人能发现,简直神不知鬼不觉。不过,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萌萌会自爆灵体来和千万战魂同归于尽。 念及此,心中便难得涌现些感慨来: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鬼魂竟有如此侠肝义胆!他活了二十余年,也算经历了人世起落,而他的同类,留给他最深的印象便是狭隘,世人皆凉薄,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利益,更别提宁愿灰飞烟灭也要救助他人的英勇事迹了。 秦术微眯了眼睛,心中浪潮汹涌。 指间的烟很快便燃到了尽头,秦术将其置于唇边,狠狠地吸了一口,扔了烟蒂,碾灭了,迈着大长腿紧跟上烟雾精灵的步子,向前走去。 走廊的左前方是一排器皿室、标本室之类的杂物室,右前方是一溜的太平间,在太平间的前方,挂着大大的牌子,上书:法医部。 秦术眼看着烟雾精灵绕着法医部的牌子飞了三圈之后慢慢变淡消失了,当即便知道封龄此时就在法医部。他并未察觉到此处有危险物体,于是便迈着大长腿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然而,正在他认定此地安全的时候,法医部传来封龄尖利的叫喊,紧接着,一个浑身着火的身体从里面狂奔了出来! 可怕的是,那个人,没有头! ===第四十一章 为么子 诺诺显然并不能直接就从萌萌魂飞魄散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神情恍惚地不正常,封龄有些担心,半抱着把她往法医部带。 要到达法医部必须先经过一溜太平间,封龄经历了这么多的诡异事件,怎么说也不至于被这些不会动的尸体吓到,但走在太平间前,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始终被一群人不怀好意地盯着一样,浑身难受,如鲠在喉,后背发麻。 “这里煞气太重了,快些走。”诺诺终于开口说话,但情绪仍然不高,她跟封龄道,“法医部之所以会设在这里,定然也是因为这浓重的煞气。” 封龄一听她说这话,便瞬间知晓了其中原委:无论是何种案件,受害人之所以称之为受害人,定是有死的冤枉、憋屈之处。 这类人死后若不甘心,定然返回身死之处勾魂索命,但若将尸体置放与此,这里的煞气就会对魂魄起到拦截的作用,煞气会滋生魂魄的怨恨,也会禁锢魂魄的行动范围,虽然有些不公平,但却不失为一个维护秩序的好办法。 “等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叫喊。”两人便到了法医部的门口,诺诺跟封龄说道,“虽然现在医院上下再没有第二只鬼魂,但架不住有别的东西侵扰,你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乱看。” 诺诺这保护的语气不由地就让她想起刚刚魂飞魄散的萌萌,心脏便忽地一阵抽疼,她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把诺诺安安全全地送出这家医院! 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萌萌和诺诺在拜托封龄做事了,而是封龄主动承担起了保护两个小家伙的责任,没错,就是责任! 封龄从一开始的抗拒、推脱,到现在的勇于承担这一切,皆是因为这次奇遇让她看清了一个道理:没有白来的午餐,也没有空降的帽子,一切喜悦或痛苦,得到或失去,没有任何一种结果是平白无故而来的。 佛曰:一饮一喙,莫非前定! 万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循环往复,报应不爽。我们能做的,或许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只要尽力为之,便不会后悔,只要不后悔,随之而来的痛苦便不算无妄之灾。 而诺诺跟萌萌,就是她此时的“人事”,她一定会竭力办好答应过萌萌的事情,至于成或不成,结果如何,便听老天的安排吧! 正胡思乱想着,诺诺拽了拽她的衣袖。封龄低头,便见诺诺背对着她站在她身前,仰起头看了封龄一样,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封龄不要说话,接着,小小的身体猛然变淡,青烟似的沿着飘进了门缝飘进了法医部。 随即,法医部门内传来开锁的声音,门从里面打开了,诺诺出现在门口,仰头看了看对面的摄像头,眼中精光一闪,“啪”的一声,所有朝着法医部拍摄的摄像头均爆裂了开来。 封龄跟着诺诺走进了房间里,即便心里有准备,仍是被吓了一跳——除了散落在房间各处的浸泡在装有福尔马林的罐子里的身体器官标本,最让封龄觉得惊吓的是墙对面那一张张尸体解剖图片,无论是多狰狞的伤口,多凶残的画面,一点马赛克也不打,直接放大了贴在墙上,一面墙都要贴满了。 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根本没有余力避免,因为无论如何谨慎,都会被那强烈的视觉冲击震慑的头皮发麻,脚步虚浮。 一张两张的话也还好,顶多心有余悸,但一面墙都是凌乱的血肉跟最狰狞的疤痕的时候就不只心悸那么简单了,封龄的心简直要从嘴里窜出来,浓重的残虐气息扑面而来,封龄差点没弯腰吐了。 而她刚反射性地一低头,冷不丁瞧见右边小腿的位置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吓得她浑身过电似的麻痹,跌坐在了地上。 那是双怎样的眼?黑眼珠特别黑,白眼珠则是像石膏一样泛着青色的惨白,横陈着鼓囊的血丝,睫毛因冷冻而挂上一层白霜,一双眼突兀地像是要从眼眶里掉下来,怒目圆睁着望向封龄,好似带着无边的恨意与狠辣,死不瞑目! 封龄死死地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叫喊出来,诺诺说了不能喊,她绝计不敢喊。 原来,封龄所看见的是一具放置在冷冻柜里的男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盖好,男尸向外伸出了一部分,露出了眼睛,正好让封龄看见了。 诺诺原本在四处找寻什么东西,见到封龄如此,不由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登时眼睛一亮。 然而,诺诺只惊喜了不到一秒,下一瞬间便拧着眉问封龄道,“是你把这层的箱子拽开的?” 封龄连忙压低声音道:“不是我!我根本动也没动,低头就看见他瞪着我,尼玛吓尿了!” 诺诺登时变了脸,只说道:“快,快把颅内舍利拿出来,不然来不及了?”说着,忙飘到那伸出来一截的冷冻柜旁边,去拽那上面的把手,要把整具尸体都弄出来。 “什么来不及了?”封龄看着诺诺的动作,惊讶而不解地问道,“你拽尸体做什么?” 封韵之前做入殓师的时候跟她说过:保持死者的仪容整洁和安宁是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死者长已矣,千万不要做出任何破坏死者仪容的事情,那是大不敬,要造报应的。 就比如常年刨坟盗墓的都没有好下场是一个道理,和死人打交道,务必小心谨慎,半点出不得错。 死者为大,封龄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而如今诺诺在她面前将一位死不瞑目的尸体拽开,而且还有即将对其动手动脚破坏仪容整洁跟其安宁的趋势,封龄下意识地觉得这事不应该,因此畏首畏尾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快啊!愣着干什么?”诺诺吼道,“再耽误下去真的来不及了,你想让我妹妹白死么?” 封龄猛然想起萌萌在那万千战魂聚集而成的巨人脚下对她凄苦地笑的场景,那带着无限温暖之力的佛光好似就在眼前,而萌萌却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世上。而她自爆灵体祛除怨灵,不正是要给封龄争取机会来到这里么?如果封龄不作为,那萌萌真的就白白牺牲了。 “豁出去了!”封龄不管不顾地想,“管他报应不报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不过是一条命的事。” 于是也弯下腰来,将那具盛着死不瞑目之人尸身的柜子往外拽。冷冻的铁皮柜摩擦着底部,发出巨大的刺耳声响,像是划在了封龄心上,封龄开始耳鸣,像极了被电流贯穿的破音响。 伴随着绵长的耳鸣而来的,是不知原因的眩晕,封龄茫然地端着放置着尸体的柜子,直到看见尸体的全貌,又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样,浑身热腾的血液像是瞬间冷却,让她脸色铁青,又止不住地发抖。 眼前这个人,封龄见过! 他的头跟身子早已分离开来,但法医为了保持尸体的原貌和仪容,在解剖完毕之后都会将尸体重新拼接、缝合到一起去,所以此时他的脖颈处有一圈黑色的缝合痕迹,但因为是死后缝合,伤口并没有长到一起去,还是虚虚地连接着,依稀能看见中间参差不齐的断口。 除此之外,脸上、身上也尽是肿胀、出血的淤青,不过却依然影响不了封龄看清他的容貌和身体特征——是那个在梦里被存灜打死的无头男:高运泽! 封龄除了震惊之外还觉得深深的恐惧:高运泽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诺诺所说的“拥有颅内舍利的侍佛之人”指的是他?!这件事情和存灜有没有关系?恶心鬼不让她来此,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一桩又一桩看似散乱却有着无形联系的事件让封龄头疼欲裂,她脑中不停地闪过跟这几个人相遇、对话的情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事情必定有着什么联系,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蹊跷,但是眼下的线索还太少,她根本理不清楚。 “别发愣了,快开始拿吧!”诺诺急道,“他自己开了灵瞳,不出一刻钟,他就要诈尸逃窜了,很可能危及你我性命,你需快快动手才是!” 封龄一愣,下意识地问:“会诈尸?为么子啊?!” ===第四十二章 脑肌瘤 “来不及解释了,你快点儿的,那边有刀,你用刀在他太阳穴开一个小口,伸手进去掏,约莫这么大的一个软体肉球就是,快快快!”诺诺将拇指跟食指圈在一起,比了个山楂丸的大小,说道,“拿到之后我再和你解释,快去!” 封龄只得转身去找刀具,在一旁的桌子上找到了一个比手术刀还齐全的刀具带,带上一旁的一次性手套,从袋子中其中取出一把看着顺眼的尖头刀具,走到高运泽的身旁,想要听诺诺的话在他的太阳穴开口,却怎么都狠不下心。 高运泽在拘留所跟她打哑谜似的聊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然封龄对其没有怀念之情,但人都死了,还要伤害他的躯体,封龄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有些***、不人道。 诺诺急的声音都变了,嘶吼了一声,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封龄只觉得手腕像是被人捉住了似的,平白多了一股力气,让她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刀向高运泽的太阳穴扎去! “哗嚓——” 刀具刺破皮肉、软骨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中格外明显,封龄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手,惊魂未定地不停喘息。颤抖着想要远离,却控制不住地再一次狠狠捅向了高运泽的太阳穴! 封龄用左手死死把住自己的右手想要制止,但却丝毫不起作用,封龄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滚落,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她也以为自己能凭着对萌萌的敬佩和惋惜而足够坚定,但这时候她才发现,这比想想中难多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还是会对同类保有怜悯,她还是不敢。 诺诺冷眼看着她悲戚的表情,只道:“我不想逼你,但我已经不能回头了,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不会罢手。” “我自己来。”封龄睁开了眼睛,说道,“你放开我,我自己来,这是我答应你的。” 诺诺不甚信任地望着她,最终没有说什么,依言松开了对封龄的禁锢。 封龄深吸了几口气,小心地把着刀,刀非常快,须臾便在高运泽的太阳穴出划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随着刀口下那片圆圆的软骨被剥落,腥臭的腐肉味瞬间充满了整间法医室,熏得封龄头脑眩晕,几欲作呕。 封龄死死地捏住鼻子,将刀和那块被割掉的软骨放在高运泽脑袋旁边,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接着便颤抖地将手伸向那个黑洞,想要去将舍利取出来。 那个洞已经足够大,封龄虚虚扫一眼,便能看到高运泽灰白的脑子,封龄忍着恶心与不适,颤抖着将带着手套的手伸了进去。 颅内的空间非常小,封龄明显觉得自己将高运泽原本形状完好的脑体弄散了,触手都是滑腻的浆体,冻她的指尖冰凉。直到她的指尖触到一个略硬的丸状物,封龄心中一喜,便知这定是萌萌、诺诺口中的颅内舍利了。遂用中指二指夹住那颗舍利,小心地将那圆溜的丸状物往外带。 没有人看见,在那舍利被封龄指尖触碰到的时候,高运泽瞬间缩小的瞳孔。 封龄咬着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那颗山楂丸大小的舍利取出来,而拿出来的瞬间,封龄沾满了高运泽脑浆和颅血的手让封龄“哇”的一下蹲在地上干呕起来,鼻间好像对了十来吨的臭肉跟各种奇臭无比的粑粑,那种几乎摧毁人意志的恶心,让封龄再也忍受不了,她狠狠地将手套撕了下来,扔在一边,呕的涕泗横流,但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封龄一边弯着腰干呕不已,一边头也不抬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一旁等候着的诺诺。 诺诺心中浪潮汹涌,飘向封龄的脚步甚至有些虚软,但她知道那只是错觉。她实在是太激动了,心事愈是翻腾,面上就愈是平静,她看着安静地躺在封龄手中的丸状物,开始怀疑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她死了这么多年,久的她甚至忘了自己的来源、名字跟归属,而陪伴着她多年的至亲,也因为这颗小小的肌瘤永久的离开了她,而她就算离开了医院这出禁锢之地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漂泊而已,这样无人见证的苟延残喘,这样永生永世的悲悯无望,真的值得么? 这样一想,她甚至开始羡慕起萌萌来,至少,那是种解脱。 “你愣着干什么?”封龄见诺诺久久不将这东西接过去,任其在自个手心里臭气熏天地祸害她,便起身将这东西往诺诺手里塞,“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东西,你别告诉我你又不想要了?” 诺诺低头接过舍利,讷讷地道:“没有不想要,我只是有些感概,我这样残留在人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顿了顿,她又说:“活着不算活着,死了又不算死了……” 封龄让她说的一愣,想出言安慰,可将二十多年来所有见过说过的字眼在脑中来来回回转了十几遍,也没能想出来一个能反驳这句话的字。 诺诺也不理封龄的呆愣,自嘲地笑笑,拈着那还粘着白色脑浆跟黑色血液的肉球,小心地往嘴里送。 封龄见了,忙背过身去将视线转开,尼玛那画面太美,封龄不敢看啊! 可就在封龄转身的涮间,赫然发现原本僵硬地躺在停尸柜里的高运泽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脸上一派平静死寂,眼神中却含了无比的怨恨跟仇视。惨白的手中握着那把封龄为他开颅的尖头手术刀,正对着封龄的眼睛。 封龄此番转头,好死不死地将自己送向了高运泽手中的刀,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惊觉那把手术刀的尖头离她的眼球只有几乎一两毫米的距离! 鸡皮疙瘩一瞬间就从脚底泛到头皮,封龄的呼吸瞬间停止了。无限的紧张和惊恐令她的感官发生了变化,高运泽向她攻击来的动作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帧一帧的慢速画面,她甚至能捕捉到刀尖破开空气的轨迹,她下意识地将头向后仰,狠狠地眨着眼皮。 高运泽自然不肯放过他,将手中的刀狠狠地向封龄追扎而去!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封龄眼前一花,眼前的一起都开始快速旋转,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完好无损地趴在了诺诺身后的地面上。 而从她转过身到被甩到地面上,这一切仅仅发生在眨眼间!摔的七荤八素的封龄茫然地望向站在她身前的诺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但在看到诺诺身前的恶心鬼时,瞬间了然于心——恶心鬼又救了她一次! 然而,诺诺却不知为何,对这惊险的情景视如无睹,反而错愕地瞪着和高运泽缠斗的恶心鬼,可是,很快地,眼中的错愕便被愤怒取代了,她尖利地嘶叫了一声,转而向缠斗的两人扑将过去。 封龄茫然地看着乱斗的三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恶心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东西送进了嘴里,继而在诺诺惊愕的目光和愤然的尖叫声中轰然倒地,不停地抽搐、翻滚,发出像野兽一般痛苦的嘶吼跟尖叫。 封龄这才看明白——那早已经到了诺诺嘴边的颅内舍利竟被恶心鬼抢了去! ===第四十三章 忍不了 恶心鬼甫一将那舍利吞入腹中,便开始满地打滚,那感觉,就好像他吞入腹中的东西是鹤顶红一样,疼得他不停地在地上翻滚,将房间里的东西撞的东倒西歪,狼藉一片。 封龄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万不敢说话:开玩笑!眼前的东西可都特娘的非人类啊,他们能胡来那是因为人家不怕死有能力任性,她一肉体凡胎可开不起被开膛破肚的玩笑,还是老老实实在原地装孙子比较安全。 而不知怎么的,诺诺和高运泽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也同封龄一样,在一旁错愕地看着,好像想近身,但又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一样,不敢上前。 封龄躲在萌萌身后静观其变,只见恶心鬼在地上翻腾嘶叫了一会儿,便慢慢地缓了过来,应该是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但仍是不好受。只见他弓着身子趴伏在地上,不停地喘息、抽搐,身上粘稠的脓汁开始不停地往下掉,紫黑色的肠子散落了一地。 恶心鬼再也没了从肚子里往外掏肠子的心思了,他指骨扭曲的双手死死地捧住脖子,像是不能呼吸一样用力用手抓挠自己的脖颈。须臾,慢慢躺在了地上,不再动作,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诺诺正恨他抢了自己用巨大代价换来的舍利,眼下看他吃完舍利之后的残样,不免觉得庆幸,如果不是被恶心鬼抢了,躺在那里的一定就是她。 然而,即便如此,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被抢走的怒气仍是不减,那种感觉,就好比自己想吃白菜,而且假设前提是:白菜培育成功的几率几乎是千年难遇。但经过不懈的努力跟等待,诺诺终于收获了一颗白白胖胖的完美白菜!然而,就在她摘菜洗菜醋溜完毕之后端上桌准备大快朵颐之时,来了只肥野猪,把这盘鲜美有味儿的佳肴全丫给拱了! 能忍么?谁也忍不了啊! 而且,除却觉得费尽心思的东西被抢走的愤怒外,诺诺唯一能够从这家医院里出去的希望也没了,自然心中不快,对恶心鬼便多了些怨恨,见他躺在地上不动,便气冲冲地走过去看他死了没有,没死就弄死,死了就鞭尸! 而就在她移动到恶心鬼身边准备趁他病要他命的时候,恶心鬼陡然从地上坐了起来,继而像提线木偶一样,浑身虚软地被吊在了半空中! 诺诺也在这一瞬间好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飞了出去,然而去看他身边,却始终空无一物,只有源源不断地强劲的气流不停地在他周围回旋,缠绕。 这情景实在诡异,萌萌捂着被撞伤的肩膀,仇视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恶心鬼。心中虽恨,却不敢再上前。高运泽也是如此,站在恶心鬼身前,手中紧紧捏着手术用的尖刀,不停地踟蹰,犹豫,但始终不敢上前。 就在几人胶着的功夫,围绕在恶心鬼周围的气流流动地更加快速了,甚至将封龄一头长发带的直往后飞,头皮都扯得疼了,而恶心鬼却始终歪着脑袋吊在半空中。 就这样过了能有三四秒的功夫,奇迹发生了! 恶心鬼身上五彩斑斓的脏污粘腻开始一层层地剥落,肚子里好似无穷尽也的肠肚哗啦啦地往外流,与此同时,原本被开膛破肚肚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开始愈合,他碎裂、腐烂的面骨和眼珠开始生长出肌肉和皮肤,而他原本变形扭曲的脊柱和身形也开始抽条、生长…… 须臾,竟然产生了洗髓换血、脱胎换骨的变化! 在这期间,他周围环绕着的气流愈发地强劲,以他为圆心形成了一个球状保护层,依稀能看到保护层表面色彩斑斓的电光,恶心鬼在那保护层中间,周身的骨骼不断地变化,不一会儿,原本浑身高度腐烂、流脓生蛆的恶心东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 他双目紧闭地浮在半空中的保护层里,身材修长,宽肩细腰大长腿,明晃晃的八块腹肌闪瞎人眼,身材好的叫人血脉喷张。非但如此,一张脸更是美的如梦似幻。 一个男人用美来形容可能不够贴切,尤其是形容一个身材修长、肌肉丰满的男人更加欠妥,但眼前这男人,恰恰十分符合。 他的头发非常短,几乎贴着头皮,但正是如此,却更好地将他的五官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了,溜尖的下颌好像是刀削出来的一般,出乎意料地长了张标准的锥子脸,斜飞入鬓的浓黑剑眉,虽然双目紧闭,但那蜿蜒的形状,上挑的弧度,一看就知道是富有古典美感的丹凤眼,鼻梁挺直,山根却浅,但蜿蜒而下的鼻头好似悬胆,深邃的人中连接着饱满的菱形嘴唇,活脱脱一个从古代画中走出的美青年,却是男生女相。 不似秦术那侵略性十足的帅,但却比秦术更加有特点,反而能叫人一眼就记住,瞬间就被这样惊人的美貌震撼,再也移不开眼。 封龄简直要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将眼前这个有着天仙儿一般美貌的帅哥和那个乍一看想吐,仔细一看直接昏过去的恶心鬼联系到一起? 这时候封龄才觉着萌萌真的没有骗她,那脑肌瘤真是堪称神物啊!能把恶心鬼那尊容瞬间修复成这副招人的模样,什么整容、美图,在我大舍利面前简直弱爆了!正所谓:舍利在手,天下我有啊!有了颅内舍利,就有了任性的资本,就有了装逼的权利,就有了狂妄的自由啊! 就在众人望着进化了的恶心鬼而不知所措的时候,恶心鬼缓缓地睁开了他那双上挑着的丹凤眼。 果然没有让封龄失望:漆黑的眼瞳里光华流转,灿若繁星,仿佛含着万般柔情,又好像盈了无限风情,竟美得不似凡人。 见到封龄微张着嘴花痴似的望着他,顿觉好笑,于是嘴一咧,露出一口碎玉似的雪白牙齿,而随着他这一笑,世界都瞬间亮了起来,笑容灿烂地叫人如沐春风。 在恶心鬼醒过来的瞬间,那光球外的气流速度一点点地慢了下来,那光球也一点点地缩小,最终紧贴在恶心鬼周身,变成了他的随身衣物,封龄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她竟盯着一个裸-男犯了许久的花痴! 她完了,要是让秦术知道她就惨了。 光球一点点形成了恶心鬼周身的衣物,恶心鬼在穿着妥当之时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那飘逸柔和的模样,像极了从云端缥缈而来的仙子。 而在他飘落到地面的瞬间,原本静立在一旁的高运泽和诺诺瞬间回过了神来,纷纷向恶心鬼扑将过去。 恶心鬼却动也未动,只在诺诺和高运泽即将接触到他的瞬间动了一下身形,封龄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就见诺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将大眼睛瞪的溜圆。 高运泽则是直挺挺地站着,动也不动,直到恶心鬼扬起右手拍了一下高运泽的脖颈,就这一下子,竟将高运泽的脑袋直接拍的滚落在地,身首异处! ===第四十四章 戈元鸣 而高运泽那刚缝合不久的脑袋就这么骨碌碌地滚到了封龄的脚边,像一开始在停尸柜里那样,睁着眼睛瞪着封龄,黑眼珠是浓墨一般的重色,白眼珠却是泛着石膏色的青白,鼓囊的血丝横陈其上,一双眼睛死命地往外凸,像是随时能从眼眶中蹦出来。 见多了恶心鬼变身之后赏心悦目的模样,冷不丁见到这种凶残的场面让封龄难以接受,没绷住大声地尖叫了起来。但也只是短促而尖锐的一声,随即便立马死死地将嘴捂住。 高运泽头都掉了仍不死心,身子再次朝恶心鬼奔过去,滚落在地的脑袋也在地上疯狂地四处滚动,瞪着血红的眼睛,将牙齿咬的咔咔响,在见到了角落里的封龄后,竟猛然从地上窜起,大张着嘴朝封龄飞了过去。 封龄吓得不轻,急忙四处逃窜,但那人头居然会转弯,封龄逃到哪,那东西便撵到哪,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便咬上封龄。 恶心鬼见高运泽凶悍袭来的身形,仍是不疾不徐,只在他即将来到自己身前时,右手捏起一个指决,继而朝高运泽一指,高声喝道:“妖魔退散!” 指决指向高运泽的瞬间,高运泽浑身陡然燃起巨大的业火,瞬间爬了高运泽满身!高运泽那正在追赶封龄的人头忽然发出尖利的痛呼,而后竟像得到了动力一般,猛然一个前扑,一口咬在了封龄的肩膀上! 封龄只觉得肩上一阵剧痛,反射性地弯下腰,背过身去将那死死咬住她肩膀不放的人头拔到了自己怀里,接着发了狠地沿着法医室的门,狠狠地扔了出去! 狰狞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弧度飞出了众人的视线,在业火中不断挣扎的高运泽的尸身见自己的头被封龄扔了出去,身形一晃,转而便追了出去,跑到了走廊里。 正巧撞见了跟随封龄而来的秦术,秦术方才听了封龄尖叫,心下担心,陡然见这么一个火人窜出来,还是没有头的,暗道不好,忙要越过高运泽进去看,而高运泽不知道是怎么的,竟不管不顾地拦在了秦术身前,不让他过去。 秦术心里焦急,知他并不是灵体,本无心理他,但眼下高运泽自己作死往他身上撞,秦术登即便捏了个指决,无视他周身的巨大业火,将中食二指戳在了高运泽的眉心,将他体内的灵瞳强制抹杀,几乎是一瞬间的,高运泽强壮的身躯轰然倒在了地上,周身的大火也猛然熄灭了,再去看人,外表却毫发未伤。 原来,这火只能令灵体煎熬难受,并不能伤人,眼下高运泽体内灵瞳已灭,火自然也就熄了。 秦术便看也不看他,雷厉风行地往法医部走过去。 法医部此时一片安静、祥和,高运泽追着自己人头而去,诺诺又直挺挺地躺着,瞪着眼睛好似老僧入定似的无半点动作,但封龄知道她肯定没有危险,否则,定然也会像萌萌那样,魂飞魄散化为飞灰,哪还有余力保持实体? “你把她怎么了?”封龄蹲在诺诺身前,伸出食指去戳诺诺的脸,见她没反应,便问恶心鬼,“如果我说,她是我朋友,你别杀她,你会采纳我的意见么?” 恶心鬼始终笑盈盈的:“会,你的话我都会听。”开口之声叮咚脆响,宛若清泉,闻之沁人心脾,叫人心旷神怡。 封龄腼腆地笑了笑,说道:“你能说话了啊?你可终于能说话了啊祖宗诶!你不知道我前些时候猜你的心思猜的那叫一个凌乱呐,想的披头散发的都想不出来你到底是想让我干什么,啧啧,这下好了,下回您要是有吩咐,直接交代,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 恶心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点头,学着封龄的语气道:“不不不,这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表达的这么抽象,让您老受累,您受累,下回我一定把话往贼简单了说,您打眼儿就能懂的那种。” 你看,这沟通多重要啊!封龄心道,不仅沟通重要,长相更重要啊!你看,到底还是尼玛这样子看着顺心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完美无死角,不像之前那个模样,虽说也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但无死角的意义却有本质区别啊——这张脸叫秀色可餐,那张脸看了只会叫“妈呀!” “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儿啊?”封龄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位的名字,以前是没机会,好吧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她根本不想知道,眼下妖怪变成妖孽了,烂肉变成美男了,她总不好一直叫人“恶心鬼”吧?这不睁眼说瞎话么?就这脸,这身材,恶心的起来么? 丑男才叫恶心,帅哥邋遢起来那叫慵懒! “戈元鸣。”他说,“金戈铁马的戈,元龙高卧的元,一鸣惊人的鸣。” 封龄默念了一遍,便笑嘻嘻地表示自己记下了,转而又道:“我叫封龄,封印的封,年龄的龄。” “我知道。”戈元鸣笑起来一口白白的小牙,丹凤眼眯成一条蜿蜒上挑的线,纤长的睫毛微微上翘,是个温暖而柔和的表情。 封龄让他笑的精神恍惚,闻言很自然地接了一句:“诶?你怎么知道?” 谁料这句话不知道是犯了戈元鸣的忌讳还是怎么的,戈元鸣将脸色一板,不再言语了。 封龄见他如此,讷讷地张着嘴,半晌才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把诺诺怎么了?” “略施法术。”戈元鸣也许在为方才撂脸子的事情不好意思,便详细地解释道,“她来寻舍利的目的不过为了记起前尘往事而解除此地的禁锢,眼下舍利让我吃了,我定然有责任让她回想起往事。” 顿了顿,戈元鸣又道:“其实任何一个略通此道的人均能唤醒记忆,只是她受了他人教唆,竟然费劲千辛万苦要来偷取颅内舍利,真是愚笨。” 封龄想起诺诺胁迫自己来地下三层是那决绝的语气,想起她们面对千万战魂时倔强的神色,想起萌萌,从她遇见萌萌,到萌萌自爆灵体,永远消失这期间所有的事情,电影一样在她眼前闪过…… 眼前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她们为了这颗舍利,为了能够解脱,为了自由,简直煞费苦心!然而,戈元鸣眼下却告诉她,她们上当受骗了,她们这一切根本是白忙活,萌萌的牺牲简直是不必要的行为。 “你根本不明白!”封龄望向戈元鸣的眼神有些犟,“她们不是愚笨,是勇敢和坚强!” 戈元鸣噗嗤一声笑了:“的确,送死的勇气不是谁都具备的。” 封龄微眯了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一张那么好看的嘴里说出来的,登时就变了脸。 对他的好印象瞬间全泡了汤,想不到他人长得天仙儿似的好看,性格却如此寡淡。别人的行为就算再不好,他也不应该用这种嘲笑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他看来无足轻重,但却是别人心上的伤口,一触就疼的伤口。 “对,她们是蠢,就你聪明行了吧?你多聪明啊——咱们在这鹬蚌相争,你渔翁得利的多方便啊,别人煞费苦心得来的东西,你只要伸伸手就抢到自己嘴里了你多牛嘛!”封龄险些气炸了肺,不停数落道,“你牛你怎么不亲自来拿?等别人整完收工了你就来捡便宜了我你挺要脸啊!别人都笨就你行,你行你怎么不上啊?!别特么在这瞎……” 戈元鸣一张俊脸被她骂的挂不住,不等她说完,便反驳道:“我就不上!我就逼逼!蠢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都蠢到天边儿了还不觉着自己智商低!” “那是我想渔翁得利么?她吃下那颗舍利想起前尘往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昂?!”戈元鸣也被激起了脾气,吼道,“我让你千万别来这地方你听了么?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怎么滴?不该帮的忙瞎帮!那点小破英雄主义作作祟你还反了天了我看!你自己回想回想,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来了之后走的掉么你想过没有?可您多伟大啊,为了帮俩小鬼丫头,自个的命都能往出豁!眼看着要坏菜,我出来救你还成了我不对了?!贼喊捉贼,死丫头凭地没良心!” 封龄让他这无比熟稔的口气吼的完全愣住了,讷讷地问:“你到底是谁?” “你说啊……”封龄发现自己能碰到他,于是伸手把住了他的肩膀,摇晃着问道,“你为什么屡次救我?” ===请假公告: 亲爱的读者们,我是《温暖的尸体》的作者梁乂橙,因某些不可抗力,无法保证3月14日的更新,我很惭愧,特来请假,并请求各位读者的谅解。 至于“某些不可抗力”指的是什么,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第一,读者手速慢的问题,这个在目前恐怕很难得到解决了。 这篇文写起来还是比较烧脑的,前期作者就挖了很多坑,埋了很多伏笔,每个人的出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作者真的是很用心很认真地想写好这篇文,所以灌水的现象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 也有可能因为作者本身就是个手残,总之,写这篇文的时候,我一个小时只能写一千多字,虽然我更新的不多,但每天五千字也要花上四、五个小时来写。 刚开坑的时候还好,但是前几天因为生病,存稿用尽,速度又慢,吊完水回来之后时间非常赶,大家也很容易看到,我连着把五千字并为一章已经好几天了,原因无他,正是因为身体不适,想尽快写好休息,因此偷了懒。 此事欠妥,在此向各位郑重道歉! 编辑也就此事严重批评了我,我保证会在这几天之内重新分好章节,还各位一个良好的阅读环境。 第二,关于以上所说的关于前几天生病的问题,在此便不做重复解释。 第三,因为回校变动而导致的没时间码字的问题,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 作者目前是条大四狗,不知道各位怎么定义大四狗的,反正我这条大四狗端的不要脸——大四全年是没有课的,用来给学生找工作,但作者自个随便在个小工作室里混了一个月日子就溜号回家折腾小说了。母上对此颇有微词,因此在家赖过了年我就赶紧回学校避风头。 回学校其实挺好的,爹看不见娘管不着,不用相亲赔笑脸,不用带亲戚家熊孩子,也不用管那些家长里短的鸡零狗碎,清静又自由,有利于更新。 但是呢,这都是以后的便利,目前的问题是:作者老家离学校很远,火车要19小时,又没有直达的高铁、飞机,转来转去的我嫌费事,于是这几年作者都是况且况且着回学校的,这次当然也不理外。 一路坎坷略去不提,今天(也就是3月14号)到了学校以后,就着这浑身酸痛的劲儿我觉着自己离报废也不远了,于是特跟编辑请了假,并在此坚强地跟广大读者发表声明。 综上:作者3月14日实在不宜更新,敬请各位读者谅解!(明日恢复正常。) 愿诸位周末愉快! 梁乂橙敬上 ===第四十五章 臭道士 秦术一进法医部的门,就瞧见自家媳妇扒着一白衣男人的肩膀,表情哀戚,神色凄惶,紧拧着眉,微张着嘴,那模样很自然地让秦术想到了分手后再次见面的小情侣。 电视里不都这么演么,两人冤家路窄,一人捏着另一人的肩膀,摇着头,凄苦地问:“你为什么离开我?”封龄此时的表情跟动作与此如出一辙。 这让秦术很头疼。 那边封龄还在问:“问你话呢,你说啊?!”话音还没落,冷不丁让人给拽开了,一抬头,就瞧见秦术那张青黑的脸。 “秦术!”封龄惊叫一声,“你怎么摸到这儿来了?” 秦术低头瞪了封龄一眼,咬牙切齿的表情表示着他现在的心情:回家再收拾你! 就在两人吹胡子瞪眼的档口,戈元鸣说话了,他好笑地看了眼被秦术藏在身后的封龄,摇了摇头,又去看秦术,说道:“秦少,好久不见了。” 秦术这才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一边几不可见地打量他,一边礼貌地应道:“哪有好久,也就十来天而已么,戈少别来无恙吧?” “劳的秦少惦记,戈某好得很。”戈元鸣回应道,“见秦少神色不错,怕是麻烦已经解决了吧?” 秦术却并未明确回答,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搭腔。 原来两人认识啊!封龄心里可谓波涛汹涌,能和秦术寒暄周旋的上的人可不多啊,换言之,秦术这吊儿郎当的样儿,能入他的眼搭的上话的人可不多啊!这戈元鸣到底是什么来头? “老公,他是谁啊?”封龄从秦术身后探出脑袋去看秦术的脸,问道,“他救了我好多次呢。” 封龄让自己这软趴趴的语气闹的浑身鸡皮疙瘩,但是为了从秦术嘴里套话,不使用终极手段估计也没头绪,于是,一狠心就决定跟秦术撒个娇。不过,秦术平时看着油盐不进地,不知道这招对他好不好使。 出乎意料的,秦术似乎很受用,回身摸摸封龄的脑袋,语气轻柔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谢谢戈少,戈少轻易可是不出手的。” 得,半点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谢谢戈少救命之恩。”封龄老老实实地跟戈元鸣道了谢,戈元鸣又礼貌地表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什么的,让封龄不必挂心。 封龄心说你又不是和尚,这么慈悲为怀真的不是装的么? “咱们兄弟这么长时间没见,本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的,但是戈某还有任务在身,回去晚了怕要让家师着急,便不打扰二位了,先走一步。”戈元鸣礼貌地说道。 秦术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走,不料封龄却将他拦了下来:“等会儿啊,你走了诺诺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一直在这躺着吧?” 戈元鸣笑了笑,上下打量着封龄,发现封龄左手上戴着的一个手链很有意思,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说是手链,其实也就是一根红绳栓了个铜钱而已。 “这手链挺好看的。”戈元鸣笑着道,“大有来头吧?” 秦术望向他的目光实在称不上友好,但要明着赶人又显得没风度,只好煞神似的立在一边,臭着脸,听戈元鸣跟封龄讨论手链的问题。 “什么来头啊没有的事儿。”封龄道,“我姐给的。” 戈元鸣上前捏了铜钱在手里看,看到非常清晰的“乾隆通宝”四个字繁体字,扬起嘴角笑了笑,道:“之前你不是担心那小姑娘出不去么?我现在将她附在你这铜钱上,你带她出去之后,在这铜钱上敲三下,她要是想出来,就能出来了。” 封龄连忙点头,戈元鸣只动了动手指,躺在地上的诺诺便消失了。封龄觉得十分神奇,还想拽着戈元鸣说两句什么,冷不丁瞧见秦术青黑的脸,便讪讪地住了嘴。 戈元鸣再次提出告辞,封龄这回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拦着他了,只好默默地目送着戈元鸣高大修长的背影走远。 而几乎在戈元鸣出门的一瞬间,秦术就回头朝封龄狠狠地甩眼刀子,要找她好好算笔账。 可封龄还在想戈元鸣到底是什么来头,又为什么要屡次救自己的问题,根本没瞧见秦术对自己的瞪视,反而下意识地望向戈元鸣离去的方向,兀自发着呆。 而她这副表情在秦术眼里,却分明是因为舍不得戈元鸣而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登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揪了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咬牙切齿地道:“人都走到天边儿去了你一副望夫石的样儿是有多舍不得?要不要给你拿个望远镜方便你继续观测啊?” 封龄立马就知道他误会了,不免觉得好笑,起了逗他的心思,遂摆出极其正经的神态,道:“好啊,最好是天文望远镜,够看十条街的那种!” 气的秦术差点撕了她的嘴。 “哼,够看二十条街也没用!”秦术小孩子似的犟嘴,“他家离b市远得很,坐飞机要四个小时,以后你一天天的什么也别干了,尽蹲望远镜跟前观察他吧!” 封龄见他一副有怒不敢发的憋屈样,心里险些乐出朵花儿来,便愈发添油加醋地道:“那算了吧。我也没想一天到晚看人家,我就是觉得那小哥长得也太好看了!那脸蛋儿,那肌肉,那大长腿!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都没他好看!” 秦术对自己的长相其实并没有应该有的自觉,根本不知道封龄口中“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指的是谁,因此,他倒是不在意封龄觉得自己没有戈元鸣好看,而是生气封龄在自己面前对另外一个男人摆出这么一副花痴的姿态来。只是,他向来不喜表露真实想法,心里越气面上却愈发平静。 “长得再好看也没用,他又不好你那盘菜。”秦术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摇晃她的脑袋,恶意地道,“你,死,心,吧。” 封龄这次是真好奇了,连忙追问道:“为什么呀?” 见秦术不答,她自己又想了想,小心地问道:“难道?他不喜欢女哒?” “差不多吧,反正你啊,肯定没戏。”秦术上上下下地瞥着封龄,嫌弃意味明显。 封龄简直像发现了什么明星八卦似的,愈发好奇地问道:“那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有蹊跷的时候就驱魔降妖,没事的时候就婚丧嫁娶,死人的跟人往生超度,生孩子的给人测命赐福……” 秦术咧着嘴笑,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戈元鸣的工作,要是不看他的眼神,还真觉得他此时的表情温柔绅士,如沐春风。 封龄愈发高兴,做出明了的表情,点头道:“哦,是名阴阳先生啊?” “狗屁!”秦术忍无可忍地咆哮,“丫就是个臭道士!” 丫就是个臭道士!丫就是个臭道士!!丫就是个臭道士!!!…… 封龄见秦术这模样,心里是好气又好笑,其实她是真的想打探戈元鸣的消息,不过,见秦术跳脚的样子好玩,才起了逗他的心思,眼下见他真怒了,也不好好回答她的问题,便又正色道:“我是真有事问你。” “我之前跟你说过有个恶心鬼救了我好几次,你记得吧?”封龄压低声音,神秘地道,“就是那个戈少爷!” 秦术脸色大变。 “你那会儿说,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封龄道,“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灵山县的县医院里,还是你亲自送我过去的。之后,他好像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救了我好几次。” 封龄将恶心鬼救了她的几次经过挑出来跟秦术说了,又告诉了秦术萌萌跟诺诺胁迫她来此拿颅内舍利最后被恶心鬼抢去,从而食之蜕变的事情。 “我亲眼见他在我面前从一坨烂肉变成一个举世难见的大帅哥!”说到这,封龄做西子捧心状,夸张地道,“一想到这么帅的小哥连番救了我这么多次,我就好感动,你说我怎么报答他呢?以身相许好不好?” 秦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封龄捂着嘴咯咯的笑。 秦术不理封龄的撩骚,说道:“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十天前,他替他师父无籍道人来家里办点事。” 封龄登时没了逗闷子的心思,诧异道:“卧槽!那他在遇到我之前,总共才经历了三天?!在这中间的三天时间里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正常腐烂的话,三年也烂不成那个样子啊!” 秦术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那你说,他一直跟着我,又屡次救我,会不会等的就是这一天?” 封龄好似柯南附体,推理道,“他一定有什么预测的能力,知道我会来这里拿舍利子,所以就一直跟着我,这期间我有什么危险,他自然也就一并解决了,为的就是让我能顺利拿到舍利,让他变回真身?” 此事太过蹊跷,又难以找到证据,只能靠瞎猜。 秦术还没有说话,封龄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恐地问道:“依你刚才的观察,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第四十六章 婴亩阵 “是人。”秦术道,“只是不知道,原本的三魂七魄还剩下多少。” 封龄脸色一白,掩饰性地拨了拨头发,笑道:“哈!少了三魂七魄还能活命?好神奇啊!” “当然能,你度娘一下就会知道。”秦术也不拆穿她,只是道:“人的元神由魂魄组成,三魂指的是天魂、地魂、命魂。天魂主意识,决定着可以享多少福;地魂又称识魂,主行为力,代表着要受多少罪;命魂主寿命,能活多少岁全看命魂的功德。” 秦术仔细解释道:“七魄属命魂宫,主要影响身体机能:一魄天冲,主健康,二魄灵慧,主感官、智慧,三魄为气,主运道,四魄为力,主精神力,五魄中枢,主免疫,六魄为精,主情-欲,七魄为英,主代谢。” 解释完这些,秦术又道:“少了天魂,人就会痴呆。少了地魂,人就会发疯,少了命魂,人就容易生病,少了七魄中的任何一魄,也只是身体机能会出现问题。所以,三魂七魄若有残缺,并不会死,顶多命途坎坷一点。” “另外,三魂七魄形成元神,若能将元神之力与符咒、阵法融会贯通便称之为‘元力’,与武学之中所称的‘内力’、鬼怪身上的煞气都是一个道理。而刚刚戈元鸣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强劲的元力,因此,他目前为止,还算是人类。” 封龄听着这一切,却一改往日兴趣浓厚的样子,只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并不答话。 秦术叹了口气,揉了揉她柔顺的黑发,并没有打算因此放过她,而是道:“你可知我为什么从小要靠煞气喂养?” 封龄诧异地抬头看向秦术,他背光而立,表情隐在一片黑暗之中,封龄只看得见他那被明晃的灯光镀的温暖、柔和的轮廓以及那带着向上扬起的唇角。 “我说我死了二十多年,其实并没有骗你。”秦术双手捧着她的脸,温柔地解释道,“我生下来就是死胎,并无魂魄。” 他高大健硕的身形遮住了身后的灯光,将封龄完全笼罩黑暗中,但他依然能看清封龄流转的目光,好似含着万丈星辰一般晶莹、明朗。 秦术望着这双眼睛,生平第一次放下所有戒心与伪装,向封龄说起自己离奇的身世。 原来,秦术的父亲并为等秦术出生便意外身亡,作为遗腹子的秦术成为当时秦震天唯一的希望,然而,秦术出生当天,不仅秦术的母亲难产而死,更让秦震天痛苦的是——秦术竟是个死胎! 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秦震天将儿媳与孙子的尸体带回家中,兀自痛苦,甚至一蹶不振,直到当时一位非常有名的阴阳先生登门拜访。那位阴阳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封龄的父亲——封遗骨。 秦震天只当他想揽下自己儿媳和孙子葬礼的活计,加上当时封遗骨的名望极高,便准备将葬礼交由他大拿,不料,封遗骨并非为此事前来。 他走到秦术的小棺材前左转了三圈,右转了三圈,最后摸着一把山羊胡,慢条斯理地道:“小少爷,命不该绝。” 秦震天一听此事有门儿,连忙顺杆而上,问起了此话缘由,封遗骨却端起架子来,只说等秦术满了十二天的时候他再登门拜访,定能将小少爷没有归位的魂魄拽回来。 只是,需要秦震天在秦术的母系亲戚中寻一位同性亲戚,他有大用。并交代道:此事过后,将对那位亲戚的人生有颠覆性的影响,叮嘱那人一定要做好准备,又让秦震天务必保密,其余,便如何也不肯透露。 秦震天依言找来了秦术的一个表哥,名叫苏易,当时也只有十一个月大。等到秦术十二天的时候,封遗骨真的再次登门,只对秦震天道:“准备五十万钞票,我有大用。” 而后就抱着苏易来到了秦术的灵堂,将秦震天撵出门外后,紧闭门窗,兀自留在灵堂,不知做何。 秦震天自是不敢怠慢,忙让下属取了五十万现金过来,等候封遗骨所说的“大用”。 须臾,只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转眼竟漆黑如夜!与此同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眼下已是深秋,这样的疾风骤雨实属反常。忽然,一阵诡异的凉意袭来,冰的秦震天浑身一震。 并不是天寒地冻的冷,那种冷,就深夜时分孤身走在两边都是残墓野坟的荒野小路时,有人冲着他的后脖子吹凉气的惊悚,让他这个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常胜将军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容得他多想,秦术的灵堂陡然传来一声婴孩啼哭,声音声音尖锐凄厉,好似猫叫。 更让秦震天觉得诡异的是:就是这声哭叫,竟让原先突如其来的狂风雷电像听了解散哨似的,瞬间消散了。等到婴儿哭了三声以后,原本漆黑如夜的天空已然拨云见日、晴空万里。 秦震天顿觉大事不妙,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十分焦虑,隐约觉得这事和灵堂里的封遗骨有关。 没让秦震天多想,封遗骨便抱着两个孩子从灵堂中走了出来。 秦震天一看,大惊失色——他那原本浑身青紫,双目紧闭的孙儿,此时正骨溜溜地转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望着秦震天,高声嚎哭着,那声音尖锐凄厉,好似猫叫,正是秦震天方才听到的那阵动静。 秦震天脸色大变,忙将目光移向封遗骨怀中的苏易,见苏易并无变化,不由奇怪,质问封遗骨。 封遗骨却只道:“略施阵法,招魂换魄,令孙已无大碍。”说着,将两个娃儿递予秦震天,拎着那装有五十万钞票的袋子,施然离去。 秦震天想了想,冲着他高声喊道:“可否告知是何阵法?!” 封遗骨身形一顿,并未隐瞒,将此项能“招魂换魄”的阵法告诉了秦震天,阵法名曰:“婴亩阵。” “之后他就消失了,直到十五年前才再次出现在,第一件事却是还了当初从爷爷手中拿的五十万。然后告诉爷爷,说婴亩阵是有时效的,看我的模样,顶多能活到二十五岁。” 说到这,秦术目光灼灼地望向封龄,温声道,“在爷爷的央求之下,他才勉为其难地告诉爷爷,若想我二十五以后仍继续活命,需寻一位能通灵掌阴的女子与我灵婚,自此以后,日日以煞气为食,半人不鬼。 秦术顿了顿,又道:“爷爷这些年一直在研究所谓的‘婴亩阵’,但却一无所获。直到前不久联系上了封韵,她是封遗骨的女儿,又是封系术法的嫡传,所以,爷爷一开始想要我和封韵灵婚。” 封龄听着秦术的故事,脸色惨白一片,她慌乱地转着双眼,仓皇地道:“咱们先离开这里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着就要挣脱秦术。 秦术却不肯放开她,蒲扇似的大手紧紧扣住封龄的肩膀,强硬地要她面对,“你是知道婴亩阵的,对不对?” “什么婴母阵,婴公阵的,我不知道,你走开!”封龄死死地挣扎,要挣脱他,见秦术势必要问个清楚的样子,才软了语气,近乎哀求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逼我,好不好?” 秦术看着这样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再也狠不下心追问什么,于是一把将封龄抱在怀里。 “好,我不逼你。”秦术的声音缥缈空灵,“我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而已,你别有负担,别多想。” 封龄狠狠地闭上眼睛,心里如坠冰窟一般荒凉——枉她逃避了这么多年,原来该来的,终归躲不过! ===第四十七章 头七饭 秦术觉得封龄不对劲,自昨天从法医部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有点精神恍惚,期间封龄问过高运泽,秦术得知高运泽已送至b市殡仪馆实行火葬,如实跟她说了之后,她便更加沉默了。 秦术刚想跟她谈谈,她就说要去看封喻枢,而后几乎是落荒而逃,留秦术在她身后为难地捏着眉心。 封龄表现的很不安,一不小心给弄塌了封喻枢花三天用积木堆好的埃菲尔铁塔后,连封喻枢都察觉了出来,问她怎么了,封龄自然不可能给小孩子说这些,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封喻枢蹲在封龄对面,小小的面圆子似的一团,黑亮的大眼睛望着她,歪着脑袋,问道:“你跟妈妈怎么样了?” 封龄手一抖,下意识地看过去,见封喻枢一脸平静,才笑道:“挺好的啊,你知道的,她非常忙,但是她每天都要问我你的消息,她还是很爱你的。” “为什么啊?”封喻枢大大的眼睛里透着疑问,望着封龄,苦恼地道,“她每天都来,为什么还要向你问我的消息呢?” 封龄浑身的血色都褪去了,惊恐地看着封喻枢,无法判断这话的真假,封喻枢的精神出了问题么?因为太思念母亲了,导致的幻想或者精神分裂? 如果不是封喻枢的问题,封韵每天都来的话,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她今天来了么?”封龄连忙问,“她平时都什么时候来?” 封喻枢早些年的时候就知道封龄跟妈妈的关系不好,也早就想劝两人和好,因此也毫不隐瞒地道:“今天还没有来呢,她每天差不多下午三点的时候过来,到你来了她才走。姨母,为什么妈妈来不用换无菌服?” 封龄无法解释太多,只好撒谎:“因为妈妈是最神圣的,细菌都害怕她。” 封龄在无菌室陪了封喻枢一会儿,医生又开始赶人,封龄依言离开无菌室。等她像往常一样准备离开的时候,医生却叫住了她,说想跟她谈谈封喻枢的精神问题。 封龄一见这阵仗,就知道这事不好办了,她亲眼见过鬼,所以才会怪力乱神,要是让相信科学的医生相信封喻枢是在跟自己母亲的鬼魂说话,这太天方夜谭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说不定封龄也会被当成神经病。 只好老老实实地听着,医生将他带去了办公室,办公室有针对住在无菌室里的孩子的观测录像,医生将自觉得有问题的几段打开给她看,封龄看到内容后,大惊失色! 录像中的封喻枢每到一个固定时段就开始自言自语,时不时摸摸自己的头,然后就笑的很幸福,或者是自己窝到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自己身侧,就好像有人在哄她睡觉。 “这……”封龄指着电脑上的画面,真的不知道究竟是封喻枢精神分裂的人格,还是因为封韵的来了。 医生表情凝重地看着封龄,说道:“我们已经了解到封喻枢母亲去世的消息了,您目前是她的法定监护人,虽然您对她的照顾已经无微不至,但在她的精神方面,我们希望您能给予更多的关怀。儿童的心理健康也是我们重点关注的事情,为此我们成立了讨论组,但是,目前她的身体情况,院方表示并不支持她看心理医生或者服用任何药物,建议先让她自我调节一段时间,您觉得呢?” 这个建议正中封龄下怀,便连忙点头同意,道:“劳您费心,以后要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请您及时通知我,我会马上过来。” 而后医生又跟她交代了很多关于儿童心理方面的注意事项,封龄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可一直等到了下午五点,也不见医生联系她,她心里有点着急,因为今天是封韵的头七,依照习俗,她今天要在家里给封韵准备一顿饭。 可是707已经被拆了,不知道封韵还会不会回去,所以她才想在医院等,但是现在封韵迟迟不肯来,而至于当初承诺帮她找封韵的萌萌已死,诺诺又沉睡在铜钱里,实在叫人头疼。 封龄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遵照习俗做好饭回一趟兰桂小区,昨天刚动工,说不定还没拆到f座,做好了打算,封龄便将想法和秦术说了。 秦术没有反对,但也没表示同意,而是问她:“你见到她之后,想问什么?” “问点什么都行,总比现在两眼一抹黑的强。”封龄已经打定了主意,“至少先把她的尸体找出来吧,总得让她入土为安。” 秦术平静地望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说道:“好吧,我帮你准备,但我要跟你一起去,从今以后,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 封龄一愣,过了半晌,才无助地说了句:“好……” 之后,秦术就依言将封龄带了出去,并让人着手准备香案跟祭品,封龄要去给封韵准备头七饭,于是让秦术将车开到了菜市场,买了些封韵爱吃的菜后回了她之前租住的小房子里。 封龄很早就自己出来住了,家具之类一应俱全,倒也不至于寒酸,她先让秦术在客厅等,自己进了厨房倒腾。 晚上十点的时候,封龄跟秦术来到了正在拆迁的兰桂小区,因为昨天刚动工,封韵所住的f座并没有被拆。只是整个小区都已经停止供电了,仅在工地外留了两盏照明用的大灯,其余的地方早已被夜色遮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那些久无人居的老房子,就算在大白天往里看,也总是黑洞洞的一片。而且总觉得一股扑面而来的潮气和霉味,阴森森的让人稍微一靠近便本能地汗毛倒竖。 此时封龄对那种感觉十分有体会,她僵直这身体,站在f座门前,望着黑乎乎的门洞,想到自己即将去做的事情,不由地就觉得毛孔发紧,平白觉得阴冷。 秦术站在她身边,很自然地去捉她的手,秦术的手很大,将封龄的拳头包了个全。他先是整个握住封龄的手,见她死死地握着拳,便一点点地将其舒展开来,再缠着她十指相扣,安抚地捏了捏。 封龄望着身侧人宽厚的肩膀跟完美的侧脸,忽然就没了一开始的恐惧。抬起步子就要往里走。 秦术早让人准备好了香案,此时让人点了蜡烛抬着往上走,蜡烛带来微弱的红光在黑暗中打开一个缺口,总算让人没有那么害怕,封龄扛着招魂幡跟秦术走在前面,四个各抬着香案的一角的大汉紧跟其后,队伍的末尾是上次那个帮封龄跟秦术结灵婚的道士。 走在后面的道士一边随着几人往上走,一边抓起一把把值钱往空中撒,说来奇怪,此时整栋楼已是门窗紧闭,楼道里风丝都没有,但是道士每每将值钱洒向空中,那黄纸便纷纷扬扬地往后飞去,打着旋儿往后飘。 愈往上走,这种感觉愈发明显,香烛的火苗也时不时往后倾斜,每当这时候,道士便要在口中大喝一声:“有主勿争!”而后朝空中连撒三把纸钱。 等道士念了七遍“有主勿争”,几人来到了七楼,这时候道士却不肯走了,站在楼梯口,耍着桃木剑跳了一会儿,在楼梯口撒上一层红颜色的香灰,弄完这些后才继续往空中撒着纸钱,一步三顿着往前走。 因为道士事先交代过,于是封龄早已在门前等着,等道士来到案前以后,众人自动散开,扛着招魂幡的封龄要站在背对楼梯口的方向。 道士来到案前,围着香案左转三圈,而后右转三圈,最后站在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朝空中连撒三把纸钱。 见纸钱纷纷向后飘去,道士便道:“孝子留下,其余人将香案请进屋去吧。” 此时是晚上十点半,四个彪形大汉将香案抬到屋中,原本就微弱的烛光逐渐远离,封龄扛着招魂幡孤身一人站在漆黑漫长的走道里,害怕的双腿都发软。 走廊里明明门窗紧闭,但封龄明显觉得众人进屋以后,背后就起了阵风,那风冰凉,卷着地上的黄纸簌簌地追上前来,封龄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招魂幡,身边飘过几张黄纸,封龄听见招魂幡上的阴铃叮咚作响。 封龄想起道士跟她说过的话:阴铃响,冥魂至,头七饭,无心吃。 大体意思就是头七这天,若是招魂幡上的阴铃响了,定是已故的亲人回来了,而且过的并不高兴,对活着的人有着怨念或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连亲人悉心准备的头七饭都没有心情吃。 这是非常不吉利的现象:若是对亲人有怨念,定然会略施惩戒,以消心头之怨恨,若是小怨还好,顶多倒霉,若是大恨,勾魂索命也不是没有的事; 而有心愿未了的话,魂魄则会在人间逗留徘徊,不愿归去地府,影响投胎,多半是要祸及亲人。 封龄竭力忽视身后呼啸的阴风,心中愈发惴惴,她原本以为:自己虽然跟封韵闹了许多年的别扭,但大恨什么的却不至于。 可眼下这情况实在出乎封龄的意料,招魂幡上的阴铃跳跃的愈发欢快,封龄在这急促的叮铃声中无奈地叹气——她此番前来,竟不知是福是祸。 ===第四十八章 肝儿颤 封龄十分害怕,却又不敢出声打扰屋子里摆案的人,只好捏紧了拳头,咬着牙硬撑着,心中默默期盼几人快些出来。 所幸道士等人并未让她等候太久,须臾,便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 道士出门的一瞬间,身后呼啸的阴风停止了,招魂幡上一对阴铃也停止了跳动,但那道士是有些真本事的,一眼就瞧出了事情不太对劲。 于是微曲了右手做出掐算的姿势,指间飞快动作了几下,忽然动作一顿,赫然抬头望向封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怜悯。 道士捏了捏山羊胡,说道:“你若只想尽尽孝心,此刻便随咱们一同离开吧,头七返家见不得亲人,若让死者瞧了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有所牵挂,会影响投胎的。” “而且,如果死者生前对你有所怨怼,今夜便是索命的最好时机,你可千万想清楚。”道士语重心长地劝,“人死如灯灭,前事各自去,你何苦执念不化啊。” 封龄低着头拿手指抠着招魂幡,只道:“我意已决,道长别再劝我了。” 道士见劝不动她,干脆也不多费口舌了,只是交代道,“死者子时魂归,届时若是香、烛均灭,即是死者对你心存怨恨,你切记要将我给你的符纸贴于胸前,而后速速逃命; 若是烛灭而香烟直上,则是死者有心愿未了,你只需高呼其名,而后等她交代心愿便可,香案上备有纸、笔,她若在纸上写下愿望,你记下之后切记要将其与纸钱一同焚烧,半点不留; 若是香灭而烛火旺盛,则万无一失,此时你可向死者表明心事。事后,定要将案前火钵中的之前点燃,未燃尽时需向空中抛洒些许打赏过路亡魂,切记切记!” 封龄静静听着,表示记下了,道长再三叮嘱以后,才摇着头无奈地走了。 等众人走后,封龄将招魂幡固定在门前,便与秦术携手进了家门。房子里还保留着之前跟胡九太奶打斗过的痕迹,香案摆在正对着门的地方,封龄跟秦术坐在一侧破碎的严重的沙发上,等着子时的到来。 百无聊赖,封龄靠在沙发背上,望着烛火发呆,秦术坐在她身边,知她心情压抑,伸手去摸她的脸,无声地安慰。封龄感受到秦术手上温凉的热度,小心地蹭了蹭,将头歪在了秦术肩膀上,两人无声地偎在一起。 秦术身上有种淡淡的龙涎香,封龄不由地耸着鼻子多闻了两下,鼻子贴上秦术沁凉的脖颈,深深地嗅一嗅,满足地叹了口气。 “你属狗的?”秦术被她温热的气息喷的微痒,浑身不自在,不由地歪了歪脑袋蹭了蹭,恶意地道,“能闻出朵花来不?” 封龄起了逗他的心思,遂不理他这不痛不痒的嘲讽,噘起嘴在他脖颈响亮地亲了一口,见到秦术绷紧了的侧脸,心中大喜,嬉笑着又凑了上去。 秦术如临大敌地伸手去推她,封龄却愈发来了劲,双手扳着秦术的肩,凑过去叼住一块皮肤狠狠地裹,秦术十分无语,捏着她的后颈把她往外扯,气急败坏地道:“你丫真是狗啊?!” 封龄闻言,干脆一口咬了上去,力道大的秦术不由地“嘶”了一声,封龄听见他痛呼,不由地就咧了嘴笑,秦术不得已,遂伸手卡了她的下巴,迫着她张开了嘴,而后伸直了胳膊推着她的脸往外送,这才将自己的脖颈从封龄的狗嘴里放出来。 卡着封龄的手却不松,一把将她摁在了沙发上,封龄“嗷嗷”地叫了两声,想要挣扎,秦术带着微凉气息的高大身躯就压了上去。 “你是不是让什么东西附体了?怎么忽然这么主动?”秦术的大手仍控着封龄的脸,说这话的时候,低下头与她前额相抵,“你可真不会挑时候,眼下当着你姐的面儿,这么做有伤风化吧?” 封龄躺在沙发上,忽然觉得呼吸困难,知道玩的有些过了,看秦术这样像是要生气,于是哼哧带喘地想要从秦术身底下拱出来,秦术却摁着她不准她动。 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着,封龄略显燥热的呼吸尽数喷在秦术脸上,没一会儿,秦术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封龄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秦术原本捏着她脸的手松开了,顺着她小巧的下颌一路往下,停在了她修长的脖颈之上,秦术的手很大,几乎能将她的脖颈圈住。 若在平时,咽喉被人扼住是叫人心惊胆战的,封龄此时却平白觉出几分安稳,让原本凌乱的呼吸都平顺些。 但秦术却不尽然,平时呼吸微弱的近乎没有,此时呼吸里却莫名地带着股燥热,软软地吹在封龄颈间,带出一阵酥麻战栗的感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封龄想要跟秦术说话,可她只微张了张嘴,眼前的人忽然一个虚晃,封龄瞬间觉得脖颈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麻,像是瞬间点燃了炸药的引线,麻痹的感觉由颈侧瞬间窜到了心里,让她肝儿都开始颤。 秦术低下头啃她这一口,简直像啃在了她的心尖儿上。 “秦术……”刚一张嘴,封龄就被自己这软趴趴的语气惊呆了,这温声软语的小嫩嗓子能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么?诡异,太诡异了。 封龄感觉到秦术听到自己这话后,身体一僵,捏着自己脖颈的大手却愈发温柔了起来,修长的拇指摁在她颈侧的脉搏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带来的微痒让封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感觉和因恐惧产生的如芒在背完全不同,酥麻的同时明显还夹着燥热,但封龄仍觉得害怕,她开始玩命似的推秦术。 秦术却不肯放过她,有力地大手强硬地移到了她脑后垫着,稍稍一掀,封龄的下颌便仰了起来,修长的脖颈献祭似的拱起。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胳膊慢慢滑到了她的腰部,用极轻极轻地速度移到她腰后,握着她的细腰轻轻一托,原本就严丝合缝的两人贴的更紧了。 这一下几乎是将她紧紧圈在了怀里,秦术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儿就这么压在她身上,强大的存在感让封龄抑制不住地战栗,呼吸困难,窝在秦术身底下,小手攀着秦术健壮的胳膊,喘的几乎断了气。 秦术低头爱怜地望着她,温柔如水的眸子在烛光的照耀下仿佛含着万千星辰,封龄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猛然崩断了,失焦地望着秦术慢慢朝自己压过来的脸,动弹不得。 然而,就在秦术的唇即将贴上封龄的那一刻,房中原本火光摇曳的八个儿臂粗的红烛竟然齐齐灭了个干净! 随之而来的,是浓的化不开的妖异夜色。 ===第四十九章 同一人 “该死!”秦术低咒一声,顺着封龄推拒的力道从沙发上站起来,望着火烛尽灭的香案,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下意识的伸手去捉身旁的封龄,结果触了一手冰凉的手汗。 秦术打开事先准备好的灯,照向香烟直上的香案,松了口气道:“香还没灭呢,你别怕。” 封龄茫然地点了点头,四周巡视了一会儿,讷讷地说道:“我姐呢?” 见无人应答,忽地想起道长说的,若火烛尽灭,而香烟直上,则是死者有求于人,需高呼其名。 于是封龄扯着嗓子大喊:“封韵,魂归来兮!” 高亢的声调在空旷的夜晚传出去老远,像极了封韵刚死的那一晚,封龄绝望的哭丧。 无人应答,眼前也空无一物。封龄脚步有些不稳,嚯的一下跌坐在沙发上,一双手搓的面皮都红了:“她是不是不想见我?” “我好后悔……”封龄死死地抱住头,“我真后悔没能早点原谅她,弄的我现在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不肯来见我,一定是在怪我不听话。” 秦术在她身边,大手不停地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就在封龄兀自难过的时候,秦术敏捷地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嚯的地抬起头,好似淬了血的目光警惕地盯着门口的方向,那股逐渐靠近的凉气陡然一顿,像是被秦术惊着了一般,立在原地不敢动。 门口招魂幡上的铃铛玩命地嘶叫着,叮铃之声不绝于耳,封龄的心随着这铃声跳动的愈发慌乱。 她慌忙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连声地问:“封韵!是你么?”没人应,她便想要过去,却让秦术给拦住了。 封龄一愣,随即想道:就算此时是封韵回来了,她们早已人鬼殊途,保不定封韵会对她做出什么来,封韵是不是真的还在生她的气,她心里也没底。这么一想,脚步自然也就停了下来。 两边陷入了诡异的胶着,最终是门口的那股力量走了进来,待看清来人身份的时候,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你?”封龄错愕地问道,“你把我姐怎么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昨天夜里差点将封龄戳瞎了的高运泽!此时他已不是一副没有头的惨样,许是经过火葬的关系,他已然成了一名真正的鬼魂,浑身的瘀伤不见了,脖颈间缝合的痕迹也不见了,浑身上下完完整整,已是与常人无异。 显然是有入殓师帮他收拾过了,此时的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一身干净的黑色长衫,衬得面如玉冠,身材修长,竟是个儒雅温和的青年男子。 “红烛是你吹灭的?”封龄想到此人抢了自己给亲人悉心准备的头七饭,理所当然地生出些愤怒来,斥道:“有主的头七饭你也敢争?趁现在我还没有彻底发怒,快给我滚!” 相比封龄的气急败坏,高运泽简直淡定太多了,他走到香案旁的躺椅上坐下,还轻松地理了理长衫的下摆和并无丝毫褶皱的袖口,这番动作下来,优雅闲适,倒真是名副其实的浊世佳公子。 “烛火的确是我吹的,但我本意并非与旁人争食。”说着,暧昧的眼光在封龄跟秦术之间游走了一圈,补充道,“二位好雅致,我实在不忍心贸然打扰,这才吹熄了烛火引起二位注意,冒犯之处不好意思。” 封龄闹了个大红脸,瞪了秦术一眼,秦术也不在意,嘴边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状似无意地望着气定神闲的高运泽。 这正是他的高深之处,无论何时,喜怒不形于色,当然,面对封龄的时候,他是如何也做不出这副油盐不进的欠揍模样来的。 封龄看了看时间,此时是晚上十一点十分,并没有到子时,看了高运泽的确不是来抢东西的,这才稍稍定了神,决定听他说些什么。 “那你是想怎么样?”封龄怒瞪道,“没事赶快走,打扰了我姐姐回家,我定不饶你!” 高运泽笑了笑,道:“我自然是有事求你的。” “当日在法医部,是有人替我开了灵瞳,你取走我颅内舍利后,身体会进入自我保护机制,我才会诈尸。”高运泽道,“开灵瞳绝非易事,那人定不简单。” 封龄拧紧了眉,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问道:“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今天来,不会就是告诉我这个吧?” 高运泽听她这话,却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道:“不,此事和你有莫大的关联。” “你可知我为什么会死?”高运泽提到自己的死,却一点悲伤愤懑的感觉也无,反倒故作神秘地笑道,“你在拘留所的那晚答应帮我,事后关于此事你查了多少?” 封龄语塞,她当时答应帮高运泽,但是第二天就得到了封喻枢病危的消息,她忙着筹钱忙的浑身乳酸,哪还有功夫查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当初怪我,我没法开口说话,不能给你提供线索,没有头绪也无从查起。”顿了顿,高运泽又道,“但是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封龄有些无语,她想当个安静的美少女怎么就这么难?这日子过的啊,成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她到底是什么香饽饽,怎么什么鬼都来找她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封龄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嘴硬道,“天下有冤情的鬼多得是呢,一个一个帮我帮的过来么我,我又不是神仙!” 高运泽显然不把她这小孩子嘴硬的话当真,只笑道:“你的确帮不过来,但你肯定不会拒绝我,因为这件事,事关你自身安危,我为你提供线索,你应当谢我才对。” “你说跟我有关就真跟我有关么?”封龄好笑地挥着手,“你从大街上随便拽个小孩说是我生的,我也信你?” 高运泽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低低地笑了两声,才道:“你仔细回想一下,第一次身陷囹圄的情景——公路录像记录了下了你对我的暴行,对么?” “刚刚上任的尹文警官想做业绩,立马成立专案组跟进此事,搜捕之下,发现你回了家,便倾巢出动,将你逮捕归案,记不记得?”高运泽几句话,就将封龄那天的遭遇捋了个清楚明白。 封龄戒备地望着他:“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你别管。”高运泽继续道,“现在,你回想一下,你第一次见到你姐姐尸首的情况。” 见封龄显然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才笃定地笑道:“现在回想一下你姐姐的死状,再和我的死状对比,有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两人的惨样不由地在封龄脑中闪过,漆黑的夜里,滚落一旁的脑袋,消失的右眼,凸出的像是随时能弹出来的左眼,被扯掉的下颌,即将掉落的颧骨…… 一幕又一幕,照片一样此起彼伏地叠加在封龄脑中,瞬间充斥了封龄乌黑的瞳孔。 封龄猛然瞪大了眼睛,瞳孔因震惊而缩的只剩针尖大小——这两个人的死状,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之前就应该察觉的,太明显了,尹文笙也说,杀死封韵的作案手法跟高运泽的一模一样,但是她太痛苦了,她怎么也无法接受美艳知性的姐姐死后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因此总是避免去回忆,去深思。 今天高运泽却猛然点醒了她——杀死封韵的人跟杀死高运泽的,竟是同一个人! 杀死高运泽的,是那个名字叫存灜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鬼,那么,封韵也是她杀死的?! 存灜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五十章 燎原火 “觉得震惊么?”高运泽胜券在握地笑道,“让你震惊的远不止这些。”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封韵错愕的脸,笑道:“存灜杀了我之后才杀了你姐姐,她将我的头带在身边,所以我能看到这一切。她本来想在警车里就将你解决掉,但是让那个道士给拦了下来。” 高运泽这里所说的道士应该是戈元鸣,当时他还是只顶恶心的鬼。 “存灜当时的力量还没有这么强,道士将她重伤,她便逃窜了,仓皇之下我的头也被她遗弃。这时候我才能驱使自己的身体去找你,但是因为不能说话,完全等于鸡同鸭讲。”高运泽回忆道,“不过,也正是如此,我失去了所有有关存灜的线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像是在给封龄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直到你来到法医室,我才再次恢复了意识。”高运泽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给我开灵瞳的就是她。” 封龄坐在沙发上,听着高运泽的线索,再回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很多仍得不到解答,但是某些事情已经能完整地串联到一起了。 从拘留所到法医部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跟高运泽有关的却只有一点——萌萌跟诺诺的请求。 萌萌和诺诺请求她去拿高运泽脑中的舍利子好救她们二人出去,如此,十分自然地就将封龄引入了法医部。 事后,戈元鸣也说:她们二人是受人唆使,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分析到这里,封龄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事情和存灜脱不了干系: 1、在封龄梦里戳她的那一下几乎要了封龄的命,如果不是戈元鸣给自己吃了个药丸,她恐怕早已到地府陪封韵了。 2、存灜见此路不通,便唆使萌萌、诺诺将她逼去法医部,因为期间会经过负三楼,当日如果不是萌萌自爆灵体,那她就是有几千条命也不能从那里逃出来。 3、见封龄再次躲过一劫后,便将高运泽灵瞳开启,借高运泽的手杀死她。 说到底,还是存灜想杀她。 存灜到底想做什么?存灜目前已经杀了三个人,第一个是高运泽,第二个是封韵,第三个是兰桂小区的保安。 如果说后面三个是因为跟封龄有过接触,那高运泽是怎么回事?自己可从来没有跟高运泽有过什么关联。 “我记得你在拘留所的时候,用手比划着告诉我:存灜就是我,我就是存灜。”封龄紧紧锁着眉,问高运泽,“这是什么意思?” 封龄忽然想起在梦中的时候,她问存灜她们是一个人么,存灜告诉她“曾经是”。所以两个人才长得这么像的么? “我说这话,是因为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十分相似的气息。”高运泽说道,“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固定的磁场,足以构成一个人独特的性格和行为模式,我在你身上感觉到的,跟当初在存灜身上几乎一模一样。 高运泽继续侃侃而谈:“要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一个人有固定的指纹或者生辰八字一样,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没有两个人能有这么高的相似度,双胞胎也做不到,所以我说你们两个是同一人。“ “但是,很明显的,她不是你,你也不是她。”高运泽像是一个炫耀自己研究成果的学者,骄傲地道,“你可能以为存灜只是个魂魄或者是妖邪,但是,远远出乎你的意料,存灜是有实体的。” 高运泽得意地看着封龄脸上的震惊:“她可以拿的到任何实物,也在白天随意出现,除非她不想。也就是说,她不同于一般的灵体,她几乎是个健全的‘人’。但很明显的,她又和传统的人类大相径庭!” 封龄望着一脸狂热的高运泽,他现在的模样就像一个科学狂人,不由问道:“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心理医生。”高运泽大方地道,“心理学博士,死前在研究神秘学。” 高运泽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封龄,说道:“因为我发现,有些心理学无法解释的事情,神秘学可以更合理地阐述。” “可是,心理学不是完全唯物论的科学么?你这样不是违反了一个科学人应有的态度么?”封龄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科学怪人,“如果,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你都推到怪力乱神的身上,对怪力乱神公平么?” 高运泽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笑道:“你一个见过鬼的人还跟我讲科学?我以为你更会尊重我们五千年神秘学的民族传统呢。” 封龄语塞,劝诫一位已经做了鬼的心理学博士,让他应该相信科学而拒绝一切牛鬼蛇神,的确是她太天真。 “那你现在要我帮你做什么?”封龄道,“到目前为止,你知道的比我知道的还多,完全是你在指导我,而我自认没有什么能共享的消息了。” 不料,高运泽笑的更开心了,说道:“那就当是我在帮你吧,如果你想找到你姐姐的尸首,不妨从存灜的下落查起。” “那你呢?”封龄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高运泽摊了摊手:“我对存灜很感兴趣,但我现在这模样总有诸多不便。” 封龄想起存灜那一张就有脸盆大小的嘴,十分不能理解地看了高运泽一眼,心说您这口味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我也到时候该走了,呆长了我得魂飞魄散不可,你这周身的阳气也太旺了。”高运泽说,“如果你有什么线索想告诉我,就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取一汪泉水,拿上一把镜子,将镜子浸在水里,再拿个铃铛,边将铃铛摇响边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我就能出现。” 封龄记下了他说的方法,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着他飘远的背影喊道:“你不去投胎啊?” 高运泽的身影顿了一顿,忽然回头道:“死因不明的鬼是投不了胎的,所以,就算为了你姐姐,你也要好好调查存灜。” 封龄浑身一僵,愣愣地望着高运泽消失的背影,茫然无措。 秦术伸手牵了她,将她带到香案前,拿出打火机,将蜡烛一一点燃了,又搂了她的肩膀,大手安抚地揉了揉。 封龄忽然就想起来刚才秦术压在她伸手的样子,心脏狠狠地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将他推开:“别……” 秦术听见她嘤咛似的呢喃,扳着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封龄本就脸红,自然不敢让他看见,忙将头低了下去,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别什么?”秦术低下头,用溜尖的下颌去蹭封龄的眉角,恶意地调戏道,“别这样,还是别这样?嗯?” 每说一句,沁凉的唇就在封龄红透的俏脸上轻轻啄吻一记,直将封龄闹的要烧起来,一边发了狠去推他,一边偏着头去躲他刁钻的吻。 秦术乐的见她这副模样,愈发不要脸地贴着她耳鬓厮磨,趁她仰起头的瞬间嘻笑着叼了她滚烫的唇。 封龄像见了鬼似的瞪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秦术,两人离得实在太近了,封龄只看得到他曲线优美的蜿蜒眼线和整齐浓黑的剑眉。 他高挺的鼻梁抵着封龄柔嫩的脸,紧贴着她的沁凉温度却丝毫没有缓解她红透的脸,羽扇一般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像极了她此时战栗不止的呼吸。 封龄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似乎又想起昨天下午那个将封龄魂都吹出去的人工呼吸。可又有很大的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又说不清,只好就这么愣愣地站着,直到秦术微张了唇,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 这一下像是在浇了汽油的干柴扔了把火一般,“轰”的一声,火舌以燎原之势狰狞而上,紧紧裹着封龄。 秦术遂长手长脚地将瘦弱的封龄禁锢在怀里,挑着眉看着封龄红透的脸,笑意十足。落在封龄唇上的吻却温柔,只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间或伸出沁凉滑腻的舌来舔她一下。 感觉到怀中人的战栗,秦术心情大好,笑的愈发像只偷了腥的猫。 ===第五十一章 小风铃 就在两人你追我赶无尽粘糊的时候,门口招魂幡上的阴铃再一次响了起来。封龄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就去看门口,却让秦术遮住了眼。 “别看。”秦术说。 封龄感觉秦术沁凉的手心温度,愣愣地站着,不明白秦术为什么要遮住她的眼睛不准她看,难道这回还不是封韵?难道这回的视觉冲击更加刺激?这样一想,封龄倒十分想看了,总不至于比恶心鬼无头男之流还要不入眼。 封龄将手搭在秦术的手上,想将其拿下来,秦术却一晃,阻止了她,只警告性地说道:“如果你还想跟她有所交流的话,你最好换一副脸面来见她。” 封龄不明所以地皱眉,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清脆悦耳,但这笑声响起的同时,封龄却平白感觉到一股阴凉之气。 “秦少对我妹妹倒是尽心。”对面那娇俏的声音再次响起,“连我都要感动了。” 封龄这才肯定,眼前站着的一定是封韵无疑了,一时间,心里可谓打了五味瓶一般,百味陈杂。 “行了,放开她吧。”封韵恹恹地道,“我维持着样子也挺难的,你要不想我们中途谈话的时候我忽然变身吓死她,就别再耽误咱们的时间了,您说呢?” 秦术的大手轻轻地撤了下去。 封龄慢慢地睁开眼,被亮黄的烛光刺得一痛,眼圈瞬间就红了。 出乎意料的,眼前的封韵跟生前的时候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能是因为没有殓葬的关系,她还穿着平时的衣服,留着一头俏丽干练的短发,使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沉稳、美艳。 封龄无数次幻想过两人见面的场景,煽情的、搞笑的、无奈的、酸涩的,但从来没有一次是像眼下的两人这样,沉默以对,相顾无言。 封龄其实有数不清的问题想问,有说不完的话想说,但这些字在她嘴边转啊转啊,却一个也说不出口。她想封韵会开口,但封韵像以前一样,只是抱着胳膊笑着看她,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凝滞,封龄偏头看向一旁的秦术,说道:“门口的招魂幡怎么又响了?你去看看好不好?” 秦术知道她这是要支开自己,警告性地望了一眼封韵,而后低下头对封龄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见封龄点头,便拾步走了出去。 封韵在秦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笑的十分暧昧,还转过身去盯着劲瘦的腰身,直到秦术出了门才回过身来,若有所指地对封龄道:“秦总肾好。” “啊?”封龄没听出封韵话里的意思,讷讷地问了句,“他啊,就那样吧。”说的封韵直挑眉毛,笑的愈发促狭。 话,只要有人开头,再聊起来就容易了,封龄看着姐姐苍白的脸,心里忽然又不是滋味起来,便问她:“我之前在白沈镇的时候,李叔说你给我打过电话。你找我干什么啊?”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封韵风轻云淡地道,“当然,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挺凌乱的,现在看来也没什么。” 封龄觉得愧疚极了:“对不起……” 封韵无所谓地笑道:“根本不是你的错,你道歉做什么?” “我还要庆幸你当初没有回来,否则我可真酿成大祸了。你回来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咱们只能抱团儿一块死,你没回来反倒是好事。” 封韵的话里尽是客气和疏离,“要不然,你这一辈子真得都毁在我手上。” 封龄咬着唇,知道姐姐虽然把话说的轻松,但是当时肯定特别无助才会想起要找跟她久无联系的自己,而自己当时为了过分的自尊心跟所谓原则的倔强,故作不知。 这种行为真是蠢到家了,封龄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后悔莫及。如果可以,她一定亲手扇死那个顽固不化的自己。 “姐,对不起……”封龄往她跟前去,想要拥抱她,“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决绝的,我太不懂事了。” 然而,对于她的主动示好,封韵却躲开了,礼貌地道:“别,你身上阳气太重,靠近我是要废了我啊!而且,要是把我打回了原形,非吓死你不可。” 封龄只好僵硬地站在原地,望着封韵。 过了会儿,封龄见封韵不再跟她说话,才主动打开话头,问道:“姐姐,李叔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你失踪了好几天,你那时候干什么去了?” “为了小喻的病呗。”封韵回忆道,“当时她已经快不行了,我不得已,只好再次摆阵,把婴亩转移了一下。” 封龄听她说到“婴亩”的时候,震惊的瞳孔都缩小,像是见到了生平最为恐惧的东西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啊,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在你面前提不得‘婴亩阵’。”封韵满不在乎地说道,“可我只是实话实说啊,要是我都死了还没法任性,多憋屈?” 封龄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有可能她对自己不回来的事情抱有怨恨?但封韵不像是会记仇的人。 “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封韵提起以前,表情软化了些,“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希望你能放下。何况我都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前事各自去,你跟个死人计较,也没个意思,是不是?” 封韵望着她,故作平静地道:“别再恨我了,好么?” 封龄低着头不说话,其实她心里早就不恨了,她只是需要一个好的契机来承认。她可以很自然地说出道歉的话,但让她承认对姐姐的爱,她还是觉得尴尬和不好意思。 “算了……”封韵无奈地叹了口气,耙了耙头发,望着香案上的红烛、香火还有一大桌饭菜,说道,“真丰盛啊,准备了很久吧?” 封龄点点头,忆起今晚的目的,遂说道:“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问吧。”封韵轻声说,“现在不问,以后也没机会了。” 封韵站在封龄面前,慈祥地望着她,封龄抿着嘴,低眉顺眼的模样很是乖巧。其实人都是这样,总是下意识地嘴硬,明明都希望对方过得好,不必牵挂,不必难过,但话到了嘴边,偏偏说不出口。 只会顾左右而言他,对于心中所爱避之不及,口是心非。 “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小喻的父亲究竟是谁?”封龄道,“以前怎么问你,你都不说,眼看着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你现在老实告诉我,好不好?” 从封韵怀孕起,封龄就问过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是封韵始终以“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来约束她,始终不肯说。而那件事之后,两人恩断义绝,更是没了谈话的机会。 说起来,也只能用造物弄人来形容: 吃阴饭的人因时常泄露天机,生活上便诸事不顺,短命早死也是常有的事,封龄的父母即便本事通天,也免不了俗,早早便驾鹤西去。留下十八岁的封韵带着十岁的封龄相依为命,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依为命! 封韵为了挣钱,辍学去当了入殓师,也正是这期间继承了封家术法。这个时候封龄还以为姐姐的工作只是给死人化妆而已。 直到封韵意外怀孕,而后封喻枢出生,却发现是个死胎…… 而“那件事”所指的,正是封韵在生了死胎之后的应对措施,完全颠覆了封龄的认知与观念,也是令他们姐妹反目的导火索。 封韵虽没有完全继承封遗骨的衣钵,但却是真真正正的嫡传。婴亩阵是封韵从哪里学的,封龄并不知道,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途径,因为这是极为狠辣凶残的禁-忌之术。 该因此阵能逆天改命,乃是大忌! 此阵中需要一位跟死胎母系亲属中选择一名同性亲属做为阵眼,而后用逆天之法招来的周围游移的魂魄,与作为阵眼的亲属交换魂魄,用来镇压外来游魂的煞气,三七二十一天之后,三魂七魄逐渐融合,就能让死胎复活。 而亲属体内外宿魂魄被称为“流郁之魄”,略带煞气,虽然不会影响生命,但是会改变命格,变得极其倒霉。 施者经年之后必遭反噬,比如当年的封遗骨,比如现在的封韵。 但是仍抵不过“母爱”的伟大与豁然,封韵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将正在上高中的封龄从学校骗了回来,让她做了封喻枢的婴亩。 而被换魂的封龄,命格被毁,注定一生孤煞。 这是封龄生命中最不愿提及的一段往事,也正是这件事,让封龄跟封韵恩断义绝,封龄离家五年,姐妹俩却从来不曾联系。直到封韵去世前的那次失踪,李叔不得已才打电话告诉封龄,但饶是封龄匆忙赶回,也已经来不及了。 “抱歉,我还是不能告诉你。”封韵沉思了片刻,又道,“千万不要去找他。如果他来找你,不要把小喻交给他。帮我养大小喻,就当报答我十多年对你的骄纵。” 封龄被她这正经的语气弄的心酸不已,要是原本的封龄一定会跟封韵大吵,说封韵对于自己的恩情早在五年前被换魂改命的时候还完了,但现在的封龄不会。 她有了秦术,再也不是孤煞之人,而且,她早已经不怨恨封韵了,相反的,她感激封韵对她的培养,感谢封韵对她十多年如阳光雨露般的呵护。 封龄想将这一切告诉她,可还没等封龄做出反应,就见封韵紧拧着眉,惊愕地问道:“小风铃,你的‘流郁之魄’哪去了?” ===第五十二章 前事去 封龄起初没明白封韵的意思,她仔细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封韵口中的“流郁之魄”是指当初外界流入她体内的魂魄。 封龄对这个概念其实并不明确,只知道这缕魂魄本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封韵在外界随便招来的。 因为死胎本身没有魂魄,遂用“影魂阵”进行招魂,而后将招来的三魂七魄引入死胎体内。 这个时候的魂魄是杂乱而危险的,根本成不了气候,也无法支撑一个人正常生活。于是,需要从作为“婴亩”的亲属身上引入一半或一半以上的魂魄,用以镇压死胎体内离乱的魂魄。 与此同时,自然也需要把“婴亩”身上缺失的魂魄补全。 于是,这种由外界流入死胎体内,再由死胎体内换进亲属体内的魂魄就称为“流郁之魄”。 封龄带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魂魄仓皇生活了五年,并未觉出不妥,而这个时候,封龄却问她:“你的‘流郁之魄’去哪了?” 换言之,流郁之魄早该与封龄本身的魂魄相融合,成为她体内固有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 “是不是你技术不到家,根本就没给我换好?”封龄也摸不着头脑,遂开玩笑道,“少了魂魄诶!不是少根头发,你怎么赔给我?” 封韵却不似她这般轻松,而是正经地道:“你最近有没有经历什么离奇的事情?” “亲姐姐突然死了算不算离奇?”封龄笑道,“能看得见头七返家的亲姐姐算不算离奇?” 封韵无奈地笑道:“得,还是连载故事!” “我本来以为你是找人给你开了天眼,想不到你是自己能看见。”封韵摇头道,“也是,魂魄缺失,三盏魂灯只剩两盏,能看见鬼又有什么稀奇的?” 封龄拧着眉问:“所以,我这段时间能见到鬼,是因为‘流郁之魄’不见了?” “嗯,应该是这样。”封韵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封龄不会忘,是自己从白沈镇回来的那天,遇上管灵杰以后开始的。但是封龄不知道,是遇见管灵杰之后开始的,还是之前就已经能看见,毕竟她当时就已经能看到管灵杰了。 “管灵杰?”封龄将此事跟封韵一说,封韵就炸了毛,“你没有记错?他说的是b市殡仪馆到白沈镇搬尸的管灵杰?” 封龄眼前一亮,封韵生前是b市殡仪馆的入殓师,听她的话音,好像认识这个管灵杰似的,莫非两人之间真有什么联系? “有一次我跟李叔喝酒,他醉了之后告诉我,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一个人,就是当年跟他一起做搬尸工的管灵杰。”封韵的表情十分严肃,“如果是他拿走了你的流郁之魄,倒也不是要不回来。” 封韵说的李叔正是那个给封龄打过电话的李叔,他和封遗骨是好友,目前是b市殡仪馆的馆长。 “要回来?”封韵错愕不已,“丢了的魂魄还能叫回来么?而且,那本身就不是我的魂魄,要回来有用么?” 封韵也是担忧不已:“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 “你也知道,流郁之魄本不是你的,她在你的体内须得吸收、运转你体内的阳气,时间长了,吸收阳气为己用的本事自然炉火纯青。” 封韵担忧地道,“这时候,再将她放出来,那她自然就可以吸收任何人的阳气,或者煞气,到时候她会变成什么,你想过没有?” 封龄脑中灵光一现,存灜的脸瞬间在她脑中闪过。 “姐,你还记得杀死的凶手是谁么?”封龄讷讷地问道。 她之前太激动忘记了,高运泽那会儿说,封韵也是存灜杀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封韵现在怎么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封韵摇头道:“我不知道,影魂阵引来了太多的鬼魂,我不得不用八荒囚灵阵将他们困在主卧,因为那里能有钟皇箱压制。八荒囚灵阵费了我太多功夫,如果他们挣脱禁制,我根本无力应付,于是我想先去别处避避风头,可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眼前猛然一花,天旋地转……” “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是一个小时前,也就是十一点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顺着本能我就回了这里。”封韵摊了摊手,“原本,鬼刚成为鬼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是鬼的,因为根本没有意识。” 封龄无心理会姐姐的玩笑,而是紧张地问道:“姐,我最近真的遇到了一件极其离奇的事情。” “有个女鬼,或者不能说是女鬼,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封龄吞了口残唾,尽量使自己能够调理清晰,“她可以在白天出现,而且总想尽各种办法要取我的命。” 封韵的脸色也变了:“你的意思是,在你流郁之魄丢失以后,出现了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总是想要取你而代之的,能在白天出现的怪物?” 封龄点头,将近日来遇到的事情简短地跟封韵说了一下。 眼看着谈话的重点要偏移,便又道:“我在拘留所的时候,警察告诉我存灜再一次出现之后,你的尸首也不见了。” “有没有可能是让她带走了?”封龄歉意地看着她,道,“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你能感觉到你的身体再哪里么?我总要让你……入土为安。” 当着姐姐的面儿说要让她入土为安的感觉很诡异,但封龄无可避免的,不得不向封韵求助。 这事给封韵的感觉也很不好,也是,被人当着面儿问,你能感觉到你的尸首在哪么这种问题,能好得了就怪了。 “完全无感。”封韵道,“我也就是刚刚才恢复意识,根本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封韵见妹妹挫败的表情,转而又道:“既然存灜在现场出现过,那找到她不就可以了?” “在这之前,刚好可以找管灵杰问问你的流郁之魄的下落,如果流郁之魄还在他那里,就让李叔帮你要回来,如果不在他那……”封韵正色地道,“多半就已经魔化了,而那个存灜,极有可能就是魔化后的流郁之魄。” 说到这,她担忧地看向封龄,说道:“小风铃,你要小心。” “我会的。”封龄有些鼻酸,眼圈红红的看着姐姐,郑重地点了点头:“可是你怎么办?” 封龄想到即将出口的话,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她问封韵:“你会去投胎么?” “傻丫头。”封韵慈爱地看着她,说道,“投胎等于新生,你该为我高兴啊,说不定来世我是个白富美呢?” 封龄一想到今后见再也见不到姐姐,一想到这个几乎占据她全部生活的女人将永远地离自己而去,永远的。 心就油煎一样疼,说不出来的痛苦令她几乎不能喘气。原来那种猝不及防的失去并不是最痛的,分离前的告别更让人难以承受。 人死如灯灭,前事各自去。 封龄这时候才知道这句话是多么的残忍。 就在两人黯然伤怀的时候,门口招魂幡上的阴铃忽而发出疯狂而凌乱的响声,门窗紧闭的房间陡然刮起呼啸的飓风,卷的封龄眼睛都睁不开。 ===第五十三章 花椰菜 “他们来了。”封韵稳稳地立在这风暴之中,朝封龄凄苦地微笑。 封龄瞬间慌了神,疾步走过去,想抓她的手,但五指却从她身体中穿了过去。她忘了,现在的封韵只是一团气流,根本是碰不到的。 风越来越大,招魂幡上的阴铃声音越来越急,封龄生怕忽然从门口进来俩牛头马面,因此慌张地向外张望,转而又想秦术在门外,便又放了心,回头还要跟封韵说话,结果这一回头差点没吓出好歹来。 封韵竟一改之前美好艳丽立整干练的模样,变得惊悚不已。 此时的她身材浮肿,夏日穿的轻-薄,而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大长腿上此时全是青灰色的尸斑,就像是被泡发了之后又发了霉的白面膜。她浑身都是阴冷的潮气,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头发一绺一绺地拧在一起,身上的衣料破损不堪,而且满是淤泥。 封龄离得近,那股夹着阴冷的腐臭气息瞬间劈头盖脸地朝她喷去,封龄一个不备,吸进了一大口,差点没呛出好歹来。 “走开!”封韵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并未碰到她的身体,封龄却像觉得一股气流强劲地顶了过来,将她往后推得踉跄了好几步。 封韵离她远远的站着,伸出青白枯瘦的手去遮她恐怖的脸,闷声说道:“离我远一点,吸入尸气对身体不好。” 可能因为生前身首异处的关系,封韵的脑袋此时也只是象征性地挂在头上,虚软地歪在一边,露出那只尚未掉落的左眼,但此时那眼珠早已从眼眶中蹦了出来,尾端连着黑色的血管,摇摇晃晃地掉在脸上,像只悠悠球。封龄依稀能从眼眶的黑洞里看到白生生的脑子。 而原本形状完好的脑体,此时却钻满了红色的肉虫,数不清的肉虫寄居其中,忙碌地在其中钻来钻去,柔软的身体灵活地摆动,所过之处尽是细小的黑色空洞,这样密集的破坏使她的脑体看起来就像是被虫蛀空了的花椰菜。 封龄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并不觉得怕,而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姐,你怎么了?”封龄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门外席卷而来的风越来越强,封龄只觉得一阵黑气从门缝中窜了进来,招魂幡上的阴铃急促地好像随时会碎掉。 封龄看着被黑气卷入其中的姐姐,终于再也忍不住,哭喊道:“你不要走……” 封韵挣扎着从黑气中走出来,不顾一切似的一把抱住她,慈爱地道:“小风铃,我教过你的,对已经死了的人,别说‘不要走’,要让她‘放心去’。” 封龄忽然慌了神,像个小孩似的哭:“不行,不行……” “傻丫头啊。”封韵揉着她的脑袋,“你这样,不是让我不安心么?” “不是,我不想的啊!”封龄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她,语气慌乱到哽咽,“我没想过你会死,我从来没想到你会那么忽然地离开我。” 封龄眼睛里泪光闪闪:“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该早点告诉你,早点跟你和好的,我好后悔,姐,对不起,我错了。” 她感觉到封韵的身体不断地变淡,眼看着要消失不见。封韵的身体被淡上一分,她的心就碎成几块。 “你不要走!”封龄狠狠往前一扑,想要抱住她,却扑了个空,不过眨眼之间,什么都没了。 封龄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跪在地上压抑地嚎啕,但是她也知道,封韵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术听见动静,猛地推开门,就见封龄这样一副极度痛苦的模样,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见封龄哭都不敢哭的模样,实在是心疼,于是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秦术道。 封龄感受到他身上沁凉的温度,闻道淡淡的龙涎香,听到他毫不掩饰的温柔与疼惜,终于再也忍不住,揽着秦术的脖颈哭的肝肠寸断。 陈旧杂乱的房间里,两人紧紧相拥,良久未曾分开。窗外月华如水,一室暖黄烛光,时光忽然慢了下来,好似一不小心就能天荒地老。 秦术抱着封龄开门进屋的时候,秦震天正在看电视剧,听这动静连忙回头看,瞧见封龄软趴趴地歪在秦术怀里还以为自己还没过门的孙媳妇出了什么事。百花的胡子一抖,扔了遥控器就跟了上去。 “怎么了!”秦震天走到跟前,还没想看封龄一眼,秦术就抱着人躲开了。 秦震天茫然地望着秦术宽厚的背影,“嘿!”了一声,郁闷地拿手指着他点了两下:“这臭小子,娶了媳妇就没我老头子的地位了……” “您别嚷嚷。”秦术头也不回地轻声道,“等会我下来,您先看电视剧吧,别什么热闹都往前凑。” 于是秦震天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剧,等着秦术说的“等会我下来”。果然下来的很快,转眼就到自己跟前了。 秦术收了秦震天的遥控器,道:“这都几点了,您这把老骨头还想熬出什么老汤头?” 听听,这叫什么话? 秦震天气的拿拐杖去敲他的腿:“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请若虚道长去给那丫头的姐姐送葬?” “这还能有什么原因?”秦术道,“若虚道长道行高深,您不是最信任他的么?” 秦震天见他故意不答,也不气恼,只道:“没出什么岔子吧?我怎么瞧着那丫头近日光景不好?” “能出什么岔子?”秦术反问道,“光景不好?死了姐姐,侄女又病危,能好了才奇怪。” 秦震天一想也是,便不再追问,只道:“也不知道给你娶这么个媳妇对还是不对。” “摆香案当天若虚道长就跟我说过了,那丫头命不好,让我三思。”秦震天望向秦术,“说是孤煞命,克亲人长辈。” 秦术迎着秦震天的目光,忽然问道:“爷爷,当年封遗骨有没有说从你那拿走五十万是做什么用的?” “问这个做什么?”秦震天的语气有些不耐,“不是叫你不要再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么?还是爷爷的话对你不起作用了?” 秦术并不答话。 “你是不是还想着从我这打听‘他’的消息?”秦震天有些恨铁不成钢,“这都多少年了?当年的那些人也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能不能别再想了?” 秦术双手交叠在一起,是个抗拒的姿势,他问秦震天:“您能确定封遗骨已经死了?” “我亲手推进火葬室的我还能记错?”秦震天道,“骨灰都是我看着人交到她大女儿的手里的。” 秦术垂眸沉吟,再不答话。 秦震天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事关与此的人要么死于非命,要么下落不明,你这样绷着,是自己为难自己啊。” “爷爷这把老骨头的确熬不了几年汤头了,爷爷没有别的奢望,就盼着你能好好的。”秦震天意味深长,“况且,你已经与那丫头灵婚,这一生一世都要绑在一起的,你这样做,将她置于何地啊?” 秦术紧抿着唇:“她不会知道的,我不会让她知道。” 秦震天一噎,拄着拐杖无可奈何地走了。 秦术再次拿出平板电脑开始刷新闻,网页上花花绿绿的什么信息都有,他走马观花地看,不一会儿便觉得心情平静了些。 遂退出网页,选了一个常玩的游戏点了进去。清新的界面在秦术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秦术板着张脸,手指飞快地操作着,不一会儿就过了全关。 正觉得没意思,忽然听楼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叫,高亢刺人,一听就知道是见了极为惊悚的事情。 正是来自此时正在秦术房中安睡的封龄! ===第五十四章 鬼压床 封龄因为太过伤心,窝在秦术怀中痛哭不止,渐渐的竟睡了过去。秦术不忍打扰她,便将她抱回了秦宅,将她安置好,便下楼与秦震天说话。 而这期间,封龄一直是处在潜意识的状态,她有所感知,但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像是被魇住了一般。 她感觉到秦术细心地帮她掖好被子,又轻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而后便走出房间去了。这期间她也没在意,觉得浑身昏昏沉沉的,而意识却分外清醒,倒是有点像,人在床上沉着,而魂却飘起来了一样。 这感觉很奇怪,但是她并未在意,在秦术身边,她率先还是觉得安全,左右是在秦宅,出了事有秦术担着。如是想着,她便有点犯困,眼下已经快到两点了,虽然意识还很清醒,但身体已经很累了。 可她刚想放松意识美美地睡个觉,就觉得有一只冰凉干燥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脚踝。 那手实在是太凉了,冰的封龄一个激灵,脑中轰的一声,但是奇怪的是身体却如何也动作不了。封龄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僵着身子直挺挺地躺着,像绷紧了的弦。 封龄感觉到那只手非常地柔软,圈住了她的脚踝,像是小心而轻柔地抬起了她的脚左右反转着,像是在品鉴什么古董玉器一般。 封龄心中一阵恶寒,觉得这人可能有点***,不然不能做出这么猥琐的动作。而且,她知道这人肯定不是秦术,她虽然跟秦术呆的时间不长,但是秦术的感觉和气息,她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这时候封龄心里又开始发毛,秦术家里就他和秦震天两个人,不是秦术难道是秦震天?封龄脑补了一下秦震天坐在床前,拐杖放在一边,眯着老花眼,拈着小白胡子左右看她脚心的画面。 那画面太美,封龄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逼头顶,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 但是那只手却不给她平静的机会,观察了一会儿后便放下了封龄的脚,然而却没有放过封龄。那双柔软而冰冷的手开始沿着她的小腿蜿蜒而上,力道缓慢而轻柔,那感觉,就像是有小蛇沿着她的腿往上爬一样。 封龄觉得怕,但是根本无法动作,饶是她十分反感,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由着那只手为所欲为地探向她周身各处。恶寒的同时封龄又觉得困惑,不能理解那东西到底要干什么,直到一具冰冷枯瘦的身体覆上她,而那双手也以更加放肆夸张的动作袭向她。 封龄才瞬间明白——妈的这是有什么男鬼瞧上了她,特趁她火气低的时候来鬼压床呢! 恶心的感觉瞬间从胃里涌了上来,心中大骂是哪个要色不要命的蠢东西!人都特么死了还来祸害良家少女,不知道她已经是有了丈夫的人了么?不知道她家秦术十分霸道分分钟能灭他没商量么? 封龄心中思绪转的飞快,她虽然动不了,但也不能任由这不明来历的恶鬼辣手摧花。她心里门儿清,只要能将秦术引来,自己铁定就能没事。 可眼下这动不了你说不愁人么? 压着她的人并不能感觉到封龄的想法,但是他明显能感觉到封龄的僵硬。然而他却对这僵硬十分满意,那双冰冷的手不断地往各处让封龄难以忍受的地方游移,揉捏。 那双手实在是凉,封龄觉得被他碰过的皮肤都好像结了冰似的阴恻恻地往里渗着阴气,移到哪,哪儿就一阵抽疼。 封龄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如果这人再继续这么摸她两下,她肯定能直接就这么吐了。 “小风铃,不喜欢哥哥这么对你?”压在她身上对她上下其手的人竟然说话了,声音如他的体温一般冰冷阴测,“要的就是你不喜欢!” 那人咯咯地笑道:“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张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我特别有感觉。” 说着,竟然摁着封龄胸前的柔软狠狠地捏了一下! 封龄差点“嗷”的一声喊出来,疼得浑身冒汗,自己虽然小了点,但幸好是原装的,不然非直接让他捏爆了不可! 管灵杰你这个***! 没想到管灵杰像是听到她的咒骂似的,嘎嘎地笑出了声,而且,好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一般,见到封龄痛苦的表情反而更加地兴奋了。毫不费力地抬起封龄的一条腿,冰凉的身躯更加紧密地压了过来。 封龄恶心的无以复加,酸涩的胃液不断地往上涌,而就在管灵杰将手往她衣服里探的时候,封龄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不过,因为她此时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一吐反倒把自己呛个不轻,鼻子里像是被戳了千万根钢针一样,密密刺刺地疼,而正是这一疼,反而将从封龄从僵硬中唤了回来,她能动了! 能动了自然就不能再忍,封龄握紧了拳,一鼓作气咬破自己的舌尖,再管灵杰贱笑着凑过去的时候狠狠地喷了他一头一脸。 这招对管灵杰来说简直屡试不爽,只见被血喷到的管灵杰瞬间便没了刚才的气焰,抱着头就开始满床打滚。封龄狠狠地一脚将他踹下去,同时开始大声呼喊。 只一瞬间,秦术就跑了上来。 见到地上的管灵杰,脸色便是一沉,继而抄起墙上挂着的滑板对着管灵杰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秦术连拿滑板砸人的时候都是十分帅气,一举一动都是画,举手投足间,完美的肌肉形状展现无遗。尤其是高高扬起手臂的时候,将衬衫下摆微微带起,腹肌和人鱼线若隐若现,打个人而已,竟看的封龄心跳如雷。 别看秦术好像没用什么劲儿似的,其实每一次动作都灌入了十足的煞气,只打的管灵杰原形毕露,嘶声嚎叫,满地打滚的模样好不凄惨。 “他都这样了,还能超度么?”封龄担忧地问秦术,“总不能真的直接打死了事吧?” 秦术被封龄阻止,遂扔了滑板,捏个指决朝管灵杰一指,管灵杰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作了。 “当然不能。”秦术从床头翻出那个方形扁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自制的烟卷,用印着裸女的打火机点了,狠狠地吸了一口,道,“不好好教育他,他永远也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封龄让他这阴狠的语气弄的一愣。 “你是不是从遇上他以后才开始能看见那些东西的?”秦术走到床边坐下,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箱子,正是当初从封龄家里拿出来的钟皇箱。 秦术将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摆的整整齐齐,封龄偷瞄了一眼,发现还真一样没少。秦术垂下眼睑去看箱子里的东西,浓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排羽扇似的阴影,他修长的手指沿着几样法器划过,最终停在一块巴掌大的罗盘上。 那是一块木制的罗盘,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和小字,中间一根随着秦术的动作而不停摆动的指针。不过,让封龄诧异的是,这件东西显然不是钟皇箱里的。 钟皇箱的作用便是为了盛放这些法器,为了方便摆放,里面的凹槽都是与法器对应的,打火机都不例外,但此时封龄却发现,凹槽处根本没有那个罗盘的位置。 “你姐姐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秦术道,“既然他跟李馆长有些过往,我们明天就带他去李馆长那里拜会一下。” 说着,手持着罗盘,来到了管灵杰的头顶处。 说来奇怪,罗盘上一开始直指向南的指针,这时却直直地指着管灵杰的头顶。管灵杰将罗盘放下,念了句咒语,随着秦术咒语的进度,管灵杰的身体也一点点地开始变淡,而等秦术结束了咒语,管灵杰竟彻底不见了。 “明天要去找李叔?”封龄尽量忽视这件事情带来的诡异感,只道,“好吧,他得知姐姐去世的消息后也很伤心,明天我们去看看他,正好,让他帮我主持姐姐的葬礼,我什么都不懂,有个长辈总好一些。” 秦术将罗盘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重新将钟皇箱收进床下。有点心不在焉地望着封龄,说道:“很晚了,睡觉吧。” “哦。”封龄应了,抬步往床边走,可见秦术已经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登时就有点腿脚发软,愣愣地问,“我,我睡哪?” ===第五十五章 宣我么 秦术见她居然也有羞怯的时候,一下子就乐了。遂停下了手中动作,倚靠在床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朝她招手:“过来……” 封龄见他这一副纨绔公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却始终不敢听他的话到他跟前去,今天他都已经抱着她啃了两回了,回回都差点擦枪走火,她可没忘。 “过来啊。”秦术再次招了招手,换上了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不困么?” 封龄犹犹豫豫但一本正经地道:“困,但我不跟你睡一块儿。” 秦术忍着笑,故意沉着脸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我不在这睡。”说着,转身就要走,“你家那么多间房,我是有多看不开才想要和你挤啊。” 秦术在她身后勾起嘴角:“小封同志,你有这个觉悟我很欣慰,我要提醒你的只有一点,我家安保系统不太好,你看管灵杰同志不就轻易地登堂入室了么?” “我让你在这里休息,只是为了就近保护小封同志你的安全。”望着封龄僵硬的背影,秦术眼睛都笑弯了,“这是纯粹的自我牺牲和勇于奉献的革命情怀,小封同志不要多想。” 封龄一下就炸毛了,蹬蹬蹬几步走到秦术身前,揪住他的衣领就把他拎到了自己眼前。 “狗屁革命!狗屁情怀!”封龄怒吼道,“合着你抱着我啃的时候想的是成千上万的魑魅魍魉呗?!” 封龄也不知道气什么,但是看到他这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就打心眼里不乐意。但你说要是打他吧,肯定没胜算,要是骂他吧,就这话题她还真是不好意思开口。 就在封龄纠结怎么整治秦术的时候,底下的人大手一伸,封龄还没弄清什么情况呢,人就被秦术摁在了身底下。 封龄一惊,下意识就要去推他,但她那点小破力气在秦术面前根本连蚍蜉撼大树都够不上。挣扎了没几下,封龄就彻底没力气了,破罐子破摔似的躺在床上,哼哧带喘地望着眼前好整以暇的俊脸。 “别别别!”见那张俊脸有愈来愈往下压的趋势,封龄连忙别过头,喊的跟杀猪似的,“救命啊!强——哔——啊!……” 秦术整个人笑趴在她身上,脑袋埋在她脖颈间,笑的肩膀耸动。 虽然封龄知道他只是单纯地开心,但是此时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于是封龄的感觉就是,他一个手长脚长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儿,压在她身上不停地,耸动…… 耸动……耸动……耸动…… “禽兽啊!!!”封龄用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咆哮道,“起来,不然我要叫了。” 于是秦术耸动的更加厉害了,甚至发出开怀的笑声。 “家里现在上上下下就你、我和爷爷三个人,你指望谁来救你?”秦术瞥了眼床头柜上的罗盘,嗤笑道,“管灵杰?” “你混蛋!”封龄气的眼泪哗茬,“凭什么欺负人啊你……” 秦术见她都被自己逼成这样了,也知道这回是真把玩笑开过头了。翻身从她身上下来,侧躺到一边去看她的脸。见封龄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副翻车咸鱼样,不免觉得好笑,伸出大手去揩她眼角泛起的水汽。 “跟你闹着玩呢,怎么还哭上了?”秦术的手很大,几乎一只手就能将封龄的脸盖住。温凉的大手在她脸上胡乱抹了两下,被那温暖滑腻的触感惊到,不由地伸出两指捏了捏封龄的脸,“别哭了,嗯?” 封龄一把甩开他的手,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谁跟你闹着玩,我就是用来玩的么?神经病去死吧,老娘才不伺候你呢!” 秦术这才知道这小孩究竟在气什么。 无奈摇了摇头,长手一伸就将人揽进了怀里,像抱抱枕一样紧紧箍在怀里,笑道:“不准我闹着玩,那你希望我来真的?” 封龄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威压,万不敢再动。 “我没有欺负你的意思。”秦术埋头在封龄颈间,温凉的侧脸蹭着她光滑修长的后颈,笑道,“我们是夫妻啊,你忘了么?” 封龄浑身僵硬地被他抱在怀里,自己的脸正在以一种燎原的势头烧了起来,这种话,算的上表白么?她显然没料到秦术能这么快进入角色,而她出了不适应,心里那既满足又害羞的情绪无一不透露着她的心思。 这时候,封龄才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其实很简单。 “可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么?”封龄窝在秦术怀里,叹息似的道,“之前只说让我给你提供煞气,也没说结个灵婚我还得履行夫妻义务啊。” 秦术的大手在封龄的紧实的肚皮上顺毛似的轻挠,道:“难道那个时候你会希望我正儿八经地跟你讨论夫妻义务的问题?” “怎么个意思,你这是早有预谋?!”封龄瞪着眼,转过身捧着他的脸看他的眼睛,“可你那会干嘛还跟我说你对我不感兴趣呢?!” 秦术“啧”了一声,重新将脑袋埋到她颈间,将人抱紧了,瓮里瓮气地道:“难道我还得明明白白地跟你说‘小封同志,我对你非常有兴趣!’这种话么?神经病么这不是?” “你可不就是神经病!”封龄让他逗笑了,挺不好意思地低头去看他,“那你这是……喜欢我?” 秦术浑身一僵,而后抬起了头,郑重其事地望着封龄的眼,眼中的神情像是要将封龄融化。暧昧的气流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封龄敛了笑,抿着嘴不敢看秦术。 封龄感觉到秦术越来越近的气息,更是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垂着眼睑的模样十分乖巧。秦术忽然就不忍心再逗她,只是神情地吻了吻她的光洁饱满的前额,便轻声说道:“晚安。” 所以到底喜不喜欢呢?封龄混沌地想,所以到底是不是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呢? 第二天上午,秦术自己开车带着封龄和那个木制的罗盘来到了b市殡仪馆。殡仪馆地处偏僻,开车要两个小时,虽然偏,但是人却不少,因为无论在哪儿,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两人来之前,封龄给李叔打过电话,李叔怕两人找不到他,特意让人在门口等着。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耽误了挺长时间才找到李叔。 两人其实很早就从秦宅出来了,路上也没怎么堵,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殡仪馆的地界儿,但是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有车位。 一水儿的小轿车停的满满的,只在大门口留了个小口儿,但总不能把车停人门口去吧。 两人正坐在车上干着急,封龄给李叔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说让等一会儿,再三交代没出事,只是找不到停车位,李叔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忙说让从后门进,过了门卫室可以停在员工停车位,那儿应该有位置。 于是秦术忙将头宽屁股大的路虎开到了殡仪馆后门,李叔已经跟门卫交代过了,因此两人很容易就开了进去。果然里边也有一片停车位,而且此时恰好剩了一个位置。 秦术打着方向盘拐进去,刚拐进去一个车头,后面便猛地窜过来一辆红色的奔驰,估计是想跟秦术抢位置,但是技术明显不到家,急急地冲过来,“砰”的一声撞上了路虎的大屁股。 封龄本就等的烦躁,这一下就不乐意了,捏捏酸痛的眉心,拽住了车把儿就要下车找那不长眼的东西算账,结果对方比她更横,她这边还没下车呢,人就已经过来敲窗户了。 ===第五十六章 好闺蜜 封龄见此,反倒不下去了,将车窗摇下来,斜了那人一眼,说道:“先生,我们这停车停的好好的,您跟这儿凑什么热闹?你当是追妹子啊还能公平竞争?抢车位这事自古都得遵着先来后到的道理,您不会不知道吧?” “封龄!”那人倒是不在意封龄的数落,盯着封龄一张一合的红嘴唇,好半天才激动地喊,“哎呦,还真是你!我就说么,要搁旁人身上,五百年都练不出你这么利索的嘴皮子和脸皮子,瞧你的张嘴吧,嘚嘚嘚嘚跟机关枪似的。小风铃,你这可不厚道啊。” 封龄瞅着眼前这位用帽子、太阳镜和大口罩把自己蒙的一丝不漏的娘炮,无语道:“谁啊你?” “啧!我鲍承颜!”鲍承颜将口罩一摘,露出一张殷红的嘴唇和性感的下巴,怕封龄认不出来还把眼镜也扯了,“真叫我寒心呐,咱不过一个星期没看着对方,你怎么就见异思迁到这地步了呢?” 封龄总算看出了这人是谁,怪不得她不认得,刚才的鲍承颜包的跟沙特妇女似的,就是他亲妈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啊,何况她这只当过他一个星期临时助理的人。 这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封龄经常合作的那个导演要在白沈镇拍一部恐怖片,封龄照例去做场务,期间鲍承颜的助理出了点事情,不能继续跟组。而事出突然,新的助理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来,于是就让封龄暂时先跟着鲍承颜。 封龄起先不乐意,但后来发现鲍承颜其实人挺好,就让她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比做场务的时候还轻松些。加上鲍承颜人美颜好,嘴又贱又能扯,一点也没有明星架子,还是个娘炮,封龄也乐得在他身边呆着。 后来封龄不做他助理了,两人也经常接触,直到封龄接到李叔的电话请假回来,两人分别忙的脚不沾地,自然就没了联系。 没想到却在殡仪馆这种地方遇见了。 “不是,你来这干嘛啊?”封龄下了车,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跟着,没经纪人没助理也没狗仔队,便问道,“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殡仪馆吧?” 鲍承颜拽着她的手往自个脸上贴:“小风铃……我大哥死了。” 封龄无语地把爪子往回拽,眼睛不停地往秦术身上瞄,秦术已经停好了车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封龄的包。 见了鲍承颜正眼都没给他一个,攥了他握着封龄不放的那只爪子,轻松地往后背一拧,鲍承颜立马嚎的比杀猪还惨。 “疼疼疼!”鲍承颜娇弱的不行,“松手松手松手,我错了,我错了!” 秦术就势摁着他的后背推了他一把,鲍承颜立马弱柳扶风似的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封龄看的目瞪口呆,生怕秦术一个不小心再把鲍承颜给废了。 于是急忙上去拽了秦术的手,把他往后拖,劝道:“行了行了,他没占到我什么便宜,再说了他是我闺蜜,闺蜜!” 秦术低头瞅了封龄一眼,将手里的包塞给她,目光鹰隼似的盯着鲍承颜,对封龄道:“你先进去。” “不是,他真是我闺蜜,好闺蜜!”封龄见秦术这模样,担心地望着眼前揉着胳膊一脸委屈的鲍承颜,“老公~~你跟他打架你多吃亏啊,赢了人家说你欺负姑娘,输了人家说你连姑娘都打不过。” 鲍承颜瞪着封龄:“说什么呢你,你才是姑娘!你怎么这么讨厌?” 封龄不停地朝他挤眉弄眼,心说你姐姐就别作了,等会我老公单方面殴打你我可拦不住! “没事,我有点事找他说。”秦术揉了揉封龄的头发,“你先进去,听话。” 封龄正要反抗,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坠痛,心下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这两天总觉得体内寒气逼人,估计亲戚要来了,好在她对这事挺留心,包里一直备着姨妈巾。 眼看着再呆下去就要坏菜,封龄攥紧了手里的包,也顾不上拦着秦术了,慌张地道:“我先去一下厕所,你,你下手轻点啊。” 说着,怜悯地看了一脸无助的鲍承颜,同情地摇了摇头,急忙转身走了。 而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鲍承颜脸上该有的害怕和无助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谋得逞的得意和自负。他本就长得魅惑,此时吊着双眼睛看着秦术,鲜红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活脱脱一成了精的妖孽。 “你不是鲍承颜。”秦术望着他这张男女莫辨的脸,冷着声音问,“你是谁?” 封龄感觉肯定是亲戚来了,一路小跑着找厕所,可在殡仪馆大厅转来转去也没弄懂这里的格局是怎么分布的。偏偏她走的是后门,根本没有多少人经过。 而且封龄总觉得这里阴气逼人,也不敢乱转,便掏出手机准备给李叔打电话。手机刚拿出来,就见到前头有个人慢腾腾地从自己眼前晃了过去。 封龄忙喊住他:“诶诶,帅哥,你知道厕所在哪么?” 那人走的非常快,封龄一时竟撵不上。 封龄觉得自己再这么跑下去得血崩,因此不敢再追,站在原地等他回答。 那人见她不跟了,便也停了下来,伸直了胳膊指了一个方向。 封龄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发现果然有一条走廊,心想着这人总不会骗她,于是急匆匆地跟人道了谢,转而朝那走廊走去。 果然看见走廊尽头有两个门,分别挂着男厕所、女厕所的标识,封龄拍亮了墙壁上的开关,点亮了走廊里的灯,急急朝厕所跑了过去,结果推开门差点没让那味道给顶出来。 实在是太臭了,封龄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就觉得没命的臭。而且此时明明是大白天,厕所里却黑的跟什么似的,在墙壁上摸来摸去没找到开关,不由地咒骂了一声。 封龄的感觉再等下去自己就该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当即也顾不得什么,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用胳膊夹着包就钻了进去。 她随便拽开一个隔间的门,意外地十分干净,风风火火地便解了裤子。拿着东西不方便用姨妈巾,封龄便撕了张纸垫在地上,将手机放在纸上,拿出姨妈巾后将包挂在了一旁的挂钩上。 这期间封龄一直不敢喘气,她感觉这阵臭简直跟毒气弹似的,比任何生化武器都要狠毒,吸一口死一回。 封龄觉得一刻也没法呆下去了,跟打仗似的匆忙换好了姨妈巾,穿好裤子拿了包,捏起手机正准备走,就在她的手放到门把上时,隔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动静非常大,像是有什么东西跌倒了一样。 “谁?”封龄竖着耳朵,对面又没动静了,封龄不免奇怪,以为是有人摔倒了,便问道,“没事吧?” 没人应。封龄怕万一真有人摔倒了,没人扶一把非得出事不可。 于是将手电筒向下照去,如果对面有人的话,她应该能看见那人的影子。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这么做了。 而封龄脑中忽然有东西一闪,忽然就后悔了,她刚想到这里是殡仪馆,万一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不操蛋么? 所幸并没有,隔间地板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影子,封龄也没看见有脚。封龄忽然感觉到后背一紧,恐惧几乎是猛然袭来的。封龄觉得不对劲,于是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刚才那一声巨响是怎么发出来的,转身要走。 可封龄这一转头,魂差点给吓了出来! ——就着手电筒的光,封龄看到一只通红充血的眼睛,透过门缝,正紧紧地盯着她! ===第五十七章 破麻袋 封龄浑身一僵,就有点拿不住手机,手上一软,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但是她现在指着手机的光照亮呢,陡然陷入的黑暗让封龄一个激灵,忙尖叫着弯腰去捡。 门底下的缝隙更大,封龄这么一弯腰,刚好瞥见一个矮小身影甩着两条短腿,飞快地往厕所外头窜。 那人穿着一身宽松的青布长衫,就像是八九十年代的老电影里那种对襟褂子,外衣的袖子偏短,能看见一截雪白的里衣,腰间系着一根手掌宽的黑布腰带,左边腰侧挂着个铜铃,右边腰侧挂了个布包,脚上却穿了一双草鞋。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封龄自然不可能变-态似的扒在门外瞧那个人具体的行为特征,但是那一身衣服实在是太奇怪了,封龄虽然只瞟了一眼,但却能记得清楚。 她一见那人跑了,害怕瞬间就没了,反倒生出股怒起来——那人刚才准是趴在门口看她上厕所呢! 封龄觉得又恶心又生气,这叫什么事儿啊?上个厕所都能遇到变-态偷看,她还一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让人看了多少去。 封龄一脑门子都是汗,一半是给那双红眼睛吓得,一半是被这不透风的厕所闷的。见那人逃了,便打开了隔间的门,哼哧带喘地往外走。 狠狠地喘了两口气后发现有什么不大对了——不臭了,刚开始进门那种叫人生不如死的臭味竟然消失了! 封龄拍了拍脑瓜子,又想起那个跑的像赶着投胎似的猥琐身影,真后悔听秦术的话先他一步进来。 这殡仪馆是干什么用的,放死人用的啊,她现在完全就是招死人惦记的体质,现在她孤单一人往殡仪馆里钻,那不等于往食人鱼河里扔肉么?简直自投罗网。 封龄一边暗骂自己蠢,一边也学着先前那个小个子的样儿迈着两条笔直的腿飞快地往外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和秦术汇合。 但封龄对于自己招鬼这方面的觉悟显然还是谦虚了。 只见她拿着散发强烈光亮的手机从隔间出来,甩开步子就要跑,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结果丝毫预兆也没有的,厕所的那扇原本大开着的红漆木门竟然“砰”的一声关了个紧实。 整个切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 秦术狠狠地给了鲍承颜一拐子,特意挑了鲍承颜那张妖艳的脸下手。鲍承颜捂着高高肿起的颧骨向后跌去,正撞在那辆被撞坏的红色奔驰车上。 碰的一声巨响,秦术欺上前去,有力的小臂死死抵在鲍承颜的脖颈,一下就让他动弹不得,鲍承颜那张过分白皙的脸也因这样凶狠的力道而变得涨红。 “我不管你是谁,离封龄远一点,她是我的。”秦术的目光冷的像匕首,死死钉入鲍承颜的眼里。 鲍承颜嘴角始终挂着嘲讽的笑,就算他被秦术打的口吐鲜血也没有改过此时的表情,反而玩味地望着秦术,就好像在逗他玩一样。 “那可不行。你没看出来么,小风铃跟我好的很呢。”鲍承颜斜着一边嘴角,好笑地道,“她知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要不要我这个‘好闺蜜’抽空提醒提醒她?” 秦术眯了眼睛,狠狠地掏了鲍承颜的左眼一拳,那只好似能勾魂夺魄的眼睛瞬间肿成了一条缝。 鲍承颜不怒反笑,笑的胸膛震动,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开心的不得了:“看你这意思,你是想独吞?” 秦术再也没了耐心和他耗,左手挽了个指决,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动作,鲍承颜再也没有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开始痛苦地咬紧牙,梗着脖子大声嘶吼,用了死劲要挣扎,想从秦术手底下挣脱。 秦术怎么能给他这个机会,中食二指往他眉心一点,鲍承颜就像是遭遇了巨大痛苦一般,猛然睁大了眼睛,眼神涣散,瞳孔紧缩,败坏地抽搐着。 片刻后,竟从他大张着的口中窜出一阵黑烟,打着旋儿奔腾着往上。 秦术这才松开了鲍承颜,双手结印,地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复杂的封印,散发着温暖的佛光,瞬间笼罩住了那团嚣张着腾飞的黑烟,那股黑烟却像是有意识般的,不停地扭曲、变化,想要挣脱佛光的束缚。 秦术站在这封印中间,衣摆和短发无风自动,他双眸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须臾,竟将那股不断挣扎的黑烟透过封印拽进了地底去。直到黑烟彻底消失了,秦术才停止念咒,撤了封印。 等秦术睁开眼,鲍承颜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秦术弯腰试了试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儿,便打电话帮他叫了救护车。继而抬眼望了望一旁的监控摄像头,右手轻轻一弹,那代表着“正在录制”的红灯才重新闪烁了起来。 弄好这些,便迈开大长腿往封龄离开的方向追去。 封龄被关门带来的风吹的发丝浮动,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快,她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门就在她面前关紧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后背陡然袭来的凉意让她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封龄忙不迭地去拽门把,但结果很令她失望,门就像是有人从外面拽着似的,即便旋开了门把也死活拽不开门。 在封龄看到那个猥琐小个子时便有了准备,她心里隐约知道今天不会太平,眼看着心想事成了,故也不是十分害怕。 门拽不开,她干脆就不拽了,猛地一个转身将后背紧紧地贴着厕所的门,这样反而没有了那种后背发麻的危机感。 封龄颤颤巍巍地捧着手机,戒备地望着眼前的黑暗,手机投射的光很亮,足以让她看清这间五六平米大的厕所,其实就是间再平凡不过的厕所。 封龄暗自佩服自己,此时她竟然还有心思观察环境,没有被吓得血崩遗尿,实在是了不得的举动。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久病成医?见鬼见得多了,渐渐地也能临危不乱了? 然而封龄显然高估了自己,因为当她的眼睛扫到面前的一个隔间底下的时候,还是被吓得屁滚尿流。 隔间底下的缝隙很大,大约有十厘米左右的宽度,封龄举着手机这么一扫,赫然看到隔间底下一双通红的眼睛,正悠悠地望着她,眨也不眨! 封龄嗷的一声尖叫了出来,脚踝一紧,脚下一滑跌就坐在了地上,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封龄大声尖叫,定睛看去,哪里是什么脚下一滑,原来是有一双枯瘦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将她往隔间里拖呢! 而且,那股奇臭无比的味道竟然又回来了,熏得她头晕脑胀,眼前一片虚晃。手机像是摔坏了似的,手电筒的光闪烁不定。 这他妈可不是闹着玩的啊!黑暗和恐惧让封龄浑身冒汗,肾上腺素激增,拿起怀里的包就去砸握着她脚的手。 那东西吃痛,尖利地叫了一声,像极了某种鸟类的嘶叫,扎的封龄脑仁生疼。封龄见此法奏效,便加大力度用包去砸那只手。但那东西执着的很,即便被砸的嗷嗷直叫也不肯松开对封龄的桎梏。 眼看着要被拖进隔间了,封龄心一横,用另一只脚死死抵住隔间的小门,双手攥住那根枯枝一样的手,发了狠想要将那东西反拖出来。 那东西显然没料到封龄会这样,一时不备,身体猛然撞向小门。封龄故意一松一驰地掌握着力道,拔河一样。只听隔间的门发出砰砰巨响,而那东西也被撞的吱哇乱叫。 还是这招更加奏效,不过须臾那东西便放开了封龄的脚踝,封龄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向厕所的门,拽住门把手狠狠一拧。 咔哒—— 门开了! 封龄兴奋地差点喊出来,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封龄咧着大嘴,甩着飞快地往外奔。 然而,生活中的不幸总是像极了劫匪手里的破麻袋,说不定哪一天就套到你头上。 封龄刚觉得自己逃出生天了,劫后余生了,农奴翻身把歌唱了,冷不丁却让一个带着鸡屎味儿的破麻袋罩住了脑袋。于是她眼前一黑,接着后脑一痛,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第五十八章 赶尸人 秦术之所以让封龄先走,一方面是因为的确有话要跟鲍承颜说,另一方面是他除了鲍承颜之外根本没感觉到其他非自然力量,这才有恃无恐。 可找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人,打电话也不接,秦术开始担心了。 秦术点了根烟,准备用老方法来寻找封龄的下落,烟雾精灵将他往一个隐蔽的小走廊里带,秦术信步闲庭地跟上。烟雾精灵悠悠地飘进了尽头的一间女厕所,秦术在门口停了片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到厕所里的情景后,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靠门边的位置躺着一只屏幕朝下的手机,手电筒的光很明亮,烟雾精灵在光晕里来来回回地转圈,一副生活美好的幸福模样。 秦术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女士皮包上,像是匆忙被人摔在地上的,东西散落了一地,秦术沉吟着走过去,拿起包翻找了一阵,腮帮子鼓动了两下,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包里的东西乱八七糟什么都有,钱包都老老实实地在里面放着没有丢,唯独少了秦术放之前在里面的的木制罗盘。 他今天带着管灵杰来找李馆长,一方面是为了调查当年管灵杰和李馆长的往事,另一方面其实是想引出管灵杰背后操控的人。 但眼下,显然是有人想坏事。 秦术一根烟刚燃到一半,见烟雾精灵不肯走,便朝它打了个响指,提醒它继续带路,但烟雾精灵却像是喝醉了似的,眯着眼睛左摇右晃地飞着,在五六平米大的厕所里来来回回地飞,十分为难困惑的模样,就是飞不出这巴掌大的地界。 秦术烦躁地踢了一下脚底的包,再次引了个烟雾精灵出来,结果还是一样,一进入这个空间,就像喝醉了似的,根本分辨不清方向,更别提找到封龄了。 秦术捏了捏酸痛的眉心,狠狠地吸了口烟,大长腿交叠这往外走。 封龄是被臭醒的。 没醒之前,她梦见自己掉进了粪坑里,而且是那种越挣扎就陷得越深的粪坑,好在封龄在那些恶心东西即将漫过自己下巴的时候醒了过来。否则……封龄想想都觉得喉咙发紧,忍不住要吐。 相比之下,封龄甚至开始怀念那个散发着鸡屎味儿的破麻袋,因为鸡屎味儿简直比眼下这变-态臭好闻一万倍不止。 “这东西好啊。”有个猥琐的声音不停地感叹道,“好好好,这下就不愁养不出来极品镇敷童了。” 封龄感觉自己应该是坐在一张椅子上,但是手脚都僵硬而酸痛,应该是被绑了起来。除此之外,封龄还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气体不停在自己周围徘徊,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停地闻她一样。 “枭儿,这娃娃你可不能吃。”那声音又说,“她可是做炉-鼎的好材料,吃了她我可要找你算账。” 听到炉-鼎两个字,封龄的心一下子就绷紧了,看过修仙小说的都知道炉-鼎的作用是什么。那可是给修仙之人双-修用的,换言之,就是给人那啥用的。尼玛她怎么会是做炉-鼎的好材料呢,这人眼瞎了不成? 封龄的心怦怦地跳,即便是她刻意放缓了呼吸,和睡着时还是有些区别的,因此,很快便被发现她已经醒了。 “醒了就别装睡了,老爹有话问你。”那个猥琐声音嘻笑着说道,“老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对老爹可有大用处。” 封龄见躲不过,便只好睁开了眼睛,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绑架了她,日后也好寻仇报复。 谁知,甫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浑身一激灵的同时更是看清了那东西周身的模样,登时吓得她瞳孔紧缩,恨不得此时自己是个瞎子,起码眼不见为净。 眼前这东西肯定是趴在门缝里看她上厕所的东西无疑了。 即便封龄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玩意的瞬间还是狠狠地骂了句娘,实在是恶心啊丑,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吓人的物件呢? 那东西长着张四角大脸,真是四角形的打脸,宽额头宽下颌,没有眉毛,一双通红的大眼睛,像是染了血似的,鼻头往外勾着,倒是长了张人嘴,没有耳朵。 这五官单独看其实也并不太吓人,坏就坏在不知是造物者一时疏忽,还是为了故意满足他的恶趣味,竟然将这本就对不起人的五官安在了一只-鸟的身上。 弄的这家伙半人不鸟,半鸟不人,人不人鸟不鸟的要多奇怪就有多瘆人。而且这东西的头非常大,但身子却只比普通的鸟大一些,总共也不过半米高。 鸟-身上的羽毛灰黑相间,杂乱无章,一双翅膀上的毛更像是被拔过似的参差不齐,整体看着像是猫头鹰。 最让封龄恶心的是,那对翅膀底下,竟然张着一双足有三米长的人手,虽然枯瘦犹如树枝,但的确是人的胳膊跟手掌,五根手指头并排长着,一个不少。估计它就是用这双手拽着封龄的脚踝把它往厕所里拖的。 “枭儿后退。”那个猥琐的声音又道,“吓坏了她我非打死你不可!” 那半人不鸟的东西听见这句话,抖了两下翅膀,意兴阑珊地挪到了一边儿,封龄这才注意到那怪鸟的身后坐着的人。 那人戴着顶破斗笠,穿着对襟的青布褂子,腰间系着手掌宽的黑腰带,左边腰侧系着枚铜铃,右边腰侧系着一个小布包,脚上踩着双草鞋。 这他妈不是自己从厕所门缝里看到的人么?甩着小短腿飞快逃窜的那个猥琐男啊! “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少了一魂三魄,已是命不久矣?”那人用一种诱哄的语气问道,“老爹有心救你,你可愿意听老爹的话?” 他说话时,那怪鸟就在一旁或低声嘶叫或扑扇翅膀,像是在附和一般。 封龄能信他才有鬼,但也知道眼下不是和他撕扯的好时候,便模棱两可地道:“人不是细胞构成的么?魂魄那是志怪小说里的东西呀。” “无知小儿。”那人抬起脑袋去看封龄,嘲讽道,“世界上不仅有魂魄,还有鬼,你信不信?” 封龄这才看到他的脸,尖嘴猴腮的,和他的声音一样,猥琐极了。见他信了自己的话,便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道:“我胆子小,你可别吓唬我。” 那人被封龄这模样逗的嘿嘿直笑,枯瘦的手摸着下巴,凑近封龄,道:“你身上少了一魂三魄,最是容易被鬼魂附身,而且一生孤煞,专克亲人。如果你肯听老爹的话,老爹就帮你解决此事。” 封龄望着被他攥在手里的罗盘,故意道:“那罗盘是我传家宝,你把他还给我。” “这锁煞罗盘是你的传家宝?!”那猥琐男做出一副又惊又喜地垂涎模样,问道:“丫头,你祖上是养鬼人还是赶尸人?” 封龄皱着眉望着眼前的猥琐男,这时候她才发现那股臭味竟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随着他的靠近,愈发地浓重。实在难以忍受那愈发强烈的味道,死死地屛住了呼吸,半句话也说不得。 “你别害怕。”猥琐男见她脸色不好,便往后退了两步,将腰间的铜铃解下来给封龄看,道,“这铜陵你可见过?” 封龄一眼便瞧了出来,眼前这铜铃和当初秦术从钟皇箱里拿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故而看向那猥琐男的目光便多了些探究。 猥琐男以为她默认了,便道:“想不到竟然竟能在北方发现我赶尸一派的分支,丫头,你可瞧好了,老爹同你祖上可是同宗一派。” 说着,他后退着走了几步,摸到墙上的开关,轻轻一摁,“唰”的一下,刺眼的灯光瞬间照亮了这个好似地下室的房间。 然而,在看清房间里的景象时,封龄的脸也“唰”的一下,猛然褪去了血色,白的面无人色。 ——房间的四个墙边,“站”满穿着黑色长衫,面色灰白,双目紧闭的死人! ===第五十九章 不能留 封龄吞了口残唾,紧张地望着那些一动不动的死人,心中恐惧甚嚣尘上。 他们一个紧挨着一个“站”着,每个人的眉心都贴着一张用辰砂画的黄符,双手垂直,五指并拢,掌心向外地摊着,封龄看见每个人的掌心也都点了鲜红的朱砂。 加上猥琐男刚才的问话,封龄一下便猜到了,眼前这猥琐男多半是湘西赶尸人。可b市早出了能赶尸的地界儿,这猥琐男怎么跑到北方来了? “丫头,老爹看你是同道中人有意拉拢于你,但你这样拿头捏颈地可真是有点不厚道啊。”猥琐男见封龄不答话,瞬间冷了脸,说道,“养鬼人与赶尸人本是同宗一派,你这锁煞罗盘一开始还是我湘西赶尸人一派的物件儿呢。” 那猥琐男强调了几次他跟封龄是一派同宗,见封龄油盐不进,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往外透露,才不慎愉快地说道:“老爹有话问你,你若敢不答或撒谎,可莫怪老爹废了你这罗盘里的百人煞!” 封龄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罗盘是秦术放在她包里的,而罗盘哪有什么“百人煞”,百人煞到底是个什么鬼她又怎么清楚。很厉害么?封龄此时应该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么? 转而想到了秦术昨天把管灵杰封印在了那罗盘里,想必便是他口中的百人煞了。想到这,封龄的眉毛拧了起来,虽说管灵杰几次要杀她,还趁她受伤占她便宜,但要就这么弄死他吧,显然有点不人道啊。 今天将他带来这,除了找李叔就是想将他超度,谁料眼下事情演变成这样,如果不但救不了他,反而让他被这人弄死了,那不就等于作恶了么? 那可不行!封龄想,坏事不能做,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事也不能做!封龄真是怎么想怎么着急,为难的一脑瓜子都是汗。 “大师,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封龄无辜道,“我实在冤枉,我带着这罗盘来,是因为这个这里有个人让我把这东西卖给他。” 封龄情真意切地撒谎道:“现在日子不好过,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吉利物件儿,没必要再搁家当宝贝供着不是?起初我爸还倒腾倒腾,我爸死后就根本没人碰,我就寻思着给卖了。这不,刚挂到网上就有人说要收,地址就写在殡仪馆,我只不过是送货的,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养鬼人,赶尸人是什么。” “哦?”猥琐男左右端详着罗盘,听见封龄的话,嘿嘿一笑,道,“既然你对老爹根本没有用处,却又还发现了老爹的秘密,那可万不能再留你……” 说着,就端坐了身子好笑地望着封龄的表情,见封龄无甚反应,便指挥着那只怪鸟要它去吃了封龄。 眼看着那只怪鸟忽闪着翅膀,眼中放着诡异的光,嘴角咧成个大口子凑到封龄跟前张嘴要咬她,封龄急中生智,想出一个不太厚道的点子。 “等等等,等一下!”封龄大声喊道,“你不能杀我!” 猥琐男果断制止了那只怪鸟,走到封龄跟前,问道:“你想起什么对老爹有用的了?” “大师你是不是喜欢这罗盘?”封龄尽量忽视那股让人昏厥的臭气,斟酌着道,“我家有很多这东西,只要你肯饶我一命,我就把那些东西都给你。” 如果他敢要,封龄就把他带到秦术跟前儿,到时候自个肯定也就得救了,这法子其实一点也不高明,反而还有点蠢,但却是封龄目前能想到比较靠谱的拖延时间的方法了。 封龄望着猥琐男,如果他贪图宝贝还好,如果他是个清心寡欲的人那可就不好办了。不过,从他会为了一个罗盘而绑架封龄这事来看,他应该是第一种人。 可万事总有例外,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封龄这回显然就看走了眼。 眼前这个长相猥琐,满身臭气的矮小男子偏偏有一颗不受外物诱人的善良本质,听见封龄的话,欢喜地拈着小胡子笑着说道:“那些东西老爹都看不上,老爹就是瞧你不顺眼想弄死你。” 你大爷啊!封龄简直无语透顶,直想问候他亲戚和他前辈,什么叫我就想弄死你?说的跟闹着玩似的,把杀人说的比杀猪还轻松,杀猪还得要执照和批准呢,你有证么就敢顶着脑门上? “不是,我也没招您啊!”封龄试图跟他讲道理,“您别闹了,杀人可犯-法!您想要什么您吱一声,想问什么您尽管问,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成不成?” 猥琐男见封龄给了台阶了,便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为难地道:“你要是诚心想贿-赂老爹,老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这样吧,你这锁煞罗盘乃是极品炼鬼之物,我就勉强收下了。” 封龄望着他,要不是现在自己被绑着还得受威胁,她非跳起来大耳刮子抽他不可,什么叫勉强收下了?你明明笑的跟多菊-花似的,这算是勉强么?你倒是做个勉强的表情给我看看呐!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弱了? “但是,这可完全不够买你一条命的。”那猥琐男如是道。 封龄气的嘴角只抽,心说尼玛我这条狗命还真值钱! “但是呢,看你这么年轻巴巴的,杀了你也实在是怪可惜。”猥琐男又道,“除非,你能答应老爹另一个条件。” 封龄被他这反反复复的言论这么的心烦,听见这事有门儿,便问道:“您说说看,我要是能满足的,绝对给您办到!” “也不是什么大事。”猥琐男贴近封龄的脸,笑道,“你答应给我做炉鼎,我就不杀你。” 封龄用这样→_→的表情看着他。 “你他妈没开玩笑吧!”封龄忍不住大吼,“你口中的炉-鼎是我所认知的那个炉-鼎么?那个用来双修的炉-鼎?!你有病啊!” 猥琐男甩袖子就走:“枭儿,吃了她!” “别别别!”封龄忙往后躲,带着椅子搓着地咯咯地响,“你能不能给我给理由,你看上我什么了,我特么赶紧改还不行么?!” 猥琐男坐回一开始的凳子上,说道:“既然你想知道,那老爹就实话跟你说吧,先前老爹也说了,你少了一魂三魄,最易被鬼附身。如果用你去引诱厉鬼,老爹再用赶尸秘法将鬼魂赶至锁煞罗盘里,炼制镇敷童、百人煞等物简直如有神助,易如反掌。” 封龄这下听懂了,感情是要她做鬼引子好用来炼制小鬼,那镇敷童、百人煞之类的指的应该是能供人趋势的小鬼之类吧? “可是,你要我做什么炉-鼎啊,挺埋汰人的。”封龄心里面条泪,“你一个赶尸人,成天鼓捣炼小鬼的事是为哪般啊?” 猥琐男竟叹了口气,哀戚地道:“不是跟你说了么,养鬼人与赶尸人系数同宗。但是……养鬼人多半大富大贵,你再瞧你老爹,落得这是什么鬼样子。唉。” 封龄让他这悲伤的语气说的有些怔忪,仔细一想,他确实挺不容易的,一天到晚穿着一身奇装异服不说,还只能在夜间出行,跟尸体呆的久了落得满身臭气,估计没有任何人愿意靠近他,看起来的确很可怜。 “你养鬼是为了做什么?”封龄问他,“是为了造福,还是为祸?” 猥琐男嗤笑道:“我只管养,旁人买去做什么,我哪管得着?” “那我就不能帮你。”封龄望着他的眼,“坏事我不做,杀了我我也不做。” 猥琐男的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猛地窜到封龄的跟前,一把薅住她的衣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朝封龄的左眼戳了下去! “那老爹就要你的命!” ===第六十章 吊死鬼 秦术见烟雾精灵不奏效,也不在原地闷头转,而是去了二楼的办公区,找殡仪馆李馆长。 李馆长跟封遗骨是一起长大的好友,以前没少见封遗骨开坛做法捉鬼降妖什么的,也学了点皮毛技能。 后来上不下去学了,就让家里找了点关系,来早期的b市殡仪馆做搬尸工。熬了几十年一直没动地方,论资历也到了能做馆长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接了馆长之位。 因着两人职业的原因,李、封两家平素仍有联系,李馆长没有孩子,因此便将封韵、封龄看作自己家的娃儿。封遗骨死后更是对封龄姐妹俩多方帮衬,封韵来殡仪馆做入殓师自然也受了他不少照拂。 他本意把封韵当接班人培养,封韵也孝敬她,两人亲如父女,封韵这一死,对他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封家姐妹之间的那些小道道他是清楚的,这些年没少在中间做和事佬,想着法儿劝她俩,但姐妹俩性格都跟倔驴似的,没一个人肯听话。眼看着事情闹成这样,他心里一点也不比两人好受。 他是熟知封龄性格的,怕她想不开,早就想找她谈谈,但是她总说抽不开身,只好作罢。眼下见封龄主动找来,心里自然欢喜,早早就在办公室等着了,可眼看着一上午就快过去了,也不见个人影,不免有些着急。 离封龄问停车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挺久,李馆长有点担心,便拿出手机,想要再打个电话问问,正是这时候,有人噔噔噔敲了门。 李馆长以为是封龄,忙让进来,结果发现并不是那个娇小可爱的世侄女,而是个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 “请问,找哪位?”李馆长隐约觉得这人的气场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沉着稳重的后生并不多见,他要是见过,一定印象深刻,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想不起来。 秦术推门走进去,说道:“李馆长您好,我是封龄的未婚夫,我叫秦术。” 李馆长一愣,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的,连忙道,“秦少爷!幸会幸会。” “封龄呢?”两人握了手,李馆长才疑惑地问道,“你们不是一块儿来的么?” 秦术正是为了此事而来,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李馆长说了,当然,刨掉了鲍承颜被魔物附身的事情,只说有点事耽搁了,让封龄先进来,结果人就不见了。 李馆长听说是去了后楼一层的女厕所后才不见的,顿时变了脸,说道:“哎呀妈呀出大事了,那间厕所是……唉!谁让她去的,这可坏了菜了。” 他并不知道秦术也能看见灵体,还怕他知道了后对封龄有看法,便没有明说。接下来更碍着秦术在场,不方便用老法子行事。 “您别着急,我去过那里了,并没有发现灵体。”秦术变相解释道,“引路精灵到了那间厕所就会迷路,我觉得这件事有可能是人为,可不可以调取后楼一层的监控录像?” 李馆长一拍脑门,连声道:“快走快走快走,这事拖得越久,封龄的危险就越大。” 监控室离得不远,因为怕有偷尸贼来偷尸体或者死者器官,所以几乎是几步就是一个摄像头,全天开着,没有任何死角。 这段时间,李馆长简单地跟秦术说了一下那间厕所的诡异事情,说是在二十年前,这间新楼刚建成的时候,有个做清洁的女人吊死在那间厕所,之后那间厕所就变得臭气熏天,根本进不去人。 “那女人为什么要在那吊死?”秦术漫不经心地问道,“事后就一直不太平?” 李馆长想了想,叹了口气,跟秦术讲起了这件事的详细始末。说那女人死的时候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死在殡仪馆,却是为了刻意报复。为此,还专门在死的那天,穿了出嫁时穿的红嫁衣。 原来,那女人的丈夫也是这家殡仪馆的搬尸工,但是在一次到乡下拉货的时候死了。结果跟他一块儿出门的人却没有将这件事情报上去。 等那女人发现搬尸工没回家,找到馆里,馆里再派人去乡下找那搬尸工的时候,搬尸工已经被野狗啃得没剩多少肉了。当时那女人也跟去看了,抱着搬尸工的残骸那个哭啊。 那女人想让馆里给做主,说要那个跟她丈夫一同下乡的人负责任,但事后馆长才知道那人其实并没有意识,他被附身了,这件事压根就和那人没什么关系,但这解释那女人能听进去么?显然不能啊,赌咒发誓一定要让那人和殡仪馆付出代价。 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发现她吊死在了那间厕所里。 起先,除了臭气熏天以外并无什么别的事发生,但是过了没多长时间,每晚都有尸体像受到召唤似的,自己走进那间厕所,然后消失不见。但消失三天以后,便又会离奇出现在锅炉房,但是那尸体,根本被糟蹋的不能看。 做了好几场法事了,一点用都没有,该丢还丢,该臭还臭。 所以,后来馆里还出了条规定,送来之前都得问问有没有空锅炉,得预约,根本都不准提前将尸体送来,怕烧不过来自己跑了。 秦术听着故事,目光平静地落在李馆长脸上,观察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有些事情显然已经了然于心。 “诶,这事都怪我,也没跟封龄说一声。”李馆长抹了把脸,懊悔地道,“你说那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这么多厕所不去,偏偏挑了那一间。” 李馆长也在观察秦术,在这之前,他可从没听封家人提过封龄有个如此声名显赫的未婚夫。他这话其实也是试探秦术的意思,想知道秦术是不是真的在乎封龄。 秦术听见这话,板着的脸有了几分松动,似笑非笑地道:“这正是她的独到之处啊,不是么?” 李馆长一愣,随即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赞许地拍了拍秦术的肩。 须臾,两人来到了监控室,看监控的保安战战兢兢地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李馆长故意当作没看见他的心虚,让他把刚才后楼的录像调出来。 李馆长把那人撵出去之后才开始看,画面里的封龄捂着后腰一副人有三急的模样跑进了后楼,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并没有进那间厕所,但是就在她要跑开的时候,画面里忽然窜出来一个人,指了指那间厕所,封龄便一头扎了进去。 而后那人走到摄像头前,抬头冲了摄像头笑了一下,秦术看清那人的脸后,一下握紧了拳头。 李馆长也愣住了,指着那冲着摄像头笑的十分诡魅的人,颤着声音说道:“这,这不是封龄么?” 秦术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转身就往外跑,不理李馆长在身后抓贼似的喊。 封龄知道那赶尸人是下了决心要废了她这只眼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她却并不害怕。不但不害怕,反而死死地盯住那赶尸人的眼睛,对那即将要刺进她眼球的匕首视而不见,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赶尸人对此却只是嗤笑一声,手上力度丝毫不减,眼见着那闪着寒光的纤薄刀尖要刺进封龄墨黑的瞳孔里。 这间地下室一样的房间却像是被巨人狠狠踩了一脚似的,开始剧烈的摇晃。而那靠着墙边站着的死人却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似的,猛然将两臂平举,像电视里演的僵尸一样,伸直了胳膊,一副随时都能蹦起来的模样。 赶尸人在房间剧烈晃动的时候跌坐到了地上,那原本要刺进封龄眼睛里的刀也在跌倒的一瞬间被甩飞了出去。 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叮”的一声,被一只黑色的gucci皮鞋踩在了脚下。 “秦术!”封龄望向来人,眼睛里好似盛着万千星辰,“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秦术弯身捡起匕首,望着封龄因惊讶而瞪的溜圆的眼睛,笑的如沐春风:“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第六十一章 魑枭引 封龄觉得无比的窝心,可能是因为灵魂的羁绊,她越看秦术越觉得顺眼,不光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封龄觉得他整个人都温暖而和煦,一想到他,竟然就像见到了冬日的暖阳一样,觉得欢畅而开怀。 但眼下明显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大惊失色。 他连忙将双手结印,拆了腰间的铜铃执在手中,双目紧闭着,口中疯狂地念着咒语,想要催发“站”在墙边的尸体,把他们当成人肉武器。 然而,任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铜铃都要摇散了,面前的这些尸体一个也未曾动作一下,始终维持着手臂平举的姿势。以往百试百灵的招魂赶尸之法此刻竟一点作用也没了。 秦术用一种看猴的眼神冷冷地瞧着猥琐男,见他一脸错愕地左右看着墙边的尸体,一副惊慌失措而有气急败坏的模样,轻蔑地一笑。 一脚将脚下的匕首踢开,那匕首在地上打着旋窜了出去,叮的一声,钉入了一旁的墙壁里。 而在猥琐男那里如何也差使不动的尸体在此刻,却像听到了什么讯号似的,齐齐睁开了眼睛! 近百个死人一齐睁开眼睛的场面有多震惊,没有见识过的根本无法想象。 就连日日与尸体为伍的猥琐男都吓得不轻,腿脚发软地拿着铃铛踟蹰着,想要逃,然而,唯一的出路却被秦术堵了,于是只能眼看着那些被自己招引而来的尸体蜂拥地朝之间蹦过来,以一种冰凉的狠辣之势。 猥琐男忙不迭地从右侧的布包里抓出一把符,伸直了胳膊用符纸对着眼前的尸体,困兽一般茫然地在原地转着圈。 然而,就像刚才失灵的咒法一样,没有任何一具尸体害怕的符咒。 那猥琐男自知大势已去,眼神愈发凶狠,冷不丁瞧见了被绑在椅子上的封龄,狗急跳墙地窜到封龄背后,伸出胳膊锁住封龄的脖颈,大吼道:“别动,敢过来我弄死她!” 秦术双眼一眯,双手马上就要抓住猥琐男的尸群果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而秦术的眼神却愈发地冰冷,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却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封龄走过来。 封龄望着他冷酷好似修罗的脸,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颜色,只有他是鲜活的。 虽然他此时的眼神是凶狠而残暴的,但是封龄同样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过柔情和怜惜,虽然他此时周身流动的全是暴虐和愤怒,但封龄同样感受过他周围洋溢着的宠溺和热情。 虽然他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冷漠无情而高不可攀的,但是他对封龄,却是从未有过的关照与耐心。 想到这里,封龄的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蜜而满足,这就够了。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猥琐男说着,手上的力道猛然加大,封龄呼吸一滞,脸被勒的通红。 秦术望向猥琐男的目光好像淬了血一般的冰冷,只是被这样的目光望着,猥琐男就觉得被扼住了脖颈不是封龄,而是他自己一样,手上再也使不上力气。 秦术眸中红光一闪,猥琐男便像被电打了一般,身形一顿,陡然倒地,抽搐不止。 秦术的脸色仍是不好,上前解了封龄身上的绳子,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秦术的大手顺着封龄柔顺的长发,“伤到了没有?” 封龄微笑着摇头,并不说话,而是眷恋地看着秦术,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下。 秦术感觉到腮边柔软的力道,心中一暖,脸上的冷酷表情瞬间不见了,笑着捏了捏封龄的鼻头,揽着她紧紧地护在身后。 秦术拽着封龄的手,走过去将落到地上的锁煞罗盘捡了起来,见那猥琐男还要挣扎着起来,又狠狠地补了一脚。 “偷尸体,炼恶鬼,囚阴灵,养魑枭……你作恶多端,有违天道,这是你应得的下场!”秦术面无表情地狠狠踹他,居高临下的表情像看一只蝼蚁,道,“最不可饶恕的是你绑了我的妻子,就这一点,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封龄见秦术一副要结果了他的样子,连忙去拽秦术的胳膊,劝道:“既然他是人类,人的事情还是交给社会和法律去解决吧。他偷了这么多尸体,已经造成重罪了,法律一定会给他应有的惩罚的。” 秦术见封龄一脸焦急,便伸手执了她的柔荑让她放心,警告地对那猥琐男道:“你给我记好,今天留你一条命全是我妻子对你的恩惠,如果日后你还敢接不正之法为非作歹,我定不轻饶你!” 猥琐男躺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哀嚎着,勉强睁开眼去看封龄,这简单的动作却已是十分艰难,这睁开了一条缝,却已经涕泗横流,痛苦不堪。 见封龄一副不忍见的样子,红着眼睛叹了口气,并拢了双手上下晃动了几下,朝封龄感激似的作揖,继而狠狠地闭上了眼,痛苦地蜷缩在了一起。 封龄见他仍有良知,心中也得了些欣慰,也不枉替他求情一场,遂拽了拽秦术的衣袖,欢喜地道:“我们走吧。” 秦术顺势与她十指相扣,相携着门口走去。 甫一穿过僵直着不动的尸群,便看到了站在角落的那只怪鸟,用凶狠的眼神瞪着他们,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 封龄看到了他的眼神,不由的脚步一顿。 秦术显然也看见了这只怪鸟,但不同于看到一般的魔物,秦术对这只鸟有着深深的同情,他望着那怪鸟翅膀下那双恶心绵软的手臂,怜悯地道:“他气数已尽,不能再控制你了,你走吧。日后好好修炼,还是有希望能拜托‘魑枭引’的禁锢的。” 那只怪鸟尖利地叫了一声,像是能听懂似的,张着翅膀呼扇了好几下,最后趴在了地上,将那张变了形的人脸抵在地上,梆梆地磕了好几下。 封龄有些错愕,没想到这怪鸟竟然这么通人性,但一时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便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秦术。见他一脸不虞地望着那怪鸟的后背不说话,知道他心里有事情,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怪鸟给两人磕了七个响头,再次尖利地叫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紧张地看了两人一眼,拖着两条虚软的长手臂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那怪鸟刚走,李叔便带着一队人走了下来。那队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地下室会这么臭,一时间纷纷捂着鼻子,不停地咳嗽起来。 李叔算的上十分淡定的了,见到平安无事的封龄十分激动,连忙奔到两人跟前,把着封龄的肩仔仔细细地看她,“没事吧?你可吓死你李叔了。” 封龄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他了,听见他这不假辞色的担心语气,知道自己又让这个疼爱自己的老人记挂了,心中十分愧疚。 “李叔,我没事。”封龄低着头道,“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李叔发觉封龄比以往更加懂事了,心情一时竟是十分复杂,一方面为封龄的成长高兴,同时又为封龄成长的原因而心疼。一时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遂拍了拍她的脑袋,疼惜道:“傻丫头啊。”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身后有人道,“李馆长,针对这次偷尸事件,有可能要耽误您些时间,希望您尽量配合。” 李叔看向说话的警察小哥,一贯和颜悦色地道:“没问题,我一定尽量协助贵方办理此案。” “多谢。”那小哥道。 封龄觉得这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不由地便转过去看那人的脸,一看却愣住了。匆忙之下没有注意,仔细一看才知道,这小哥不是当日拘留她的尹文笙么? 尹文笙自然看到了一旁的封龄,一愣神,竟转身走到了一边,拿起了对讲机说了些什么。 封龄觉出几分怪异来,下意识地看向秦术,秦术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无须担心。 须臾,尹文笙再次转过身来,说道:“秦先生,兰桂小区保安死亡事件影响重大,封小姐为第一嫌疑人,我们逮捕她是理所当然。所以,还请您不要干扰我们执行公务,否则,将以妨碍公务罪正是起诉您。” ===第六十二章 不可留 “你敢!”秦术将封龄拦在身后,“有事找我的律师谈,在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封龄是凶手以前,谁也无权把她带走。” 尹文笙腮帮子鼓动了两下,显然针对这件事跟秦术已经有过多次冲突了,秦术说不准带走,一时间他还真没有办法。 封龄也是为难,这些事明明就跟她没关系,但是说出实话却根本没人信。尤其在对上刚到警局,要做业绩的尹文笙,等于撞在了枪口上,这件事情如果得不到解决或者合理的解释,那她一辈子都得背着这些罪名了么? “不是我们不配合你的工作,而是这些事情根本和我没关系。”封龄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尹文警官,如果我说,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而是灵异事件,你会信么?” 尹文笙用一副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她,但是碍于秦术在场,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封龄见他这样,就知道让他相信自己显然没有那么容易,也不多做辩解了,只道:“那天在警察局,你为什么将我无罪释放,相信你比我清楚。” “真正的凶手带走了我姐姐的尸体,别告诉我你忘了。”想到封韵,封龄的语气也强硬了起来,说道,“我姐姐的案子还没有结,她尸骨未寒,你明知另有凶手,却死咬着我不放,光凭这一点,我就觉得没有必要再跟你谈任何有关此案的事情。” 尹文笙这些天没少为这事糟心,自从他遇见封龄开始,所有的案子都赶到了一起,他也很头疼,但是十分无奈的,什么都查不到,每次一到封龄这里,线索就断了。 而想找封龄调查,但封龄和她那个强大的未婚夫却从来都不肯配合,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来这里处理偷尸案,他跟本连封龄的面都见不到。 “哎哟哟,瞧瞧我,真是老糊涂了。”李叔见几人之间气氛尴尬,便笑道,“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还是上去说吧。” 于是几人来到了李叔的会客室,尹文笙先是就偷尸案的事情给李叔做了笔录,此案的后续跟进会及时通知李叔。 原来,封龄所去的那间厕所里面别有洞天,在最后一个隔间的地板上,有一块能掀起来,能从那里进去地下室。 猥琐男每次都将尸体召唤到那间厕所,然后弄到地下室去,为的就是炼制恶灵和魑枭。魑枭就是那种人面鸟身的怪物,猥琐男身边跟着的那只是残次品,可见他并没有找到炼制魑枭的具体门道,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这件事是没法当着尹文笙的面说的,只说了些表面上的事情,不过,之前那传的沸沸扬扬的吊死鬼和尸体会走到那间厕所的传闻却无法避免地被尹文笙知道了。 但是尹文笙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当谣传,并没有把传闻跟案子连起来,这样当然再好不过。但是后来封龄的一席话却让尹文笙重视起这个看似荒谬的谣言了。 而封龄的那席话,根本上来说,还是基于尹文笙对她的怀疑跟质问。 尹文笙为李叔做完笔录后,几人就又开始沉默,尹文笙实在想问关于保安死亡的事情,但又怕封龄不肯配合,或者又拿一些灵异事件之类的理由来敷衍他。 “对于这个案子,其实我比你更上心,毕竟死的是我唯一的亲人。”还是封龄先开了口,“你明知道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把事情赖到我身上?” 尹文笙叹了口气,说道:“并不是我非要赖到你头上,在现场发现了你的录像,自然要找你调查这件事。“ “你不能再用什么灵异事件的理由来敷衍我,我是个无神论者,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尹文笙举例说道,“就像一开始李馆长认为馆内尸体丢失是二十年前的女鬼做的,但是现在看呢?” 尹文笙据理力争:“根本就是人为!所以,我们要相信科学。” “科学?”封龄笑道,“那你帮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那些尸体会自己走到那间地下室。” 尹文笙一噎。 “你所说的人为,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的操控者是人而已。”封龄道,“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你不会信,甚至觉得我在挑战你。那好,我换种方法帮我洗脱嫌疑。” 封龄看着他,说道:“你说找我例行调查,好,我给你调查,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尹文笙针对那天在兰桂小区的事情提出了一些疑问,挑的全是那些明显的破绽,用词和问法也很犀利,但是很遗憾的,封龄都能一一正面回答而证明自己的清白。尹文笙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解答,反而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胶着中。 尹文笙与封龄一问一答,最终还是尹文笙哑口无言,问到最后,他也开始动摇了,封龄的回答太完整了,一点破绽也没有。 他向来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的确有点毁三观,令他十分迷惑。 案情再次堵塞住了,尹文笙很是头疼,但在封龄这里也的确得不到什么进展,不得不无奈离开。 送走了尹文笙,封龄却久久不能回神,她在解释给尹文笙听的时候也在梳理这件事情的始末,而她在尹文笙提到那个死去的保安时就一直有一个疑问——那个保安死后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 那些被存灜害死的人死后都来找她了,比如高运泽,封韵,诺诺姐妹,唯独那个保安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转而封龄又自嘲地想,自己真是在沉默中逐渐变了态了,居然希望有鬼来找自己,没事闲的么这不是? 遂什么都不想,跟李叔聊起闲天来,然而,还没等封龄松一口气,秦术却把眼下平静的气氛弄得紧张起来了。 之前尹文笙在,秦术不好说管灵杰的事情,这下再也没有外人了,秦术便将那锁煞罗盘拿了出来,问李叔认不认识。 李叔看到罗盘的时候脸就变了,问秦术这是哪来的,秦术告诉他是封韵的遗物。李叔如临大敌地望着这罗盘,说道:“这东西邪气的很,趁早扔了,趁早扔了!” 这一下弄的封龄也十分好奇,连忙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那赶尸人把我捉去,多半也是看中了这罗盘。” “这东西……唉,是专门养镇敷童、百人煞等恶灵用的。”李叔见瞒不住了,便道,“如果你们不是要学那赶尸人养鬼作恶,还是赶紧扔了好事。” 李叔叹着气,满面愁容地道:“封龄啊,你能不能答应我,千万不要碰封家术法,可千万不要学你父亲和你姐姐啊,你可知……你可知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封龄一愣,茫然地瞪着眼望着李叔,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提到封遗骨的死:“怎么了?难道……难道跟这罗盘有关?” “唉,也可以这么说。”李叔看了一眼秦术,欲言又止。 封龄看出了李叔的言下之意,便道:“没事,李叔你说吧,他什么都知道。” “这百人煞啊……唉,罢了罢了,我这里先将危害说与你们听了,也算是未雨绸缪。”李叔想了又想,像是才打定了主意似的,说道,“养百人煞之前,要先捉住一只五百年以上的猛鬼,再用一百零八个青年男子的尸油浸泡上七七四十九天,再移到罗盘里,而后日日还要用煞气喂养。这种情况之下形成的阴灵有多凶恶,可想而知。” “至于镇敷童,则是指一尸两命的女婴,弃婴、死婴这类东西本就有极大的怨气,一尸两命的女婴更是吸收了母体的元神和养分,根本不用任何东西喂养就凶狠异常。”李叔道,“镇敷童和百人煞,应当是最凶的鬼物了。” 说到这,李叔用一种近似的羞愧的眼神望着封龄,说道:“而你父亲,就曾用这罗盘养过镇敷童和百人煞。” ===第六十三章 被反噬 闻言,封龄大惊,瞪着眼问道:“他,他养那东西做什么?” “他养来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只听说后来你父亲遭到反噬,镇敷童和百人煞打伤了你父亲,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李叔道,“而你父亲在那次事情中元气大伤,没多久,我就知道了他过世的消息。” 李叔回忆到此,又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你姐姐把这消息告诉我的,那时候,她也只是个孩子啊。” 见封龄脸色哀戚,李叔自知说做了话,拍了拍封龄的肩,故意引开话题道:“你也别伤心,李叔跟你父亲一块儿长大,你父亲的为人我最清楚,他养恶灵,绝对不是为了作乱,否则,他也不会遭到反噬了,你说对么?” 其实在封龄的记忆里,父母的印象并不十分深刻,一方面是因为两人死的早,另一方面是因为就算没死的那段时间,两人也经常不在家。她记忆中最为亲近的人,其实还是封韵。 这下由李叔口中得知封遗骨竟然养过这么邪恶的东西,更是惊愕,对这封遗骨的印象便更加不好了。 面上却道:“嗯嗯,我明白。” 李叔也不点破,叔侄俩随意聊了些别的。 期间,秦术就在一旁听着,虽不接茬儿,却也并不疏离冷漠,反而显得稳重成熟。 秦术一表人才,人品厚重,李叔越看越满意,忍不住便开了两句玩笑。他并不知道两人灵婚的事情,便很自然地问起两人什么时候结婚。 两人都把李叔看成封龄娘家人,于是怎么想的也就怎么答了,秦术表示完全看封龄的意思。封龄有点为难,她想给封韵守孝,但又怕过不了秦震天那关。看秦震天的模样,好像是想两人尽快结婚的样子。 说到这里,封龄才总算想起了正事,说道:“李叔,我想尽快把我姐的葬礼办了。” 李叔对她家的那点事了若指掌,因此封龄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将封韵头七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李叔。 李叔在听到封韵尸体不知所踪,头七晚上却带着一身水汽回来的时候,满脸的伤心遮都遮不住:“看来,偷尸的是将封韵的尸首弄到有水的地方去了。这么多的河啊沟啊的,上哪找去啊。” “弄个衣冠冢吧。”李叔无奈道,“人死之后,元神散去,一魄归天,一魄入地,一魄归墓中,总得让她有个安身之所啊……不然,魂魄会守着尸身不肯投胎的。” 封龄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不用看,也知道她此时是压抑而痛苦的。 李叔不忍见她这模样,便又劝了几句,大体还是让她不要伤心。但他自己显然也不能轻易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中脱离出来,一时间只余叹息之声。 “对了,李叔,还有一件事情。”封龄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把管灵杰的事情说了出来,她说,“那天我从白沈镇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件邪乎事儿。” 李叔疑惑地问道:“什么事儿?” 封龄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李叔,但是她就刚提到了管灵杰的名字,还没来及细说后来发生,李叔的脸就变了。 “他真说他叫管灵杰?b市殡仪馆到白沈镇搬尸的管灵杰?!”李叔眼睛都瞪大了,连着声地问封龄,“他……他是个什么模样?” 封龄仔仔细细地解释道:“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穿着一件棕色的半旧皮夹克,开着辆货车。” “是他,真的是他!”李叔的茫然地碎碎念着些什么,看起来有些慌乱,封龄隐约听到他说,“他还在那里!他竟然还在那里!……” 封龄和秦术对视一眼,两人都被这反应弄的有些无措,封龄的封龄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李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眼,实在颓废。 看来封韵说的话是真的,李叔在年轻的时候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管灵杰的事情,所以,现在听到他的名字才会如此震惊。 “李叔,你怎么了?”封龄实在为他担心,便道,“他没把我怎么样,您没事吧?” 李叔摘了眼镜,揉了揉鼻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没事,年纪大了,总爱想些有的没的。” “封龄啊,这件事,李叔要给你道歉,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啊。”李叔的情绪平静了些,但仍一脸的愁苦。 他慈爱地望着封龄,抚了抚封龄的头发,叹息似地说道,“有的时候,你不得不信报应。” 接着,他就开始讲起一件事情,一件让他追悔一生的事情。 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那时候李叔也不过二十四岁,跟二十五岁的管灵杰是同组搭档,有一回,馆里派两人到白沈镇搬尸,情况很紧急,趁着夜两人就出发了。 那是李叔头一回夜里出车,十分害怕,一路上没少被管灵杰笑话。但是后来到了白沈镇,接到尸体的时候,就连管灵杰也不免汗毛倒数,如鲠在喉。 两人到了村口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那个时候的小山村里没什么娱乐项目,休息早也是正常的。可怪就怪在这个村子实在是太静了,连声狗叫都没有,就像这个村子根本没有人似的。 村口的路非常窄,车开不进去,管灵杰只好把车停在路口的黄葛树底下。 透过车大灯,管灵杰跟李叔相顾无言地望着漆黑死寂的村子里,不停地骂娘:“大半夜的把人叫过来好玩怎么滴?连他娘的活人都不见一个,这帮犊子怎么这么损……” 管灵杰话还没说完,就讷讷地住了嘴,望着车窗外的一双青白色的脚,愣生生把一腔国骂憋成了狼嚎。 ——那双脚的主人显然已经死了,此时就挂在车旁的黄葛树上。穿着一身红衣,脖子上裹着白色的布巾。 因为是吊死的,脑袋肿的比脸盆还大,舌头长长地伸着,眼球凸出,死死地瞪着车窗里的两人。 管灵杰都吓成了这样,李叔自不必说,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而等他再次有了意识,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原来,他那会儿跟秦术说的故事,正是他自己和管灵杰的事情,而吊死在后楼厕所里的那名清洁工,正是管灵杰的妻子。 事情与李叔说给秦术听的故事出入不大,李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附了身,等再有了意识的时候,才知道管灵杰已经死了。他忙带人去找,却被野狗啃得只剩一捧骨头。 管灵杰的妻子便因此恨上了她,发誓赌咒要让李叔不得好死。 那女的名叫叶凝,死的时候刚二十一岁,死的时候已经怀孕四个月的胎。少亡鬼、冤死鬼占了个全,肚子里还有个镇敷童,加上死时穿了一身红衣,势必化为恶鬼来索命。 这样听来,被她盯上的人简直必死无疑么不是? 对于通常人可能是,但对于李叔却不。自然不消说,当时已经名震四海的阴阳先生封遗骨功不可没。 也不知封遗骨是哪里得来的消息,还没等李叔找他,他就主动上门来帮李叔排忧解难。李叔自然就放了心,其中感激自不必表。 七天以后,叶凝的头七,封遗骨把李叔带去了白沈镇的路口,也就是管灵杰身亡的地方。 子时,叶凝果然追将过来,她已经完全是一副猛鬼的样子了。但有封遗骨在,李叔自然什么都不必担心。封遗骨果然也没让李叔失望,轻而易举地就制住了这叶凝。 但叶凝却不肯放弃,扬言无论花多少时间,势必要报仇。 封遗骨超度她,但是她顽固不化。两边正胶着之时,封遗骨就想出了一个不太厚道的招数。 ===第六十四章 能做到 李叔不忍回忆地地捂住了脸,好像这招数才是带给他厄运的根本似的。 原来,封遗骨之所以让李叔来到管灵杰丧生的地方,就是为了方便实施那个令人不齿的禁术。 管灵杰死在了外边儿,上头怕麻烦,就给匆匆把管灵杰那捧骨头给火化了,该有的措施一样没有,因此管灵杰的魂还在此地游弋着。 而封遗骨为了压制叶凝,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招来了管灵杰的魂魄,拿管灵杰的魂魄威胁叶凝,让她自毁灵瞳。 恶鬼一旦毁了灵瞳,便再也不能收集煞气,但同时也丧失了吸收灵气的能力,下一世无法吸收灵力,死后也不能聚集魂魄,再也不能入轮回。也就是说,如果叶凝这时候毁了灵瞳,最多只能再活一世。 封遗骨这做法简直下作到了极点,但去非常有用。 叶凝见丈夫魂魄被掳,十分狂躁,眼里流下血泪,脸上的皮肉都爆开了,周身煞气铺天盖地的发散着,眼看着要从恶鬼变成猛鬼。 封遗骨心一横,念了个咒语,不用说,一定又是什么恶毒至极的禁术。但封遗骨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我行我素地念着熟烂于心地咒语。 ——将管灵杰的魂魄永远囚禁在了这片方寸之地! 这个法子究竟有多狠,自是不必多形容,不仅禁锢住了魂魄无法投胎,受诅咒的魂魄更要遭受刀山油锅,冰天火海之苦。 叶凝见管灵杰痛苦万状,实在不忍心,矛盾地嘶吼着,最终却仍依言照着封遗骨的话,自毁了灵瞳,烟雾一般飘散而去了。 李馆长把脸埋在双手里,哽咽着说着这一些,身形微微晃动。半晌才把脸从手里抬起来,却是满脸的泪水,那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深深的懊悔。 “这是报应。”李叔说,“后来,只要你李婶一怀孕,到了五六个月的时候,准就没了——叶凝这是要我李家……绝后啊!” 李叔陷入深深的痛苦和自责当中:“我后悔。我这一生就做过这一件坏事,但足以要我的命。” 封龄本该出言安慰李叔,但是,她现在根本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根本不敢相信——她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阴狠毒辣的人! 一时间,室内的气氛无比的沉默,几人各怀心事,直到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一室的寂静。 “馆长,不好了馆长!”那人应当是个年轻人,他惊惶地道,“锅炉房发生了爆炸,有人困在里面了。” 李叔猛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抹了把脸,再次变成了平日温柔和蔼的李馆长。他转身对两人道:“你们在这坐着,我马上回来。” “我们跟你一块儿去。”封龄说着,拎起包跟上了李叔的脚步。 爆炸的是以前的老锅炉房,以前的锅炉坏了,今天让人来换新的,本来是挺好的事情,却不知原因地忽然发生了爆炸,困住了三个修锅炉的工人。 消防车还要等会儿才能到,围观群众主动拿着消防栓灭火或者用桶舀水往火里泼,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李叔问清情况后就开始指挥灭火和救援,眼看着火势不断蔓延,人却不见从锅炉房出来,封龄也是万分着急,转身去找消防栓。 甫一转身,便看到脚边滚过来一个消防栓,她忙弯腰去捡,可手还没碰到,那东西却滚远了。眼下封龄根本没有在意,再去捡,结果又滚远了。 封龄着急,一脚踩住了它,弯腰再去捡,总算是捡到了手。她抱着消防栓要上前灭火,让秦术拦住了,秦术刚才在打电话,眼看着封龄要往火里跑,便给拦了下来。 “给我。”秦术能徒手捏起篮球的大手将消防栓抢了过来,把她搡到身后,“老实呆着。” 封龄不情不愿地被秦术挡在身后,透过秦术的肩膀,封龄忽然觉得火里有东西。封龄以为自己看错了,眯了眼睛再看,那东西却始终在。 那是一个人脸,火焰形成的人脸,五官清晰可见,正在熊熊燃烧着,不停地变换着表情,见封龄望向它,竟然示威似的,朝封龄咧了咧黑洞洞的大嘴。 封龄瞠目结舌地看着,见旁人的反应,好像没有一个人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只有她看见了似的。 “秦术,你看……”封龄指着那个人脸,说道,“火里有个人脸,你看到了么?” 秦术偏头过来看她,眼神平静无波:“呆在我身后,没事。” 封龄松了口气,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人脸,伸手将散落到耳边的头发挂到了耳朵上。 而就是这时候,封龄忽然觉得包里一阵滚烫,像是她装了一包热油似的,烫的她一抽。 她连忙打开包去看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烫,一看却惊呆了——包里那块锁煞罗盘,此时正袅袅地往外冒着黑烟! 封龄刚想开口问秦术怎么办,眼前的景象忽然开始飞速地旋转。她下意识地去看秦术,却看到秦术一脸惊愕地望着她,她忽然有点想笑,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秦术脸上出现那么明显的表情。 但很快地,她发现不对了,身后有蒸腾地热气烤着自己,烫的她汗毛都卷曲了,她这才有些慌,伸手去拽秦术伸向他的手。 但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封龄白嫩细瘦的小手堪堪擦过秦术的指尖,便被摇曳的火舌瞬间吞噬。 秦术猛然往前一扑,却仍抓了个空,封龄竟在他眼前被火里东西拽了进去! 秦术气急败坏地往空中挥了一拳,毫不犹豫地要往火里冲,却让急急赶到的消防员和殡仪馆工作人员死死拦住,把他当危险分子隔离起来了。 封龄是被冻醒的,恢复意识时她烦躁地想:说好的烧死呢,现在怎么这么冷? 而等她睁开眼,看清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时候,恨不得再次当场晕过去。如果可以,她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不想和这个鬼地方有联系。 她被卷进火里时是中午,但现在显然已经是晚上了,那会儿是夏天,眼下却纷纷扬扬地下着雪,她中午呆着的地方是殡仪馆,这里却是片坟地。 没错,坟地。 而且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她当初从白沈镇搭上管灵杰的车,稀里糊涂被他拖进来,拽走流郁之魄的那片雪坟地。 管灵杰,又是管灵杰。 封龄无奈地叹了口长气,忽然觉着世界上的事情其实挺有意思的——她爹封遗骨将管灵杰的魂魄永远封存的时候,一定想不到他以后唯一的女儿会从这里经过。 自从听了李叔的故事,封龄的三观有得到了一定的洗涤和升华。 尼玛,果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饮一喙,莫非前定。父债女偿,不怪人家管灵杰报复她,要怪就怪她那个蛇蝎心肠的父亲。 “管灵杰!”她喊,“你出来!” 封龄抱着胳膊从一个坟头上爬下来,蹲到一旁的平地上,认真地打着哆嗦。她真的好冷,又冷又怕,感觉自己几乎要冻僵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封龄上下牙直打磕,感觉自己就要冻死了,“咱们谈谈,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们封家对不起你。” 封龄尽量把话说的让管灵杰满意:“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你把我丢在这里就能解恨了么?” “难道你不想从这里解脱么?”封龄感觉自己浑身的肉都麻了,她有种即将崩溃的感觉,大声喊道,“你有要求尽管提,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别折磨我了。” 不知道她话里的哪一句让管灵杰满意了,封龄眼前一闪,周围的景象瞬间变了。不再是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雪坟地,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木制房间,像是卧房,家具和布置都讲究极了。 管灵杰穿了一件宽松的浴袍,露出大片健硕的胸膛,侧躺在封龄面前的一张木制雕花大床上,饶有兴趣地望着封龄。 “能做到的你一定做到?”管灵杰笑的妖孽横生,“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一定做得到。” 管灵杰身形一晃,瞬间来到了封龄眼前。 捏起封龄的下巴,管灵杰恶意地朝着她脸上喷着冰冷的气息:“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第六十五章 烂桃花 管灵杰的爪子透心的凉,那股冷,如附骨之蛆一般,从封龄的下巴一直延续到心底。 她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笑的嚣张邪气的管灵杰,感到从没有过的恐惧。 被鬼追,被鬼咬,远没有被鬼盯上可怕,何况这只盯上她的鬼刚刚还放了话要强——哔——她。 封龄心都要醉了,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来个殡仪馆而已,竟遇到了这么多大奇葩。 她活了二十多年没有开过的桃花运,今天竟然全争先恐后地绽放了! 真的是拿生命在烂桃花啊!封龄想,她可真是有够牛逼的,简直不开则已,一开要命好么? 管灵杰满意于她的反应,捏着她下巴的手又紧了紧,冰冷的气息不断地呵在封龄脸上:“怎么?不愿意?” “管大爷,博您厚爱,我真是觉得万分荣幸。”封龄拿手去掰管灵杰的爪子,努力劝道,“但咱们这样是不对的,毕竟人鬼殊途啊!” 管灵杰被她逗笑了,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笑道:“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可是……” “可是这是你们世界的理论。”管灵杰居高临下地睥睨她,“我非你族类,为什么要遵守你们世界的规定?” 封龄嘴角抽了抽,辩白道:“但你好歹曾经是人类啊,而且鬼里面又不是没有漂亮的女鬼,何必抓着我不放呢?” “什么漂亮女鬼?啧啧,瞧你这话说的吧,好像我是那种贪图美色的人似的。”管灵杰抱着胳膊,笑着摇头道,“再说了,我要找漂亮的何必找你,你撕开-胸-罩拍着自个的良心问,你跟漂亮这两个字沾的上边儿么?” 封龄要被他说垮了:“我错了我错了,对对,我长得丑逼呵呵的根本入不了您老的法眼,您大发慈悲放我走吧,回去之后我一定多多给你烧纸钱。” “不用了。”管灵杰故意和她作对道,“我就喜欢丑的,我就看不上漂亮的,越丑我越觉得带劲儿。” 封龄快让他整崩溃了,大声嚎道:“你脑子有病啊!” “带劲儿你麻痹!您都死了好几十年了您能看开点了咽气去么?成天在人面前蹦跶你心理有问题啊?” 封龄气的大骂道,“上回我特么刚出村你就给我弄这来了,你要报复我,我可以理解,但我魂魄都让你抽走了你还想怎么样?” 封龄这话说的很毒,但天地良心,她可真不是想赖账。 不过,还账也得有个正经的还法不是?封龄对他虽然有愧疚,也十分同情他的遭遇,但见他这样猫捉耗子似的逗自己,脾气还是一下子就来了。 封龄怒瞪着他,吼道:“人总有死的时候,你既然死了,就好好地做只鬼不行么?现在缠着我不放你就能活过来么?” 如果管灵杰让她从别的方面向封龄所要补偿,只要封龄能够办到的,她绝对二话不说地去执行。 但偏偏管灵杰什么事情都不要她做,光在这说些有的没的调戏她,封龄能不心塞炸毛么?毕竟做错事情的是封遗骨,不是她封龄。 而且,封家早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如果这些管灵杰觉得这些还不够抵消他心里的恨意,那封龄会继续补偿他,但是,她永远都不会用“以-身-抵-债”的方式。 凡是也有个度,她封龄不是傻子,更不是好欺负的。 她今天势必要把这事好好撕明白,大不了就是被恼羞成怒的管灵杰弄死,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窝囊。 “好好做只鬼?”管灵杰嗤的一声笑了,冰冷的手忽然狠狠地掐住封龄的脖颈,阴狠地道,“我特么倒想好好地做只鬼,可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管灵杰心中有滔天的恨意,周身煞气暴涨,掐着封龄的脖颈一字一顿地道:“是你父亲,是你们封家人!” “我原本都已经要投胎了,是他用禁术硬生生把我扯到这里来,让我永远被困在这犄角旮旯……永世不得超生!”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几乎咬牙切齿的。 “你觉得我缠着你让你很痛苦?”管灵杰用一种嘻笑的语气说道,“那就对了!我就是要你痛苦!你们封家对我做的,我一定要千倍百倍地还给你们!” 管灵杰的脸变得狰狞起来,他恨恨地说道:“封遗骨死了,我就报复你姐姐,你姐姐也死了,那我就报复你,你死了,我就报复你侄女!我要让你们封家永远活在我的阴影里,千秋万世都为封遗骨当年的所作所为后悔!” “可我们封家已经遭到报应了啊!封遗骨早就得到了他该有的惩罚,封韵死的惨绝人寰,我也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封龄茫然地罗列着,“还有封韵的女儿,她出生便是个不完整的小孩。这样还不够么?” 封龄讷讷地道:“我们全家都已经为你付出了代价,你还想要我们怎么样?” 管灵杰不屑地道:“这样的连惩罚都谈不上的遭遇,你称之为代价?” “那我告诉你,远远不够!”管灵杰嘶声咆哮,“你以为死亡是终结么?不可能,死亡仅仅是开始,我要他跟我一样,永世不得超生,永远承受痛苦!” 管灵杰额上青筋都爆了起来:“从封遗骨禁锢我的那一刻,你们封家没有一个人能脱得了干系。” “如果你觉得我不该把恨迁怒到你们身上,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父亲对我做了什么!”管灵杰扼住封龄脖颈的手改掐住她的脸,嘲讽地道,“你以为他驱逐叶凝是真的为了帮李成延(李馆长)么?那你就错了!” 管灵杰逼她仰起头看他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咆哮道,“他是为了叶凝肚子里的镇敷童!” “他禁锢我,驱逐叶凝,捕获了我的女儿,把她养成凶煞鬼物!”管灵杰咆哮道,“现在你跟我说无辜,那我问你,我女儿有什么错?叶凝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 管灵杰每说一样封遗骨的罪行,周身的煞气就暴涨一层,到最后,他已经完全成了当初那副恶心可怖的模样。 他腐烂的两腮不挺地抖动,空中翻滚着的白色肉虫扑簌簌地往下掉,烂的只剩下半截的舌不停地抖动。 封龄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疯似的管灵杰,他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的心里五味陈杂,刚刚那嚣张的气焰全部消失了。 她刚才,差点就忘了封家对管灵杰做过的事情了,她差点就忘了封遗骨犯下的错误了——让一个人永世不得超生,这样的有违天道的事情,难免要遭到报应。管灵杰说得对,相比较管灵杰的遭遇,封家的不幸根本不值一提。 “我当初并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所以只抽了你的流郁之魄就放了你,现在想来,真是太便宜你了!”管灵杰说道,“不过,也亏得你的流郁之魄,我才能解除禁锢,从这里出去。” 封龄被他抓着两腮,只感觉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死命地去抠管灵杰的手。废了好大劲儿,才把自己的下巴从他手下解救出来,但是两腮显然已经肿了起来。 封龄躲得管灵杰远远的,哼哧哼哧喘了半天的气才缓过劲儿来,虚弱地问道:“所以你就杀了我姐姐?!” 这样说的话,时间刚好能对得上,她从白沈镇出发,被管灵杰抽去流郁之魄,管灵杰解除禁锢,封龄到灵山县住院,第二天回家发现封韵死在房子里,时间刚好足够。 可管灵杰的回答却大大出乎封龄的意料。 “虽然我有极大的嫌疑,但是我要告诉你,你姐姐并不是我杀的。”他已经变回了帅气的人形模样,就着两人的距离遥遥地望着封龄,笑道:“杀死你姐姐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封龄紧紧地拧着眉,摇头道:“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了。”管灵杰道,“流郁之魄会变异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管灵杰的语气仍像是在逗封龄玩儿,他倨傲地抬着下巴,脸上始终挂着嘲讽似的笑,他道:“她本就是游魂,对生还的渴望十分狂热,她分离你体外后,吃掉其他亡魂和煞气,现在的她比你更像人。” “她刚被我引出来之后没多久就跑了,并因这本身体质的问题,越来越强大。”管灵杰平和地和封龄道:“有了那种力量,成神成魔,成人成妖全凭她内心喜好,只是不知道她的野心有多大了。” “如果……”封龄讷讷地问,“如果,她想还是想要做人呢?” 管灵杰满不在乎地道:“杀掉你,灭了你的元神,她就能取缔你而代之。” 见封龄一脸惊悚的表情,管灵杰笑的开心极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封龄,只要你元神尚在,等你死后,在你投胎时魂魄还会与你合为一体。”管灵杰笑道,“她身上有你的魂魄,并且是主导她意识的魂魄,万一抽离,她肯定会死。” “但如果你形神俱灭,这一假设自然就不复存在了。”管灵杰唯恐吓不倒封龄似的,补刀道:“而就目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来看,她极有可能是要成人。” 封龄果然神色惶惶,颤声问道:“那……除了死,我要怎么样才能摆脱她?” 管灵杰好像就为了等她这句话似的,高深地道:“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有办法。” 封龄连忙问:“什么办法?” ===第六十一章 结阴魂 “像我之前说的,留在这里陪我。”管灵杰道,“留在这里,她进不来,自然不能将你怎么样。” 封龄想也没想地就摇头拒绝:“不可能。” “不可能?哼!”管灵杰猛然闪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阴测测地道,“还轮不到你来说不。” 封龄忍着头皮传来的剧痛,尽量把话说好听,她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拒绝你。我知道你恨我们封家,但是,你把我留在身边这根本也无济于事。” “而且,我是个正常人,我身上的阳气肯定会对你造成影响。”封龄道,“你让我做别的事情我二话不说立马去做,唯独这事不行。” 管灵杰就是对她有偏见,始终像看蝼蚁一样看着她,“你身上阳气盛的确没错,但你别忘了,你可是少了一魂三魄,我三天往里身体里塞一只小鬼,不出九七,你就再也做不回人了。” “整治你的办法多得是,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管灵杰抓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床上拖,“任你今天说破嘴皮子,你也要留下来陪我。” 封龄见他油盐不进,心里也是万分焦急,寻思着各种办法自救,但是李叔不让她碰封家术法,封韵也没有教过她任何技能,她除了知道往外吐舌尖血之外什么都不明白。 对了,舌尖血! 封龄像是燃起了希望似的,舌尖抵上牙关,眼看着要咬下去,却忽然被管灵杰卡住了下巴。 “不要妄图用你那点小聪明伤到我。”管灵杰忽然卡住她的下巴,用力一拧,咔吧一声,封龄的下颌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生生被他拧错了位。嘴都合不上,更遑论咬破舌尖了。 管灵杰果然最爱看封龄痛苦的模样,见此,竟哈哈大笑,道,“拜你那个未婚夫所赐,我的能力早不是一开始那个孤魂野鬼能比的了。” 管灵杰停下来睥睨她的眼:“你知道那个锁煞罗盘是干什么用的么?里面为了养百人煞,放了多少只野鬼进去说出来估计得吓死你。但是现在里面一只都没有了。” “都被我吃了……”管灵杰得意地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有能力在大半天把你带进这个地方来?” 管灵杰嘎嘎地笑了起来:“封龄,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封遗骨对我做的孽,你接二连三地全替他还了。” “说不定真有一天我能被你感动,不再追究你们家呢。”管灵杰的声音里有种债主特有的高傲与促狭,“就当了为了你的子孙后代着想,你可得把我伺候舒服了才能算。债主送你八个字:好好听话,再接再厉。” 说着,拽着封龄的胳膊把她摁在了堂前,大手一挥,原本温馨幽暗的卧室一点点蜕变成了张灯结彩的喜堂。只是厅中的喜字、蜡烛连同绸花,所有的布置花样全是白色的。 这样一看,到不像喜堂,反而更像是奠堂。 随着房间的变化,封龄渐渐觉得身上发沉,低头一看,眼睛险些都瞪了出来。 只见封龄原本穿着的短袖雪纺裙恍然一闪,竟然瞬间变成了鲜红如血的嫁衣!封龄忙伸手去扯,想要将那东西脱下来。 然而触手却仍是雪纺衫的触感,手指也一下子从那衣料上面穿了过去,根本碰不到那东西。 须臾,再去看封龄,头发也被盘了起来,甚至还化了好看的复古新娘妆。着一身民国时期的宽袖旗袍,脑门上顶着厚厚的莲花形头帘,一张小脸上面抠着俩水汪汪的大眼睛,竟意外地好看。 管灵杰也穿上了一身红色的长衫,上面绣着黑色的福禄元宝暗纹,胸前挂着朵人头大的鲜红绸花,一副民国时期的新郎官打扮。 封龄要是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简直就是傻子了。 她当然不能乐意,见管灵杰仍在专心布置喜堂,根本无心理会她,她一把扔了管灵杰塞在她手里的红色绸花,拔腿就要跑。 可她甫一移步子,就被管灵杰一把抓住了后颈,死死捏住,再也动弹不得。 “如果你觉得这些礼数是虚的,我不介意略过。”管灵杰冰冷的胸膛贴上封龄的后背,冰的她一阵哆嗦。 管灵杰贴近她的耳边,用比他气息更加阴测的语气说道:“略过这些繁文缛节,我们直接洞房,你说好不好?” 封龄觉得她浑身的血液都褪了下去,脸色白的不像话:“我……我已经和别人结了灵婚,万不能和你结阴婚了,否则你肯定也会有麻烦。” 封龄没有一刻如此思念秦术,以往每次她有危险,秦术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救她于危难,可这次,封龄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这个地方好像很特殊,并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来的,上次她从悬崖跳下去之后,这地方就被隐藏起来了似的不见了。而且,她虽然来过两次,但没有一回是清醒着来的,因此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秦术找不到她,那她…… “秦术的力量你是知道的,我跟他已经把灵魂绑在了一起,你跟我结阴婚要冒多大的风险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吧?”封龄道,“我答应补偿你,我一定会做到,但这种事情,我真的不是合适的人选。” “拿你未婚夫来压我?”管灵杰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似的,笑道,“我早已超脱鬼界之外,就算我今天强了你,也是谁也奈何不了我,你要不要试试?” 管灵杰说着,一把揽了封龄的腰,让她贴近自己,低头含住了封龄小巧的耳珠,轻柔地啃咬着。 “你说的对。”管灵杰道,“你们灵魂都已经被绑在一起了,即便我跟你拜了堂也没有什么用,瞎忙活。” 封龄以为管灵杰想通了,刚要点头附和,就听见管灵杰促狭地笑道:“如此,咱们直接洞-房省事,反正我最后的目的也只是gan你。” 封龄听见这话,感觉像吞了口屎似的,如鲠在喉,恶心反胃,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而没等她有所反应,管灵杰长手一伸,就将她打横抱起,往一旁的喜床走去。 封龄见他竟然是来真的,“嗷”的一声大叫了出来,开始奔命地挣扎,奈何她用再大的力气,对管灵杰来说也只是挠痒痒而已。 管灵杰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压在了那张木制雕花大床上,冰凉僵硬的身体整个附了上去。 ===第六十七章 好东西 封龄感觉到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在她脖颈上游移,是管灵杰在舔-吻-她。封龄的想法和上一次被管灵杰鬼压床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实在是恶心的没有话说。 那种喉管塞满了石块的排斥感,让她恨不得咬舌自尽。 但是她的下颌被管灵杰刚才给拧错位了,连闭上嘴都费劲,要不然,怎么也能浇管灵杰一头一脸黑狗血,不至于憋屈成现在这样。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说,我和你那未婚夫比起来,谁更厉害?”管灵杰见封龄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恶趣味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他用力的掐着封龄的脸,脸上的笑愈发透着不正常的狰狞。 管灵杰见封龄真的用了命在挣扎,一时间竟有些摁不住她。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封龄刚露了点要逃跑的苗头,管灵杰就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拽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拧——嘎嘣一声,伴着封龄撕心裂肺的惨叫,封龄的右手腕也被拧脱臼了。 手腕被生生掰得脱臼是什么感觉,没亲身经历过的一定不能理解那种铺天盖地的痛和屈辱。 封龄半边身子已经疼得麻木了,只是那种虚软的,好似身体不是自己的无力感,让她丧失理智的同时,还感到深深的绝望。 本来就已经是战五渣了,连胳膊也在这个时候废掉,那她可真就得任由管灵杰捏扁错圆了。 她不甘心。 要是搁以前,她要是真伤成这个程度了,估计别人拿刀砍她她也懒得再动一下,但是现在不一样。她有秦术,她已经嫁给了秦术,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能跟管灵杰有什么。 封龄自己都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无论她是不是被迫的。 “你杀了我吧!”封龄大喊着,“如果你敢碰我,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她不知道,管灵杰最爱见她痛苦的模样,见此,笑的愈加开心,伸出手去,用几乎温柔的力道抚摸着她的脸,说道:“我说了,我就是要让你痛苦,你越疼,我就越开心!” 说着,不容置喙地朝封龄压了过去。 封龄疼得满头大汗,疼痛和绝望逼的她几乎发疯,她也的确表现的像个疯子,伸出腿来胡乱地蹬着管灵杰,只要她还有一点希望,她就不会妥协。 唔…… 封龄的无影脚发挥了巨大作用,慌乱中不知踢到了哪里,管灵杰闷哼了一声,痛苦万分地弯腰伏在了床上,一头一脸的汗。 封龄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翻身下了床就要跑。 封龄的腿很长,细且笔直,飞快地交叠着向前移动,但这件看似不大的房间却好像永无止尽似的,眼看着门就在眼前,但饶是她伸长了手去够,却始终只差一厘米才能拽到门把。 管灵杰被封龄踹中了重点部位,疼得脸色青白,好一会儿才得以缓解,见封龄哼哧带喘地不停奔跑却跑不出多远的模样,嘴边挑起一个嗜血的笑容,伸长了手朝封龄抓去。 封龄感觉到身后凉风阵阵,知道定然是管灵杰恢复过来了,她心中无比焦急,刚才是她误打误撞才能伤到他,眼下他有了防备,被他捉到的下场封龄想都不敢想。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封龄瞥见了一旁的桌子上的水果刀,森白的刀锋在烛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封龄心中忽然涌现了一个极端的想法,她一把抓起桌子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自己掌心狠狠划了一刀。 继而在管灵杰的手抓伤自己后颈的时候,猛然反手拍在了管灵杰的手臂上。 然而,管灵杰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似的,嗤笑一声,瞬间掐着封龄的脖颈把她提到了眼前。 他虽然在笑,但封龄明显看出了他笑容背后滔天的怒意。 可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觉得胸口有点疼,先是刺痛,继而一点点扩大,到现在,他的心脏竟好像是被滴了滚开的热油一般的剧烈灼痛。 低头一看,那把沾了封龄掌心血的水果刀,竟稳稳当当地插在了他的左胸,正贴近心脏的位置! 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呈现出溃烂的原形,管灵杰甚至觉得自己腐坏的心脏跳动了一下,噗通一声,封龄血液里的阳气像断肠毒药一般,由细小而繁多的血管、神经瞬间传入了四肢百骸。 他浑身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周遭的一切景象在管灵杰被匕首钉入心脏的那一刻瞬间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消失殆尽了,眼前的景象逐渐呈现了出来,还是之前那片雪坟地。 封龄面色惨白,满脸是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吓得,她根本也不知道管灵杰怎么样了,不过,见他已经无力维持幻像,身体也已经褪回原型,便知道自己这回一定是躲过一劫了。 望望血流不止的掌心,封龄深深地叹了口长气,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抬着虚软的脚步朝前踉跄着挪动。 封龄觉得自己像穷途末路的杀人犯,虽然暂时逃离了危险,但却抵不住前面等候着的无尽危机。她怕,她冷,她惶惑,她茫然,但是没有办法,如果她不逃,不反击,那她只有死。 封龄开始后悔听了李叔的话,甚至后悔这些年一直心安理得地活在封韵的保护之下,以至于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懦弱,也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渴望过力量。 如果她一早开始就学习了封家术法,如果她像封韵甚至像封遗骨那样强大,她一定不会像现在的自己这样,狼狈得像一条狗。 这一片荒无人烟的坟地,还纷纷扬扬地下着雪,封龄穿着短袖,刚走了几步,就被冻得腿脚发麻,碰的一声摔倒在了雪地里。 封龄隐约看到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走了过来,就停在她眼前,但是没给她时间多想,那呼啸而来的疼痛就让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封龄又梦见了存灜,这次的梦和以往的不同,一改以往血腥暴力的虐杀戏码,画质都清新不少。尤其是主角的地位彻底颠覆,不再是存灜虐杀别人,而是别人驱逐存灜。 而那个对存灜穷追不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封龄念了许久的秦术。 秦术在封龄被那股怪力带走之后就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不是心理上的,而是几乎融入到空气里的煞气造成的那股沉重。 这样强劲的煞气,除了存灜,秦术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秦术循着煞气追了过去,果然见到了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存灜,正是那会儿让封龄去后楼洗手间的那个人。 “封龄在哪。”秦术握紧了拳,周身好像洋溢着火焰一样,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存灜左右摇摆着头,做热身似的朝秦术走过去,那张同封龄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带着无尽的嚣张:“不在我这里。” 秦术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要走,大开的门板却被一阵猛烈的阴风吹的剧烈撞击在一起,关了个严实。 “为了个魂魄暂缺的丫头,值么?”存灜戏谑地道,“你我这么斗下去,撑死了两败俱伤,如果咱们合作……一定能够创造无穷大的价值!” 秦术手一挥,那紧闭的门就碰的一声打开了,秦术迈着大长腿目空一切地往前走,好像身后的存灜就是一坨不起眼的空气一般。 身后的存灜饶有兴趣地抱起了胳膊,跟封龄一模一样的脸上扯出一丝魅惑的笑,甚至连说话时候都带着轻佻的笑意。 “真的不考虑一下?”存灜道,“我手上可有你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哦。” 秦术脚步一顿,回头望着存灜,那眼里的情绪,几乎能称得上错愕。 “哦?那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了。”秦术略带深意地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东西?” ===第六十八章 傲娇脸 存灜见他这样,悠悠一笑,竟然是个无比诱人的模样,轻启朱唇,露出一口碎玉似的小牙,温声软语地道:“封韵的尸首在我手上。” 封龄听见这话,在梦中都觉得呼吸一滞,想到封韵在头七那天呈现的模样,竟心中一痛,悠悠转醒了过来。 这一睁眼倒出乎了封龄的意料了,以往梦见存灜时,总是被迫承受她带来的恐惧和摧残,想醒都醒不来,而今天,她倒是心心念念地想看后续的发展故事,却一反常态地恢复了意识。 封龄隐约觉着这其中有什么蹊跷,结合前几次的梦境,封龄觉得这可能是某种暗示。 管灵杰也承认了,存灜原先是她身体里的魂魄,但是分离之后就能够吸收外界的力量而变得强大,她屡次三番地要杀自己,是想取自己而代之。 她为什么要去找秦术合作?秦术既然知道她要杀自己,最后那句若有深意的话又是什么用意? 秦术会跟她合作么?他们要合作去做什么? 封龄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这种做梦做一半的感觉,就好像看了一本太监了的小说,抓心挠肝地想看结局,去无从得知,只能靠自己无尽的幻想和发散的脑洞去意-淫。 简直坑死爹了。 封龄狠狠地叹了口长气,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打点滴。眼看着输液管要回血了,封龄连忙将左手放平。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右手打着石膏,此时僵硬地伸着,错位的下颌骨已经接回来了,只是脖子上带了个厚厚的护颈,动起来有点不方便,同时,左手手心还被裹的像只包子。 封龄有些无语,原来自己伤的竟这样重,管灵杰这个孙子,打女人,真他妈变-态到一定地步了。 想起了自己在雪坟地的事,仍是心有余悸,长长地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坐起,打量起这里的环境来。 是一间独立病房,两个床位,床很大,对面有张长沙发,里面还有卫生间。 封龄啧啧地摇头,心说自己这又是让哪个土豪给捡到了?其实给她住普通间就已经很够意思了,根本不必把她弄到这么壕的地界儿来,真的当钱是大水淌来不费劲是怎么的啊,熊蛋孩子真太败家了。 封龄僵硬地靠在床头,回想着刚才的梦,心里百爪挠心,极度地想见到秦术。 自己这猛然醒来,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就算封龄孤独惯了,也不免觉得凄惨,有种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封龄胡乱地想:会不会像科幻片里演的那样,自个这一睁眼,其实已经是五百年后了;或者一出门,发现世界已经被一种新型病毒占领,所有人都被感染然后变成了丧尸…… 封龄拍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对着只剩下个底儿的盐水瓶发呆。 恍惚地又想起自己昏厥前,好像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停在自己眼前来着,她虽然不懂名牌,但见那双鞋的用料和做工也知道品质肯定次不了。 封龄暂时没想通那人是怎么进入管灵杰的地盘的,但毕竟救了自己,自己总得谢谢那人才对。 她摁下呼叫铃没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继而咔哒一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是护-士。 “封小姐您好,有哪里需要帮忙的么?”护-士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微笑着朝她走了过来,恭敬地道,“您稍等,医生等会儿就到。” 封龄笑着要了杯水,护-士便给她接了杯温水,又帮她调了下点滴的速度,轻声跟她说着话。 封龄因为下颌错位,现在带着个护颈,不方便转头,看起来挺滑稽的。 “那什么,谁送我来的?”封龄微微仰着脖子问眼前的护-士,“我的手机你们给我搁哪了?我要打个电话。” 护-士温柔地道:“是鲍二少送您来的。抱歉,二少送您来的时候,您的手机并不在身边,如果您需要联系家人的话,我的手机可以给您用。” “鲍二少,鲍承颜?”封龄错愕地问,“他人呢?” 转而又想到了写些更重要的事情,忙问:“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几月几号,几点?” 封龄问完就汗了,这下还真弄的跟刚穿越似的,但是她不问,也不能清楚这些事情不是? “鲍二少说他有通告,他工作结束以后过来,特意交代了我们好好照顾您,并说已经通知了您的家人,”护-士知无不言地道,“这里是b市第三医院,今天是六月二十七号,现在是下午三点五十一分。” 已经二十七号了,离她去殡仪馆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天! 怎么会这么快,是她昏睡了这么久,还是雪坟地的时间和现实不一样? “我来这多长时间了?”封龄问道,“鲍承颜什么时候说他已经通知了我的家人?” 护-士道:“您已经住院三十七个小时了,鲍二少所说的通知时间是在您住院三个小时的时候。” 封龄连忙跟护士要电话,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自己都住院这么久了,如果鲍承颜通知了她的家人的话,没理由没人来看她啊。 封龄急的口干舌燥,眼巴巴地望着护士的手机,可把手机拿到手里的时候,封龄才犯了难,她根本不记得秦术的电话号码,唯一记得的只有封韵的号码,可是封韵怎么会接她的电话呢? 封龄无比地恨自己这个榆木脑袋,以前怎么就没多记个有用的联系方式呢,现在好了,找谁都找不到。 不得已,封龄只好让护-士给鲍承颜打电话,现在只希望鲍承颜能看在两个人曾经凑在一块儿狼狈为奸过的情谊来为她解惑了。 护-士是见过鲍承颜对这个朋友的重要的,封龄一开口,护-士便出去给鲍承颜打电话了。 之后封龄就让打发了护士,自己在房间里胡思乱想,想着那个做了一半的梦,和刚醒来时那种孤寂,有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打心底里觉得要出事。 过了能有半个小时,门再次被人推开了,来人正是对此时的封龄来说,简直好比救世主的鲍承颜。 “小风铃!”鲍承颜人未至,声先到,隔着层门就开始大声喊她的名字,丝毫不知道避嫌,也不怕有狗仔队,“你可终于醒了,担心死哥了。” 鲍承颜的穿着和那天在殡仪馆遇见的时候差不多,宽大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即便如此,还是戴了酷炫的墨镜和口罩,裹得跟沙特妇女似的。 但是封龄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欣赏他与日俱增的颜值,见到他就连珠炮似的问:“我怎么在这儿啊,你自从哪捡到我的,你不送我回家把我弄来这里干什么呀,你说通知了我家人,怎么没人来?” 鲍承颜脸上大大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换上了一张傲娇脸:“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啊?” “一个一个答!”封龄都要急死了,就着一身伤残给他鞠躬,“姐,你可别跟我卖关子了,你是我亲姐,你是我祖宗!” 鲍承颜老大不情愿地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两条长腿交叠着放在封龄的病床上,一副大爷相。 “你可不是我凑巧捡到的,我知道你被管灵杰捉去了,特意从雪坟地里把你救出来的。”鲍承颜一脸的得意,“你一身是伤,我送你回家有什么用,当然要送你来医院啦。” 鲍承颜愉快地晃着脚丫子:“至于通知你家人的问题,我给秦术打电话了啊,不过是他爷爷接的,至于为什么没人来看你,我哪知道?” 封龄已经完全石化了,讷讷地问:“我昏迷前看到的人是你?” “不是……这不是重点。”封龄恍然地问,“你怎么会知道管灵杰?而且,你是怎么找到雪坟地的?管灵杰明明说那里没人能进去的啊。” ===第六十九章 小疯砸 “小看谁呢?”鲍承颜老大不乐意地道,“他说不能进去就进不去啦?我告儿你,这天底下,还真就没有小爷我进不去的地方!” 封龄拿眼睛斜他,问道:“这牛皮吹的呦,一点劲也不费啊我看着,话说的这个硬气,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能看到那些东西呢?” “诶,你还记得那会么?咱们一块儿上鬼屋,我都没咋地呢,你可倒好,扯着脖子在那可劲儿地喊‘妈妈’。”封龄想起这事封龄就郁闷。 义正言辞地数落他罄竹难书的罪行:“这事本来不算啥,毕竟你对别人进行精神污染我也不好不允许不是?可是,你丫每嚎一声就掐一下我的胳膊是怎么个意思?昂?” “等咱们从那地方出来的时候,我胳膊都给你抠秃噜皮了你知道么?那家伙给我疼得。”封龄卷着半袖给他看那阵留下的痕迹,说道,“得了,还有疤呢,工伤,你给我记着!” 不知道为啥,鲍承颜听她这话,忽然就咧着张嘴,笑的前仰后合的,封龄瞅着莫名其妙的他,心说这孩子笑点这么低怎么长到这么大的?早些年怎么没活活笑死呢? “说你傻你可真是不聪明。”鲍承颜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指着封龄的道,“你不会躲开不让拽啊,掐坏了活该,早八百年的事了谁有空给你报销。” 封龄脖子上戴着护颈不好动作,不然非跳起来挠他不可:“你就是诚心的,你连雪坟地都能找的到,连管灵杰那种恶鬼你都不怕,当初还用拽着我胳膊走道儿?也就是我纯真善良,居然这么相信你。” 鲍承颜笑的只见鼻子不见眼睛,雪白的大牙都要崩到封龄脸上了,指着封龄嘲笑道:“你就是傻!鲍承颜和你在一块儿呆了那么久,他能不能看见鬼你竟然还要问?” 封龄觉得他这话有问题,光是人称就混乱不已,其中逻辑更是不甚明了。 便道:“说的好像我跟你好像多瓷实似的,咱俩也就在一块儿呆过半拉月成么?你也知道咱这智商基本不上线,你要是有心瞒我,我从什么渠道知道去啊?” “诶,不是,你不觉得看在我这条胳膊的份儿上您也得跟我解释一下么?”封龄有点郁闷,解释道,“以前的你应该是没办法看到鬼的,怎么忽然一下子便这么厉害了?大半夜的,雪坟地你都敢往里闯。” 封龄用一种敬英雄的眼神看着他:“以前你那胆子比我的还袖珍、软萌呢,这猛然阳刚至此叫人家难以置信的呀。” “那必须阳刚!”鲍承颜得巴嗖嗖地道,“那不是看你在那呢么?我就是再害怕,也不能丢下你不管啊,是不是?” “鲍大侠,您简直是真英雄!”封龄险些给他跪了,双手合十放在头顶做膜拜状,高声喊道,“收了小女这一拜,来生还做好闺蜜!” 鲍承颜端着一脸高贵傲然的表情,瞥她一眼,翘个兰花指,轻轻一挥手,飘然道:“嗯,你知道本宫对你好就成了,得了,跪安吧,小疯砸。” 封龄:“……” “看什么看小疯砸?”鲍承颜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纯爷们的觉悟,我行我素地沉浸在角色扮演里,捏着嗓子道,“怎么了小疯砸,还有何事要奏?” 封龄仰着脖子,吊起眼睛斜睨他:“没有,我就是想让你真诚地跟我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那雪坟地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吧,你怎么进去的?又怎么出来的。” “换言之,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封龄正色起来,“既然确定了大家是同类,把话说明白了不是更好么?” 鲍承颜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但是瞧向封龄的眼神却始终带着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似的。但是那双眼睛里得意和显摆太明显了,不但没有那种高深的感觉,反而像是炫耀时故意沉默而引起注意的小孩子。 他不说话,封龄也就不言语,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着,就等着他开口。封龄知道,他这狗肚子里根本装不住四两油,以前在片场的时候,但凡他心里有八卦,你摁着他的嘴不让说都不行。 “你的事情,我知道很多,几乎是全部。”果然,鲍承颜开口了,“甚至有些事,你都不知道,我却清楚的很。” 封龄做了个很感兴趣的表情,示意他说下去。 “存灜是你的流郁之魄进化出来的实体,她已经足够强大,随时都有可能取代你。”鲍承颜道,“而你,除了秦术,你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封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什么意思,你所指的秦术,是指他会帮我?还是说,他会成为我对抗存灜的武器?” “哎呦你这智商哦,真叫人捉急啊。”鲍承颜拍了拍脑门,想了个简便的说法,解释道,“这么说吧:如果存灜杀了你,会严重影响他的计划,所以,他一定会保护你。保!护!明白么?” 鲍承颜毫无压力地爆料,“但秦术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并不值得你完全信任,你要记住这一点。他和你灵婚,也只是和管灵杰之流一样,看中了你的体质,你和他,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 封龄被他这话说的心里很是不舒服,喜欢的人被人说成不是什么好人,搁谁身上谁能好受?而且,还说什么,他和自己结下灵婚不过是为了相互利用,她心里能舒坦那可真奇怪了。 不过,她不高兴归不高兴,心里还是对秦术有了些不信任,毕竟,两个人才认识没多久,她对秦术的了解,真的太少太少了。 秦术真的在利用她么?封龄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去劝自己,怎么可能呢,秦术明明对她这么好。 “你说存灜会影响他的计划?”封龄讷讷地问,“他有什么计划?” 封龄想起那会儿做的那个梦,梦里的存灜邀秦术跟她合作,并说封韵的尸首在她手上,只可惜梦做到这里她就醒了,也不知道秦术到底有没有跟她合作。 如果鲍承颜说的是真的,存灜跟秦术合作了,那存灜不就不会成为秦术的阻力了么?秦术还会保护自己么? 鲍承颜见她脸色不好,一脸可惜地耸了耸肩,挂在耳朵上的口罩掉了下来,被他捡起在手上胡乱揉捏着。 “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肯定都不会信的。”鲍承颜若有所指地道,“而且,你自己明明就不想知道,何必要多问这一句?” 封龄撇了撇嘴:“你肯定在忽悠我,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秦术有什么计划,对不?” “这根本不重要,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鲍承颜尴尬地咳了咳,道,“不过,他隐藏不了多久的,迟早我会查清楚。” 封龄垂眸沉思着,她心里其实不太信任鲍承颜,尤其他阵对秦术的那番言论。但是,不可否认的,秦术身上有太多疑点和未知了,鲍承颜的话可能并不是子虚乌有。 “什么叫他隐藏不了多久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你简直太邪乎了,我记着你一开始不认识秦术的啊?现在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封龄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戒备,盯着他,咄然地问道:“你不是鲍承颜,你到底是谁?” 鲍承颜见她怀疑自己,烦躁地将手里的口罩摔在沙发上,坐到封龄床前,双手捧住她的护颈,逼她和自己对视。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可以了。”鲍承颜的眼里带着坚定,他道,“无论谁欺骗你,我都不会。” 封龄望着这样一双眼睛,不知怎么的,怀疑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第七十章 不骗你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秦术到底要做什么,但我知道,他的计划和存灜息息相关。”鲍承颜郑重地道:“而存灜,她等不了多久就会行动。” 他的眼神十分肯定:“她现在不停吸收着外界的能量,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她就会爆体而亡。除非她另寻他法,成妖成魔,但那样,就再也成不了人了。” “她想做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疯狂地想成为人!她一定不会选择别的办法。”鲍承颜正色道,“所以,不出一个月,她肯定会把你杀掉。” 封龄想到前一段时间频繁的追杀,心有余悸,但又不敢完全相信鲍承颜,只好试探地问道:“那我……我要怎么办?” “找到秦术,和他圆-房。”鲍承颜像是没有感觉到自己说的是一件多么让人尴尬的事情似的,半教半劝地道,“你跟秦术的灵婚是已经结成了,只要你的元神不死,秦术是不会有事的。” 鲍承颜说道:“但如果你跟秦术有了那种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肯定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封龄无语地看着鲍承颜:“你出的这都什么主意啊?你让我把命寄托在秦术身上,那不是把秦术往枪口上推么?万一秦术打不过存灜呢,我不还是得死?” “不可能,存灜唯一的克星,就是秦术。”鲍承颜肯定地道,“相信哥,得永生啊小疯砸。” 封龄觉得这姐们实在是不靠谱,艰难地用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把他的手从自己脖颈上拨了下去,打发乞丐似的朝他挥手。 “去玩吧,听话,哪凉快哪呆着去。”封龄道,“不是,我记着你之前不这样啊,你现在怎么信口开河起来腹稿也不打一下呢?” 鲍承颜用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她,道:“我没骗你,这些都是真的。” 封龄啧了一声,好笑地道:“鲍二少,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以可真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你现在告诉我你比我自个还了解我,不扯淡呢么?” 封龄觉得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实在是凌乱极了,可信度不高,便道,“你别说了,我不相信,我得回家,你打电话让秦术来接我。” “不行,你现在不能走。”鲍承颜摁着封龄的肩膀不让她起来,说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要相信我,因为我是不会骗你的。” 封龄被他这频频表忠心的行为弄的摸不着头脑,干脆质问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一会儿说我未婚夫有问题,一会儿又让我跟我未婚夫那啥的,颠三倒四的说的都是些什么啊,起开。你再拦我,我叫人了啊。” “我不会骗你,因为我就是你!”鲍承颜见封龄铁了心要走,急的不行,便一股脑地将真相说了出来,“我跟存灜一样,是你的流郁之魄啊!” 封龄让他这一嗓子吼愣了,瞪着双眼睛错愕地看着他,仔仔细细地消化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这间病房的采光很好,下午三点的日头正盛,阳光透着窗户洒在封龄床前,但热度又被呼啸的空调很好地吞噬掉。洁白的窗帘轻微地摆动着,窗外聒噪的蝉撕心裂肺地哀嚎着自己短暂的生命。 在这个无比小清新的气氛里,封龄拖着坠人的打着石膏的胳膊和僵硬的戴了护颈的头颅,瞠目结舌地感受着这充斥了浓重的“母子相认即视感”的狗血戏码。 随即,封龄好似被人擂了一锤似的浑身僵硬地站着,讷讷地问:“那,那你也是来杀我的么?” 他跟存灜一样,也是自己的流郁之魄,那他也是来杀自己的?可是,如果要他死的话为什么要跟她废话那么多呢? 封龄混乱地想:不但要给自己支招,还从管灵杰那里把她救回来,如果不是要从自己身上谋求某种利益,那他何必这么殷勤? 封龄猛然想到那会儿他捧着自己脖颈,深情而郑重地道:“无论如何,我不会骗你……” “不不不,我怎么会杀你呢?”鲍承颜连忙摇头,一脸天真无邪地道,“我是来保护你的。” 说到这,鲍承颜又低下了头,说道:“但是我的力量很弱,上次被秦术逼走魂魄之后就更弱了,否则,我才不会给你出那种馊主意呢。” 封龄只是觉得匪夷所思,说实话,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他,毕竟有存灜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不可能因为鲍承颜一面之词就对他也掏心掏肺。 “我知道这件事情太诡异了,但是你必须要相信我。”鲍承颜为了让封龄相信,将那天从管灵杰那里逃脱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管灵杰认准你有流郁之魄,要把我们引出来,但是当时他被你伤到,无暇理会我们,于是我们就逃了。” “在这之前,我跟存灜并没有意识,直到感觉到一股很奇异的力量在召唤着我们。”鲍承颜道,“后来,我渐渐地有了些感觉,到了一个很熟悉的房子里,那里有很多孤魂野鬼,存灜吃掉了很多。” 他说的房子应该就是封龄以前的家,封龄在那里摆过影魂阵招鬼。 “我们产生了分歧,存灜就把我撇下了。”鲍承颜说道,“但是她每次作为,我都能感知到,对于你的事情,我更是能够预感。” 封龄当时就震惊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了,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带走姐姐的尸首么?”鲍承颜道,“她把封韵的尸首带走,沉入河流入口的位置,放至三七,就可以用作自己的皮囊,在她进驻皮囊的时候可以暂时断开于外界的联系,延长杀你的时间。” 是了,梦中的存灜也是这么说的,她还以此做引让秦术跟她合作。莫非,封韵的尸体对秦术也有大用处?不然为什么秦术一开始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在她说出了封韵尸首的下落以后就表现的饶有兴趣呢? 难道,秦术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而且,要利用她? “说说你吧,你是怎么进入鲍承颜的身体里的?”封龄疲惫地靠在床头,望着眼前的盐水瓶发呆,“你说被秦术驱赶过,什么时候的事情?” 鲍承颜一五一十地跟封龄说道:“我跟存灜分离以后,并不能像她那样,因为我只有魄,没有魂,根本连成型都做不到,只能依附在人身上。” “但是,人身上都燃着很旺的火气,我根本没法近身,那天,我像往常一样飘着,忽然见到了受了重伤的鲍承颜和已经死了的鲍承乐,他俩应该是出车祸了。我对鲍承颜还有些印象,于是就附在了他身上。” 鲍承颜怯怯地望了封龄一眼,说道:“你知道了我不是鲍承颜,会不会找道士驱逐我?” “鲍承颜当时已经伤的很重了,如果我不附到他身上,他肯定也已经死了。”鲍承颜道,“现在他的主意识并没有醒,如果他醒了,我立马就走!” 封龄让他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弄的实在不忍心,但是这样明显对鲍承颜本人很不公平啊,住别个的房子还得付租金呢,可住了人的躯壳要怎么报答呢? “你知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死的?”封龄想着,要不然查查两人怎么死的,给鲍承颜个交代? 鲍承颜摇了摇头,说道:“我到跟前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一死一伤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封龄撇了撇嘴,还是决定先把这事放放,现在她得找秦术。 封龄撅着下巴,朝鲍承颜努了努嘴,说道:“你电话呢?再给秦术打一个。不来接我是怎么回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感情不合呢。” 鲍承颜老大不乐意地瞥着封龄,嘟囔道:“感情我刚才白跟你掰扯了呗,都说了秦术不是什么好玩意,你怎么就铁了心呢?” “我告儿你,你这可是诽谤加离间啊,这是不对哒!”封龄抬起那只打了石膏的手作势要去砸他,“宁拆一座庙,不坏一桩婚,你闲的蛋疼啊。” 鲍承颜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粗了三倍的手腕捏在了手里,把拨通了的电话贴到她耳边,用唇语跟她比划:“以后被踹了或者杀了,你丫可别来找我哭。” 电话那头传来苍劲的一声:“喂?”是秦震天。 封龄一面狠狠地瞪了鲍承颜两眼,把石膏手从鲍承颜手里挣出来,又偷偷踹了他一脚,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甜甜地道:“爷爷,我封龄,秦术呢?”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有压抑着怒气的呼吸。 封龄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连连“喂“了好几声,秦震天都没有理她。 过了半晌,秦震天才叹息似地道:“你醒了?那你过来一趟吧,趁秦术现在还有一口气在,你们把灵婚解除了。” “他快不行了。”秦震天语气沉重,一点不像是开玩笑,“解除婚约,放你自由,是他的最后的心愿。” ===第七十一章 大王牌 “不可能的。”封龄开始扯手上的点滴针,不顾还在冒血的手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得回去,你去帮我办出院,我得回家。” 封龄第一感觉就是秦震天在骗她,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秦术怎么这么忽然地就要死了,还为了不连累她要和她解除灵婚,已经绑定的关系,解除了就会消失么? “你疯啦。”鲍承颜把她摁住,摇晃着她的肩膀,“你现在不能走,你这一身伤的还下地乱蹦哒,成心找死啊?” 封龄坚定地看着鲍承颜:“秦术快死了,我得回去救他。” “不是,秦术怎么就快死了?”鲍承颜错愕道,“怎么回事啊?” 封龄下床开始穿鞋,病号服都来不及换:“我不知道,爷爷让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他总不至于用这事来骗我。你赶紧别墨迹了,你不帮我办出院我自己去。” “不是,你等等,你别慌啊,事情可能不像你想的那样。”鲍承颜都快急死了,跟在她身后哒哒哒地跑,“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根本不像有事的样子啊,其中别是有诈吧?” 封龄顿住了脚,瞪着他:“你什么时候看到秦术了?” “昨天……不过是在梦里!”鲍承颜说,“我不是说了么,存灜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因为我能梦见。” 封龄一面朝门口走,一面和他说着话:“你梦见什么了?” 鲍承颜跟在她身后,有些不安地道:“你先答应我你别急着回去。” 封龄根本不理他,穿着宽大的病好,迈着长腿哐哐哐往下跑。 “你冷静一点!”鲍承颜伸手去拽她的胳膊,大声喊道,“秦术根本就不是好人。你为什么就不能正视这个问题?” 鲍承颜意味深长地道:“他明知道你被管灵杰捉走了却不去救你,而是假意跟存灜合作,抢回了封韵的尸首。” “这样一来,存灜的时间就更少了,这不是把你枪口上推么?”鲍承颜着实替封龄着急,“而且,昨天我梦里的他,根本就已经全身而退了,反倒是存灜伤的不轻,存灜是根本伤不了他的。” 封龄凝眉沉思着,片刻后,推开了鲍承颜的手:“如果他要我死,直接杀我不就行了?何必要借存灜的手?你说的事情,根本就不成立。” 存灜邀秦术合作的事封龄也梦见了,存灜用封韵的尸首来吸引秦术,秦术有可能是怕以后受制于存灜,就将封韵的尸首抢过来,这件事也不是说不通的。 “祖宗诶,你根本不明白你现在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鲍承颜一脸的担忧,“秦术肯定会没事的,要不咱们等等?” 封龄转身看着他:“要么,你送我回去,要么,我自己打车去。” “你怎么这么轴呢?”鲍承颜快让她气死了,“就你这缺胳膊短腿儿的,你过去又能干什么?你去救他,你怎么救他?” 封龄垂眸沉吟,半晌,才问:“你那会儿告诉我说,只要我跟秦术,跟秦术……那什么,存灜就杀不了我,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不要问我,我特么不知道!”鲍承颜故意道。 鲍承颜冷着张脸,老大不情愿地站在一边甩脸子,“我跟你说存灜伤不了秦术你又不信,那个办法是建立在秦术专克存灜的基础上才有用的。” “如果秦术对存灜来说不算个事儿了,你跟秦术睡一万次都没用!” 封龄低下了头:“我只想问,如果我跟秦术……那啥了,同理的,我也能救他,是么?” “你……你没事吧?”鲍承颜实在不能理解封龄的脑回路了,“秦术现在说不定是什么情况呢,在你什么都没了解的情况下,你要把你唯一的王牌交出去?我对你太失望了!” 封龄还以为他口中的“唯一的王牌”指的是旧时代女人最为看重的贞-操,不由让他说的一阵脸热。 红着脸道:“什么呀,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唯一的王牌,秦术跟我在一块难道就肖想我这个啊?” “不然呢?”鲍承颜吹胡子瞪眼地问道,“不然还图你什么?” 封龄嘴角抽了抽:“不能吧,人秦术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你又不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我了解你啊!”鲍承颜恨铁不成钢地道,“不是,我听你这意思,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到底是什么?换言之,你知不知道秦术为什么要和你在一块儿?先说好,绝对不是因为喜欢你。” 封龄让他说的一愣一愣的:“该不会,该不会就因为我是个处……处-女吧?” 说完脸就红了,对着鲍承颜这张脸和他讨论这样深奥的问题还真是说不出的尴尬啊。 “哎呀,小风铃你简直是我祖奶奶,我真彻底服你了。”鲍承颜拍着脑门道,“你不知道自个体质特殊么?” 见封龄一脸茫然,只好解释道:“你少了一魂三魄,就等于原本放满东西的桶空了,那空了的地方放什么呀?” “放什么?”封龄连忙问,“阳气?” “也可以这么说吧。”鲍承颜说道,“因为他身体里是容不得阳气的,对吧?如果你跟他结合了,他大可以把用不着的阳气啊煞气啊的全渡到你空缺了的地方,那样他不就完好无损了么?” 封龄隐约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我跟他那啥之后存灜就动不了我了呢?” “首先,是因为存灜不能把秦术怎么样,你要记住这一点。”鲍承颜道,“其次,因为你们已经结了灵婚,如果肉体也结合,你们会完完全全地统一命格。” 怕封龄不明白,鲍承颜进一步解释道:“当秦术将他身上的煞气移到你身上以后,就等于你身上沾染了秦术的气息,她自然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那存灜为什么动不了秦术呢?”封龄不甚理解地问,“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可你解释了一切,唯独没有解释这一点。” 鲍承颜为难地摘了帽子,露出短短的头发,烦躁地搓了两把,带着媚气的脸皱成了包子。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么?”说话间,办好了出院手续,封龄穿着病号服,拽着他往鲍承颜的车旁走,“咱们快回去吧,边走边说。” 鲍承颜开着车,时不时瞥她一眼,一点要招的打算都没有,最后还是封龄连掐带踹才将这其中原委跟封龄说了一遍。 封龄知道了这前因后果之后,唯一怨恨和气愤的人竟然是封遗骨,她是真心觉得,人这一辈子真是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否则,反噬自身不说,还得祸及后代。 事情还是得从封遗骨和管灵杰身上说起。原来,管灵杰怨恨封龄真是有道理的,当年封遗骨封印了管灵杰之后,就抢走了他女儿的魂魄,押在锁煞罗盘里养做镇敷童。 可这事又跟封龄有什么关系呢,本来是没有关系的,坏就坏在封韵曾经对封龄摆过婴亩阵。 锁煞罗盘里的镇敷童跑了出来,恰好被封韵招到了封喻枢的身体里,再这么一换魂,好死不死就换给了封龄。 这也就罢了,偏偏封龄又遇到了被锁在白沈镇的管灵杰,管灵杰将存灜的流郁之魄抽了出来,演变成了今天的存灜。 所以当封韵再次给封喻枢招魂的时候,存灜会循着本能追过去,杀死了封韵。所以才会有接下来的这一连串的事情。 “报应啊。”封龄仰头靠在车座上,视线望着车前挂着的“出入平安”挂坠,“原来一切都是命定的,该来的,躲也躲不了。” 鲍承颜冷不丁见到这样的她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咳了几声,劝道:“虽说命运不可逆转,但你可不能悲观啊,说不定哪天命运就对你顺毛捋了呢?老天爷向来喜怒无常,看开点。” “你说的对。”封龄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所以,你还是没跟我说,存灜到底为什么动不了秦术。” 鲍承颜嘿嘿地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怕你接受不了么?” “怎么个意思?”封龄错愕地看向鲍承颜,“他做了什么,会让我接受不了?” ===第七十二章 憋王八 鲍承颜扭扭捏捏地看着封龄,说道:“我说了,你别难受啊。” 封龄点了点头:“说吧,我保证不难受。” 鲍承颜不信地撇了撇嘴,说道:“封先生当初不是捉了存灜去养镇敷童么,但是她怨气太重,封先生怕万一锁煞罗盘压不住容易反噬,于是又捉了一只百人煞。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封先生当时只想到让他们互相制衡,完全没料到他们会合作……” “后来,镇敷童和百人煞就从锁煞罗盘里逃了,封先生也因此受到重创。”鲍承颜仔仔细细地观察封龄的表情,“而秦术体内的魂魄,就是那只百人煞。” 鲍承颜道:“他和存灜不一样,存灜是无意间被封韵招去的,而封先生当时是经过慎重考量的,他特意将百人煞装入秦术的身体里,也是一种封印。” “可是,李叔曾经告诉我,我爸是因为镇敷童和百人煞的反噬而死的。”封龄疑惑地道,“可是,我爸死的时候我都已经十岁了,离给秦术招魂已经过去了十三年,如果秦术是百人煞的话,时间上不是乱了么?” 说到这里,封龄愣住了。 “所以……我怕你接受不了啊。”鲍承颜道,“如果秦术还保留着当年被养在锁煞罗盘里的记忆呢?他甘心被封印么?” 封龄空洞地盯着车前的挂件,茫然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是秦术害死了我爸?” “诶,我不是内意思。我就……”鲍承颜让她这生无可恋的语气弄的一愣,连忙否认道,“我想说的是,存灜当年被秦术打压的挺惨的,而且他们身上有种特殊的联系,总之存灜不能伤害秦术。” 鲍承颜见封龄不说话,知道这事对她来说可能真是有点难以接受,便劝道:“你别急着误会啊。我看秦术的模样,他应该是没有做百人煞时候的记忆的,他一开始根本不认识存灜。你说是吧?” 封龄不说话,没什么想说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事真的假的还不一定呢,她还是别过早地下定论才是,万一误会了,多伤感情啊。 “要真是这样,你还会去救他么?”鲍承颜弱弱地问,“我是说,如果秦术是那只百人煞,就说明存灜依然伤不了他,这次他受伤其中肯定有猫腻,你还要跟他结-合么?” 封龄竟然也没心思脸红了,一脸的空洞茫然,愣愣地望着车前的马路牙子不说话。 鲍承颜见她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知道她之前的发誓根本就是随口说着玩的。也就他这么没心眼的才去相信她。 眼看着劝不回来了,管灵杰那叫一个后悔啊,一个劲儿地咬自己嘴唇,暗骂自己嘴贱。 他想劝封龄别伤心,但又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开口,万一再不小心说错话那不更坏菜么?干脆什么话也不说,跟封龄一块儿玩憋王八。 过了一会儿,总算到了秦宅,门卫不认得鲍承颜的车,不让进,鲍承颜只好将车停了下来和他们理论。 车还没停稳,封龄就窜了出去,吓得鲍承颜差点把嗓子喊劈了:“你慢点,投胎啊还是找shi!” 封龄也不理他,迈着两条阔裤腿哒哒哒往里头跑,不一会儿来到了大门口,感受到自己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封龄握了握拳,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伸出细白的手去摁门铃。 几乎是一瞬间的,门就从里面开了。 看到开门的人,封龄条件反射似的一僵,愣愣地瞅着他,半天没想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那人见到封龄却高兴的很,咧开小红嘴露出一口白牙,欢欢喜喜地问:“小风铃,你来了?” 戈元鸣和之前见过的没什么变化,头发还是那么短,就在贴头皮的地方有一层青茬儿,一身白衣,长衫广袖,看着像是古装,不过看起来很仙很精神。 “你怎么才回来?”戈元鸣侧身把封龄让进来,带着她往里走,“秦少等你很久了。” 封龄总算是找回了点神志,拽着戈元鸣宽大的袖口问道:“秦术到底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戈元鸣边带着她左拐右走,边解释道,“秦少在昏厥前特意交代了,要跟你解除灵婚,具体原因谁也不知道。” 戈元鸣道:“我觉得这事有必要问一下你,你是怎么想的?” “解除了会对秦术有影响么?”封龄只关心一点,“秦术究竟会不会死?” 戈元鸣叹息着摇头:“不好说,我建议还是解除吧,秦少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万一,我是说万一,总不好把你也搭上。而且,这是秦少的意思。” 说着,来到了秦术的房间门口,戈元鸣帮她推开门,但是站在外面没有进去。见封龄脸色实在不好,戈元鸣摸了摸封龄的后脑,说道:“进去吧,他在等你。” 封龄被他这语气弄的难受极了,那感觉,就好像秦术已经是个必死无疑的人了,但却为了见她,始终吊着一口气似的叫人百爪挠心地不自在。 封龄再也忍不住,撒丫子往房间里窜,然而,她不过走了两步而已,脚步就沉重地再也挪动不了半步。 她看见秦术僵直着躺在床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惨白而透明,那种孱弱的无助的感觉,让他看起来就和死了一样。 封龄不自觉地抱起了胳膊,如履薄冰地朝床前挪动。她刚一踏足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房间的温度很低,冰窖似的冷。 “秦术……”她喊。 躺在床上的人动也不动,就好像躺在那里的是个假人,半点也不像封龄印象里那个鲜活的善变的未婚夫。 她忽然觉得很害怕,两条腿飞快地交叠着,来到了秦术的床前。 “秦术……”封龄的声音有些哽咽,伸出去的手指颤抖不已,她想摸摸秦术的脸,但那白的泛青的皮肤着实吓到了她。 她看到秦术皮下青色的血管,觉得自己的脑子和心脏都被这些网一样的血管包裹了,而且越收越紧,随时能让她陷入僵死和崩溃。 封龄看着这样病态的不真实的秦术,半晌都没有动一下。 见秦术是真的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忽然觉得很累,弯下腰将耳朵贴近秦术厚实的胸膛,听他胸腔里虚弱的心跳声,茫然地闭上眼。 “秦术,你到底怎么了?”封龄鼻头发酸,“你不是在等我么?我来了,你跟我说说话啊。” 她很少用这样小女人的语气和他说话。不过,每当她这样撒娇的时候,秦术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依旧有求必应。 然而这次,屡试不爽的招数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秦术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除灵婚?”她问,“是不喜欢我了么?嗯?” 没有听到回答,封龄闭上了眼睛,眼泪滴在秦术胸膛的衣料上,转眼就被吸收殆尽。 “我不会解除的!”封龄轻声道,“你说离婚就离婚啊,老娘还没玩腻你呢你丫就想全身而退?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门都没有我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她就走了出去,看到倚在门口等着的戈元鸣,封龄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什么办法都行,只要能救他。” “封龄,你别这样。”戈元鸣叹息着道,“解除灵婚是秦术的意思,我觉得还是要尊重他,你听话……” 封龄懒得和他废话,而是简单粗暴地道:“我听人说,只要跟他上0床就能救他,这事真的假的?” 戈元鸣一张俏脸僵的跟雕塑似的,嘴角抽了又抽,酝酿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道:“谁,谁跟你说的?这不是把咱们纯洁孩子往歪路上引么?简直其心可诛!正常人都干不出来这么损阴德的事儿!谁?你告诉我丫是谁?让我知道neng不死他我……” “你就说这事靠不靠谱吧。”封龄急的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抵在了墙上,眼神冷静的吓人,“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行,再敢说一句废话我掐死你。” ===第七十三章 上赶着 戈元鸣一脸为难地望着她:“的确是有这个说法,但是……” “那成了,既然这个说法是真的,就别但是来但是去的了,你走吧。”封龄推了推他,转身要进秦术的房间,“诶,不走也成,你在这呆着,给我把门。” 这话说的戈元鸣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连忙拽着她的胳膊让她远离秦术的房间。 将人堵在楼梯口的墙角,吹胡子瞪眼睛地教训:“有事没事啊你?还给你把门,我就看不透了,你个大姑娘,怎么这么好意思?” “不然怎么办,你叫我看着秦术死?”封龄犟着一张脸,“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救他?要不问问你师父?” 戈元鸣望着封龄,忽然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叹息着道:“问过了,什么法子也没有。” 封龄觉得这事很不对劲:“那咱们说的这个法子到底行不行?” 戈元鸣目光闪躲着,支支吾吾地道:“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但是师父没告诉我,我也没听说有谁用这么个法子把人治好的,具体好不好使我还真是不知道。” “试试吧。”封龄道,“我去试试。” 戈元鸣其实觉得这个办法实施起来不是那么的方便,毕竟秦术现在昏迷不醒,想用这办法也是有心无力不是? 但这话能往外说么?多尴尬啊!于是干脆闭口不言,吊着眼角瞧封龄,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封龄权当看不见,绕过他就要往秦术房里走。走了几步还是让戈元鸣给拦下来了。 “要不我问问我师父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讲究吧,你等下啊。”戈元鸣一手抓着封龄的胳膊,一手去伸垂坠繁复的古装里找手机,“我记着事先好像得做个法。” 封龄心里有点想笑:睡个人而已,能有什么讲究?还得开坛做法,这小哥成有意思了。 但是人家毕竟是专业来事的,他说要做法,自己这也不好不听,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他打电话。 戈元鸣这孩子长的古典,穿着古典,性格里也透着古代人的知书达理,就连用的手机都复古的很,用的是诺基亚最早一批的大板砖。就是那种从六楼掉下去都摔不烂,能开核桃当凶器的诺基亚经典款。 封龄想也知道,戈元鸣经常跑任务捉妖股,浑身上下的东西肯定都得是耐造的。因着也就理解了他对这款机子不离不弃的珍视情怀。 可是吧,这款手机虽然强大抗揍,但有一点十分坑爹——漏音。 封龄离戈元鸣能有两米远,戈元鸣的师父无庸道长说的话愣是一个不落全传进了封龄耳朵里,次啦次啦的,听的封龄无比闹心。 封龄可没有偷听人家师徒打电话的意思,但那声音实在是太大了,飞刀似的往封龄脸前耳里窜,挡都挡不住。 “把免提关了吧哥哥,你这么听不震耳朵啊?”封龄离两米听都觉着有点吵,偏生戈元鸣一副淡定无比的样子,不由替他着急,“声音小点,小一点!不然时间长了耳朵都得生茧子啦。” 戈元鸣保持着歪头听点电话的姿势,转身看了封龄一眼,竖起一根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动作,见封龄不说话了,才转身继续听电话。 封龄百无聊赖,又担心着秦术,见戈元鸣三孙子似的可那捧无庸道长的臭脚,不由气闷,往地上一蹲,双手手支着下颌,捧着脸望着天花板不说话。 戈元鸣安静地听着被扬声器扩大地扭曲了的电流音,封龄这一沉默,那边打电话的动静就源源不断地往她这边飘过来,封龄刚才没仔细听不觉得,这一冷静下来,怎么听怎么觉得那个声音熟悉的很。 但具体在哪听过吧,封龄暂时又没个准儿,只是觉得熟悉,而且是那种很怪异的了解跟清楚。 就好像母亲做的饭,乍一看可能什么也瞧不出来,可一挑进嘴里,哪怕只有一丁点,也绝对能勾起无数记忆,有种刻进骨子里的依恋和记挂。 “好,徒儿明白。”明知道无庸道长看不到电话这边的情景,戈元鸣还是一个劲儿地点头,道,“徒儿知道,一定照顾好她,师父您放心吧,嗯嗯,您注意身体。” 眼看着戈元鸣这是要挂电话的架势,封龄一下就来心情了,噌地一下从地上蹿起来:“怎么说怎么说?” “还好问了下师父,否则你这么贸然行事,想扳也扳不回来。”戈元鸣道,“一开始师父不知道你的存在,这才说没办法,我跟他把你的情况说了下,师父立马就说有解决办法了。” 封龄撇嘴,心说你师父也不怎么样么?不都说做这行的都能掐会算么?怎么连这都算不出来,要不是她坚持,那秦术这不就给耽误了么? “你跟秦少都有命缺,虽然魂魄是绑在了一起,但是去阴策上却并没有登记,我师父算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戈元鸣像是听见了封龄的心声似的,解释道,“我师父很有能力,你要相信他。” 封龄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问道:“这事到底该怎么解决,再耽误下去秦术就该歇菜啦。” “你别急,这事还要问问秦老的意见。”戈元鸣将手机往袖子里一塞,也不知道装到哪去了,说道,“这件事情蛮特殊,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封龄真心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不是,这样请示这个询问那个的,弄的好像她多上赶着要睡秦术似的。好好一桩严肃又正经的事,让他这三阻止两耽误的,好事都办坏了。 见封龄脸色不好,戈元鸣解释道:“你想多了,这事不是单单睡一觉就可以的,其中讲究可多着呢。” “现在秦术的魂魄和我们并不在同一个空间,有可能在阴间,有可能还在人间。”戈元鸣边走边回头道,“他受的伤毕竟是在魂魄上而不是躯体上,因此要把你的魂魄送到他身边。” 说到这,戈元鸣顿了顿,又道:“可是,毕竟你现在很健康,把你的魂魄引出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毕竟把你送过去是要你们圆-房,总得有个场所……”戈元鸣轻咳了几声,显然觉得这话题不太好往下进行,于是匆匆道,“我找秦老安排一下,这事和结阴婚差不多,你别紧张。” 封龄也有些脸热,勉强着点了头,戈元鸣的意思她理解了,戈元鸣找秦震天不是为了请示这件事可不可行,而是让秦震天给他们在阴间准备个房子,方便两人办事。 封龄越想越害羞,脸都要埋到胸前了,耳朵尖通红通红的,一想到她马上要和秦术做那么亲密的事情,几乎是浑身往外冒热气。 秦震天在书房,封龄跟在戈元鸣身后,推门进去的时候,封龄只看到一个背影,就是这个背影,让封龄心疼涌上万千思绪,忧愁而悲郁。 秦震天虽然有七十岁了,但却从来不显老态,注重仪表,注重修养,注重养生和锻炼,头发一点不见白,一双眼睛比鹰隼还犀利,康健硬朗、精神矍铄,但那仅仅是以前。 眼前的背影,弯腰弓背,白发杂乱,像是一根朽了的木头,颓然地坐在椅子里。转过头来看两人的时候,一双眼睛污浊好似浓痰,满脸都是深刻的皱纹,使他看起来简直老态龙钟,将行就木。 封龄惊讶地捂住了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老头竟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秦震天。就连戈元鸣,在看到秦震天的瞬间也拧起了秀气的眉。 封龄以为秦震天是因为孙子受伤而忧心至此,不由劝道:“爷爷,你别担心,我们已经找到治好秦术的办法了。” “是的,秦老,我们已经找到办法了。”戈元鸣也帮腔地把两人打算好的事情跟秦震天说了一遍。 原本以为秦震天会鼎立支持的,结果秦震天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两人的意料。 “我不同意!”秦震天大力地拍打着座椅两侧的扶手,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开,你们都是想害我,都滚开!” 秦震天的表现十分反常,如果此时不是在秦震天的书房而是在别的地方,封龄简直不敢相信这人是秦震天。 “封龄,去秦术房里等我……”戈元鸣的声音猛然紧张了起来,“秦老被脏东西附身了,这里很危险,你快离开。” 他话音还没落,秦震天就摇摇晃晃地从座椅里站了起来,一双浓痰似的眼睛紧紧盯着封龄。 封龄几不可见地往后挪了挪步子,转身就要跑。 秦震天看清了她的意图,朝着两人发出振聋发聩的吼叫,一时间,书房内狂风大作,书页被吹的簌簌作响,无数的东西从架子上乒乓滚落。 最凶残的是书房那扇厚重的梨花木门,就在封龄即将跑出门的那一刻,嘭的一声狠狠拍在封龄后背上! 封龄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传来无与伦比的剧痛,像是生生要将她掰成两段似的。 封龄眼前一黑,像是一个被球拍击中的球,打着旋儿顺着二楼的护栏往楼下载去。 完了,不死也得废了——这是封龄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第七十四章 给吃么 “封龄,封龄……” 封龄觉得有人在叫她,那声音虚空缥缈,就好像近在耳畔,又好像远在天边。那声音清朗好听,尾音袅袅绕梁好似空旷山谷里的回音,一声又一声,透过她轻-薄的耳膜传到她脑子里。 一双冰冷的大手放在了封龄颈边,轻柔地捏了捏她耳根的位置,带了稳重的力道,带来些微舒适的酸麻。 “封龄……醒醒。”那个声音说,“天亮了,起来吃西瓜。” 还是那个声音,虽然仍自带混响,却比刚才的声音踏实百倍,让封龄听出是秦术在喊她。 西瓜……有西瓜吃啊! 封龄混混沌沌地想着,睁开了疲累的眼皮,明亮的光晃着她的眼,可是,还没等她看清眼前是什么情况,两瓣冰冷而柔软的嘴唇就稳稳当当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唔……” 封龄发出猝不及防的惊呼,轻轻推了推身前的人,意识不清的脑子彻底被他搅成了一团浆糊,鼻间发出两声模糊的轻哼,软软糯糯的,颤颤巍巍的,像把小刷子,在秦术的心上挠了一下,又一下。 封龄感觉秦术紧紧贴着自己的唇角向上掀了掀,好像是笑了。 她本就不高的智商在这种时候更是掉线的丝毫不剩,自然不明白秦术为什么傻呵地可劲儿乐,于是好奇地睁开眼睛瞧了瞧他。 可两人离得太近了,除了那两把扇子似的睫毛封龄什么也瞧不见。 秦术好像笑的更开心了,柔软的舌尖长驱直入,十分放肆。 封龄有点扛不住,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横膈膜忽然的扩张让她觉得窒息,身体也不自觉地开始轻颤。这不受控制的抖动让她觉得有点害怕,稍微动了动脑袋,想要躲开这个让人丢盔弃甲的吻。 秦术见封龄呼吸都乱了,才将手从她衣服里撤出来,虚虚地卡住她的脖颈不让她再乱动。 封龄觉得很热,浑身的毛孔都往外冒汗,什么都忘了,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秦术身上的气息和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到她身上,沉重的压迫感让她的心怦怦的像是要从嘴里窜出来。 她不可遏制地攥紧了身底下的床单,在那丝滑的布料上撮两个凌乱的包。 秦术又笑了。 知道不能逼的太紧,便放了封龄自己适应这样的感觉。却又忍不住想和她亲近的冲动,刚刚分开片刻,又低下头去与她额头相抵。 秦术觉得自己完了,心里像是有只不听话的猫,每次在见封龄出现的时候就坏心地伸出爪子去挠他,撩的他心里麻痒麻痒的,忍不住要与封龄亲近。 “秦术……”封龄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你这显然是饿的不轻啊!” 秦术心底的那只小猫又出来作祟了,一爪子一爪子的全往要命的地方招呼,抓的他又痒又疼。 “嗯,馋了很久了。”秦术低下头去啄她挺翘的鼻尖,“给吃么?” 封龄羞得满面通红,喘出来的气都是沸腾的,为了不被秦术带跑,深呼吸了两下,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咱们这是在哪儿啊?我记得你昏迷不醒来着,怎么又活蹦乱跳的了?” 可不么,还有心情和能力捣乱,显然一副身体倍儿棒的样子啊。 “看见你我就什么都好了啊。”秦术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亲昵地蹭了蹭,说道,“这里是爷爷给我们准备的房子,我现在算是个灵魂出窍的状态,在外游移会有危险,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事。” 封龄忽然想起之前秦震天那副恐怖的样子,便焦急地道:“秦术,爷爷出事了!” “你别着急,慢慢说。”秦术抚着封龄耳侧顺滑的发丝,柔声问,“爷爷出什么事了?” 封龄便将之前的事情跟秦术说了一遍:“我在电话里就觉得他不对,没想到他是让什么东西给附身了,那东西肯定会伤害爷爷,爷爷看起来很不好。” “封龄,你别慌,你听我说,爷爷不会有事的,有那个道士在就不会。”秦术见封龄实在着急,伸出大手去捧了她的脸,安慰道,“戈元鸣虽然看着年轻,但能力不容小觑,尤其他师父,非常厉害,你根本不用担心,爷爷绝对不会有事,我保证。” 封龄回忆起戈元鸣,她之前和他有过太多次焦急,戈元鸣确实是有真本事的。说到他的师父,封龄不由又回想到那会儿从电话里漏出来的声音,真的非常非常熟悉。有点像“那个人”的声音。 想到那个电话,封龄就不自觉地想到那个电话的目的,怯怯地看了秦术一眼,见他担忧地看着自己,脸一下子就红了。 因为,她可没忘,之前她是怎么要求戈元鸣给她施行那个救助秦术的办法的。戈元鸣的意思是要让秦震天给两人准备个住所,眼下住所也有了…… 封龄心里娇羞地“哎呦”一声,晃了晃脑袋,她这都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秦术不是在这待的好生生的么,哪一点像是需要救助的样子? 不过,秦术刚才好像有说他现在是个游魂,那她……难道她已经死了么?不然怎么能和身为游魂的秦术在一起呢? “对了,什么叫你现在是灵魂出窍?……难道你已经死了?”封龄只觉得升腾的温度瞬间凉了下来,讷讷地问道,“我,我呢?我也死了?” 秦术轻轻咬了咬她的小鼻子,笑道:“真是个傻子,你怎么会死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会长命百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一辈子……封龄心中喜滋滋的,嘴角扯出了个甜蜜的笑,看向秦术的眼神也羞答答的,惹得秦术忍不住俯身去啄她的眼皮,她长长的睫毛扎着他柔软的唇肉,一直痒到心里。 “秦术,你今天好不一样。”封龄抬起眼去看秦术,眼里盛着稀稀碎碎的光,像是有星星落在了她眼里,却仍遮不住那满心的迷恋,扫一眼便将她的心思全部看透,然后沉溺进去,无法自拔。 秦术用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像极了某种毛绒绒的萌物,蹭的封龄不住地躲:“哪里不一样?”他问,“如果你喜欢,我以后天天这样,好不好?” 封龄想到那个场面,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去推他的肩膀:“不要闹了,就算陛下有心独宠臣妾,臣妾也不能恃宠而骄不是?陛下执意如此的话便是为难臣妾,臣妾做不到啊!” 秦术让她逗笑了,大手伸过去捏她的脸:“世上竟有夫人这般端庄大度之人,真叫为夫叹为观止!” 说着,凑上去轻轻啄了她一下,见封龄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便又啄了一下,小孩子似的,觉得她就像小时候最爱吃的水果糖,香甜的让人心旷神怡,怎么都亲不够。 “秦术……你,你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啊?是哪里受伤了么?”封龄望着秦术的眼,艰难地挪动着想要从他身底下出来,去看他有没有受伤。 她这无意间地一个扭动,秦术表情就有些不好看,僵硬地将她摁住,咳了两声,才道:“没事,别瞎操心,我好的很,倒是你,你现在的魂魄很弱,应该是受了伤。” “我受了伤?”封龄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上上下下看了看自己,轻快地道,“可我好好的啊。” 秦术捏了捏她的手,笑道:“傻瓜,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你的魂魄,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了,等你回到躯壳就能感受到了,应该伤的不轻。” “那,那我要怎么办?”封龄想到自己嘴歪眼斜地歪在床上,半身不遂心肌梗死的样子,实在是焦急,“我都灵魂出窍了,是不是有什么时间限制啊,超出时间我就得死什么的?” 她那慌张的模样逗的秦术实在是开心,笑了好一阵子,才特近她耳边,轻呵似的说:“怕什么,不是有我呢么?” 说着,温凉的吻便落在了封龄因焦急而微张着的唇瓣上。 ===第七十四章 瘫痪了 如果封龄知道秦术所说的解决办法,竟然和她一开始的打算不谋而合的话,她应该不会随便和秦术表露自己因受伤而导致的紧张的。 都怪秦术这厮太狡猾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上来就大刀阔斧地煽风点火,战-斗-改-革,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几下就整的她丢盔弃甲,神志不清,又听话又乖巧。 封龄觉得自己飘在海上,温凉的海浪送的她不断地沉沉浮浮着,一不小心就会溺毙,所以她只能牢牢地抱住身前那根浮木,紧紧地,手脚并用。 秦术将温凉的唇贴在封龄颈动脉处,力道轻柔,叼住了一小块儿含在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舔。 封龄抖着嗓子颤巍巍地哼,终于忍不住一口咬在秦术的肩上。 秦术又笑了,大手放在封龄颈后张弛地揉,小心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低沉的笑着和封龄接吻。 封龄觉着自己快死了,记不清怎么到了最后的,然而,仿佛本能地,秦术身上沁凉的温度和仍残留在肌肤上的压力却挥散不去。这一切像漩涡一样席卷了她的感官与感受,她记不清,但也忘不掉。 “封龄,宝贝儿,醒一醒。”有人在封龄耳边轻轻地喊她,烦不胜烦地拍她的脸,“你该回去了,到时间了,再不走可走不liao了啊。” 封龄烦躁地晃了晃脑袋,勉强睁开了眼:“刚几点啊,再让我睡一会,就一小会。” 秦术好像笑了:“回去慢慢睡,在这睡可不行,起来,听话,你不醒我可亲你喽。”说着,故意俯下了身,朝封龄因不耐烦而抿紧的嘴唇上吹气。 “我起来我起来!和你亲嘴是要死人的。”封龄迷迷糊糊间总觉得自己会像那次给受伤的秦术渡气一样,让他把魂给吸走。 秦术让她这孩子气的模样逗的乐不可支,在封龄唇上亲了个带响儿的,见封龄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眼睛还跟蚌壳似的闭的死紧,干脆将那红肿着的唇叼进嘴里,用牙齿含着,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封龄这才惊醒似的,嗷呜一声跳了起来,再三保证地道:“口下留人!我起来了,大侠住口,大侠饶命,我起来了!” 秦术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手捏了捏她细嫩的后颈,拽过来亲昵了一会儿,最后拍了拍她的后脑,说:“行了回去吧,自己好好的,等我回去娶你。” 不知怎么的,封龄一听她这话,昨晚的一些画面便嗖嗖嗖地往她脑子上涌,不由羞得面若重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回去了。”封龄埋着头,快步地朝门的方向走,“你,你保重。” 手还没放到门把手上,又被秦术拎着后颈给拽了回来,封龄还是不敢抬头,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问:“干,干什么?” “不能走正门,否则就成了真鬼了,得走窗户。”说着,将她扯到窗户前,打开窗户就将她扔了下去! 啊!—— 封龄从窗户上跌落的那一刻,只觉得跌进了狂怒的飓风里,呼啸的风声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如坠深渊的失重感让她心脏骤停,她瞳孔涣散地看着越来越远的秦术,脑子里一片混沌的浓白。 “老婆,等着我。”秦术站在窗口朝她大声喊道,“老婆,我爱你。” “你妈炸了啊!”封龄在风里朝着秦术大声咆哮,“你丫说爱我的时候能不能别顺手把我从窗户里往外丢啊王八蛋!你老婆不是属破布也不是属垃圾的好么?你这“拔屌无情”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啊亲!” 一句话还没吼完,猛然恢复的心跳打的封龄措手不及,伴随着快速恢复流动的血液而来的,是如洪水猛兽一般凶猛的剧痛!就好像每一根毛孔都被扎了根针似的感觉,疼得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封龄……封龄!” 耳边仍有人喊,焦急里带着浓重的惊喜,喊了封龄两声,见她不应,又狂奔着去喊医生:“医生!医生!特护病房的病人醒了!” 封龄觉得眼皮很重,周围的一切都灰突突的,像久未放晴的天。她觉得头疼,像伸手捏捏额角,手却足有千斤重似的,根本抬不起来。 她焦躁地转了转眼睛,忽然眼前照过来一束浓稠的白光,突兀而刺眼。 封龄迎着这阵亮光,缓缓地掀起了眼皮,看到一片混沌的白,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长长的睫毛眨了好几下,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清明。 眼前的一切都是白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床单、被子……耳边尽是“滴滴——”作响的仪器声。 封龄烦躁地抿了抿嘴,从鼻子里舒出一阵长长的叹息。这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能这么四处挂白地布置着的房间,显然只有医院么。 自己怎么又进了医院了?她不是在和秦术…… 封龄猛然愣住了,眼睛都瞪大了,心里暴走地嗷嗷直叫——莫非秦术这厮头一次开荤,一时没扛住,太变-态把自己弄地不得不来医院? 卧槽不能这么凶残吧?! “封龄!”去而复返的鲍承颜见封龄真的醒了,“嗷”的一声喊了出来,“你个瘪犊子可算醒了!” 看那情景,就跟封龄沉睡了好几百年似的。 封龄一脸茫然地瞧着他,心说不对啊,鲍承颜怎么还在这了? 然后她开始回想之前的事情,自己听说秦术受伤了,就让鲍承颜带着回了秦宅,之后遇见了戈元鸣,之后…… 怎么就忽然和秦术搞在一起了呢?怎么又一转眼就又在医院里躺着了?难道她得了间歇性失忆而忘了这中间发生的事情? 鲍承颜见封龄瞪着双大眼,无神地盯着他瞧,一会皱眉一会沉思的,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一下子就变了脸,伸手摁住封龄的肩盯着她的脸来来回回地看,好悬没把封龄吓死。 “我是谁?”鲍承颜一脸沉痛地盯着封龄的眼睛看,问完这句话,没等封龄回答,又伸出两根手指竖到封龄眼前,比了个v,又问,“这是几?” 封龄根本不想理他,兀自翻了个白眼把脸转到旁边去。 鲍承颜见她白眼都翻上了,心里登时凉了大半截,以为封龄傻了呢。 顿时那个伤心呐,把着她的肩膀使劲而地摇她,一边摇一边嚎:“封龄啊!你怎么就傻了啊,可不能啊!瘫了就不说了,这下神志再不清醒,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滚!”封龄好悬让他要晕了,想推他又动不了,只能扯着脖子朝他吼,“你个瘪犊子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鲍承颜才如梦初醒似的,瞪着眼睛一脸谢天谢地的傻笑:“你没事?哎呦天呐太好啦!” 医生适时地赶了过来,见到封龄真的醒了,也是惊喜非常,立马安排给封龄体检。 等结果的时候封龄就坐在病房跟鲍承颜聊天,她还是不能动,鲍承颜告诉她是麻药的药效没过,让她别在意。 封龄觉得有什么不对,忽然想起来那会儿鲍承颜好像说她瘫了。正要问怎么回事,医生推门从外头走进来了。 那医生手里拿着一堆单子,刚要开口说话,就让鲍承颜给打断了。 “诶诶,那什么,我有东西落在检查室了,你跟我去拿一下。”说着,揽住医生的肩就要把他往外带,小声道,“不说了有事跟我说,别告诉她的么?” 那医生十分无辜,被鲍承颜强制带走时不解地回头看了封龄一样。 “站住!”封龄冲着两人的背影大吼,“鲍承颜你今天要不把事情老老实实交代了,以后你也别来我脸前晃了,到底什么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鲍承颜僵硬的转过身来看封龄,满脸堆笑:“嘿嘿,不是啥大事……” “不是大事你藏着掖着?”封龄瞪着他,“能不能别墨迹,痛快说了能行么?” 鲍承颜为难地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把头抬起来,望着封龄的眼,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受了点伤,短时间内应该不能走路了。” 封龄沉默了,半晌才将大张着的嘴合上。 ===第七十五章 鬼敲门 鲍承颜无力地垂下了肩,对着无辜的医生挥挥手:“你出去吧。”医生一溜烟地跑了,鲍承颜便来到了封龄的病床前坐下。 “秦宅的门卫不让开车进去,我就先去停车了,之后才去秦术家。”鲍承颜回忆起那天的事情,说道,“秦老让脏东西附身了,你记得吧?” 封龄回想起了一些,忙道:“嗯,我记得,戈元鸣当时也在,他是专业驱魔人,爷爷应该没事了吧?” “嗯,秦老已经没事了。”鲍承颜惋惜地望着封龄,“我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你从二楼掉下来,我想救你,但是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你狠狠地砸在我脚边,血淌了一地,我……” 想起那天的场景,鲍承颜仍觉惊魂未定,痛苦地捂住脸:“我甚至听见了你浑身骨节碎裂的声音,我整个人都慌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封龄茫然地听着,好像鲍承颜所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一样,到现在她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居然就瘫了,怎么就瘫了呢? “书房里打斗的动静非常大,我感觉到房子里有脏东西,而且力量非常强,不是存灜,应该是我不认识的东西。”鲍承颜道,“我寻思着上去帮忙,但是没一会儿,那个道士就扶着秦老从房里出来了。” 鲍承颜不敢看封龄的眼睛:“那道士以为我是来害人的,要收我,我跟他好一顿解释,他才答应暂时不杀我,我局赶紧把你和秦老送来医院了。” “那道士好像有事,就先走了。”鲍承颜握住封龄毫无感觉的手,说道,“后来,医生告诉我,你……脊椎骨摔断了。” 封龄的表情始终很平静,看不出喜怒,鲍承颜像是犯错的小孩似的,低着头坐在床前看着她,也不敢再说话。 过了半晌,封龄才开口道:“秦术呢?” 鲍承颜为难地揪着头发,封龄就知道结果恐怕不太好,叹了口气,说道:“他死了?” “没有没有,他已经没什么事了,生命危险肯定是不会有的。”鲍承颜怕封龄误会,连忙解释道,“说来奇怪,在你昏迷的这几天,他破损的魂魄竟然被修复好了,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还没有醒过来。” 鲍承颜每说一个字,都要小心地观察封龄的表情,生怕说错话让她伤心。 “没死就成。”封龄喃喃地道,“我有点困了,你先出去吧。” 鲍承颜能信她才有鬼,她不过刚醒而已,哪来的困处?但也知道她现在肯定很乱,心里肯定不好受,让她一个人待着也好。 于是便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门外,有事你叫我。” 封龄闭上了眼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喊住他:“等会儿,你过来一下。”鲍承颜依言过去,封龄想起当日戈元鸣的交代,对鲍承颜道,“我胳膊上拴着个铜钱,你对着那铜钱敲三下。” 她的铜钱里带着诺诺的魂魄,戈元鸣跟她说,只要对着铜钱敲三下,诺诺要是想出来,自己就能出来了。 鲍承颜依言敲了三下,见没什么异样,疑惑地看向了封龄,封龄只当是诺诺不想出来,撵走了鲍承颜,自己对着天花板发呆。 封龄心里其实很难受,一想到她以后每天都要躺在床上,不能走不能动,连上厕所都要让别人端着过去,她就说不出的绝望和自我厌恶。 不想哭,想死。 本来封龄还挺绝望的,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管发呆,生无可恋只想一死百了。 她脑子里胡乱地搜刮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各种死法,想了一会儿,她非常不愉快地发现,她现在竟然连了结自个生命的能力都没了。 ——哪哪她都没法控制,就一张嘴能动,怎么neng死自己,下口咬能成么? 唉……封龄叹了口长长的气,天花板上的灯冷不丁亮了,差点闪瞎封龄的眼,这时候封龄才知道天已经黑了。 封龄偏头望向窗外,果然看到黑乎乎的一大片,窗户上映出她惨白而病态的脸。她连忙狠狠地闭上眼,把脸挪开,封龄其实很怕这种场景,因为亲身经历的多了,真的怕冷不丁从玻璃里看到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 砰砰砰——有人敲门。 封龄听见了敲门声,但是没答应,因为她现在谁也不相见。 她到现在都还很茫然,不肯相信,不能接受,她不知道别人猛然残疾了是怎么样,她就是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甚至不敢想以后。 脑子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反而很平静,封龄听着门外砰砰于耳的敲门声,愈发烦躁,咬着牙,用一种几乎仇视的眼光盯着门。 “护-士查房。”门外的人说,“我能进去么?” 封龄翻了个白眼,僵直地躺着,根本不理外头那几乎震破天的敲门声。门又没锁,犯得着费这事么?瞎问能不能进,我就不让你进来,有本事你今天就在外头站着。 那女的果然就一直在外头站着,机械地问:“我能进来么?”起初还好,时间长了就开始气急败坏了,开始嘶叫,砸墙,敲门,但是就不进来。 封龄这才觉出不对劲来,这劲头哪是护士查房啊?不知道的以为是黑-社-会上门讨债呢。 “滚!”封龄大喊着,“有病啊!” 封龄以为她喊完这句那人怎么也得进门跟她撕-逼才对,但没有,她话音刚落,那动静就没了。 “诶,嘛呢?我不还没进去呢么?”鲍承颜推开门,手里拎着盒粥,小心翼翼地赔着笑,“火气这么大啊。” 他望着封龄,脚下就不注意,冷不丁让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扶住门框才站稳。 “卧槽,这什么东西啊?”鲍承颜弯腰将那玩意捡起来,好像是个石雕,在手里掂了掂,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便又将那东西墩在门旁,骂道,“谁他妈把石头块往人病房门口丢,缺不缺德啊。” 封龄懒得理他,说道:“你怎么又来了,我这儿不要你。” “别介啊。”鲍承颜照例是大帽子大墨镜大口罩,进门之后一样一样全给扯了下来,死皮赖脸地笑道,“我这不怕你饿么,给你带吃的。” 封龄望着他没说话,想了想,又道:“你去b市人民解放军医院看看我侄女行么?她这两天该做手术了,我和秦术这都不方便,你就代表我跟着吧,好使不?” “诶诶,这都好说,你安心养病,别的你就不要操心啦,有我呢。”鲍承颜连声答应了下来,又说道,“对了,我给你找了个护工,等会儿就让她过来陪你,我在这也不方便。” 鲍承颜将粥放在床头柜上,给封龄倒了一碗,走过去将封龄扶起来坐好,端过粥碗要喂她。 封龄全程不说一句,在看到鲍承颜递过来的粥时再也崩不住,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粥碗里。 “怎么哭啦?”鲍承颜连忙将粥放下,给她擦眼泪,“不爱喝粥啊,那咱不喝了,不爱喝咱不喝了,你别难受。啊?” 封龄也是一时情难自禁,想到以后都得别人照顾她才能活命,就抑制不住地悲从中来。鲍承颜又心疼又无奈,一个劲儿地哄她,封龄也不想叫别人看见她这个样子,嚎了两嗓子就吸了吸鼻涕不说话了。 鲍承颜收拾了碗筷,回头看了眼一脸伤感地躺着的封龄,暗自叹了口气,说道:“小风铃,我走了啊,明儿再来看你。护工等会儿就来,你一个人别害怕,啊?” 封龄没理他,偏头望着窗户外不停摇晃的树梢,死了一样。 砰砰砰——又是敲门声。 “护-士查房。”外面响起一个甜甜的女声,“我能进来么?” 封龄眯起了眼睛,转头看着门板,隐约明白了什么。 外面的人见封龄不应,忽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凄惨,好似鬼号。这大半夜的,趴人家门口这么一顿笑,可不就是鬼号? 那声音笑着笑着竟然一转嗓子,开始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九曲十八弯的调儿拐的那叫一个高难度,如果不是此时环境不对,封龄都想给她鼓掌喝个彩。 “青丝斜,骨生香,玲珑豆,髓成血。” “美人皮,倾城衣,相思仇,情人肉。” “我不惜浮生繁华,只求伴你,哪怕呀鸦杀古刹。” “咿呀呀,怎忍得恩仇泯灭终虚化,咿呀呀,离乱孤煞……” 那声音空灵缥缈,配上这唱词,凭地哀婉动人,直唱的封龄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封龄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不停抖动的门板,吓得血色全无——咿呀呀,她这是遇上鬼敲门了啊! ===第七十六章 别开门 外面那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见封龄不开门,就捏着嗓子一个劲儿地嚎,虽说封龄是没做过亏心事,但不代表她能容忍有鬼在她门口搭戏台呀。 封龄寻思着要不隔空喊个什么“急急如律令”之类的,先把她吓走,可一想万一人家把急急如律令当成进门口令那又怎么整啊? 糟心,无力,烦躁,就是封龄现在的感觉。 门外那东西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的正欢,封龄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子,越听越不是味儿。 “凤钗头,薄欢酒,浓春又,嫦卿谬。” “霓虹袖,红酥手,衫湿透,恨长留。” “奴不念贵禄瑁牙,只愿畔你,就算呐断瓦残茶。” “咿呀呀,却奈何多舛常沛短造化,咿呀呀,愁眉难下。” 封龄能断定,这位生前肯定是个寂寞空庭春欲晚的主儿,唱词那叫一个幽怨呐凄惨。 唱的封龄不由地都跟着唉声叹气,男人不在家就愁成这样,她这怎么办?自个瘫了不能动,老公昏迷植物人,谁能比她还惨? 你的日子难熬,老娘的生活也不比你好过行么?封龄郁闷地想,丫是不是就看我这时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特意来找茬的啊? 封龄有点生气,这不明摆着拿她当软柿子捏呢么。 可她生气归生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也的确是事实,要是那女鬼真的破门而入,她张嘴跟人骂架啥也干不了。 但那女鬼在门外这么折腾半天总不至于单纯地想找她撕逼吧,那得孤单寂寞成啥样啊,要求才这么低? “护-士查房……”门外的东西停了唱,又开始敲门,“我能进来么?” 话音还没落,门把手忽然一转,发出啪嗒——一声。 门竟然开了! 封龄让险些让这动静给吓的蹦起来,虽然只是轻微地动了动手指,离活蹦乱跳还是差了不少,但对于一个被确诊为瘫痪的人来说却是莫大的惊喜。 但她现在根本没工夫理这个,浑身上下都戒备着,大气不敢喘,一双眼睛险些瞪出来,死死地瞧着门。 开玩笑,那女鬼可要进门来了啊! 在封龄好似镭射灯的目光下,门被轻轻推开了,一张清秀的脸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你好,护-士查房。” 封龄:“……” 得,白激动了。 封龄还奇怪呢,自己一句话没说,那东西怎么就忽然能进门了,原来真的是查房的护-士。 护-士看出来封龄可能心情不好,也没多说话,袅悄地推着放了药品的小推车走了进来,给封龄喂了药,带她去了趟厕所,又笑着将车推走了。 只是到门口的时候让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好像是鲍承颜那会儿捡到的石雕。 “是您的么?”护士拿着石雕回头看着封龄,甜甜地问,“挡在门口的,要给您拿进去么?” 封龄顺着她的话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石雕,圆滚滚的,像两个土豆堆在一块儿似的。做工粗糙,只是五官清晰可见,封龄把那石雕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在看到那东西的表情时,不由吃了一惊。 在封龄看向那石雕的脸时,那东西原本骨溜溜的眼睛和上翘的嘴角竟然齐齐向上弯了弯——那石雕在笑。 “卧槽什么东西?!”封龄不由惊呼了一声,连声道,“拿走拿走,不要让我看见!” 护-士让她说的有点讪讪的,将那石雕放在小推车上,尴尬地笑了笑,又道:“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您要关灯休息么?” 封龄根本没有功夫理她,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个小破石雕身上。 鲍承颜中午的时候也被这石雕绊了一下,那时候她还没在意,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那阴魂不散的女鬼会不会和这东西有什么联系? 像是证明封龄的观点似的,那东西一开始是背对着封龄放在小推车上,见封龄朝她看去,竟然慢慢地转过了身来,又咧开灰突突的嘴朝封龄阴测测地笑。 如果刚才那一笑还能说是封龄看错了,眼前发生的这又是什么鬼? “尼玛真是点背啊!”封龄嘟囔了一声,随即对护-士道,“把那个石雕拿走扔掉,千万别留着,今晚上要是有人敲门问能不能进门,千万不要同意。” 护-士估计没见过封龄这样喜怒无常的,前一秒还恶少奶奶似的教训她,转脸又这么温柔地给她提醒。但她显然能理解封龄,也不跟她见识,便只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推车走了。 封龄怕的不得了,又不能动弹,只好偏着脑袋望着门,草木皆兵。她自己一个人的话肯定是不敢睡觉了,只盼着鲍承颜给她找的护工能赶紧过来。 照前两次的经验来看,这东西只在没人的时候才出来闹腾,有人经过门口的时候她是不会有所行动的,但是会变作石像,绊倒行人,然后让行人将其请进房间里。 说白了,那东西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像西方国家传说里的吸血鬼一样——没有邀请就进不了门。 那好啊!封龄欢喜地想,自个把嘴闭紧了就不让她进来不就成了? 念及此,封龄顿时觉得也不是那么害怕了,不过显然没练到见了鬼还当没事的程度。 转念又想起那东西已经被护士拿走了,短时间应该不会在跑来了,微微放了心,带着份惴惴不安长长地舒了口气。 砰砰砰——有人敲门。 敲门声响起的一瞬间,封龄的心也陡然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转头看着门。 “您好,我是鲍二少请来的护工。”那人说,“我能进来么?” 封龄对敲门声都要听出阴影来了,本还以为是那东西,一听却是自己心心念念等着的护工。 心中不由一喜,立马就想开口同意。 转念又觉得不对劲——那护工的声音非常尖细,像是在捏着嗓子说话,语调机械而刻板,就像打电话时对方的关机提醒。 封龄觉着自己刚刚平静了的心又开始抖了,话都到嘴边了忽然转了个圈儿又让她给咽了回去。 心中无比地庆幸,多亏自个聪明,多长了个心眼儿,不然要真把她放进来了,不是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死路么? “您好,我是鲍二少请来的护工。”那人再一次问道,“我能进来么?” 封龄这下就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刚才那个女鬼无疑了,因为她的门压根就没锁,要是真想进门,真能进门的,大可以像之前的护士一样,直接推门就进来,何必费这个劲儿? 那人见这招不管用,声调一转,嗓子一开,又开始唱歌,没完没了的幽怨语调好似哭丧。而且和她第一遍唱的哀怨凄婉全然不同,夹带了藏也藏不住的急躁和狠辣。 如果翻译成白话,那无疑就是:死逼崽子,你等老娘进门了吧,neng不死你! 封龄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进门来了,自己这一身残胳膊短腿的屌样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好在那东西瘆人归瘆人,没有邀请,她是真的进不来,任她着急上火,砸门踹门也得在外头呆着。 想到着,封龄也有了几分底气,老老实实地躺着,寻思着就着这背景音乐睡一觉。 刚闭上眼睛,门外就发出砰的一声,震天似的响,封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发现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板上,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门又没锁,应该被撞开了才对,但是那扇雪白的门却依旧严丝合缝地关着。 此时封龄也发现,外头的动静也没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鬼走了,一时间竟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封龄紧张地吞了口残唾,心跳的跟擂鼓似的。周遭实在是太静了,连个说话过路的都没有,好像世界上就剩下封龄一个人似的。 好一会儿外头都没有动静,封龄正大气也不敢喘地提心吊胆着,枕边的电话冷不丁响了。 封龄扫了一眼,发现是鲍承颜,简直像见了亲人似的激动,差点热泪盈眶了。 她此时手脚都不方便,但又实在想听见人声儿好缓解一下她就快要爆炸的心脏和肝胆,于是伸着脖子撅着嘴抵着手机触屏,别看这姿势有点不雅,但却是此时唯一好使的法子了。 “喂?姐们你快来一趟吧,你找这什么破医院啊,丫的闹鬼!”封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我门口嚎了好半天了,吓尿了好么?” 鲍承颜好像也挺着急,哼哧带喘的:“哎呀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事呢,那个护工贼拉不靠谱,刚才打电话跟我说不能去了,让你自个将就一晚。这他娘的是人干事么?我这暴脾气当场就不能忍了!” “把她好一顿呲,保准她下回再也不敢这么坑人了,这家伙把我给气的。”鲍承颜清了清嗓子,“现在这么晚也找不到别的护工了,也不能让你在那担惊受怕啊,我过去陪你吧。” 封龄感觉看见了曙光,对着电话千恩万谢地吼道:“你可快来吧,你是不知道,丫就蹲我门口可劲儿唱大戏,成心是想把我吓死啊。” “别怕别怕,我马上过去了,你门没锁吧?”鲍承颜担忧地道,“那东西是不是守在门口吧?我能进来么?” 封龄以为他害怕,翻了个白眼:“门外没动静,应该走了,我门没锁,你赶紧进来吧。” 封龄说完这句话就愣住了,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尖锐的光一闪而过,让她认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以致心脏都停跳了两秒钟。 啪嗒——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似的,门把手一点点地转动着,随着吱呀的响声,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第七十七章 人皮灯 封龄望着那推门而入的东西,心惊胆战的同时觉得自己是真傻逼,那东西一看就是很厉害的样子,她居然自己松口把这东西送进来了,都没见着过她这么自掘坟墓的。 那东西长得其实并不是太恐怖,起码打扮的很干净利索,盘着好看的发髻,发丝乌黑油亮,点缀着华丽而精致的金步摇,簪花扶髻从容步,一足三娉生姿娇。 穿着一身大红衣裳,殷红似血,立领广袖,衣袂缥缈,说不出的出尘明艳。就光这一身行头就很不简单,如果不看脸的话,活脱脱从画上走出来的美人么不是? 封龄暗搓搓地瞥着她的脸,越看越觉得惋惜,恨不得替她重新长一张。倒不是说她有多丑,而是她根本就没有脸。 那样一副精美衣饰下头裹着的,竟是一架白森森的骨头架子,一片肉也没挂,像极了生物课时用来讲解的骨架模型。 她一边走一边唱着戏曲,这回的唱腔又变化了,不似初始的哀怨与婉转,也不似进不来时的焦躁和狠辣,满满的志得意满,就好像封龄已然是她囊中物一样。 封龄眼睁睁地望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又急又气,如果说她刚刚得知自己受伤是难过、绝望,现在则是深深的愤怒与恨铁不成钢。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一天,窝囊!太窝囊! 房间里灯非常亮,那东西的一举一动封龄都看得十分清楚,她的眼睛紧紧锁着封龄,没有眼珠的眼眶中散发着通红的光,离远看像两团鬼火。 那东西打着一盏红灯笼,灯笼上坠着多种点缀,行走时环佩之声不绝于耳。 起先封龄只以为她打灯笼是为了装逼,等她到了跟前才发现那灯笼竟是人品做的。 最可怕的是,所用的人皮并不是平整的皮肤,而是一张张的人脸! 灯笼是中间较鼓一些的六棱体,每一面都是一张完整的、展开的人脸,紧绷绷地巴在灯笼上,晕黄的光芒透过人的眼睛和嘴巴露出来,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封龄完全被吓傻了,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是整洁而干净的,甚至完美地能治愈强迫症,但是封龄仍不可抑止地觉得毛骨悚然。 尤其在看到那六张完整的人皮时,鸡皮疙瘩跐溜一下迅速蔓延到了头顶。 那东西就这么端着灯笼摇曳生姿地朝封龄走过来,她每走一步或者动一下,浑身的关节都发出咔咔的脆响,像是随时都会断裂一样。 但是她却十分享受这样的声音一般,母仪天下似的走的从容端庄,封龄甚至能从她那满是白骨的脸上看出来笑意。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封龄挫败的想,看服饰和动作像是死了很多年,想来也不好对付吧。好生生的时候就是菜鸟一只,更别提现在这副挫样了。 封龄急的满头是汗,虽说她刚醒的那会儿是想过要死,但也不代表她能心甘情愿地让这些邪物糟蹋啊。 谁知道这东西的爱好是吃人魂魄还是损人皮囊?这些东西的生活习惯一般就这两种,再也找不到别的娱乐项目了。可就算只有两个也足够折腾了,普通人就算摊上一个,下辈子想混好都十分不容易。 正胡思乱想着,那东西来到了封龄眼前,她先是站在封龄床边盯着封龄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将人皮灯笼的把手往墙上一戳,那墙看似坚硬厚重,谁知道却这么不经折腾,轻轻一下,那把手就钉进去大半截。 那灯笼被这行为弄的不断地摇晃,就挂在封龄头顶,一圈一圈地转,那些不同的人脸也在封龄眼前一张一张地闪过,示威似的。 封龄狠狠地闭上眼,不忍再看,她虽然不想死,可不想死也得有反抗的能力不是?她现在下炕都费劲,怎么跟她们斗争啊,只怪她蠢,才让邪物有机可乘。 那东西将人皮灯笼钉在墙上之后就不再唱歌了,而是转过身去专心致志地看着封龄,见封龄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表情,竟捏着嗓子笑了好一阵儿。 封龄听见她的笑,知她就在自己头顶,她深知是祸躲不过的道理,见到这东西有心为难她,便也不闪躲了,心一横就睁开了眼瞪了她一眼。 岂料这么一瞪,那东西竟笑的更加开心了,伸出修长的指骨去捏封龄的下巴。掀起她的脸往墙上的人皮灯前凑,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你这张脸,我要了。”那东西看了半晌,竟然说话了,“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好像能猜中人心似的:“你看,好好的人生被你过成了什么样子?你过不好,就把她给我,我帮你继续活着,你看怎么样?” “我呸!”封龄啐了她一口,“你给我有多远死多远!” 许是封龄生气了,周身阳气暴涨,像是烫人似的,那东西猛然松了手,闪躲了一下,稍微离得远了一点。 与此同时,灯笼上的六张人脸竟然纷纷苏醒了过来,原本空洞的双眼猛然炸起红光,镭射灯似的,并着尖利的嘶喊尖叫,那情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那几张人皮的状态,就像是饿了好多天的幼兽,猛然闻到了食物似的焦躁和急切,纷纷张开嘴朝封龄嘶吼,有的甚至挣扎着想脱离灯笼的桎梏。 封龄看的头皮发麻,偏偏那些东西一刻也不肯消停,原本稳稳当当地挂在墙上的灯笼被他们剧烈的动作弄的左摇右摆,钉在墙壁里的把手就要往外出溜了好大一截,眼看着要掉下来。 封龄紧张地咽了口残唾,这要是掉下来可就直接掉在她脸上了啊! 那骨架女鬼见了这情景,竟万分欢喜地哈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看到封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时,笑的更是张扬肆意。 “都给我安静!你们急什么?”那东西的下颌骨一张一合地,说出的话比她的模样更令人毛骨悚然,“等我揭了她的人皮,自然会把她留给你们分食。” 那灯笼上的人脸听她这么说,不甘心地嘶吼了两声,却都纷纷听话地停下来挣扎。只是个个都瞪着血红的双眼瞧着封龄,眼中嗜血的冷意不断地传给封龄,让她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那东西显然并不是说着玩的,她话音刚落,就朝弯下了腰凑近了封龄的脸,只剩骨头的手指摸到了封龄耳朵下面最柔软的那块皮肉。 封龄看到她下颌骨微微张开,像是在笑,封龄想摆头躲开她,但是忽然被一阵凉意席卷了全身,便连全身上下最后一处能动的地方也失去了控制力。 只能任由那冰凉尖锐的骨头轻轻在那儿划开了一道口子。 这时候封龄还并未觉得疼,直到那东西挑着掀开了伤口的边缘皮,伸了两根指头进去。 饶是封龄脊椎骨断了,没有知觉了,也依然觉得四肢百骸都火辣辣的灼人。 疼!疼得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像浑身的细胞全部爆炸了一样,冷汗泼水似的往下淌,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马上要被分解而化成粉末。 慢慢的,那东西的整只手掌都伸到了她的皮肤底下,竟是真的要剥了封龄的皮! 那灯笼上的人脸见此情景,再次不管不顾地高声呼叫了起来,瞧那模样,好像是在为那女鬼喝彩一样。 封龄眼前一阵阵发黑,觉得自己可能活不到她将自己的皮剥掉的时候了,因为实在是太疼了,封龄觉得自己极有可能会被活活疼死。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纷乱地搅在一起,像是晕开的水彩,模糊而繁杂。 “妈妈……”有个软糯的童音在喊她,“妈妈,你别睡,你醒醒。” 听到这声音,封龄胸腔里本能地涌上一股温暖,模糊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冲自己甜甜的笑。 “妈妈,你别担心,宝宝帮你收拾那个坏东西!”那小孩来到了封龄脸前,抱着她脖子狠狠地亲了她一口,“妈妈,宝宝保护你!” 那小孩子浑身上下都软软的,带着股香味,像个白面团子,可爱的不得了。 封龄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竟然出现幻觉和幻听了,但是如果死前看到的是这样幸福的场景,好像也不错。 只是,这温暖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那骨架子女鬼拽着她脖子上的皮要将她整张脸撕下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肚子里忽然伸出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手! 那只手一把攥住了那骨架子的脖子,那骨架子还没反应过来,甚至叫都没来的及叫一声,就被那只手猛然拧成了两截! 接着,那只手不断地生长、抽条,竟从手臂的位置长出一张血盆大口来,那嘴里一层一层的尖牙,密密麻麻的,血滴子一样。 尖牙一开始都是藏在口里的,此时纷纷炸了出来,那大手也不闲着,竟然一把就将那骨架子女鬼填到了那张大嘴里。 封龄还没看明白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那张血盆大口便重新闭合了起来,但却没闲着,而是“吧嗒吧嗒”地开始嚼了起来,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那大嘴把那个骨架子给吃了,吃了! 卧槽!封龄看的热血沸腾,简直现场版寄生兽啊,要不要这么过瘾?! “妈妈别怕,骨妖的骨头是好东西,我吃了给妈妈治伤。”那大嘴一边嚼还一边跟封龄说话,“妈妈,你会好的,不要担心了。” 那大嘴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变化、缩小,最后一点点平息,无迹可寻。就好像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一样,不知道去了哪里。 封龄傻了似的瞪着一双眼睛,脑子好像被奔腾的草泥马踩坏了似的,荒芜一片。 刚才那玩意,他好像管自己喊……妈妈?天呐,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七十八章 鬼娃娃 封龄伸着脖子想去看自己的肚子,如果她没弄错的话,那东西是从她肚子里长出来的,长出来的! 想到那手上的大嘴吞食骨妖的那一幕,封龄激动的嘴唇发白,心情那个忐忑啊别提了。 以往都是她被鬼怪追着当下酒菜,想不到她也有吃鬼的一天,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今年到我家! 被骨妖掀起来的伤口传来尖锐的疼痛,把封龄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回来。心中愈发不安——难道自个真的进化了不成? 要不然刚才的事情怎么解释?难道真的像动漫寄生兽演的那样,有什么奇怪的外星生物寄居在她身上了? 这想法一出,封龄就呸了一声,甩了甩脑袋。要不是她现在不能动,她非跳起来呼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不可,这么扯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挺大个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天真啊傻逼。 可她怀疑归怀疑,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尤其当那个骨妖剩下的脑袋在还地上不停扑腾的时候。 那骨妖被那只大手攥住了脖颈,头骨和身体断成了两截,而那只大手不知是为了偷懒还是怎么的,只吃了骨妖的身子就消失了。 封龄望着那个不断朝她拱过来的骷髅头,觉得刚刚跑过去的那群草泥马又纷纷去而复返了,齐刷刷蹲在她的脑海里吐口水尥蹶子。 不由对刚才那只大手生出了些许怨念来:你个小瘪犊子救人救到底,吃鬼连头吃不行? 你说你挺热心地过来帮忙,就算干不好也不能说你啥,可你好歹整齐活了再收工啊,好家伙这进行到一半了还丢个零嘴留给老娘捡漏,天娘诶你可真会疼人!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骷髅头凄惨地哀嚎着,“我的身体,我的皮,我的皮!” 封龄听着她声音里几乎能往骨头里渗的寒意,本能地打了个哆嗦,身子都没了还惦记着自己这张脸皮,看来是真喜欢真想要啊。 可饶是她再喜欢,饶是封龄再大方,脸皮子能随意往外送么? 那骷髅头刚才被摔到了窗户边,此时就一点一点地朝封龄爬过来,脑后拖着长长的黑发,上面的步摇跟簪子混乱地扭在一起,再也没有一开始的精致好看。而那双眼里的红光更是光华大盛,正紧紧盯着封龄。 挂在墙上的人皮灯笼早在骨妖身体被吃的时候就又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看那嘶声尖叫的样子,倒真的好像要将封龄生吞活剥似的。 那灯笼被外面的人脸带的左摇右晃,钉入墙壁的灯笼把手眼看着要从墙上出溜下来了,明摆着就看准了要往封龄脸上掉。 封龄想到自己要是落入这七张嘴里的场面,急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真的再重新长出两只手来。 对啊,手! 刚才那只大手到底是从哪长出了的?封龄猛然想到自己混沌间看到的那个白面团子似的小孩,他好像跟她说了好多话,还叫她妈妈来着。 虽然封龄非常好奇这个无缘无故多出来的儿子到底是咋回事,但仍架不住刚才那神来一手的威力而十分想要再见到他。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骷髅头已经咬着床单爬到了封龄的枕头边儿,“皮!给我皮!” 封龄惊恐万状地左右摇摆着头,恰好那骷髅头刚刚爬到床上,不知是不是运气好,竟然一头撞在了骷髅头的脑门上,一下将那森白的骷髅头给撞了下去! 封龄的额头立马肿起了一个大包,力的作用无疑是相互的,那骷髅头一点也不比封龄好过,被撞的直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墙上,发出一声脆响。在地上滚了两圈,眼里的红光猛然强烈地犹如鲜血。 她显然气的不轻,张大嘴发出“嗬嗬”的破碎声音,想要再次效仿一开始的法子朝封龄爬过来。 但是她面前有一张留给陪护人员用的小床,床腿很宽,也不知道她是看不见还是怎么的,一头磕在了上面,封龄光是听那清脆的响声,就觉得脑仁疼。 骷髅头被那力道撞的往后滚了一圈,见有东西挡道而,更加生气,愤怒地吼叫了两声,再次奋力朝封龄爬过来,却又一次狠狠磕在了床腿上。 又被撞的往后滚了一圈而,她更加愤怒,再次往前爬,再次狠狠磕在了床腿上……如此反复。 封龄险些笑出声来,忍笑忍得嗓子眼齁疼,如果不是此时气氛不对,封龄都想上去帮她一把,生怕她这么无穷尽也地撞下去。 这东西的存在,实在是拉低了鬼怪们的平均智商啊,封龄都替她捉急。 封龄还以为今天和骷髅头的战争就进行到这就该完结了呢,心里还挺美,真心觉得自己化险为夷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贼拉牛逼了。 可她忘了此时病房里除了那只骷髅女鬼还有个长了六张脸的人皮灯笼呢。她这边一轻敌,那人皮灯笼便十分有颜色地从墙上滑了下来,狠狠地砸在封龄脸上。 灯笼底下是平的,砸到封龄脸上之后滚了一圈,稳稳地坐在了封龄脖颈上,其中一张人脸正和封龄四目相对着。 由于那些人脸的眼睛都是空洞的,为了让里面的光能通过这些洞透出来,封龄一开始根本没在意,直到此时跟人脸近距离接触了,才透过这些洞看清里面的情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话之所以流传这么久是有一定道理的,封龄不过是无意间扫了一眼,她要知道那灯笼里装的是这么个玩意,打死她也不敢再胡乱飞眼。 除非她有地球那么大的胆子才能扛住眼前这如附骨之蛆的恐惧。 那人脸后头装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块绊倒了鲍承颜和查房护-士的石雕,只不过却与那会儿见到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把封龄恶心的不要不要的。 之所以说是那块石雕,是因为两样东西外型一模一样,都是两个土豆大小的东西摞在一起,雕成了个小娃娃的形状。慈眉善目的瞧着像极了年画上的大胖小子。 但此时那东西却和石雕完全不同,竟是一团红彤彤血淋淋的肉瘤!不仅如此,那肉瘤身上横亘着密密麻麻的青黑色血管和紫红色的凌乱符文。使他看起来无比的狰狞可怖,简直逼死密集恐惧症。 它盘腿坐在灯笼中央的一个莲花灯座之上,微低着头,双目紧闭,没有一丝毛发,像个用人皮直接扎出来的纸娃娃,满满的妖邪之气。 封龄如此近距离地盯着它,造成的那视觉冲击自不必说,太害怕时其实是喊不出来的,横膈膜猛然扩张带来的窒息感让封龄喉头发紧,别说尖叫了,喘气都成了问题。 那小孩好像知道了封龄的存在似的,见封龄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看,居然抬起了低垂的头,睁开一双圆眼睛,通过人皮灯的洞和封龄四目相对。 见封龄瞠目结舌地望着它,它非常友好的,乖巧的,朝封龄展颜一笑。 封龄觉得眼前一阵红光闪过,那灯笼上的人脸全部变了个样子! 虽然那些人脸根本没有五官可言,但却依然能看出来区别的,而此时随着那小娃娃的一笑,竟然全变成了它那张长满血丝和符文,能逼死密集恐惧症的阴测笑脸! 按理说那些穷凶极恶地挣扎着要咬死封龄的人脸应该更吓人才对,可封龄对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表情,却感受到了比刚才多出十倍的恐惧和不适。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被养在人皮灯里,它身上的符文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封龄纠结人皮灯的时候,那频频撞床脚的骷髅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窍避开了床脚,来到了她的枕边! 封龄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骷髅头已经爬到了她耳后的伤口那里,在封龄惊恐的表情里,张开松动的下颌骨,一口咬住了封龄! ===第七十九章 新技能 封龄疼得七窍生烟,一张脸皱出了百八十条褶子,却咬紧了牙没有吱声,低头费劲巴拉地去看那趴在自己脖颈处的骷髅头,左右摆着头想要挣脱她。 那骷髅头的脑门被磕出一个小洞,黑乎乎一片,封龄想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这两天过的这叫人过的日子么?人生怎么就操劳成这样? 唯一让她有点安慰的就是那回的春-梦了,不过也不咋尽心就是了,做一半的时候冷不丁醒了么不是? 醒了就罢了吧,以后可以找老公亲自实践,可她这想法都没表露过呢,就得知自个老公废了要跟她离婚,去捍卫婚姻又赶上别人被鬼上身,不知道怎么就摔断了脊椎骨,瘫痪就住院呗,结果遇到剥皮鬼,好不容易那会儿长出只大手装了装逼,转眼还没了…… 封龄仰着脸望着天花板,重重地叹了口长气——得了,她以后也别对生活抱有希望了,倒霉估计就得是她这样的。 现在她一点都不怕这骷髅头会咬死她了,反正今天不被她咬死,迟早也得被什么东西用更加残暴的法子虐死。 她早应该做好把命挂在裤腰带上的准备,护宝贝似的护着尤其惹人惦记,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晾着,谁要谁拿走,留着也得丢,她不想管也管不着了。 “妈妈……”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妈妈,你不要宝宝了么?怎么你会一心求死呢,你是不是不喜欢宝宝?” 封龄瞪着双眼睛茫然地望向四周,那女鬼还在撕扯她的脖颈,那声妈妈肯定不是她会喊的。 她又看向端坐在她脖子前的人皮灯笼,想到里面供着的那个血淋淋的肉瘤,饶是她做好了就死的准备,也依然不可遏制地打了个突噜。 心中咆哮道:你妈炸了啊别特么乱认娘啊!您这副尊荣小女子可没本事驾驭,可别喊我妈了您是我祖宗! 那声音却像是能听见她的心声似的,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屑地道:“这东西怎么和我比?妈妈你不要看它了。” 封龄莫名地松了口气,听那小声音的口气,好像很不把那人皮灯放在眼里似的,难道它很厉害?封龄想到自己迷糊时看到的粉雕玉琢的小孩,和那只从她肚子里长出来的大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喂,我说,那会儿那只大手是你么?”封龄在心里问,“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不说话了。 封龄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没放在心上,低头对上那人皮灯的眼睛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可是遇到鬼了在和鬼斗智斗勇呢,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什么时候这么心大了?而且,封龄惊悚地发现——她居然感觉不到疼。 那骷髅头不停地啃着她的皮肉,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东西牙齿的力度和纹理,但是感觉不到疼。更奇怪的是那骷髅头都趴她枕边啃了半天了,橡胶也该嚼烂了啊,可她的皮却仍完好无损地长在她身上,那骷髅头半点便宜都没占去。 她这又是get了什么新技能? “妈妈,你看那东西好傻啊!”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清清脆脆的,就响在封龄耳边,“妈妈,宝宝吃了那个骨妖的骨头是为了给你治伤,但是她的头不能吃,有剧毒。” 封龄低头瞥了眼对着她脖颈可劲儿磨牙的东西,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心里问道:“怎么把这玩意给整没了啊,瞧着心烦。” 她只顾着和那声音说话,没有注意到她脖子前的人皮灯上面的人脸再次发生了变化,灯光也一改之前的昏黄,变得殷红透亮。 “哈哈,妈妈不喜欢她么?宝宝也不喜欢她,交给宝宝吧。”那声音说着,好像挺高兴的。 话音刚落,那骷髅头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猛然往后滚去,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不停地打着滚,脏污的牙齿上还沾着封龄脖子上的血迹,一张一合的,痛苦万状。 “妈妈你看她,真的好蠢啊。”那声音笑嘻嘻的,好像玩的正欢,“妈妈,宝宝是不是很乖,你喜欢宝宝么?” 封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想问那声音是谁,为什么叫自己妈妈。话还没出口,忽然觉得屋子里的温度猛然降了下来。 封龄觉得不对劲,忙转着眼睛四下查看。 在她看见已经悬在半空中的人皮灯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那人皮灯非常亮,封龄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双眼刺痛,眼球像是要炸开一般。 “妈妈别看!”小孩脆生生的童音再次响了起来,满满的自信,“交给宝宝收拾。” 经过了前几次事情,封龄自然信得过他,便准备听他的话,闭上眼睛。 那人皮灯却好像也有意识似的,忽然光芒大盛,猩红如血的颜色瞬间充斥了整间病房,像是溅了一整屋的血一般,十分震撼惊人。 那人皮灯越转越快,不过眨眼间,病房里就以他为风眼,刮起一阵狂乱的阴风,呼啸的声音好似龙嚎,强劲的风力吹的封龄连眼睛都睁不开。 房间的东西被吹的四下飞散,噼里啪啦的破碎声不绝于耳,乱的像末世来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天花板上悬着的灯管也被这强劲的力道弄的噼啪作响,忽明忽暗,不停地闪烁着,左摇右晃,只支撑了一小会儿,终于扛不住这样的摧残,啪的一声爆裂了。 房间陷入黑暗,却又被那灯笼里散发的光芒照耀的目可视物,只是那感觉就像是视网膜被糊了一层粘稠的血液一般,看什么都通红一片,十分难受。 “你这坏东西赶快停下来!”那脆生生的童音大声喝道,“伤了妈妈别怪小爷跟你不客气!” 封龄紧紧地拧着眉,一开始她还能睁开眼,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了,那狂放的妖风和那邪乎的血光配合起来,吹的闪的封龄的眼珠子险些爆裂掉。 封龄听见那小孩的声音,微微眯着眼睛去看眼前的景象,风是小了些,但眼前的红光却始终没有消散。 非但如此,那灯笼忽然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两圈,继而趴的一下,扯开了灯笼外头蒙着的那层人皮。露出里面一尊黑色的莲花灯座,那横陈着血丝跟符文的血红色肉瘤正端坐在那灯座上。 “你这孽畜是要作何?”那小孩气愤地大吼着,“回你该回的地方去,除非你是活腻味了,那小爷现在就要你的命!” 他话音没落,封龄就见自己肚子处的被子发生了轻微的挪动,继而啪的一下被迅速地掀到了一边。 封龄看的目瞪口呆,却不是因为这猛然被掀开的被子,而是因为她又一次看到了吃掉骨妖的那只大手,游蛇一般摇晃着从自己的肚子里钻了出来,准确地说是长了出来! 那只手非常的大,一下拿住两个篮球绝对没有问题,连接着手掌的手臂却非常细,还没有封龄的手腕粗。 “你这孽畜,还不速滚!”那只手道,“成心找削么?” 封龄看的清清楚楚,那只手上长出了一张满是尖牙的大嘴,剑拔弩张地对着悬在半空中的肉瘤。 而那肉瘤见到可怕的大手,却只是阴测测地笑了一下,而已。封龄有点惊讶,那个肉瘤竟然一点也不把吃了骨妖的大手放在眼里。 想到眼前的大手轻轻松吃掉骨妖的情景,再看眼前被那肉瘤制造出来的混乱,封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个灯笼里的小人绝对不简单。 也就是在封龄对那肉瘤的力量表示肯定的时候,那肉瘤竟然做了一件封龄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封龄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就见那东西忽然闪到了那大手与自己肚子的连接处。 封龄以为它是为了切断那大手和自己的联系才要到那儿去的,不由地为那大手提心吊胆了一把,事实证明,根本就是她想多了。 那大手愤怒地嘶叫一声,浑身就要朝那东西咬下去! 封龄甚至看到了那肉瘤血汁四溅的情景,但是没有,结果完全出人意料。 她看到那横陈着鼓囊血管和繁杂符文的土豆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像一开始那样,朝她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继而,一头朝封龄的肚皮撞了过去! 从封龄肚皮长出了的那只手怒不可遏地大声尖叫,张着大嘴要去将那半个身子都钻进封龄肚子里的东西拖出来,但是很遗憾的,没能成功。 封龄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硬生生地钻到了自己的肚子里,瞠目结舌! ===上架感言 今天看到编辑说要上架的消息时,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文开了一个月,现在已经十九万了,在这一个月里,在这十九万字里,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经过我的慎重考量才敲上去的。 有人看见可能要笑了,因为根本就没人会注意标点符号的作用,可是,我作为一个写手,精益求精是我毕生的追求和愿望。 我在写文的时候,愿意做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因为我除了把文写好之外,可能无法从别的方面表达我对大家的感谢和感激! 是的,我感谢大家,也感激大家! 是你们的支持和陪伴,给了我一直奋战下去的动力和希望,我才能有勇气、有毅力一直战斗下去!因为有你们的支持和陪伴,我才无所畏惧,才坚不可摧! 相信:无论以后遇到任何阻碍和困难,我都足以克服、足以跨越,从而拼尽全力去把这篇文写好。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能遇见你们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也知道,大家一定是喜欢我的文才会来看的,所以我理应竭尽所能地把文写好,把最好的故事呈现给大家。能得到大家的肯定,我真的感到很荣幸、很开心,如果可以,我也愿意一直免费让大家看下去。 但是,本书毕竟已经跟网站签约了,凡是并不能完全照着我自己的意愿来——网站要运营,我也要吃饭,一切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经常看小说的人也都明白,一般的小说都是八万字就可以上架的,但是我为了让大家多看些免费章节,一拖再拖。眼看着文现在都十九万了,编辑一直再催,不上架确实也说不过去,于是我一咬牙:好吧,上架! 但是我深知,上架,就代表着一部分读者会离我而去。 我口拙,并不会说很煽情的话来挽留亲爱的你,如果亲爱真的离我而去,我也不会怪你,毕竟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我是一名网络写手,可能大家看文的时候对作者并不会投入太多的目光和精力,毕竟大家看的是小说,是小说中的主角,而小说里描述的一切和作者本身是没有关联的。 这种观念令我欣喜又为难,欣喜的是,如果你能把小说中的事情跟现实脱节,说明我的小说是成功的;为难的是,亲爱的们认为小说和作者无甚关联,则说明我作为一个作者是失败的。 作为一个网文作者,很多人问过我为什么会写小说,通常别人这么问我的时候,我都无言以对。 说实话,网络小说并不能够带给我什么,相反的,她在现实中总是拖我后腿。 去年九月的时候,大三的学生有一段漫长的实习期,后续会有实习答辩和实习总结,是要写进档案里的。好多同学对此一筹莫展,但我却很兴奋,因为我有理想,我有奔头。我觉得可以尝试一段时间的全职写作,看看效果,毕竟我对写作这行有着难以磨灭的激情和热爱。 于是我工作了一个月,瞒着所有人,放弃了前景大好的工作,回家准备投入全职写作的的怀抱。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生活总是喜欢捉弄人。 我记得非常清楚,我辞职的那天是农历八月十四号,辞职的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一大家子热情地等着我回家过节,席间热心地问我工作的事情。那时候的我,真的觉得我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的家人、青春、工作、理想……人生每一件不可或缺的感动我全有,我觉得我获得了自由和希望,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辞职了,我要写作。 那一刻,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沉寂了下来,全家二十多口人,沉默了能有一分钟! 后来,八十一岁的外公,一把摔了筷子,说了句:“胡闹!”说完,转身就走。 于是,剧情完全反转,“衣锦还乡”的我成了所有人讨伐的对象。 可即便如此,辞职已成事实,家人虽然失望,我虽然难过,但仍是定下了心投入写作。然而我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不被理解的工作是得不到支持的。依照他们过来人的眼光看:写小说就是不务正业,写小说就是胡闹。 首当其冲的是我妈。她非常不理解我正经大学毕业,为什么要闲置在家?她会怀疑,是我的女儿没本事找不到工作么?是我的女儿懒惰成性不愿工作么?现在没毕业她可以这样,毕业以后还这样怎么办? 而亲妈都这样想,别人自不必说,那段时间我妈都很少出去遛弯,一心在家给我做思想工作,其实就是虐我。 于是,可能出于对我未来的考量,我亲妈连劝带撵,吃了秤砣铁了心势必要把我挤兑走。后来,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以我的妥协收场。 我辞职以后,连中秋节在内,我只在家过了八天,被我亲妈赶出家门。 那天早上我还没醒,我妈打电话跟我爸说我怎么怎么不像话,令她失望,言辞过激,很不好听。再是我亲妈我也要脸啊?可能是年少气盛,可能是理想被人质疑而产生的过分自尊,我觉得非常痛苦和生气,从床上爬起来就收拾东西走了。 出门才发现才六点多,路上都没几个人,于是濒临崩溃的我放声大哭,一路哭到车站,坐上车才觉得自己非常不懂事,擦擦眼泪给我妈打电话报平安。 虽然我心里有怨,但也不忍让她担心。 一不小心就说的有点多,理想和现实,这是我长这么大经历过的最让我纠结痛苦的事情,因此感慨颇多,还望见谅。 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们,写文不容易,且看且珍惜。 我每天都贴近十二点才更文,不是我拖延症写的晚,而是因为我手速真的慢,一小时才能写一千字这样,还要忙毕业设计和毕业答辩,一天到晚操劳的跟条狗一样。 我花六个小时写六千字,你们可能六分钟就看完了,如果你们不能理解这种落差,那咱们来假设一下,都写过作文吧?一篇作文六百字,老师还要给你们一节课去写,而且要立意新颖、中心明确、辞藻华丽,而我一天要写你们的十倍。 我一天得用十节课去码字,换来的就是家人的不理解,同学的质疑和朋友的嘲笑。这种时候,如果有人问你,你为什么要写小说,你怎么回答? 会这样被人白眼,不就是他们以为这行挣不了钱么?如果我能够维持生计,不说多,一个月两千块就好,还会有这样的质疑么?还会有这样的劝诫么? 今时不同往日,社会大多数人目前的价值观是物质的,衡量一切成功、快乐、幸福的标准,唯钱罢了。 我想好好坚持自己的理想,但前提我要有坚持理想的能力。 可能有人会说,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订阅,没错,我的确需要订阅,迫切地需要,没有订阅我可能都没机会继续写下去。 但是,如同大家支持我、尊重我一样,我也同样支持大家,尊重大家,无论你们会不会继续陪我走下去,我都感谢你曾经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感谢你陪伴我走过这一个月,这是十九万字的美好时光。 原创书殿的定价很合理,千字五分钱,一章也才一毛多,我相信依照现在的生活水平,就算掉了一毛钱,有时候大家也懒得弯腰去捡了吧?但是这一毛钱对作者来说却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作者延续理想、维持生计的根本! 一本书不到十块钱就看完了,你没看错,大家一包烟一根冰棍就能愉快地***作者了,这么划算的买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换个角度说,这也是对本书的肯定,对作者的肯定,对作者的理想和希望的肯定! 因为是你们给了我一切,有你们,才有梁乂橙,才有《温暖的尸体》,再一次由衷地感谢你们。 也希望留下了的亲爱能够继续支持我,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和希望,我不能没有你们! 第二,关于如何充值的问题: 原创书殿只要用qq号登陆就可以了!充值的话!可以用网银!财付通!支付宝!冲都可以,很方便! 接下来就是短信充值,适合小学生!可能有些不稳定!但是多冲几次就可以了!而且没充起是不会扣话费的!直到充起了才扣! 最后就是充值卡!手机充值卡!移动联动电线都可以!而且也很划算!只要是超市,报刊都能买的到, 还有就是,盛大一卡通!骏网卡,搜狐卡!网易卡!这种网吧一般都买得到,10块钱一张。 最后,真心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你陪我走到最后! 弄了个群,437495705,喜欢本文或厌恶蠢作者自取不谢,蠢作者能撒娇卖萌,会吵架撕逼,欢迎进群调戏么么哒~ 群里有大量空位,绝对前排绝对尝鲜,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的都可以加群私聊! ===第八十章 好孩子 从自己肚子里长出来的那只大手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张着大嘴一副错愕的模样,原本炸开的尖利牙齿都无力地收了起来,看起来挫败又惊惶。 封龄愣愣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肚皮,心中大震。 刚才怎么了?是自己眼花么?可那东西却又真真切切地在她眼前消失了。但如果那肉瘤真的钻到了她的肚子里,她又为什么丝毫没有感觉的到疼痛?是因为瘫痪了没有知觉么? 这样太离谱了,灰尘进水里都会产生涟漪呢,她的肚皮却连一丝红痕都不见,莫非那东西就这么直接地钻进她肚子里了? 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封龄根本不敢想象刚才发生的一切会是真的! “妈妈……”那手上的嘴巴微弱地张合,“妈妈,对不起……” 封龄让他这委屈又内疚的声音弄的一愣,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他,见到他一副蔫吧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劝他:“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话音还没落,就见大手痛苦地一僵,不由地从那张血盆口里发出刺耳的锐鸣,像极了某种鸟类急促而频繁的振翅声。 接着,那与封龄连接着的手臂猛然绷的笔直,那只手尖锐地喊着,痛苦地翻腾着。封龄被它疯狂的怪力带的摇摆晃动着,也是难受不已。 “妈妈!”那东西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叫,继而,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似的,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封龄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此时绵软地瘫在一旁的大手看,呼吸都喘乱了。那大手见封龄看他,倔强地动了一下,想爬起来和封龄说话,但最终却虚弱地倒了下去。 “宝宝……”封龄终于找回了点神志,抖着嗓子喊他,“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封龄耳边还回荡着他空灵的笑声和他对那肉瘤嚣张的问责,朝气而活泼,但是现在的他却只能无力地倒在这里,像条濒死的鱼。 “妈妈,对不起。”他说,声音小而微弱,但却像一记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封龄心上。 封龄揪心地摇着头,泪水模糊了双眼:“不,你没做错,你是好孩子,你是妈妈的好孩子。” 宝宝听到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漾出了一个满足而幸福的笑容。继而在封龄的眼泪中,悄无声息地变淡、消散,无迹可寻。 封龄望着自己恢复如常的肚皮,她明明该庆幸喜悦的,此时却只觉得心痛如绞。宝宝是谁的孩子?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现在,对这么好的宝宝要消失了么? 封龄愈想愈痛,眼泪哗哗地流,为什么跟她有关系的人都陆续出事了?难道她真的注定天生孤煞,克人克己么? 封龄正难受着,冷不丁有只冰冷的小手盖在了她额头上,封龄一惊,还以为是宝宝回来了,忙偏头去看,却看到了一段灰蓝色的布料和两个微卷的羊角辫。不是别人,正是被戈元鸣封印在封龄手链里的诺诺。 “诺诺,你没事了?”封龄还没忘记那天的场景,诺诺一心想要的颅内舍利让戈元鸣吃了,而后她也被戈元鸣施法弄晕了。 诺诺默默地给封龄抹去眼泪,继而抱住了她,和她脸贴脸,亲昵地蹭了蹭,说道:“我已经没事了,倒是你,受了不少苦。” “我不要紧。”封龄垂下眼睑去看她头顶的发旋,“你现在能随意移动了吧?对了,你想起往事了么?” 诺诺摇了摇头,道:“禁锢是解除了,但是却并没有想起什么有用的,估计是被那个道士封住了。” 封龄想到戈元鸣跟她说过:“如果诺诺想起往事,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的话,便没接茬。如果让诺诺得知戈元鸣知道什么内幕,她一定会做傻事的。 诺诺也很苦恼,垮着一张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封龄不想让她继续伤心,便引开话题道:“戈元鸣告诉我你其实三天就可以出来了,可是为什么现在才来呢?是出了什么事么?” “嗯,其实我这次出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情。”诺诺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刚才从你肚子里长出来的大手,是你的孩子。” 封龄心里其实早就感觉到了,不然,宝宝也不会一个劲儿地叫她妈妈,而且还那么保护她,可她却…… “他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我怕受到影响,所以躲到现在才敢出来。”诺诺以为封龄不信或者说害怕,解释道,“不过你放心吧,现在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力量了。” 封龄浑身一僵,忙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感觉不到了?他死了么?” 诺诺愣愣地看着她,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封龄并不讨厌这个孩子,便解释道:“不,他还在,估计力量被封存起来了,肯定没事,你别担心。” “是那个肉瘤干的么?刚才发生的一切你都看见了?那个肉瘤到底是什么东西?”封龄疑惑极了,“还有那个骨妖,那个人皮灯笼,究竟都是些什么啊?” 诺诺坐到她的床边,揩掉她额前因为焦急而流出的汗水,解释道:“骨妖生前多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死后怨念不散,依附在骨骼之上,就能驱使骨骼行走、做事。她惦念着曾经的风光,便去扒别人的脸皮来贴在骨头上。她的骨头是骨伤良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人皮灯笼上是她曾经用过的脸皮,她把那些东西罩在外面,其实是为了供养里面那个镇敷童,就是你说的肉瘤。” 封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说,那个钻到我肚子里的肉瘤是镇敷童?!” 诺诺完全能理解她的震惊,无奈地点了点头:“没错,那东西那就是两大凶鬼之一的镇敷童。养镇敷童的人为了能够控制和禁锢她,会先将她活生生从母体里剖出来,而后用特质的符把她牢牢包裹住,上面的符文就会印刻在镇敷童的魂魄上了。” 封龄闻言,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她父亲封遗骨。原来制作镇敷童的过程这么血腥残忍,原来他的父亲竟是个如此丧心病狂的人! 封龄很难不把这一切当成是报应,封遗骨做了这样的事情,万一祸及三代……她想到仍在病房中煎熬的小侄女,不由地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捏把汗。 “可是,她现在钻到我肚子里了,我该怎么办?”封龄焦急地问道,“她为什么会跑到我的肚子里,会对我的宝宝造成威胁么?” 诺诺想了想,道:“应该是为了压制宝宝的力量,不过应该没关系,镇敷童十分渴望出生,应该不会害你,至于宝宝……我就不敢肯定了。” 封龄叹了口气,想到刚才那一幕,仍觉得惊魂未定。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肚子,那里明明和往常一样紧实平坦,但里面却住了两只力量竟然的……怪物。 封龄不知道这样定位他们对不对,但此时却找不到任何更贴切的词了,尤其那个后来钻进她肚子里的镇敷童,想起来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我要怎么才能把镇敷童弄出来?”封龄想到同为镇敷童的存灜,心中更是膈应的难受,“照你的意思,她是想把我做容器,然后……出生?!” 诺诺拧眉道:“极有可能是这样,至于怎么把她弄出来,我也不知道。” 封龄无奈地叹气,她现在除了叹气好像也做不到什么了。 “不过,有一个应该是知道的。”诺诺话锋一转,欲言又止地道,“只是……” 有一丝希望封龄自然也不会放弃,便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第八十一章 坐起来 “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帮忙啊。”诺诺道,“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相处。” 封龄见她神色闪躲,一副心虚的样子,便问道:“你说的人是谁啊?” 诺诺尴尬地抿了抿嘴,垂下眼睑,在封龄的注视下,结结巴巴地说了两个字:“存灜。” “她?!”封龄十分无语,“她铁定是不会帮忙的啊!” 存灜也曾经是镇敷童,她肯定能体会镇敷童想要出生为人的心情,别说告诉自己把镇敷童引出来了,不帮着镇敷童来祸害她就不错了。 诺诺好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扁着嘴立在一边:“我能想到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一个是存灜,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你姐姐,所以……” “我知道你也是好心好意,我没事,肯定会找到办法的。”封龄喃喃地道,“一定会有的。” 封龄沉吟着,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其他可能,实在不行还可以找戈元鸣,他那个师父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估计能有办法。 想到这,封龄忽然愣了一下,她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她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封龄顿时觉得无比凌乱,首先,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孩子,也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其次,这孩子究竟什么来头,怀了多少天了啊居然就能喊妈妈了,还能令母体发生变异,这么逆天的基因究竟是遗传谁的?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和谁那啥啥过的印象啊!难道是谁趁她生病昏厥的时候对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完了完了完了,这孩子要让秦术知道,那误会可就大了! 封龄真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秦术要是真问起来,她简直百口莫辩好么?怎么解释啊?两人发乎情止乎礼,啥逾矩的事没干过,赖都没法赖。 要说她跟秦术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也就那回封韵头七的时候两人亲了两嘴儿,外加她狠狠地做了回春-梦,还是没一会儿就醒了的那种。 就在封龄胡思乱想的时候,诺诺忽然惊惶地叫了一声,恐惧地说道,“有人来了!姐,我,我得走了。”说着,一头朝封龄的手臂扎了过去,咻的一下不见了。 而几乎是在诺诺消失的同时,门把也被人从外头扭开。 那人见到满室的黑暗,首先就是一愣。天花板上的灯让那个镇敷童给弄炸了,来人显然不知情,伸手摁了几下开关,见一点反应也没有,又转身走了出去。 封龄有些疑惑,谁啊大半夜的跑别人病房乱晃?刚才太黑她也没瞧清那人是谁,个子很高,肩很宽,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不像是图谋不轨的,莫非是走错了的? 见那人好像没有回来的意思,封龄也就没当回事,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只要不是鬼,就奈何不了她。 封龄其实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多想,这一夜可折腾死她了,她偏头透过窗户看见外头的天都已经蒙蒙亮了,她觉得非常困,也有点想上厕所。 她这个人有个毛病,睡前一定要去厕所,不然睡不安稳,尤其她现在还半身不遂着呢,你说这要一不小心崩不住,那多丢脸啊,好歹这么大个人了。 可她现在动不了不是?所有臭毛病都是惯出来的,等到真没法惯着的那一天,什么讲究都没了。 封龄无奈地哀嚎了一声,偏过头就准备将就着睡一觉算了,等明天护工来了再说。想到护工的事儿,封龄又在心里把鲍承颜骂了一遍又一遍,丫不说已经找好护工了么?护工呢?护工的头发丝也没见着啊。 她居然这么天真信鲍承颜的话,啧啧,鲍承颜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折腾了一宿,封龄真的挺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时间匆匆而过,封龄一觉无梦,再醒来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醒啦?不是我说,你可真能睡,猪似的,瞧着一枕头哈喇子吧,啧啧啧,你能不能讲究点?” 鲍承颜坐在她床边,拿水果刀削苹果,一张嘴机关枪似的也不闲着,“昨晚上作什么妖了?瞧瞧你那蜡黄又暗沉的脸色吧,我看着现在的你我都能联想起你五十岁时是啥样。” “得得得,您有火眼金睛成了吧?别说五十岁了,化成灰的样儿您也稍一联想就能瞧见么是不?”封龄打了个呵欠,“不过啊,我倒真想听听您高见,您倒是开个金口给我说道说道,我五十岁能是啥样的?” 鲍承颜剜下最后一刀,揭掉完整的果皮摞在一边,又将削好的苹果堆果盘里,揭了张纸巾擦手,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能什么样?和现在一样——又老又丑呗。” 封龄瞥了他一眼,冷不丁瞧见床头柜的果盘里竖了一排削了皮的苹果,果肉都氧化的泛黄了,也不知道他在这呆了多久。 “不是,怎么回事啊你?”封龄疑惑地道,“我瞧你这劲儿,天不亮就该过来了吧?想我也不能这么想啊,不要命啦?” 鲍承颜拿着水果刀,利索地耍了几个花,闻言只挑了挑眉,百无聊赖地将竖在一起的苹果一个个拿下来,削成小块放在果盘里,也没说话。 封龄见他眉头紧锁,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就问他:“怎么了啊?天塌了?” 在封龄的印象里,能让鲍承颜这逗比露出这种苦大仇深的表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天塌了。 “别提了吧,糟心。”鲍承颜捏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嚼的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大青蛙。见封龄望着她,又捏起一块往封龄嘴里塞。 封龄偏头躲了躲:“我没刷牙。”想了想,又说,“你不说给我找了个护工么?昨晚上怎么没来。” 鲍承颜瞪了她一眼,一说话就往外喷碎苹果肉,咬牙道:“妈的,我就是为这事烦呢,你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昨儿我看走了眼,来应征的那个护工居然是个臭道士,目的是专门混来医院要收脏东西的。”鲍承颜想到就生气,“结果竟然缠上我了,你说该不该呲?现在随便一个小道士就有胆子弄我,太不把爷放在眼里了。” 封龄也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个原委,见鲍承颜这么郁闷,估计是没在那道士身上讨着好,也就不在这话题上磨他了。 “我不是有心惹你不痛快,你是不知道,我昨晚上差点死在这!”封龄引开话题道,“你能给我转院么,这地方闹鬼,昨晚上来了个只剩骨架子的女的,要剥我的皮。” 封龄想起来还有几分忌惮,偏着脖子说道:“你看,脖子上这伤口就是那东西弄的,丫整只手都伸进来了,给我疼得啊。” “狗屁伤口啊,睁眼说瞎话你脑洞挺大啊。”鲍承颜咔嚓咔嚓地吃着苹果,“红润白嫩,溜光水滑,哪有什么伤口?做噩梦了吧?” 封龄愣了愣,想起宝宝脆生生的声音,他好像说过要吃了骨妖给她治伤,现在伤口不见了,莫非是宝宝的原因? 说不出为什么,封龄很不想告诉鲍承颜宝宝的存在,便讷讷地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鲍承颜心情烦躁,听见这话,很傲娇地白了她一眼,正想说她两句,电话却忽然响了,鲍承颜便闭了嘴,接了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鲍承颜挂了电话就笑的跟捡了金子似的,喜滋滋地朝封龄说道:“有新的护工来应征了,这次我得亲自把关,我出去一趟啊马上回来。” 封龄斜着眼睛看他,为他这喜怒无常的变脸技能点了个赞,便让他走了。 结果鲍承颜一走她就后悔了: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让他给找个护士来带她上厕所呢?她从昨天就开始忍着了,憋到现在,膀胱都要炸了。 封龄急的嗷嗷直叫,也不知道鲍承颜什么时候能回来,越等越心急,而且有点纳闷——要说刚瘫痪的时候,她脖子以下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居然人有三急了,这算不算个突破? 封龄忽然想起医生跟她说过的意念疗法,当时看来纯属扯淡,现在想来似乎是有几分科学道理的。于是就集中意念,想锻炼锻炼周身的肌肉,动动手指、脚趾什么的。 正费着劲呢,鲍承颜从外头回来了,身后跟了个小姑娘。 封龄那个激动啊,也不管什么实验什么疗法了,连忙对那小女孩招手,急迫地道:“来来来,考验一下你的业务水平,别愣着啦,赶紧的!憋不住了。” 鲍承颜脸都白了,眼睛差点瞪出来,封龄还以为她见了鬼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盯着自己的爪子。 封龄的第一感觉是这哥们肯定是生病了,自己不就伸个手么,激动成这样,没见过病人冲着小姑娘招手怎么滴?呵呵真是少见多怪! 诶?好像有什么不对! 过了能有两三秒,封龄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吓得她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能动了!整截脊椎骨都摔断了的她,居然又能动了! ===第八十二章 怪我咯 封龄明白过劲儿以后也顾不上照顾鲍承颜的感受了,撒丫子就朝卫生间窜,留下鲍承颜和护工小妹子大眼瞪大眼。 “不是,哥,我瞧着这病人动作挺活泛的啊?您不说全身瘫痪么?”护工小妹妹很惶恐,“要是让我来照顾这么一位,咱们谈好的工资还算数么?” 鲍承颜也有些愣,听见小姑娘问话,便不解地“啧”了一声,摘掉帽子挠了两下头发,又将帽子扣好,一副“此事蹊跷”的表情。 他想了想,说道:“你搁这等我一会,我去找医生,别是弄错了吧。”说着,转身出了门。 护工小妹妹一瞧这两人都走了,无聊啊,就坐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坐着等,结果一等就好半天。鲍承颜不见人,封龄也不出来。 怎么还不出来啊,掉马桶里了?护工小妹妹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不好,这姐们之前不是全身瘫痪么?刚才那一下子别是回光返照吧! “那什么,封小姐?”护工犹豫地敲了敲门,“您没事吧,要我帮忙么?” 等了能有半分钟,护工都急的差点破门而入了,封龄的声音才从里头传出来:“没事儿,我洗个澡,你坐那等一会,对了,桌上有零嘴,挑你爱吃的吃啊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护工的嘴角抽了抽,心说,有您这样的么,劝人把病房当自个家?但也知道封龄是好心,遥遥地应了一声,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地等他们。 封龄急匆匆地解决了人生大事之后,抬手踢腿的觉得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舒坦了,不由地有些担心,生怕这康复是暂时性的,为了能更久地保留这份良好的感觉,封龄特意在里面好好折腾了一番,首先就是把自己捯饬干净。 鲍承颜带着医生进来的时候封龄还没洗完,医生们纷纷表示惊讶,面面相觑乱成一团。 “你们看吧,活蹦乱跳的还洗澡呢,有本事吧?”夸完封龄,转而又道,“各位专家怎么看?是你们误诊了,还是你们弄错了?” 结果专家们一口咬定不可能,死活不承认是医疗事故,非要等封龄出来好好检查再下定论,说不定还是回光返照呢! 这把鲍承颜给气的啊,差点没绷住发生医患纠纷。咬着牙跑过去要敲门,封龄再三强调自己快洗完了,让他再等一会。 被拦在外头的鲍承颜扒着门把可怜兮兮地嚎:“姐!姑奶奶!祖宗!你先出来成么你是我祖宗!先让人给你检查好了你想干啥不行啊,什么情况都不明白呢,你可里头瞎作什么妖呐?” “等会!马上洗完啦!”封龄在里头中气十足地喊,“给我拿套衣服来,让护工小妹妹拿进来。” 鲍承颜回头给了护工小妹妹一个“快给太后老佛爷照着办”的眼神,隔着门板跟封龄对山歌似的答:“瞎强调什么啊?你求小爷进去小爷还嫌里头蒸汽重不愿意呢。”转而又证明自己似的,说道,“我跟你说你可把衣服穿好了啊,不然告你强——哔——我眼睛。” “滚犊子吧。”封龄让他气笑了,“你有病啊,有病看大夫去,多吃药少出门。” 没过多久,封龄施然从里头出来了,众医生一看果然是封龄自己走出来的,大跌眼镜。立马安排检查,成立讨论组,此次“脊椎骨粉碎性骨折的患者重新活蹦乱跳事件”引起了医院上下的广泛关注。 刚开始说要检查的时候封龄死活不同意,坚决说自己好了,拒绝做全身检查。结果让鲍承颜一顿好削,差点把她绑去检查室。 封龄不想检查当然是有原因的,她怕孩子的事情兜不住露馅了,那不就糟糕么? 首先当然就是因为这事太离奇了,上次去殡仪馆的时候她还来着大姨妈呢,刚过去几天就怀孕了,这事要被抖出来,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天知道这娃儿是从哪里来的。 所幸并没有,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封龄暗自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担忧,这孩子正常的医疗仪器检查不出来,是不是就说明它真的突破了生物传统,不是通过什么正经渠道生长发育而来的小孩? 封龄那个愁啊,一听医生说她没事了,立马就提出要出院。 鲍承颜首先就不同意啊,他问封龄:“出了院你去哪儿?” “回家啊。”封龄理所当然地道,“先把东西放回去,然后到医院照顾小喻,她不是快做手术了么?目前的主要任务应该就是养孩子。” 一句话给鲍承颜气够呛:“你不想活啦?”见封龄真的在收拾东西,他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我怎么跟你说的,存灜不会放过你,你这边一出院她那边就顺杆爬了结了你,你信么?” “你这话说的本来就有问题,什么叫我一出院她就能了结我,她要是真想杀我,她早就动手了,这间医院根本连普通的小鬼都拦不住。”封龄苦口婆心地跟鲍承颜解释,“昨天晚上我是真遇到鬼了,骗你是你孙子。” 封龄把手上的东西撂下,专心致志地和他吵架,“所以,你再别跟我说什么‘在哪藏着或者抱谁大腿就能轻轻松逃过一劫’之类的话了,根本就行不通,除非她死,否则我躲回娘胎都特么没用!” “怪我咯?”鲍承颜烦躁地从鼻管里呼气,“秦术现在自身都难保,你回去能干什么?跟他抱团一块死?你特么脑子里勾的都是芡么?!” 封龄瞪着眼睛和他对视,两人谁也不让谁。 “我发现你今天很不对劲。”封龄眯着眼瞧着鲍承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鲍承颜叹了口气,缓步走到封龄跟前,犹豫地伸出手,抚了抚封龄柔顺的发:“我只是担心你。” 封龄心中一暖,仰头看着一脸焦虑的他,笑道:“我不会有事的,好歹也是正主,怎么会让给偏门取代呢?” “真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人傻。”鲍承颜让她气笑了,放在她后脑的手狠狠拍了她一巴掌,“谁摊上你谁倒霉。” 封龄让他一巴掌扇的脑袋一偏,险些栽倒,鲍承颜见此,不但一丝愧疚没有,反而指着封龄发出很大的嘲笑声。 气的封龄险些扑上去咬死他。 两人闹了一会儿,最终是鲍承颜妥协了,开车送封龄回了秦宅。赶巧还是上次的警卫员小哥,见来人是鲍承颜,态度比上次还强硬,不但不准鲍承颜的车进去,连鲍承颜也不准进了。 明白地说因为他已被秦老列入拒绝来往的黑名单,原因是上次他一来,秦老将军就进了医院。 鲍承颜用一副⊙▂⊙的表情看着他,无力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怪我咯?” 在得到警卫员小哥的郑重点头之后,不得不将幸灾乐祸的封龄放下,自己一个人开车走了。 封龄拎着自己的小包,想到刚才鲍承颜的傻样就想乐,一蹦三跳地到了秦宅门口。望着那厚重的大门,联想到这扇门背后的人,封龄忽然觉得非常沉重,攥了攥拳头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个很年轻的警卫员,叫小张,也是认识封龄的,当初的“绑架事件”中就有他的参与,很客气地将封龄请进了门。 秦震天身边通常会跟着两个警卫员,照顾秦震天的生活,但秦震天不服老,一般不要他们侍候。然而,眼下还不到饭点儿小张就来了,封龄的心不由地紧了一紧,对秦震天多了分担心。 “爷爷呢?”封龄压低声音问小张,“爷爷身体怎么样?” 小张小心地指了指秦术的房间,也压着声音道,“在秦少房里,每天这个时候基本上都……” “谁来了?”沉若洪钟的沧桑声音自二楼响起,“小张,闲的没事到后院跑十公里。” 封龄心虚地望向二楼的秦震天,刚想张口喊爷爷,就听秦震天冷着声音问她:“秦术不是已经跟你解除婚约了么,你还来干什么?” 就算封龄再傻,也听出了这话里浓重的不快,不由地拧起了眉。 秦震天为什么这样对她?她好像没做什么让老人家生气的事情啊。 ===第八十三章 我爱他 小张见气氛不对,很识相地去后院跑十公里了。 他这一走,封龄甚至觉得空气都凝滞了起来,秦震天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让人百般费解。 封龄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又看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他显然是让那天鬼上身的事情给伤到了,模样虽然没有那天见到的那么夸张,但也明显见老。 “没事你就回去吧,以后别来了。”秦震天将双手拄在二楼的护栏上,“我孙儿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跟你解除婚约,其中原因我想你比我清楚。” 秦震天一双眼睛再也不复一开始的清明矍铄,污浊的像两口浓痰:“我不想追究你的责任,也不想去猜测你的过错,你也不容易,秦家给你的彩礼就当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封龄不知道秦震天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好像从秦术昏迷的那天开始他就很不对劲了,可她一没有证据,二不知原因,秦震天叫她走,她就根本没有一点留下的理由。 可她能这样离开么?显然不能! 封龄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着,坚定地说道:“秦术是我丈夫,除非他亲自跟我说,否则我不会离开他的。” “至于秦术为什么要跟我解除婚约,我根本就不知情,一切也只能等他醒来之后再说。”封龄不卑不亢地道,“秦术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说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要和我解除婚约,我觉得他这是在保护我,您觉得呢?” 秦震天听了这话,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怒不可遏地道:“你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我的孙子会成这个样子么?” “您是觉得我天生孤煞,克人克己,所以才让我离开秦术?”封龄道,“但你也不可否认的,我也给秦术带来了生机不是么?如果我现在跟他接触灵婚,他的命缺暴露无遗,到时候恐怕会比现在还要严重。” 秦震天让她气的不轻,一个劲儿地拍手下的栏杆:“巧言令色,油嘴滑舌,我一刻也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 “我不会走的。”封龄抬脚走到楼梯口,拾阶而上,“除非秦术醒了,除非他要我走,否则,我绝不离开。” 封龄走到秦震天身边,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我知道,您是为了秦术好,可秦术也是我丈夫,我爱他,绝对不会带给他灾难,我可以向您保证。” “现在根本就不是你想不想、会不会的问题!”秦震天色厉内荏地道,“你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他为了你,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去从那个厉鬼手里把你姐姐的尸首抢回来,就因为这一点,你们就不适合在一起。” 秦震天叹了口气:“都怪我当初想的太简单了,我只想到你能帮他续命,没想到你会让他送命!我这是留了个祸害在他身边啊。” 封龄听到他这番话不由地一慌,她只以为她自己对秦术情真意切,却不想秦术对她的情意相较她而言只多不少,感动是当然的,但是更多的,竟也是深深的自我厌恶。 她完全可以理解秦震天的心情了,秦术现在肯为她做这样的努力,以后就可以为她做更大的牺牲! 想到这里,封龄沉默了,她从来不知道,爱,也能这样心酸。 “你让我见见他好么?”封龄垂下眼睑不去看秦震天复杂、沧桑的眼神,拳头握得死紧,“我走,可以,你让我见见他。” 秦震天绷着一张老脸,十分不近人情地道:“恕我不能如你的愿,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要么,现在你自己走,要么,我让人把你撵出去。” 封龄向前的脚步狠狠一顿,忍着眼泪,委屈地看了秦震天一眼。 秦震天却根本不理她的伤心,扬声喊道:“小张,送封小姐回去!” 不知道小张是不是真的去跑十公里了,满头满脑的汗,听见秦震天叫他,便推门进来,见封龄一副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吧样,为难地站在门边不动弹了。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秦震天狠狠地拍了拍栏杆,“送客!” 小张为难地在原地直转圈,但秦震天的话他又不好不听,就小声地提醒道:“封小姐,走呗。” 封龄紧紧地盯着秦术的房门,委屈地咬着下唇,眼里水汪汪一片,听见小张的话,也知道现在僵着不走也没意思,便看着秦震天,倔强地道:“我还会再来的!” 封龄心中难受,也不敢用这副样子去见封喻枢,这几天都是由鲍承颜在医院看着封喻枢,幸好封喻枢性格并不阴沉,两人相处的很好,鲍承颜听出封龄心情不好,就劝她先回家歇着,捯饬好了再去医院。 封龄便回了自己之前的出租房,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满屋的潮气跟阴冷还是让封龄大大地失望了一把。 以往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了无牵挂地跟剧组跑来跑去,回家时也是这样,可却从来没有一次觉得如此孤单,如此痛苦——爱情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 封龄只觉得做什么都没劲,草草地洗了个脸,七点多的时候就睡了。 长时间没回来,很是不习惯,许久都没有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封龄感觉身边的床板好像往下陷了陷,但是她好像已经睡着了,虽然心里吓得一个激灵,但是并没有醒过来。 她还以为是睡癔症了,便没在意,直到有双冰冷的大手罩上了她的肩头! 封龄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陡然转醒,瞪着眼睛去看自己身前的人,在认清对方之后,先是一愣,而后便觉得鼻间酸涩,委屈至极。 “秦术!”封龄扑将过去,一把抱住身前人的脖颈,挂在他身上哭的直抽抽,“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秦术偏头去亲吻她的头顶,声音温柔的能溢出水来:“我知道……对不起,老婆,对不起。” 入耳的明明是他最深情的道歉跟告白,但封龄只觉得想哭:“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你怎么不早些醒过来,你怎么不早些来看我!” “在我恢复意识的那一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恨不得飞到你身边。”秦术把着她的肩膀与她拉开些距离,大手捧着她纤长的脖颈,视线和她黏在一起,“你忘了么,三天前,也是在这里,我们……” 封龄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地方并不是她的出租屋,而是另一处华丽精致的所在,而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比如房间里若有似无的龙涎香,头顶复古而精美的床幔,比如这张柔软舒适却十分荡漾的水床…… 封龄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像只可爱的小青蛙,而秦术眼里毫不掩饰的得意和那些陆续回想起来的记忆片段让她羞得脸色通红。 不由地就表现出了无比小女人的一面,捏着小拳头嗔怒地捶了秦术一记:“你,你怎么这样?!”而那轻而软的力道不仅没有对秦术造成影响,她自己反而被肩头结实的肌肉震的手疼。 “我哪样了?”秦术捧着她的脖颈,缓慢地凑过去亲了亲她泛着水光的嫩唇,问她,“这样了?” 他的吻冰凉,却烫伤了封龄心。 “还是这样了?”秦术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低下头叼住封龄的唇轻柔地舔,滑腻的舌尖每每从封龄饱满的唇上扫过,他都要含糊不清地调笑着问一句,“嗯?我是这样了?还是这样了?” 封龄脸红地足可以煎鸡蛋,不断地低头想躲,却总能被秦术揪出来,低语缠绵,耳鬓厮磨。 ===第八十四章 馊主意 情到浓时,又是一阵抵死缠绵。 封龄被人死死压住,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口里,被身前的人紧紧追着,不自觉地勾着秦术的肩,身体发烫,很认真的回吻了叼着他嘴唇的男人。 秦术盯着封龄的眼,一下一下地胡乱啄着她,后又停在她饱满的红嘴唇儿上呢喃似地道:“好甜……你怎么这么甜?” 封龄尚未从方才灭顶的情绪中抽出身来,眼神放空地望着眼前华美的床幔,听见秦术的露-骨的夸奖也没什么反应。浑身都汗涔涔地不舒服,推了没完没了的秦术一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瞪圆了眼,慌乱地道:“完了完了。” “怎么了?”秦术见她神色惊惶,还以为她怎么了,把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地看她,“弄疼你了?” 封龄啧了一声,拽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牢牢盖住,脸上还带着位褪去的潮红,秀气的眉却拧成了一股绳:“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怀孕了,你刚才又……” 她想说你刚才又那么凶,但话到嘴边还是没好意思说,抿了抿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苦恼地道:“孩子不会有事吧?” 秦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前仰后合的,觉得她实在可爱,干脆又一把抱住了,圈在怀里一个劲儿地揉:“你怎么这么傻?” “你笑什么啊?”封龄有些气怒,揍了他两拳,“我跟你说正经事,你什么态度?这事有什么好笑的?” 秦术见封龄是真着急,便调整了表情,咳了两声才压住笑:“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要是真有问题的话我肯定也不能动你,我是那么忍不住事的人么?” 封龄尴尬地咽了口残唾,实在是不好意思,遂掩饰地白了他一眼,秦术也瞧见她这模样就心情大好,又想凑过去逗她。 “你别动!坐好!别往前来了!”封龄如临大敌地躲了躲,两只白嫩的藕臂伸出来地推他,“别闹了,我有话跟你说。” 秦术向后靠在雕花精致的床头,偏头宠溺地看着她,一扬下巴:“嗯,你说,我听着呢。” “我听爷爷说你是因为去跟存灜抢我姐姐的尸首才受伤昏迷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封龄问他,“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呢,爷爷他很担心你。” 秦术心不在焉地捏了她细瘦的小手把玩着,也不答话,气的封龄狠狠地把手抽出来,还砸了他一下。 “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秦术含糊地说着,“我暂时不能从这里出去,这些天让你自己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 封龄想到自己又是瘫痪又是遇鬼又是被镇敷童附身的,不由悲从中来,有一大堆苦要跟秦术说。遂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秦术交代了一遍。 秦术知道她这段时间过的这么坎坷,也是心疼不已,怜惜地抚着她的头发:“委屈你了,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回去。” 封龄点点头,又想起镇敷童钻进她肚子里的事情,去问秦术:“它进到我肚子里以后,宝宝就再也没有再出现过了,那个镇敷童会不会欺负宝宝?” “你放心吧,没事的,左右是我秦术的儿子。”秦术轻蔑地笑了笑,“一个镇敷童而已,成不了大事的。” 封龄觉得他这笑有点奇怪,便问他怎么了,秦术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又说:“你只管放心,咱们儿子什么都不怕,你只需要担心你自己就可以。” “我这段时间不能出去,存灜一定会去找你。”秦术郑重地道,“你千万要小心,钟皇箱我放在了床底下,里面一个‘离歌环’,你回去之后拿了戴在身上,它和你手上的‘长锦钱’能够相辅相成,能保你平安。” 封龄仔细地听着,记好了他的话,忽然又犯了难,说道:“爷爷很不对劲,昨天他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了,去拿东西的话应该费点劲。” “对了,爷爷是因为你要跟我解除婚约,所以才不认我的。”封龄想到这事就郁闷,指着秦术的鼻子问他,“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啊?” 秦术闻言,脸上的笑就没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了她的手,又低头亲了她一下,最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深情地说:“对不起,老婆,对不起。” 封龄很少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他肯定有事不想说,心里虽然不快,但仍什么都没有问。 “给我点时间。”秦术自然知道她心里所想,怕她心里有想法,便道,“等过了这段时间,我把什么都告诉你。” 封龄乖顺地点了点头,靠在秦术肩上,感受着难得的温情。 只是有些事越想越不对,过了一会儿,才无奈地抚着肚子说:“爷爷好像不喜欢我了,因为你要跟我解除婚约的事情,他没法信任我,也不想让我见你。” 秦术歉意地顺着她的头发,说道:“我的事暂时别和爷爷说,他年纪大了,我怕他接受不了。” 顿了顿,又说:“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他重新接纳你。” 封龄不甚相信地皱了皱眉,抬眼去看他,见他一脸志在必得的得意之色,便迟疑地问:“什么办法?” 秦术掀起一边嘴唇笑了笑,凑近封龄耳边小声地说了句什么,见封龄表情僵硬,还仔细地解释了一番。 封龄听是听懂了,但总觉得有点不太靠谱,拧着眉犹豫地问道:“说的跟真的似的,能行么?” 秦术笃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怀疑谁你也不能怀疑你老公啊,明天就去,肯定行。” 封龄无可无不可地撇了撇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秦术:“对了,你把我姐姐的尸首弄到哪里去了?” 秦术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道:“你放心好了,被我放在了一个无比安全的地方。” 封龄皱了皱鼻子,躲开他的手指,拧着眉问道:“你把她藏起来干什么?” “我不能先把她葬了么?”封龄想到封韵,总是不能从那痛苦和阴郁中走出来,哽着声音问,“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先给她办葬礼的么?既然她的尸首找到了,就别让她这么孤苦无依地漂了这,让她入土为安吧,好不好?” 秦术不忍见到她这样,遂揽了她在怀里,不去看她的表情,只说道:“不是我要阻止你,而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把她交出去。” “存灜肖想着姐姐的尸首,一旦被她发现,就算姐姐已经葬了也绝对不能安生。”秦术道,“相信我,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厚葬不迟,姐姐知道的话也会理解的。” 封龄敏捷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浑身一震,抬头问他:“什么叫等尘埃落定了?你想要做什么?” 封龄这样不是没有道理的,秦术消失的这几天,鲍承颜无时无刻不跟她渗透着“秦术会对她有威胁,秦术不是好人”的信息,她起初不信,当然,她现在也不信。但是从秦术刚才的言辞来看,他显然是真的在计划着什么。 是什么计划?鲍承颜的确也跟她提过秦术的计划,他还说,秦术的计划跟存灜息息相关。 的确,无论是将抢回封韵的尸首,还是他刚才所说的什么尘埃落定,主题无一不围绕着一个人——存灜。 “封龄……如果我说,我暂时不能把这计划告诉你,你会不会不开心?”秦术郑重地道,“我不想骗你,但这件事情,现在的确不适合让你知道。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封龄茫然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继续坚持,秦术的为人她清楚,她本理应无条件地信任秦术的,但她也因为秦术那句“我不想骗你”而更加地不知所措。 到底是什么事情,秦术宁愿让她怀疑都不能让她知道。 封龄还想问什么,秦术却掀起一边嘴角笑的张扬肆意,他埋下头亲了亲封龄的脸,耳语似的问她:“我们难得见一次,我们非要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么?” 说着,宽厚的肩膀就朝封龄压了过去,缠着她胡闹。 封龄起初还不乐意,结果没一会儿就让秦术又啃又揉地弄的脑子里粘粘糊糊的成了一片浆糊,什么抗议啊疑问啊都忘了。 第二天,封龄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望着泛黄的天花板,封龄有种穿越的混乱感,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精神,一番整理之后去了秦宅。 今天的门卫换成了小张,许是昨天秦震天赶她出门的事情给小张留下阴影了,瞧见她的时候脸一僵,但是还是没好意思拦她,目空一切地望着前方,把封龄给放了进去。 给封龄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小哥,因此也没有拦她,还亲自将封龄带去了餐厅找正在吃早饭的秦震天,气的秦震天差点被热粥呛出个好歹来。 “你来干什么?”秦震天咳的老脸通红,指着封龄对那警卫员小哥道,“小李,把她撵出去,以后都不准她进来。” 封龄听见这话也不在意,对警卫员小哥点了点头,示意稍安勿躁,随即轻启朱唇,说出了昨天秦术给她出的主意。 “爷爷,昨晚上我梦见秦术了。”封龄慢条斯理地道,“他说,想把我们的婚礼放到七月十五,让我来问问您的意见。” 秦震天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捏筷子的手猛然一紧。 ===第八十五章 求接纳 封龄心下一凛,瞧着秦震天这反应,这事铁定就没戏了,他的表情,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质疑、猜忌和明显的不赞同,但其中还夹着些无可奈何的叹息。 映在封龄的眼里,质疑就是他觉得这事不可取、这事不应该这么办,或者他觉得秦术这事不像秦术的风格,于是就开始猜测这是不是封龄为了见秦术而找的说辞,至于不赞同,无非是不赞同封龄的做法,但最后那声无奈的叹息让封龄不能理解。 但不可否认的,这件事情的确在秦震天身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封龄不怕他有任何的怀疑或者防备,就怕他一声不吭地撵她走,那就说明他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样一想,封龄甚至多出几分希望来,又觉得这事好像有门儿。 “秦术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将婚期提前?”秦震天问,“或者说,你自己知道其中原委么?” 封龄心中一喜,秦震天居然相信了?就这么相信了?!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吧!她要早知道秦震天这么好骗,她早想出点别的什么招来骗他多省事啊。 其实,秦术一开始让她来跟秦震天这么说的时候,封龄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压根也想不到秦震天这么轻易地相信了。 因为她刚才那一番说辞,无异是等于说秦术托梦给她了,可秦术虽然昏迷不醒,但毕竟还没死不是?活人怎么会托梦呢?她要是秦震天,说不定好一顿生气然后把她打出去呢。 想到这,她又开始疑惑起来:照秦震天的意思,难道他知道秦术能到她梦里找她? 封龄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转机中,思想一不小心就如脱-肛的野马一般窜出去老远,漫天地发散思维,秦震天的话都问了好一会儿了,她才如梦初醒地答道:“啊,没有没有,我并不知情。” 秦震天见她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他就随便扫一眼,猜都用不着猜,封龄的脑子有几层褶子都让他看的清清楚楚了。 这样明显的震惊不会是装出来的,他也足够了解封龄的智商,她想不出这样的点子来骗人。而且,看她的样子她是真的不知道其中原因,秦术并没有把这样做的目的告诉她。 “你要知道,虽然他说是阳历,但阳历的七月十五一样不是什么好日子,你确定要把婚姻大事放在这天?”秦震天毫不客气地道,“秦术原本都要和你解除婚约了,现在却忽然让你在这样的时候办婚礼,你就没有怀疑过他的意图?” 封龄只当他是在劝说她放弃这个想法,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要阻挠,便道:“我是个比较传统的人,计算节日还是喜欢以老黄历为主。而且,就算真的在中元节结婚也没什么,我相信秦术,他费尽心思来到我梦里,不会只是为了跟我开玩笑。” 秦震天不知是意外还是同情地斜了她一眼,伸手拽过刚才被他仓皇放下的粥碗,吹了吹碗边,呼哧呼哧地喝起粥来,完全当封龄不存在,明摆着要先晾她一会儿。 封龄根本没把他的示威放在心上,脸上始终笑眯眯的,娉娉婷婷地走到秦震天右手边,也不理秦震天错愕的眼神,抬眼望着一旁站着侍候秦震天的警卫员小李:“爷爷喝的什么粥,好香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给诱出来了。” “我早上来的急,还没吃饭呢。”封龄仰着脸笑着看小李,“粥还有么,在哪?我去盛。” 小李毕竟年纪小,估计也没见过像封龄这么没脸没皮的人,下意识地望向秦震天,见秦震天虽然咬着牙,但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气的要把她撵出去,便十分有眼力见地道:“诶诶,您坐着,我却跟您端过来。” “诶,那多不好意思啊。”封龄假意推辞了一下,见小李已经跑去厨房了,便遥遥地喊道,“那麻烦小哥啦。” 吓得小李嘴角直抽抽,心说,就您这样的,还有您不好意思的事情呢?他也知封龄肯定是有事情要跟秦老说,故意要将自己支开呢,便跑的愈发地快,跟后头又狼撵他似的。 “爷爷,这小哥腿脚明显比昨儿那个小张好啊,你看跑的多快。”封龄望着秦震天紧绷着的侧脸,没话找话,“哪个兵种的啊?” 秦震天不理她。 没一会儿,腿脚甚好的小哥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递到封龄桌边,还礼貌地给她拿了小碟和筷子,接着在封龄明朗的道谢声里一溜烟地跑了。 秦震天夹了个皮薄馅大的汤包一口咬了,余光瞥见封龄低眉顺眼地喝粥,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道:“照我原本的意思,秦术短时间内显然也醒不了,昏迷前又一个劲儿地要跟你解除婚约,我当然知道他想保护你,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我巴不得有你这样一心一意对他的人。” “可是,他跟别人不一样,他的牵挂和顾忌只会给他带来灾难。”秦震天叹息似地道,“我绝对不能允许他存在这样的软肋。” 封龄仔仔细细地听着他的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去接茬,不经意地捏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搅着碗里的热粥,心中百转千回。 秦震天像是感慨,又像是吐槽地道:“我当初只想帮他找个可以续命的人,想着你这丫头又蠢又好糊弄,日后肯定既听话又省心,有心促成你们,不成想他执着成这样。唉……孽缘啊。” 封龄知道他已经妥协了,便忽略他对自己不甚良好的评价,放下手中的汤匙,攥着手指,情真意切地道:“爷爷,您放心好了,秦术对我好,我也是一心一意地爱着他。” “虽然我的确不够聪明,不能够给他带来什么帮助。”封龄满脸都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急切,“但我向您保证,我绝对不会拖他后腿,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在给他带来麻烦之前先自我了断。” 秦震天仿佛是被她这话打动了似的,怜悯地瞧了她一眼。 封龄这时候的智商全被“被认同的喜悦”给占满了,其他方面就是个全瞎,自然看不出来秦震天那眼神里夹带着的满满的诸如“惋惜、愧疚”这类的情绪。 “那是你的事情,不需要报告给我知道,但是你今天这话,我希望你能记住。”秦震天又往嘴里塞了个小巧的汤包,胡乱地嚼了两下,又道,“秦术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希望你记住,日后……” 他话只说了一半,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嚼东西的动作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日后出了什么事情,记得相互理解。” “我一定会记住的,谢谢爷爷!”封龄的智商,只以为秦震天接纳她了,连忙表忠心道,“爷爷,婚礼的事情,还要麻烦您了,我的长辈也都不在了,我也什么都不懂,还指望您把持朝政,您放心,我完全听从您的安排。” 秦震天点头道:“应当的,不用管我老头子的意思,你有要求就尽管提,毕竟一辈子就这一回。” 封龄听了秦震天这无比大度的话,简直喜不自胜,笑的都快赶上太阳花了,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自己没要求,秦震天全权做主就好。 秦震天也就不再坚持了,两人谈了谈婚礼大概的模式,吃了饭后又讨论了些细节。封龄确实什么都不懂,但她信得过秦震天,便真的由秦震天一手操办了。 因为时间非常紧,秦震天专门请了个团队来,直接撂下话说什么都要最好的就行,倒也符合秦震天雷厉风行的性格。 虽然封龄什么事都插不上手,但这毕竟是她的婚礼,娘家那边的宾客还是要由她来邀请,一时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这些时候鲍承颜就跟前跟后地陪着,弄的好些人都误会是不是要跟鲍承颜结婚。 封龄本来以为,她的亲人已经没了,也没什么朋友,应该挺轻松就能完事才对,可她去请李叔的时候,李叔顺手就将她们家以前的账簿塞给了她,跟她说那上面的人全是以前有来往的,理应都邀请。 封龄登时傻了眼,望着那足有两三厘米厚的账簿,转身就要跑——这么多人要忙到什么时候去?而且好些人她根本听都没听过。李叔不赞同地说了她一顿,拿规矩来压她,封龄不得已,又是好一顿奔波劳累。 好不容易挨到了七月十五,本以为这些人看在她第二天结婚的份儿上应该不会来打扰她了,结果早上两三点就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一面化妆,一面听喜娘教她一些婚礼注意事项。 封龄发誓,如果她事先知道跟秦震天说了秦术那个主意之后她要被这样折磨的话,就算秦震天恨得找人杀她,她也不用这种方式求接纳。 转而又想,这么多天的准备不过是为了几个小时的婚礼而已,所以只要捱过了今天,就能恢复以前的清闲了。 这时候的她万万想不到,她的婚礼会因为一个不速之客,而彻底变质! ===第八十六章 大伙儿 可能封龄骨子里就是个保守的人,因此也十分注重传统文化传承,她真切地觉得,国人就理应遵守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并且要保留对民族传统服饰的热爱和热情,虽然接受新文化的熏陶很重要,但是也要活出自己的个性。 而自己的个性,莫过于穿传统的民族服饰,沿用传统的习俗和规矩。 当初和秦震天商量婚礼模式的时候,爷孙俩一拍即合,当时便定下了要办一次中式婚礼,完全按照汉代的婚礼习俗走,在这个结婚普遍穿着西服和婚纱的时代,复古即新潮。 秦震天倒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古代婚礼比较适合眼下的情况。 眼下的情况就是,秦术昏迷不醒,婚礼上自然不能出现,而他又给封龄带了话,既然一定要结婚,那就用老祖宗留下来的法子来吧——结阴婚。 而婚礼仪式中秦术的角色,也按照通常的阴婚规矩来,由一个七岁的男童抱着只公鸡代替。 汉代婚礼仪式很是简朴干净,牢牢地遵循着天地祥和的理念,在天露玄色(黑中带红的眼神,即黄昏)时开始,新娘新郎身着端庄玄色服饰入场,整个婚礼仪式宁静安详,磅礴大气。 封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左右是秦术用来应付秦震天的办法,虽说在这其中也体验到了一些身为新人的喜悦,但归根结底她自己本身并不是特别重视。 秦震天和李叔高坐喜堂,秦震天一张老脸上满是焦虑和担忧,封龄还以为是因为筹备婚礼的时间太短了,秦震天怕出错,也没在意,只依照早上喜娘的教导一丝不苟地进行着。其实根本不用这么紧张,因为无论怎么说,也不能再有比用公鸡代替新郎更扯的事情了。 封龄跪在高堂前的桌案一头,听见李叔好像哽咽了一下,便下意识地朝他看过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李叔抹了抹累,换上了一脸欣慰喜悦,只不过在看到封龄身旁的公鸡时有些抹不去的无奈。 封龄将秦术昏迷的事情都跟她说了,只告诉他结了婚秦术就能好起来,李叔虽然觉得不合理,但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别的讲究,也没有多问,喜滋滋地来赴宴了。 其他宾客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人表示质疑,秦家这边的宾客多是见过大场面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何况一场新奇的婚礼?而封龄那边的宾客多半是封遗骨生前的朋友,早对封遗骨的职业了然于心,其中有不少还跟封遗骨是同行,自然也没什么好觉得惊讶的。 婚礼很顺利地进行到了结尾,封龄跟公鸡拜了堂,给秦震天和李叔一人敬了一杯茶,而后便抱着那只公鸡入了洞-房,为了方便,秦震天将两人的“洞-房”安排在了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 但不知道是怕有人捣乱还是怎么样,请了一溜的兵哥在门外看着,可谓重兵把守。 封龄进了洞房就没她什么事了,本来如果秦术在的话,两人还能做点什么应应景,但现在这偌大的套房里除了封龄就只有只咕咕叫的公鸡,只能就这么算了。 封龄把公鸡拴在客厅,自己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妆很难卸,封龄在浴室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才完事儿,出来的时候公鸡已经蜷起脚缩着脖子睡着了,拉了一地的鸡屎,封龄嫌弃地咧咧嘴,抱着那只公鸡把它栓在了浴室。 越过那对鸡屎,走到无比豪华的卧室,奔放地踢掉鞋子,嗷的一声扑上那大的惊人的床,来来回回地滚了好几圈。一边折腾一边喊秦术的名字,小神经病似的傻笑。 抱着又香又软的被子乱拱的时候,电话响了,封龄拿过来,瞧见是鲍承颜那厮。 咳了一声,将笑止了,严肃地接了起来:“干什么啊?别人这新婚之夜呢,你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往这打,你觉得合适么?” “呦,我怎么听出了浓浓的欲-求-不-满的味儿啊?”鲍承颜嘴贱地道,“您觉着哪儿不合适啊?您这一没新郎二没洞房的,就一直老公鸡,我就不信了,您什么时候不讲究到连只幼小家禽都不放过啦?” 鲍承颜犯起贱来哏儿也不打,气也不喘:“诶,你懂法么?不懂的话,我可告儿你啊姐姐,人家那年龄要是换算到人身上,就算它是心甘情愿的,你这行为也算是强——哔——知道么?而且还是虐童,罪加一等!” “滚犊子吧!”封龄让他气的哭笑不得,自知跟他耍贫嘴肯定是得输的连裤子都不剩,也不跟他瞎扯了,直着嗓子问他,“有话说有屁放啊,好了歹了也是新婚之夜,没有新郎我好不好睡次美容觉啊?一辈子就一回的事,珍贵着呢好吧?” 鲍承颜一听这话,立马接过话茬,顺杆往上爬:“那不一定啊,您别告儿我,举行了一次古代婚礼您就真把自己当古代那些无才便是德的傻姑娘啦?什么叫一辈子就一回啊?要是您今儿结婚明儿就嗝屁,那你好说一辈子就结一回婚。” “可您这日后还得过日子吧?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丧了偶或者和了离呢您说这话有理么?”鲍承颜机关枪似的嘚嘚,“要真有内时候,就您这身条儿您这脸蛋儿,那有个第二三四五六春的绝对不在话下啊。” 这顿话可把封龄给气的啊,他鲍二少能嘴贱到张个嘴就把人说醉了的地步也真是难为他了,当即就冲着电话咆哮道:“你今儿脑子让门给挤了怎么着?还是出门不看黄历让那只中华田园犬给附身了?” “我虽然不指望能从你嘴里抠出象牙来,可您好歹别乱往外喷粪成么?”封龄实在气的够呛,大神质问他,“你这是嫌pm2.5不够毒,特意来给你们毒气界加把火,好直接省了战斗民族来我国投放生化战争的经费呗?” 鲍承颜见她真的生气了,便傻笑着赔罪说自个喝多了:“我跟你说正事,你在楼上待着有什么意思啊,秦老准备了烟火表演,大伙儿在这等你呢,下来玩呗。” “我不去!”封龄忘了眼对面的挂钟,见已经晚上十点了,有点不想去,鲍承颜又劝她说真的有挺多人等着她的,就又问,“都有谁啊?” 鲍承颜先数了戈元鸣,她“诶”了一声,正好有点事要问戈元鸣,便应了鲍承颜的话,让等她一会儿,马上下去。然后扎了个马尾,换上平时的体恤牛仔裤便下楼去了。 这个酒店在b市非常有名,华丽而精致,乃是各种类型宴会的首选,因为今天下午才举办的婚礼,秦震天就将酒店包了下来,散席后多半人都回了家,没回家的便在楼上的酒店住下,晚间自有各式节目,其中比较让人期待的就是十点半开始的烟火表演。 酒店有名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前面有个小广场,适合各种程度的表演,酒店前面的大草坪上也已经布置好了自助餐位,等于又一个小型的宴会。 封龄在离小广场比较近的小花园找到了鲍承颜,望见稳坐在吊椅两端的鲍承颜和戈元鸣,封龄“啧”了一声,质问鲍承颜:“怎么着,不说大伙儿都在这等着呢么?大伙儿呢?” “我啊。”鲍承颜指着自己鼻子,没脸没皮地道,“我外号叫大伙儿。” 气的封龄抬手要去扇他。 “诶诶,别闹了。”鲍承颜拽着她的手,顺道把她扯在他跟戈元鸣之间坐着,指着前头说,“焰火表演开始了,怎么说也是特意给你准备的,这辈子就一回呢,认真看。” 封龄白了他一眼,将视线投向前方。 其实烟火这玩意吧,图的就是个气氛,简单来说,看的就是和谁一块看,要是和秦术吧,估计点亮根炮仗封龄都觉得美得不行,但和眼前这两位,尤其捏着她手的那位曾经还和她待过同一个躯壳。于是,眼前炫丽地惹得一众美少女频频惊呼震撼的烟火在封龄眼里也意兴阑珊。 直到她看到那个人。 ——封龄在炫丽的烟火又一次照亮黑暗时,仔仔细细地去看小广场的烟火中心,起初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这次便瞪大了眼睛去看,发现那里站了一个人,高大帅气,俊朗无匹,正咧着嘴朝她笑,见封龄朝她看去,还友好地朝她招了招手。 那笑容明明和煦温暖如四月春风,此时却让封龄觉得遍体生寒。 “小风铃,好久不见……”封龄仿佛听到了他委屈而幽怨的声音,“你那一刀捅的好很,差点就要了我的命,小风铃,你知不知道,我好伤心啊。” 他明明站在离她很远的小广场,那声音却好似近在耳畔,吓得封龄不自觉地发起抖来,紧紧捏住鲍承颜的手,颤着声音说道:“是他!他来找我了!” 封龄的声音夹着十足的惊惧,鲍承颜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封龄目光所看的方向,也是惊得眉心突地一跳,让他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第八十七章 你做梦 “封龄,你听我给你说个事儿啊。”鲍承颜只愣了两秒,便又换上一脸贱了巴嗖的表情都封龄道,“这人吧,眼神不好的原因也分好几种,其中最奇葩的一种说法,是脑子有病。” 封龄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虽然心里怕的不行,还是转过脸来听他说话。 结果那厮义正言辞地说道:“脑子有病也分好几种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和‘一孕傻三年’是目前市面上流行的比较典型的两种说法。” 鲍承颜无时无刻不忘犯贱,他望着封龄,慢条斯理地道:“可我瞧着你吧,两头都不沾边的,怎么脑容量就是与日渐少呢?还是你体质特殊,生来就五行缺心眼啊?” 封龄却没了跟他臭贫的心思,吓得一头一脸都是汗,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抓紧了鲍承颜的手,一遍一遍地强调着:“是管灵杰,他来找我了,肯定是记恨我上次的事情,找我报仇来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鲍承颜感觉自己被与封龄攥着的那只手都要让她给抠秃噜皮了,知道她害怕,也不抽出来,只眯着眼睛朝小广场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后又偏过头对封龄说道:“你再仔细看看,准是烟火晃得你眼花你看错了。现在那小广场是能站住人的地方么?” “那地界现在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奇门遁甲里的最强分支——超级无敌烟火阵好么?”鲍承颜想着法儿安慰封龄,“要是真有人的话,保管他前脚往里一踏,后脚就得让人抬出来,然后咱们再撒两把孜然辣椒面,足够今晚加餐bbq的了,谁那么不要命啊是不是?” 封龄抿了抿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气喘如牛。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鲍承颜的心思,但是那人给她造成的恐惧实在是根深蒂固,只要想到他的名字,她就本能地肝儿颤,何况在这样的情况下亲眼看到他? 华美的烟火在黑暗的夜空中竭力地释放它短暂和勃发的生命,每一次腾空,每一次盛开,都给人们带来难以抵挡的美好和震撼。 嘭—— 封龄实在是脆弱,即便她有准备,还是被每一次烟花带来的轰响吓得浑身僵硬,心跳如雷。 “不是,那地方什么都没有,真没有,你就抬头看一眼成么?”鲍承颜安抚地拍了拍的手背,说道,“哥能骗你怎么着?你要是不信你问你身旁那小道士。” 封龄下意识地偏头去看身旁的戈元鸣,戈元鸣担忧地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就安慰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发:“没事的,别怕。” 封龄紧紧地捏着拳,指甲都陷进手心的肉里,才鼓起勇气再往前头看。 听了两人的话,封龄的心里早有了结果,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想让两人放心。于是她在又一次烟花炸响而带来的短暂的光明中,再次看向先前带给她无限惊惧的小广场,果然,那里什么都没有。 “小风铃,你往哪里看呢?”然而,她这想法一出,那个声音便又出现了,语气轻柔好似低喃,却意外的洪亮,好像就响在封龄耳边似的,“你看看我啊,我就在你身后,小风铃,你知不知道我很惦记你?” 封龄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她觉得后背嗖嗖的冷,好像有人冲着她的后脖颈吹凉气,冻的她如坠冰块似的冷。 “我,我不想看烟火了。”紧紧地绞着手指,“折腾一天了,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说着,就想站起来往回走。 却让戈元鸣给摁住了。 封龄疑惑地向他看去,发现他表情非常严肃,眉毛紧紧地绞在一起,板着一张脸,鹰隼似的眼神好似夹着见光,死死地盯住人群中的一点。 “别动,我闻到一种不太妙的味道。”他的大手摁着封龄的肩膀,大长腿一伸就站了起来,手却始终捏在封龄的肩膀,不让她起来。 鲍承颜坐在封龄身旁,表情有些崩不住,不耐烦地翘着二郎腿,和封龄一样抬头瞥着戈元鸣俊美的侧脸。 “呦,瞧不出来您还生了只警犬的鼻子,可真是牛逼哄哄啊。”鲍承颜不甚友好地道,“我暂时还就不能理解了,您这关注点集中在哪儿啊? 见戈元鸣的眼神落在了草坪上的舞池里,便嗤笑了一声,讽道:“您现在尽管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您啊,内堆姑娘汉子们玩起来可都凌乱。” “您这样洁身自好的正经人还是把您那招人的小眼神揣裤裆里老实收好吧。”鲍承颜一边说,一边吊着不还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戈元鸣,说道,“别惹得人误会了,再惦记上你,到时候万一惹上什么不健康的菌啊,病的,伤身不说,也丢面儿不是?” 戈元鸣像一只巡视领地的雄鹰,眼神像探照灯一般扫视着全场所有被他好似有实体的目光盯住的人就都像被烫到一样,反射性地一愣。 鲍承颜实在是太吵了,机关枪似的在他耳边嘚嘚,吵的他不能安心,便色厉内荏地吼道:“闭嘴!” 鲍承颜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瞬间停住了声音,而且因为太突然还打了个不小的嗝。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立马换上了一副不服气的表情,梗着脖子要和戈元鸣扯屌。 “我说,闭!嘴!”戈元鸣就好像知道他的意图似的,回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警告,“你要是活腻了,我不介意现在行使我的权利。” 鲍承颜听见这话,原本还斗志昂扬的脸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了下来。 封龄却没工夫理他们男人之间的战争,自从她听到管灵杰的声音开始,她总觉得阴风阵阵吹的她后背生寒。 她想回头看看鲍承颜究竟是不是真的在她的身后,但是她不敢。 “小风铃,你以为你找他们两个就能躲开我了么?”封龄觉得后背越来越凉,就好像有个大冰块糊在了她身上似的,那声音又贴到了她耳边,“你做梦!” 封龄僵直着一动不敢动,她太冷了,于是伸手环住自己的胳膊,忽然,她摸到了自己一直戴在手上的“离歌环”。那是秦术让她戴在手上的,说是和“长锦钱”一样是仙家十大法器之一,能保她平安。 确实,她甫一触到“离歌环”,那种遍体生寒的感觉瞬间就没了,就好像穿了个贴心小棉袄似的。 封龄有了几分底气,在鲍承颜和戈元鸣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回过头。 她本来以为能看到管灵杰,但是没有,眼前什么都没有,就连那阵诡异的阴风都消失了。封龄觉得奇怪极了,手指勾紧了离歌环,四下张望着,十足的戒备模样。 “封龄……”就在封龄眯着眼睛寻找管灵杰的身影时,戈元鸣忽然紧张而谨慎地道,“封龄,千万别回头。” 封龄猛然一顿,并不是因为戈元鸣的话,而是因为,她感觉到有双冰凉枯瘦的手,紧紧地贴上了她的后心,接着,顺着她的肩胛骨,缓缓地朝她的脖颈摸了上去。 戈元鸣和鲍承颜分别站在她两边,脸色都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尤其是鲍承颜,他那张有跟没有一样的脸上,好像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封龄感觉到那只好似刀子的手覆上了她的脖颈,一把便狠狠握住了她的颈,好像只要随时都能掐死她似的。 “管灵杰,你到底想怎么样?”怕到一定程度,封龄反而震惊了,随着管灵杰扣紧的力道微微向后仰,问道,“你说出来,咱们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别再缠着我了。” 管灵杰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渐渐显出身形来,一口咬在封龄耳垂上,力道狠得像是要将她耳朵整个咬下来似的。 封龄吃痛惊叫一声,反射性地转身挣扎,同时将手里的离歌环狠狠地朝管灵杰砸去,管灵杰闷哼一声,总算是松了口。 可让封龄没想到的是,离歌环虽然有用,但却不知道因为管灵杰太强,还是因为离歌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管灵杰只是稍有痛感,他虽然松口,却并没有放开封龄,反而在封龄转身的瞬间,顺势将另一只手也身上去,狠狠地掐住了封龄的脖颈。 封龄顿时呼吸困难起来,觉得掐在脖颈上的手真的像两把刀一样,狠狠地往她肉里割,下一秒她就会身首异处。 卧槽鲍承颜这个乌鸦嘴,这一刻封龄的脑子里的想法却叫她自己都哭笑不得,她竟然真印证了鲍承颜的那句话——今儿结婚明儿嗝屁。 不对,是今儿结婚,今夜就嗝屁。 ===第八十八章 黄豆人 其实她这想法还是有点高看鲍承颜的意思,鲍承颜也就嘴贱了点,怎么也排不上预言家的号,关键就算是鲍承颜再狠,怎么说身边那俩保镖也不可能就这么看着她被活生生掐死不是? 首先是戈元鸣反应过来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黄豆,往地上管灵杰脚边一撒,继而捏了个指决,闭上眼,掷地有声地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我擦,这不是传说中奇门遁甲里的最强分支——撒豆成兵么?哥们牛逼!”鲍承颜一面观战一面解说,“诶,你那把黄豆不是召唤出来的吧?” 戈元鸣权当鲍承颜在进行光合作用,理也不理他,专心致志地摆着阵法。 不过是简单地念了几句词,再轻轻朝管灵杰脚下的黄豆们一指,那些黄豆竟就开始泡涨肿大,不过眨眼间,竟窜了一米多高,继而,duang的一下,猛然伸出了四肢和圆滚滚的脑袋。 鲍承颜一开始还兴致勃勃两眼放光地看着战事的发展,而在看到第一只黄豆人的变身的过程,而面对着那就好像随便用几颗大型黄豆拼在一起的东西时,不由地像被电打了似的,惊的嘴都合不拢。 “哥们你没弄错吧?!”鲍承颜紧紧拧着眉毛,明晃晃地嫌弃,“我一开始虽然就压根把这东西往变形金刚那方面抱希望,可撒豆成兵毕竟是流传多年的传统技能了,就算够不上绿巨人那种级别,也不应该让你败坏成没进化的数码宝贝吧?” 鲍承颜指着哪只无论从无论是从长相上和智力上看起来都十分任性和草率的黄豆人:“不,还不如人家数码宝贝,好歹人数码宝贝也都是有脸有五官的,你这倒好,一堆糖葫芦串串!” “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啊,就是留给你这么糟蹋的么?你不好好学你交给我成么?我一定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将其发扬光大,为国争光!”鲍承颜明目张胆地嘲笑着那群黄豆人,“就这么一堆轱辘糊,会走道儿么?打着滚往前动的吧?” 见戈元鸣不为所动,便肆无忌惮地道:“诶,好歹你也是个道士,还是学院派呢!你也不用你那袖珍的大脑考虑考虑,犯蠢能作为战略来使用么你自己说?我觉着玄,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啊,瞧他们那样子,应该连犯蠢都不会吧?” 那些个圆呼隆冬的黄豆人听到这阵明显不是好话的数落之后,齐齐地歪了歪篮球似的脑袋,纷纷发出质疑地叽叫。 一个黄豆人那样不算什么,上百个黄豆人一齐做出一样的动作,场面实在是震撼。 看的鲍承颜不自觉地一抖,“哎呦”了一声,隐约觉得有点头晕,顿感不妙。 他只是一缕孤魂,他是不会头晕的,而这种天旋地转似的晕,只有一个解释——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对他造成了影响,他这根本不是头晕,是要离体啊! “画面太美,可鄙人不符合观看条件,我先避一避。”鲍承颜一手撑着头,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像是要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跌倒了。 正忙着逃命呢,就听见身后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听那粗狂的声音肯定不会是封龄发出来的,鲍承颜想回头看,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错了,他不该看那些黄豆人长得萌就怀疑他们的办事能力。 眼看着自己要栽在这里了,不由地有些恼,学院派真是不好惹啊。 想着,竟然再也没有劲儿趋势疲惫的双腿往前走了,他咬着牙,还想再努力把里争取一下,结果竟然双腿一弯,趴在了地上,接着眼前一黑,再有意识时就发现自己飘在了半空中。 鲍承颜无奈地望了望没壳的王八似的趴在那儿的鲍承颜的躯壳,又看了眼像条快渴死的鱼一样瘫着四肢喘着大气的封龄,还有被一张大网箍的动弹不得的管灵杰,眉心突突地跳。 管灵杰浑身都是焦黑的痕迹,像是刚被雷劈过一般,躺在地上不停地嘶吼挣扎,像是被陷阱捕捉的野兽。 而那张闪着金黄色佛光的大网,却随着他的挣扎而越来越小,越收越紧,一开始他还能抵挡,到后来,他甚至连嘶吼的力气都没了,那张网实在是霸道,管灵杰的身上不停地冒着黑烟,像是要燃烧似的。 鲍承颜光是看着都觉得疼,飘在上空的他摸了摸鼻子,见伸出去的手竟也开始冒烟,意外地撇了撇嘴,忙向后撤去,离这是非之地远些才好。 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一瞬间,烟火表演尚未结束,舞池里的人也浑然未觉地肆意扭动着,一起都像往常一样,但戈元鸣的眉头却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他闻得到——那种让人不安的味道,越来越近,充斥着他的鼻腔。 “小风铃,你不能杀我!”眼看着那张光网已经缩到了篮球大小,只比鲍承颜的头大一点点,从网眼里可以看见他的身体已经被腐蚀的没剩多少了,因此便开始要跟封龄谈条件。 管灵杰的声音实在虚弱,简直气若游丝:“我知道你在听,你不能杀我,我有事要告诉你,还有你,小道士,这件事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封龄错愕地看向戈元鸣,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管灵杰的话,她有点想听听管灵杰要说什么,但又怕是管灵杰的一时推脱之词。 戈元鸣则一丝疑惑也没有,表情都没有变,上挑的丹凤眼里平静无波,冷漠地看着痛苦万状的管灵杰。 “是关于存灜和秦术的!”管灵杰见两人不上钩,便率先抛出筹码,说道,“小风铃,我真为你可惜,你一心一意爱慕的人,却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封龄的心里咯噔一声,但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她知道,管灵杰说出这些,不过是想引她上钩,三分真都不见得有。 “都这个时候了,我难道还会骗你?”管灵杰情真意切地道,“秦术明明早就已经好了,但他却迟迟不肯现身,而且偏要在今天举行婚礼,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封龄眉心突突地跳,她当天来跟秦震天说婚期的时候,秦震天也说了同样的话。可是,为什么?不过就是个日期而已,哪天结婚不是结,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管灵杰见封龄的模样便知道她肯定好奇,便主动道:“因为今天,是这一年之中阴气最盛的一天,尤其是子时(十一点到早上一点之间)。到时候,你能够储存阳气用以自保的优势将彻底丧失,届时你就只是个缺魂少魄、不人不鬼的东西,要杀你,会比平时容易百倍。” “相反的,今天恰恰是是最适合存灜出现的日子。”管灵杰看起来非常痛苦,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十分地艰难,“因为你的爱人和存灜才是一伙儿的,只为在这一天取你性命,让存灜彻底代替你!” 封龄可笑似的撇了撇嘴,讥讽地道:“一派胡言。”继而看向戈元鸣,眼里的担忧全然消失了,冷酷地道,“臭道士,杀了他,我眼不见为净。” 戈元鸣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狭长的凤眼微眯,接着,竟真的听了封龄的话,催动了指决。 管灵杰惊异地看着眼前事态的发展,疑惑地盯了封龄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他双目赤红,满脸的疯魔,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封龄,带着十足的深意,劝诫地道:“与虎谋皮,同时也要小心葬身虎口!” 话说的十分隐晦,点到为止。 戈元鸣望着管灵杰的脸,掀起一边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就好像在看一只为了苍蝇尸体而费尽心机的蝼蚁。 管灵杰绝望地看着戈元鸣修长好看的手指,早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 然而,就在他准备闭上眼睛,迎来致命的一记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戈元鸣竟然毫无预兆地,将指尖萦绕着雷霆之力的指决,狠狠地击向了站在他身旁坐壁上观的封龄! 封龄只觉得一阵疯狂的疼痛席卷了她的全身,直直被那力道打出去好几米远! 她狼狈地摔在了地上,不由地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最后“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封龄艰难地抬起脸,悲伤和疼痛导致她脸色煞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得溜圆,漾满了委屈的泪水。 她用一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目光看了戈元鸣半晌,才颤抖着嗓音凄苦地问他:“为……什么?” ===第八十九章 投名状 戈元鸣唇角带笑,玩味地俯视着封龄,听见她的话,便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最讨厌别人叫我臭道士。” “……”封龄脸色一僵,连抽搐的动作都顿了顿,“大哥,一言不合而已啊,不用出手那么重吧?!” 戈元鸣唇角的笑意更深了,走到封龄身前,蹲下了身捏住她带着血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左右晃了两下,说道:“别人我都觉得无所谓,唯独烦你,有意见?” 封龄用一副→_→的表情看他,对他的人品实在无力吐槽。 “早就想抽空治治你这张贱嘴了,择日不如撞日么。”戈元鸣见她面露鄙视,心情更好,修长细瘦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封龄的脸,“要是以后你还不知道收敛,我就用针给你缝个拉链!” 封龄挫败地垂下了头,闷声笑了笑,笑的肩膀一动一动的。而后不羁抬起脸斜了戈元鸣一眼,歪着嘴嘬了嘬牙花,吐出口中的残血,挑衅地道:“糟糕啊,让你看出来了……” “这么明显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就是傻子。”戈元鸣嗤笑了一声,吊着眼睛看他,“我既然答应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就绝计不会食言,可我保证不收你的前提是:你要老老实实地呆在鲍承颜的身体里,不出来作恶。怎么?你要给我提前履行驱魔人义务的机会?” 封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我倒是想老老实实呆在鲍承颜身体里!所以拜托你下次再乱施法的时候,也考虑一下我们孤魂野鬼的感受,提前通知一声行么?” 戈元鸣蹲在地上笑的肩膀直抖。 “笑屁啊笑?!好在小爷我侦测系统发达,提前做了准备。可就算这样,仍然把我的魂魄从鲍承颜的躯壳里顶了出来。”封龄扯着腮帮子气的嗷嗷直叫,“那要是稍微迟钝一点,不得给你整的魂飞魄散啊。” 原来,刚才鲍承颜受到那些黄豆人的影响,魂魄离体了,而后在不知不觉中附在了封龄身上,戈元鸣觉出不对来,这才将指决打向封龄。 戈元鸣点了点头,面上的笑也收了,看着因脱力而趴在地上的封龄,点点头,毫不客气地道:“嗯,谢谢您的肯定和夸奖。” 封龄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朝他竖了个中指,换来戈元鸣一阵得意的大笑。封龄瞧得无比闹心,刚想说话,就让戈元鸣一指戳在脑门上,再次瞪圆了眼,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鲍承颜的魂魄因着戈元鸣的动作,缓缓地从封龄的身体里飘了出来,飘到半空中,抱着胳膊噘着嘴,一脸怒气地瞪着戈元鸣。 “你既然能附在封龄身上,显然也是能重新进入鲍承颜身体里的吧?”戈元鸣的声音冷冷的,“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或者理由,你最好祈祷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第二次,否则,相信我,你会死的很惨。” 戈元鸣这话里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鲍承颜不甚在意地伸手掏了掏耳朵,再次狂妄地朝戈元鸣竖了竖中指,邪魅地甩了甩头,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封龄趴在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远处的鲍承颜也是。 “你就这么放他走?”被囚在光网里的管灵杰神色十分不自然,“你明知道他……” 戈元鸣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警告道:“我觉得,这个时候,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妥当。” “如果你不杀我,我可以提供……”管灵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在犹豫,话说了一半,便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就只剩下绝狠。 管灵杰望着戈元鸣,也没了当初对待封龄的那股高高在上的感觉,成王败寇,他这几十年见得太多了。 “那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隐瞒和逃避根本是没有用的!无论是你,还是封龄,都已经处在飓风中心。”管灵杰道,“你肯定也明白,有了我,你们能少走很多弯路。” 戈元鸣始终冷着脸,看不出喜怒,也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你说弯路?”顿了好久,戈元鸣才道,“那你倒是说说,我都走了什么弯路?” 管灵杰一愣,表情就有点不好看,也不知道是因为戈元鸣的话,还是因为那张不断往他魂魄里挤的光网。 戈元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是在逗弄一只忙碌的蝼蚁。 管灵杰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说了两个字:“封龄。” 戈元鸣狭长的凤眼紧紧地眯起,怀疑地看向管灵杰,见管灵杰一脸无奈地坦荡,是那种知道了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有所窥探时的笃定。 “什么意思?”戈元鸣问他,见管灵杰不答,遂加大了光网收紧的速度,色厉内荏地逼迫道:“说!” 管灵杰即刻被那光网折磨的嘶声尖叫,显出原形来,一张脸上满是红白相间的碎肉,随着他的挣扎扑簌地往下掉。 “你们一直追查的事情,与封龄的关系并不紧密。”管灵杰疼得难以忍受,很快便招了实情,“任你在她身边百般折腾,都是白用功!” 管灵杰大喊道:“封龄唯一和此事的联系,便只有一个‘流郁之魄’了。可‘流郁之魄’早已具化,自然也就和封龄沾不上边。如果你真的着急了断那件事,还不如直接找存灜来的干脆直接。” 戈元鸣见他好像是承受不住似的,仰天怒吼,便一挥手撤了光网。管灵杰如蒙大赦,躺在地上狠狠地吸着周围的煞气,黑色的半透明气体不断地涌入他口中,他的四肢才渐渐显露出形状。 “你是故意找来的吧,这算什么,投名状?”戈元鸣拧着眉看他,“故意趁今天来找封龄,故意被我捉住,故意支走鲍承颜,故意将事情说给我听……那么,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管灵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除痛苦以外的其他表情,他掀起一边嘴角,笑道:“和聪明人做事就是方便。” “那我可就直说了。”管灵杰偏头看向趴在一旁的封龄,笑道,“我帮你捉住存灜,了结秦术。”说着,管灵杰指了指封龄,继续道,“至于我的目的,非常明显的——我要她。” 戈元鸣菱唇一勾,扯出一个轻蔑却颠倒众生的笑,下场地凤眼危险地眯起,斜了眼躺在地上的管灵杰,轻描淡写地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存灜我会自己捉,秦术我也能自己了结,而封龄,我不会把她给任何人。”戈元鸣冷冷地道,“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这笔买卖显然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管灵杰吸了一会儿煞气,总算能具化出影像了,从地上坐起身来,他笑的实在讨人厌:“不会把她给任何人?那秦术呢?你真的甘心?” “那是她的选择,我尊重。”戈元鸣冷冷看他,“至于我甘不甘心,与你无关。” 管灵杰不置可否都撇了撇嘴,说道:“那好,我换个要求。”他顿了顿,才道,“我要封遗骨的命。” “封遗骨已经死了。”戈元鸣的声音平静无波,“死了十几年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管灵杰轻蔑地嗤笑了一声,说道:“我既然能提出这个要求,自然就是知道他没死。他不仅没死,而且和你有莫大的联系!”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戈元鸣表情变也不变,双手结了剑印,竖在眉心,口中念了句咒诀,显然是不想再谈下去了。 管灵杰却丝毫也不对眼前的威胁感到担心,甚至笑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这点因果联系我还猜得出来。秦术费尽心机接近封龄为的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么?” ===第九十章 傻瓜么 “而且,秦术为什么跟存灜合作,你心里更跟明镜似的。”管灵杰“嘎嘎”地笑道,“秦术的流郁之魄曾是百人煞,而封龄的流郁之魄曾是镇敷童,他们同被封遗骨养在引煞罗盘里。” 管灵杰见戈元鸣脸色变了,从心底涌上一股兴奋来,挑衅地说道:“换言之,秦术曾是百人煞,存灜曾是镇敷童,而当初封遗骨的‘死’,不正是因为两者联手而导致的反噬么?” “现在,两人却再度合作……”管灵杰志在必得地道,“除了封遗骨,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戈元鸣指尖流转着汹涌的雷霆之力,他警告地看向管灵杰,盛怒道:“你想不到,不代表没有,既然你将会成为我日后的阻力,还是趁早了结了好。” 说着,便摆起进攻的姿势。管灵杰见此事真的没有余地了,脸上的笑也敛了,却并没有要跟戈元鸣对抗的意思,眼前这年轻人不简单,他怕是占不到便宜。 而就在他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戈元鸣身旁响起一声虚弱而疑惑的质问:“他说的是真的么?” 戈元鸣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封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摇摇晃晃地站在地上。 封龄茫然地苦着脸,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脸色看着他,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她问:“封遗骨根本没死,我爸根本没死?” 戈元鸣带着怒气地瞪了眼一旁坐壁上观的管灵杰,抿紧了唇,不说话。 “秦术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故意引我入局,只是为了要杀我爸爸,这也是真的么?” “封龄,你别听他胡说,他只是为了扰乱你,你要相信你的父亲。如果你觉得你的亲人还不够可信,你就想想秦术,你真的相信他会骗你么?” 戈元鸣将她拦在身后,不客气地朝戈元鸣攻击而去,同时安慰封龄道:“鬼多奸诈,善惑人心,他刚才的话不过是他随便编出来的,如果你信了,就是中了他的圈套!” 封龄也想把以前都当成是管灵杰的谎言,也不愿相信秦术会骗她,可事实摆在眼前,一旦串联起来,很多原本摸不着的头脑的事情,此时都一清二楚。 例如秦震天轻易就知道她缺钱,适时地在最关键的档口给她救助,而让她跟秦术灵婚。如果不是事先有准备,为什么会那么巧偏偏在那个档口找上她? 还有,当初封龄问秦术为什么会跟她结婚时,秦术是这样回答她的:“跟你结婚的确是因为是你能见到灵体,我需要一位能通灵的人跟我灵婚,为我提供煞气。我跟爷爷找了很久,身为入殓师的封韵原本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可惜,刚找到她,她就出了意外。” 然而,秦震天明明很久之前就认识封韵,封遗骨的骨灰还是秦震天亲手交到封韵手上的,而秦术却跟她说,“我们找了很久”。 所以,这件事也是他策划好的?秦术其实一开始想找的其实是拥有流郁之魄的自己?那封韵的死…… 封龄不敢想下去了,如果说这件事情是秦术一手策划的,那她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傻瓜么? 封龄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结了,心像被谁掏空了一样,如果秦术真的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她要怎么办? “封龄!”她正在发着呆,戈元鸣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发出震惊的呼喊,“趴下!” 封龄下意识地朝戈元鸣看过去,发现他神色肃然,正站在一个发着亮光的巨大的封印中间,那封印像极了某种古老的仪式印记,繁复的图案给人神圣而温暖的感觉。 戈元鸣站在那封印中间,双手结印,口中念了句咒诀,霎时间,狂放的飓风以他为风眼拔地而起,龙卷一般朝封龄的方向疯狂席来! 龙卷内部闪烁着蕴含着无限力量的紫色闪电,封龄只看了一眼,离那龙卷尚有好几米远,却被那雷霆万钧的力量压迫的灵神俱颤。 封龄在戈元鸣喊她的那一瞬间就回过神来了,慌忙就要趴下,但是眼前的飓风实在是太强了,她像是一块被巨型磁石吸住的磁铁,被强大的吸力往飓风中间带去,她勉强稳住重心,竭力与其对抗,却又哪里是对手? 她也想躲开,然而,之前被鲍承颜附身,又受了戈元鸣重重的一击,眼下将将醒来,哪里能有如此迅速的反应?她连移动一下都不曾,那龙卷便到了她眼前! 封龄望着那好似一条腾飞的黑色巨龙一般的龙卷风,望着那飞速旋转着的风壁,隐约看见了自己被卷入其中,甩的粉身碎骨、血肉横飞的暴力画面。 “封龄!”封龄那边的情况实在是紧急,戈元鸣看的心焦不已,遂朝她发出焦急的叫喊,“你撑住!” 眼看着封龄的想法就要成为现实,封龄的右手甚至已经触到了那好似有实质一样的飓风,那一瞬间,她觉得胳膊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她本能地顺着龙卷的旋转方向急掠而去,眼看着要被绞入其中! 便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响起一声娇娇俏俏的轻笑,封龄浑身一震,痛苦都因为震惊而缩成针尖般大小,她几乎是本能地要转头向后看去,但是她出了个想法,身体便被卷入了收割机一般的龙卷风里。 戈元鸣狭长的凤眼瞪得溜圆,也顾不得飓风里的管灵杰了,匆忙就要合起指决收阵。但阵法进行到一半,就这么撤了,可惜不说,戈元鸣也会受到灵力反噬,这样浩大的灵力,若是反噬回来,非死即伤! 可他却一丝犹豫也没有,修长的食指不断变换着形状,口中咒诀念的飞快而响亮。只是这龙卷阵实在霸道,卷入煞气必定消耗殆尽才会有所妥协,眼下就算戈元鸣强行收阵,竟然一时半会儿无法撤除。 戈元鸣心中焦躁,既分心也分神,四处流窜的煞气和灵力像是找到了另一个出口似的,纷纷往戈元鸣体内袭来! 封龄被卷入飓风中,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般,几乎被那好似能够摧毁一切的力量给扯碎了。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已经和她的身体分离了,她甚至能“看”到自己在飓风中旋转、颠簸的样子。 这感觉根本无法形容,就是恐惧,无限的,对死亡的恐惧! 原来人在将死的时候并不会回想起自己的一生,起码封龄就没有,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估计她的神志也已经被这摧枯拉朽的飓风卷走了。 “封龄……”有人在她耳边轻唤她的名字,声音温柔的能溢出水来。她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想睁开眼看看,但她根本感受不到眼皮在哪里,或者说她明明是睁着眼的,却什么也看不到——她进入了一种诡异的虚空状态。 一双蕴含着无限温暖之力的大手稳稳地扶在了她的后心,有人贴近了她,凑在她耳边轻柔而响亮地告诫:“睁开眼看着我,相信我,我带你走。” 封龄觉得有什么东西覆在了自己的眼皮上,接着眼前一花,便真的睁开了眼睛。她本以为甫一睁开眼,眼珠子就会被风吹出去的,可是并没有,她甚至连个风丝都没感觉到。 但透过不断旋转的风壁还能看出眼前仍是处在龙卷中间,却是风眼的位置,没有被那摄人心魄的狂-野之力伤到。 “秦术……”封龄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望着他眼,便觉得安全,“是你么?你回来了?” 秦术望着她的眼神温柔而宠溺,他并不说话,只是比了个“嘘”的动作,随即便扬起了两端嘴角,笑的颠倒众生:“不要告诉他们。” “他们是谁?”封龄疑惑地皱眉,“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你要做什么?” ===第九十一章 哪一出 秦术轻扬着嘴角,右手紧紧搂着封龄的腰,将她箍在怀里,免得被疯狂流窜的风刀伤到。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柔和,眼神中蕴含着无限的宠溺。他轻轻抬起手,将封龄散落的鬓发挂到而后,露出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清秀脸庞。 他不是没有看到封龄眼里的怀疑,反而轻易地就从她的眼神中理解了她的惶恐和慌乱。他的小傻瓜总是这样,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被人看穿。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先送你从龙卷阵出去。”秦术的左手捧着她的脸,轻声哄道,“等会儿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在我叫你之前,不要呼吸,记住了么?” 封龄望着他,眼里像盛了一汪清泉,黑白分明,却只从他的眼里看出了疼惜和爱怜,柔和的脸部线条毫无破绽。 “相信我,好不好?”秦术见她犹豫不定,无奈地吻了吻她的额,叹息似的在她耳边道,“等事情结束了,我把一切全部都告诉你,现在,你相信我,好不好?” 封龄感受到额前温凉而柔软的轻触,抿了抿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凝重地说道:“好!” 秦术的嘴角掀了起来,却是个十分孩子气的笑,他低头轻轻含住封龄的唇,轻而软地道:“闭上眼睛,屛住呼吸。” 封龄闭上了眼睛,立马感受到对方身上热辣的情绪,他在吻她,用了十足的力道,像是想将她揉碎了嚼烂了一般。温暖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强烈而汹涌,封龄紧闭着双眼,呼吸都停止,心脏却跳动的愈发欢快而振奋,这一刻,好像重新爱上了秦术。 无论之前对他有多少怀疑、怨怼,只要再见到他这张脸,只要再闻到他夹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只要再感受到他独特的温凉温度,她就能再次爱上他,一遍又一遍,宛若诅咒。 封龄感觉到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身体有种被拧挤的歪曲感,知道自己这是重新进入风暴里了,但却比一开始要好受太多。秦术的大手扶在她身后,给了她无尽的安全感。 她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脑中却不再是空白的,因为秦术陪在她身边,也住在她心里。 须臾,封龄感到一阵夹着温暖之力的劲风徐徐地逆向吹来,便知道秦术已经冲破风壁,将她带到了安全之地了。 “封龄,醒醒……”果然,封龄的想法一出,秦术便在她耳边温温柔柔地道,“我暂时还不能出现,但我会暗中保护你。” 封龄下意识地去拽他的衣袖,希望他不要离开。睁开眼,却没有看到秦术,不由一惊,发觉自己正飘在半空中,更是惊得花容失色,不由皱眉地想:难道刚才的情景是她濒死之前见到的假象不成? “傻瓜,我就在你身边。”秦术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龙卷阵里蕴含着无限的元力,什么东西到里面都得显出原形,所以你才看得到我。现在回到地面了,你自然就看不到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会一直保护你。” 秦术怕她担心,也怕露馅,便交代道:“今天是存灜的最后时限,只要熬过十二点,她就永远都没机会了,记住,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过你看得到我!” “现在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过了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秦术的声音笃定而无奈,“事情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相信我!” 封龄听着他的解释,询问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最终是理智占了上风,抿了抿嘴,只重重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秦术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少有的轻快笑声。与眼前紧张的局面和剑拔弩张的气氛一对比,这样毫不遮掩的笑意让封龄觉得恍如隔世。 “戈元鸣,我没事!快停下来,你这样会受伤的!”封龄被秦术带着,缓缓地往下飘,看着因强行休阵而不断受到煞气攻击的戈元鸣,焦急地喊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我!” 龙卷阵的反噬力量十分强大,戈元鸣的嘴角已经带了一丝血迹,正一筹莫展之时,听见封龄这声喊,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 没了后顾之忧,戈元鸣的动作愈发地迅速狠辣,手中指决再次飞快地变换着形状,脚下的封印更是因为他的动作而散发出强劲的光芒,甚至比前方炫丽的烟火更加耀眼夺目。 管灵杰被这毁天灭地的龙卷阵牢牢困住,他明显觉得魂魄被流转在阵中的元力肆意割砍,不一会儿就被撕裂出无数的漏洞,像极了电影里被阳光曝晒的吸血鬼,摧枯拉朽的元力正将他逐渐吞噬。 他像一只被卷进狂怒大海中的独木舟,在滔天的巨浪中颠簸沉浮,瞬间便支离破碎。管灵杰想到他这悲哀而短暂的一生,他是不甘心的,死前凄惨也就罢了,死后也不得清静,如何能甘心? 再想到眼前的情景,不由觉得悲哀可笑,再不甘心又能如何,终归要被所谓名门正派因着某种拿不上台面的龌龊心思而人道毁灭。 苟延残喘也躲不过劫难,委曲求全也逃不开灾祸。 可他委曲求全、苟延残喘,不过只是想要报仇罢了,对封遗骨那滔天的恨意几乎成了他继续前行的动力,如今大仇未报,他却真的要走到尽头了么?不!既然当初的死亡都不是结束,这次必定也不会! 他不甘心!他要报仇! 他不能就这么消亡沉寂,他想起生前的很多事情,和叶凝的,和别人的,很温馨很开心,他一度以为自己忘了,但这一刻,曾经的点滴过电影似的从他眼前一点点地划过,最终停在封遗骨踩着他的头颅逼迫叶凝自毁灵瞳的画面上。 再次重温往事,他不但没有释然,反而更加愤怒,那股仇恨几乎要突破他早已腐烂大半的胸腔,喷薄而出! 管灵杰的眼里爆射出血红的光芒,他越觉得生气,越觉得恨,那股红光便愈发灼热而强劲,渐渐地,像有了实体一般,竟能和龙卷阵里流转的元力对抗起来!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封龄将将落到地面上,就瞧见黑色的飓风中间涌现起一大片亮红的光球,好似黑暗的夜空挂着的红月亮,妖冶而诡异。 “戈元鸣,龙卷阵中有异状!”封龄离龙卷阵尚远,但却明显察觉到一股迫人的力量扑面而来,压的她喘不过去,眼看着事态有变,不由出声提醒戈元鸣,“千万要小心啊!” 顺着封龄焦急的目光看过去,泛着亮黄光芒的封印庄严肃穆,照亮了戈元鸣修长健硕的身形,他两脚微分与肩同宽,稳站阵中,双手结印,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繁复的衣摆无风自动,溜尖的下颌冷峻而稳重。 饱满红润的菱唇此时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右边嘴角流下血迹,顺着他溜尖的下颌滴到封印上。 这一下,像是在汹涌的大火里泼了汽油一般,封印腾起耀眼的亮黄光芒,源源不断地攻向龙卷阵中的红色光球,两者相撞,发出巨大的雷霆之声,与远处轰隆作响的烟火阵交相呼应。 封龄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焦急地看着双目紧闭,苦苦支撑着的戈元鸣,眉头紧锁,十分担心。 “如果我是你,担心别人的同时,我会看清楚周围的环境适不适合分神。”背后响起一声娇俏的女声,虽然无比地柔媚娇俏,但那声线却和封龄一般无二,是存灜。 封龄猛然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存灜那张带着轻笑的脸。 存灜和之前梦里见到的模样没什么差别,除了脸色是腊色的惨白,眼角有繁复而诡异的妖纹之外,几乎和封龄一模一样。 “你知道么,如果我刚才想杀你,你已经死了一万次都不止。”存灜嘴角带着轻蔑的笑,看向封龄,“你是自我了断,还是等我亲自动手?” 封龄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说道:“我不会自杀,也不会被你杀死,如果你有那个自信,你就自己来。” 存灜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倨傲地抬了抬下巴,转了转细瘦的手腕,像是在做战斗前的热身。 “我知道,让你魂飞魄散这事有点狠,但就算我现在不灭你的魂魄,你的魂魄在你死后也无法聚集,照样投不了胎。”她一面动作,一面轻快地道:“所以你也别怪我,说到底,我这是在成全你。” 这话说的封龄却是一愣,她这说的又是哪一出啊? ===第九十二章 引出来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死后魂魄无法聚集?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杀我?”封龄实在想不通这话是什么意思,错愕地质问,“如果我死后无法凝魂,肯定也就无法收回你身上的魂魄。” 封龄一针见血地问:“那样的话,无论我是生是死都不会对你造成威胁,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费劲心机的要我死?” “这话谁告诉你的?”存灜好笑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真的很蠢,非常蠢,别人说什么你都信,难怪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听她这意思,明显是在否认封龄,变相地告诉封龄,她得知的那个版本的真相其实是假的。 封龄适时地想起管灵杰的话,想起鲍承颜的话,想起秦术的话,一时间真的分辨不出谁说的才是真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众说纷纭,却纷纷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原本她谁都相信,可现在,她谁都不敢信。 “那你就告诉我真相!”封龄实在受够了被人耍着玩的感觉,“存灜大人有什么高见,还请赐教。” 存灜吊着眼睛看她,眼里的轻蔑掩饰都不曾,只是道:“反正你就要死了,魂飞魄散,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要死了?呵呵,看不出来你丫脑洞挺发达啊!”封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怒意,大声骂道,“你不过是我体内的一缕游魂而已,有了实体还就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封龄也笑,笑的更加轻蔑,几乎是俯视着她,撇嘴道:“我告诉你,你妄想!因为,有我一天,你就得当一天的怪物!” “你找死!”存灜的脸瞬间变了,眼角繁复的花型妖纹异常红艳,“本来看在你是将死之人想要陪你玩玩,你不珍惜,可就别怪我!” 封龄就是在挑衅她,鲍承颜跟她说过,存灜之前是镇敷童,就是还未出世的死婴,这类婴孩的魂魄怨念最大,因为对出生有着无比狂热的渴望,十分想体验一把做人的滋味。即便存灜现在有了实体,和常人无异,但到底无法为人。 因为每个人的出生、死亡在生死簿上都是有记录的,世界上只有一个封龄,只有一个属于封龄的磁场,一旦分裂出两个,肯定会出现紊乱,届时引来注目,自然是存灜这个怪物理亏。 所以存灜费尽心机也要将封龄杀死,取而代之,并不是杀死她以后占她的躯壳,而是占她在生死薄上面那个记录。为了不让封龄的魂魄回归地方,还要打散她的魂魄,毁尸灭迹。 “如果我是你,我就夹着尾巴躲到深山老林里。”封龄见她还有几分理智,说话更是难听,只道,“没有做人的命,何苦纠结与此,成妖成魔或许还能多呼吸两口空气,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人世的乐趣了。” 封龄阴测测地注视着她,继续道:“命运让你啃了个大洞,当了把漏网之鱼存活下来已是造化,自我了断魂归地方,说不定阎王老爷一个开心让你投进畜生道,也算入了轮回,何必非和我过不去。” “我杀了你!”存灜气的双眼通红,一张脸已是狰狞无比,眼角繁复的妖纹早已发生异变,平白从太阳穴的位置延伸出无数血红的奇怪肢体。 那些利器先是从存灜的太阳穴延展出去,瞬间长了手臂那么长,全部弯曲着指向封龄,蓄势待发。质感像是肉,但那反射出来的光芒却像金属,形状却全都是尖锐的利器,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占了全。 “既然你活腻了,那就去死吧!很可惜,你连投生畜生道的机会都没了!”说话间,那些利器便一丝停顿都不曾有,飞快地朝封龄攻击过来。 她离封龄有两三米远,而那些从她泛着红光的利器,瞬间便来到了封龄眼前,直奔她全身而去! 封龄躲无可躲,却毫不畏惧,倨傲地瞪着雨点般的利器朝自己攻过来,眼都不眨一下。 她的有恃无恐不是没有原因的,秦术始终没有离开,自打在龙卷里出现那一刻起就一直陪在封龄身边,也正是他,让封龄出言激怒存灜,让存灜气的方寸大乱,不管不顾地朝封龄攻击。 他之前和存灜交过一次手,但那时候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勉强将存灜逼走,为此还受了伤,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在那栋房子里修炼的这段时间,收获颇丰,可谓今非昔比。 变强了的显然不只他一个,龙卷里的管灵杰眼中的红光不仅能和汹涌的元力抗衡,更能修补他魂魄上的漏洞,到后来,管灵杰兴奋地发现,那些原本叫他难以招架的元力现在根本连他一亘汗毛都伤不到。 管灵杰发出畅快无比的笑意,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只轻轻地勾勾手指,甚至能够改变龙卷的移动方向。 戈元鸣显然已经察觉到了管灵杰的变化,就像是洗衣机的滚筒的轴心卡了个石子似的,他完全被那颗石子左右着,一开始的优势已然丧失殆尽! 管灵杰稳稳立在红光中间,红如重枣的铠甲加身,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尽是繁复而鲜艳的妖纹,带着无尽力量的红光在他周围徘徊、流转,不知道是在为他传输力量,还是在吸收他的能量。 透过不断旋转的风壁,管灵杰面色冷硬地瞧着苦苦支撑的戈元鸣,忽然觉得想笑,这世道就这样,强者为尊,适者生存。他一点也不气戈元鸣对他所做的事情,相反的,如果不是戈元鸣,他也无法获得这样甚至令他自己都为之心惊的力量。 思及此,管灵杰轻轻地挥了挥手。 莫看他这动作简单而轻松,对戈元鸣却是巨大的打击。只见那一开始还嚣张狂妄、摧枯拉朽的龙卷,竟然一下就消散了。那场面有点震撼,没亲眼看到的根本不会明白。 那足有十多米的龙卷飓风,在管灵杰看来却渺小地好像一股青烟,挥手就扇散了。就像是一堆被风吹散的尘土一般,散落各处,杳无踪迹。 事出突然,戈元鸣一时没来得及收回那释放出去的无边元力,猛然撤离,对他元神的损伤简直不可估量。 因此,随着管灵杰那一挥手,不仅戈元鸣脚下繁复的封印瞬间就丧失了光芒,飘隐而去,戈元鸣也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继而,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嘭!—— 存灜眼角迸射出的红色利器猛然朝封龄激-射而去,眼看着就要将封龄扎成筛子,封龄身前却猛然形成一股流转着黑色闪电的半透明气墙,那利器的尖端撞击其上,发出巨大的雷霆之声。 就好像是两辆重型卡车狠狠撞击在一起发出的巨大声响,振聋发聩! 存灜见一击不成,意外地眯了眯眼睛,她的双眼此时已经被煞气凝结成了全黑色,一丝眼白也没有,隐约能看见暗红色的妖纹横亘其上,蔓延至眼角,最后延伸成无数根闪着鲜红色好似血光的利器,此时那些利器的尖端全部抵在封龄身前的半透明气墙上。 只是这么抵着,存灜都能感觉到无边的压迫,她轻笑一声,隐约知道了封龄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些惹她生气的话了。 存灜思绪流转,动作也不闲着,将那些利器高高扬起,变换着速度与方式再次朝封龄攻去。眨眼间就变着花样过了数百招,封龄却像是被护在金钟罩里一般,毫发未损。 “秦术,你这样可不行啊。”存灜见强-攻不成,便决定智取,一边狠辣迅速地攻击着那股固若金汤的气墙,一面说道,“既然要演戏,就该演的逼真一点,你这样护着她,咱们还怎么把封遗骨引出来?” 封龄的后背瞬间绷紧了,冷硬的表情也松动起来,瞪着眼睛一副惊异的模样,虽然只有一瞬间,却还是涌进了存灜的眼睛里。 存灜冷笑一声,立马转变了攻击套路,这一仗,她志在必得! ===第九十二章 打耳光 封龄隔着扭曲了的气墙遥遥看着她,将她一脸的得色尽收眼底,不知为何,一想到那张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脸会挂上那种让人恶心的表情,封龄的怒意就源源不断地往上涌,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跟前狠狠扇她耳刮子! “封龄,秦术为什么要把你姐姐的尸首从我这里抢去,你还不知道吧?”存灜对封龄的变化浑然未觉,还在肆无忌惮地说,“说起来,你们封家可真是一窝子短命鬼,你最惨,刚二十二岁就没法活了。你说,是不是因为你们家作孽太多,该了断子绝孙啊?” 她越说越兴奋,说到一半就开始大笑,笑声浑厚但是凄厉,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无比气愤。 虽然分神说着挑衅的话,存灜的动作却丝毫不减力度,两侧太阳穴生长出来的红色利器越变越多。 从远处看,无数根红色手臂组合成了两根巨大的炮弹一样,直径足有三四米粗,妖冶的黑色闪电萦绕其上,正飞速地朝封龄急攻而去。而在封龄的眼里,那些东西却细小繁密犹如雨滴,源源不绝地朝她的乌黑瞳孔急急射来。 封龄咬牙切齿地望着她,乌黑的瞳孔闪着很辣的光。身前半透明的气墙被多次攻击而导致了多处蜘蛛网一般的碎裂,流转其上的黑色闪电也开始颤抖分叉,显然已经暴露出了不堪一击的状态,好像随时都会碎裂一样。 存灜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自然不肯放过眼前绝好的机会,她漆黑的双眼冒出兴奋的精光,饱满粉嫩的唇角喜悦地朝两边一咧,好像十分开心似的。 然而,随着她嘴角的上扬,两边脸上的肉却被逐渐撕开了一个上翘的弧度,直咧到耳朵根。黑红的血不断地从伤口上滴下来,口中碎玉似的小牙猛然暴涨,变成了尖利密集的兽牙。 封龄被那醉人的表情惊到了,眯起了眼睛不忍看,存灜却是高兴极了,两侧的触手猛然后退,蓄势待发地绷紧了一个嚣张的弧度,继而毫无预兆地猛然朝封龄攻击而去。 眼看着那些红色触手分裂成了前所未有的密度,再一次朝封龄袭来,封龄身前的半透明气墙却像是被大锤砸中的玻璃似的,“哗啦”一声碎了个干净。 存灜嘴角闪着得意的笑,红色触手半点不留情地朝封龄扎去,封龄动也没动,眼看着尖针一般的触手只差一毫米就钻进封龄瞳孔里去了,封龄的身体却猛然向后急掠而去,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雨点一般的红色触手极速扎在封龄脚下,见封龄朝不在跟前,便飞快地抽回,朝着封龄急追而去。 两者速度奇快,尤其是存灜的红色触手,几乎是在封龄跃开的一瞬间就追了上来,甚至有些触手已经绕过了封龄,尖利的刀锋从四面八方成包围之势朝封龄急聚,一旦合拢,便能将封龄挤成碎片。 眼看着封龄避无可避,存灜咧嘴大笑,更是用煞气源源不断地辅助触手,黑色的气流在触手周围焦躁地流窜,就算封龄是大罗金仙也得在被这全面的攻击剥下一层皮不可! 谁知封龄不退反进,踩着一根朝她肚子扎来的利器猛然向上跃去,上面守着的触手等的便是这一刻,纷纷朝封龄倒扎下去,甚至能听到那尖利的坠子戳开空气的声响。 封龄却丝毫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不过轻轻一挥手,那尖利的触手就像是撞在了坚固的石墙上一样,被猛地弹开了。 并且由于力道过大而一时无法手势,在空中转了一大圈,险些抽中存灜,存灜爆喝一声,猛然将那根触手收了回来,才避免自打脸皮的局面。 然而,下一秒,一个十分柔软,却带着雷霆之力的耳光就狠狠砸在了她的脸上,“啪”的一声,把她半边脸都打歪了。 存灜被那一下打的偏过头去,她就这样茫然地歪着头站着,满是黑眼珠的眼睛里平井无波,足足愣了半分钟。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这是被打了?她这是被人打耳光了?她被一个从心底里瞧不起的人类打了耳光了? 啪!—— 又是一声,像是回应存灜的想法似的,狠狠地扇在了她另半边脸。 “你好歹也是从我身上掉下去的,没人教你,只好让我来教。”封龄稳稳站在她面前,一字一顿地道,“第一个耳光,教你做人别嚣张,第二个耳光,教你凡事留余地。” 存灜闻言,像是被点着了火似的,暴怒不已,朝着封龄大声叫喝。像是被惹怒的野兽,面露狰狞,张嘴要咬封龄,被封龄躲过后,便伸出两条石灰色的胳膊朝封龄抡过去,要报这两掌之仇。 可每当她的手要打中封龄时,封龄总能适时躲过,给存灜好像下一招就能打到她的感觉。 这样喂招似的招惹,让存灜更加生气,不停地追击而上,但手上的动作却因盛怒而毫无章法,多方缠斗之下仍然无果,存灜怒不可遏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嘶吼,周身煞气暴涨。 封龄见此,也知道此时若再近她的身,肯定会被那狂放的煞气伤到,秦术比她反应还快,带着她极速向后掠去,躲过怒龙一般咆哮而来的煞气的侵袭。 存灜周身都是乱窜的黑气,她站在黑气构成的光球中间,张着足有脸盆大小的嘴,仰天怒吼,身体各处也在这怒吼声中不段地抽长、变形…… 那日在兰桂小区门口的场景再一次重现了,可是非常明显的,眼前的存灜绝对比那天的她还要霸道厉害。 只见她原本垂在身侧的两臂猛然暴涨,变得竟有篮球那么粗,将其上脏污不堪的衣料撑的破裂粉碎。她缓缓地伏下重心,用篮球粗细的手臂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而在她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肚子也像被吹了气似的,猛然开始胀大。 接着,不断膨胀的肚子四周就鼓起了七八个篮球粗细的凸起,不过一瞬间就长成了八条足有四五米长的怪物肢体,锋利的红色刀状倒刺遍布其上,在月色照耀下闪着诡异的寒光。 与此同时,她承倒立状向前弯曲着的双腿也不断地生长、钢化,小巧的脚尖向上一勾,就猛然变成了堪比锥子的森寒利器。示威地将尖端指向封龄,像极了蝎子尾后的倒钩。 她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紧紧盯着封龄,裂开的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有不知名的绿色液体从其中涌出来,滴到地上,就像是硫酸落在了泡沫板上,猛然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大洞。 不过眨眼的时间,原本清秀可人的存灜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稳稳立在封龄眼前,嚣张肆意的一只七八米高的巨型蜘蛛! 说是蜘蛛也并不完全,她的肚子是蝎子一样的形状,尾后还有两根锋利的倒刺,嚣张地在空中来回甩动着,发出呼啸的风声。眼角的红色利器也只增不减,在空中不住地蠕动、刺探,跃跃欲试。 封龄完全被笼罩在蜘蛛的阴影之下,仰着头瞪大了眼睛从紧扣在地面的蜘蛛脚一点点地看上去,完全沉浸在这个巨型怪物带来的震惊里。 “去死吧!”存灜大声喊着,八条巨腿飞快地移动,巨大的身体像火车一般朝封龄狠撞过来,封龄还在愣神的档口,被秦术操控着猛然闪身躲过。 存灜此时已经愤怒地失去理智,见封龄掠到她身后,两条钢锥一样的蝎尾朝封龄极速戳来。 太阳穴上延展出来的红色触手也不闲着,一改之前分散的状态,三四米粗的红色利器紧紧绞在一起,形成大而锋利的武器,狠狠地朝封龄砸过去,带着好似龙嚎的破空之声。 封龄只觉得一阵飓风朝她吹了过来,甚至比之前戈元鸣的龙卷阵有过之无不及,抬眼一看,便瞧见了朝她狂甩过来的狰狞利器,本能地却步,却忽然感到脚下传来一股力量,阻碍着她的后退。 低头一看,心里咯噔一声,心跳都失了准头——存灜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喷出了浓密而坚韧的蛛丝,牢牢地缠住了她的腿,令她动弹不得。 眼下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这样的行为对封龄来说无异于致命的打击! 封龄慌得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看着极速朝她攻来的各种武器,焦急地弯腰去扯腿上裹紧的蛛丝。但那蛛丝不仅坚韧无比,而且十分粘腻,反而把封龄的手也粘在了上面,撕都撕不开。 眼看着钢锥一般的蝎尾直奔她太阳穴扎来,封龄本能地拧紧了眉,呼吸都顿住了。 存灜见她这模样,发出狰狞而畅快的笑声,更是发动浑身的力量朝封龄攻击而去,势必要她死无全尸! 偏偏在这时候,封龄对秦术的感应消失了,或者说秦术对她的控制消失了!封龄像是让人擂了一记闷锤,脑中“嗡”的一声,如坠冰窟。 ——秦术屡次提醒封龄激怒存灜,她如是做了,秦术却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放弃了她! ===第九十三章 破风箱 封龄紧紧地咬着牙,心里有质疑,有不安,有怨恨,在这一刻,甚至真的开始怀疑秦术。她觉得不可思议,如果秦术要杀她,那他有太多次机会了,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把她送到存灜面前送死? 她望着那朝已经来到眼前的钢锥,觉得自己没救了——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她还不忍心去怀疑秦术,本能地想要帮他开脱。 存灜见封龄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就知道秦术肯定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封龄脸上惊恐的表情取悦了她,存灜可怖的嘴角漾出阵阵笑意,仿佛看到了封龄魂飞魄散被自己取而代之的画面。 想着,攻向封龄的武器更是加快了速度,那好似灵蛇一般的蝎尾更是飞快地转了起来,周身旋出密密麻麻的刀锋、倒刺,电钻一样朝封龄钻去! 封龄心里大骂秦术这个王八蛋,一面感受着武器尖锐袭来的恐惧,一面慌张地寻找着秦术的方位。而秦术竟然像真的消失了似的,无影无踪。 反倒是一旁的半空中飘着一个身穿暗红色铠甲的青年男子,正对着漆黑的天空乱打一气,封龄觉得他非常熟悉,但他动作非常快,封龄看不清他的脸,因此分辨不出他的身份。 直到瞥见了一旁昏迷不醒的戈元鸣,才惊觉,那人竟是被封在龙卷里的管灵杰! 管灵杰不知道是不是被龙卷伤到神志了,竟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胡蹬乱踹。时不时还扔出一团带着煞气的红光,一副高手过招、难分胜负的样子。显然没有空帮忙,封龄也不屑让他救,可她当然也不甘心就这么等死。 封龄四处看了一圈,发现只能指望自己,于是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自己有什么能够抵挡存灜的技能,但是在她有限的记忆力,就只有曾经对付过管灵杰的那一招舌尖血,但是那东西杀伤力实在是小,也许都不够逗存灜开心的。 可是,这么危急的时刻封龄只想得到这一招,一瞬间,心思就转了千百转,眼看着想不出其他办法来了,干脆一狠心,咬破了舌尖,在那东西扎到她的那一刻,闭着眼睛就朝那飞速旋转的钢锥吐了过去。 封龄这一下咬的实在狠,舌尖一痛,封龄甚至觉得舌尖被咬掉一块肉来,瞬间凝了满口的腥甜血液,封龄一鼓作气地喷出去,竟像是下了场血雨!稳稳地喷了那钢锥满身,被那快速旋转的钢锥一发散,扬起飞扬的血滴。 那钢锥先是一顿,飞速旋转的刀锋像是卡壳的齿轮一般,转了几下都没转过去,接着变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摆摆地晃了两下尖利的倒刺,最后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而那灵蛇似的蝎尾甫一接触到地面就开始疯狂地旋转、抽搐,发出噼啦啪啦的爆炸声,就像高压电线掉在了水里发出的动静。 封龄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跑,那跌落在地的钢锥忽然回光返照似的,猛然弹了起来,朝封龄的头脸狠狠抽去! 封龄下意识地一躲,却仍被砸中肩膀,顺着那蝎尾的力道向后摔去,肩膀被蝎尾上面密密麻麻的刀锋扎成了马蜂窝,鲜血汩汩地从里面往外淌,当即就痛的半身不遂了。 封龄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爬都爬不起来。 存灜优雅地迈着八条三四米高的巨腿,从容地朝封龄走过去,身后两条蝎尾和两侧太阳穴的巨型触手在空中嚣张地左右甩动着。 封龄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惨痛地喘着粗气,余光看见存灜朝她走来,自知危险将至,又偏头看着不远处一同趴着的鲍承颜,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无论是鲍承颜还是不远处的戈元鸣,都不应该被卷入这件事情中来,可现在,他们却因为自己而陷入这场荒唐的报复中,狼狈地趴在草地上,生死未卜。 鲍承颜为她出谋划策,为她排忧解闷,几乎真是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疼。同样是流郁之魄,存灜想尽办法要杀她,而鲍承颜却费尽心思要救她。 戈元鸣亦是,之前在这些都未揭晓之前就不知解救了她多少次,眼下更是因为她而元神受损,身受重伤。 可是她呢?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相反的,她的存在就是不停地招鬼,不断地闯祸,然后拍拍腿就跑了,把一切都交给他们善后,简直就是麻烦制造机。 她不想再这样了,上次被管灵杰带去雪坟地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她要做一个强者,她不想再拖累任何人。可是,现实还没个她这个机会,就要强迫她面对眼下的危机。 不过没关系,虽然她不能像个强者一样战斗,但是她可以像个强者一样死亡! 封龄躺在地上望着头顶高悬的圆月,忽然大笑出声,她的嘴里全是血,将碎玉似的小牙染成诡异的红色。 她受伤的身体是脆弱的,但那笑声却嚣张而狂妄。 “你笑什么?”存灜冷笑道,“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可笑啊?我还以为你这样不要脸的人是没有羞-耻心的呢!” 存灜朝她走过来,渐渐变成了封龄的样子,衣服按照自己的喜好又换了一套。她慢条斯理地走到封龄面前,优雅地跪坐在草地上,枯瘦的手指掐住她的脖颈,扯着她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满是黑眼珠的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光。 见到封龄不羁的眼神,存灜不满地收紧了手,掐的封龄呼吸一滞。存灜这才满意了,勾唇一笑,缓缓地凑到封龄的眼前,伸出青紫的舌尖,示威地舔了舔她下巴上的血迹,察觉封龄的僵硬,再次悠悠一笑。 她笑起来真好看,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愈发显得那张脸肤若凝脂,单纯无害。但这笑持续了三秒都没有,她却毫无预兆地换上了一副狰狞的表情,眼角的妖纹愈发猩红耀眼。 而在她变换表情的同时,掐着封龄脖颈的手猛然收紧,如愿地见到封龄愕然的眼神,嘴边的笑容更是狰狞而变-态。 于是在下一秒,双手摁着封龄的脖颈,狠狠将她的脑袋往地上撞了过去! 封龄这才真正体会到脑袋被擂上一记闷锤是什么感觉,只听耳边一声霹雳似的炸响,她的白眼珠瞬间因为脑出血而变得通红,连疼都感觉不到就瞬间麻木了所有知觉。 但她仍是笑,残破的胸膛甚至因为那笑声而不停地震颤,风箱一样发出嗡嗡的破碎之声。 存灜的脸部线条绷得更紧,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一巴掌扇在封龄脸上,怒道:“你笑什么笑,给我闭嘴,不准笑!” 封龄却愈发笑的大声,但她伤的太重了,每一次胸腔的震动都带出一些泛着血沫的血。然而,即便她浑身都是散落的血迹,狼狈而脆弱,她依旧笑的肆意张扬。 存灜一张脸都要气歪了,咬着牙去掐封龄的脖颈,封龄的脸猛然涨成了猪肝色,双眼也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 窒息的感觉猛然袭来,封龄本能地胡乱蹬着脚,手也在地上不断地划拉。她右手的手心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诡异的寒光,像是什么能够反光的利器。 封龄死死地咬着牙,猩红的血从她嘴角和牙缝渗出来,绝狠的表情犹如恶鬼。封龄死死地瞪着存灜,心中默念着:我恨她,我恨她! 接着,慢慢展开手中的东西,是一根十来厘米长的刀锋,刚才趁从存灜的蝎尾上面拽下来的。 封龄的手因为脱力而颤抖,刀上没有手柄,她的手心已经被割的血肉模糊,但是她仍然紧紧握着,缓缓地露出一段刀锋,艰难地朝存灜的方向移动。 嘭!—— 一声巨响,管灵杰被一阵重力击中,跌坐在了地上,紧接着,一柄闪着金光的铜钱剑狠狠地朝他刺去。管灵杰一时躲避不及,被刺中肩膀。 那铜钱剑蕴含着无尽汹涌的元力,几乎是刺进管灵杰身体的一瞬间就产生了无数坚固的锁扣,牢牢地钉在了地上,皮肉与那锁扣接触的瞬间也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原来,秦术并没有放弃封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永远都不会也不可能松开封龄的手。 就在存灜盛怒地攻击封龄的同时,魔化之后的管灵杰从背后暗算,想将封龄带走,秦术不得不出手抵挡。但是管灵杰的能力早已今非昔比,秦术被他缠住脱不开身,眼看着封龄陷入危机,心中焦急万分,却分-身乏术。 一心二用之下更是处处受制,这才定下心神专心迎敌,岂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封龄就受了这么多的苦。 秦术心中暴怒,发了狠祭出绝招,这才击败管灵杰。 于是,就在管灵杰跌落在地的同时,一枚冒着红光的骨质飞去来器从管灵杰跌落的方向打着旋儿朝存灜疾飞而去! 但是就在即将打中存灜的瞬间,存灜的后背猛然窜出一根灵蛇似的蝎尾,迎着那飞去来器撞了过去,发出“嘡”的一声金属撞击之声。 那飞去来器却霸道异常,直直将那一段蝎尾直接从存灜身上撕了下去! 存灜不得不暂时放开对封龄的桎梏,转身迎战。 而就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封龄望着那与封龄不断缠斗的骨质飞去来器,嘴边扬起了一丝嘲讽而悲痛的笑容。 紧接着,在所有人意料不到的目光中,封龄将手中握着的那节刀锋,朝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扎了过去! 虽然她不能像个强者一样战斗,但她可以像个强者一样死亡——即便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第九十四章 万年碑 秦术在幻灵骨朝存灜打去的瞬间便飞身朝封龄急掠而去,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蕴含着无限的爆发力。 后背的蝎尾被幻灵骨狠狠撕掉,存灜的脸上满是被打断的愤怒,两侧太阳穴上的妖纹再次幻化出无数的狰狞触手,在空中嚣张地舞动着。她像只野兽一样,龇着牙,愤怒地抬步朝秦术走过去。 在幻灵骨再一次朝她狠狠砸来的瞬间,原本纤细修长的右臂自然地幻化成了红色的长刀。她热身似的晃了晃肩膀,右臂在空中虚砍了两下,立马便发出撕破空气的呼啸之声,显然威力不小。 幻灵骨紧紧缠着存灜,时不时发出强劲的攻击,存灜竖起右臂幻化成的长刀格档,一时间,黑暗的夜色中火花四溅,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黑色的气流随着两人的动作而不断地朝两人聚集,徘徊往复。 秦术眼看着封龄就要将手中刀锋扎向心房,不由大惊,飞快地朝封龄移动过去。存灜自然也看到了封龄的动作,心中虽然惊讶,但却畅快无比——封龄这般上道,能为她省下不少力气。 她自然不能让秦术去阻止封龄自杀,于是,她将长刀竖起,狠狠劈向远远袭来的幻灵骨。红色的长刀与冒着红光符文的幻灵骨再次狠狠撞到一起,发出“叮”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幻灵骨上面既有秦术强大的煞气,又有能驱散煞气的符文,威力自然是她幻化出来的长刀所不能比拟的。 眼看着秦术就要从她身边过去,存灜一咬牙,仰天怒吼,两侧太阳穴再次延展出无数的刀锋,齐齐向幻灵骨击打而去,红色长刀也爆发出惊人的煞气。 幻灵骨周围荡起无形的气浪,形成一个半透明的保护层,黑红相间的闪电不停地闪烁,将幻灵骨护在中间。那些刀锋每每朝着幻灵骨甩去,都像掉落在水中的雨点似的,漾起细小的波纹,但却够不上半点作用。 存灜愈发着急,只好祭出绝招,只见她上身仍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不变,下盘却猛然腾起、变异,眨眼间就又变成了巨型蜘蛛的模样! 她双目赤红,吼叫的声音震天动地,原本摆脱不休的幻灵骨在此时的她看来简直如同纸质玩具一般,轻易便将其顶飞了出去。 甩开飞去来的器的瞬间,身后的蝎尾和红色的触手纷纷狠戾地甩向秦术,三四米高的巨腿飞快地向秦术移动,握着长刀朝秦术砍去,势必要拖延秦术。 秦术也不去与她缠斗,只凝聚煞气在周身形成保护层,指挥着幻灵骨去击打封龄的右手。 存灜当然不能让他如愿,朝着封龄吐出一口黑气。她自知秦术厉害,攻不下来,便将矛头一转,对付起封龄来。这一招声东击西的确受用,只见秦术一惊,忙捏起指决,分心去保护封龄。 与此同时,受秦术指挥着的幻灵骨从远处极速滑翔而来,眼看着要将封龄右手里攥着的红色刀锋打掉! 然而,现实中的变数像极了穷凶极恶的匪徒手中的刀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戳到你的心窝。 秦术望着那柄狠狠戳向封龄心窝的猩红刀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一样,脑中嗡嗡作响。就好像远处小广场上盛开的烟火直接炸在了他的脑子里,犹如惊雷贯耳,晴天霹雳。 叮!—— 闪着红光的幻灵骨急速朝封龄袭去,因为速度过快,甚至发出龙吟一般的破空之声。然而,就在即将接触到封龄右手的一瞬间,封龄身前猛然涨起一堵气墙,狠狠地朝幻灵骨撞了过去! 巨大的金属碰撞之声响彻天际,并着远处小广场上爆发的烟火之声,如霹雳惊雷一般震动人心。 原来,存灜喷出的那口黑气一出口便直奔封龄而去,不过,出人意料的,它并没有侵入她的身体,而是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堵半圆形的气墙,黑色的气流在表面乱窜,竟将封龄牢牢地护在其中! 轰!—— 华美烟火照亮了妖冶的夜色,照亮了封龄嘴边苍凉决绝的笑,照亮了几乎整根没入封龄心窝的刀锋,也照亮了秦术惊惶而怔愣的脸。 “不!——”秦术望着封龄,发出撕心裂肺的震天大吼,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悲痛和惊怒。 他几乎是踉跄地扑到封龄身边,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紧紧地望着封龄,时间好像忽然慢了下来。他离封龄不管短短十米,但是他却觉得这段路是那么遥远,怎么都走不到尽头似的。 封龄还没有死透,她双眼涣散,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那截刀锋戳穿了她左边的肺叶,又稳稳地扎在了她的心脏里。 在刀锋刺破心脏的一瞬间,稳稳律动着的心脏便忽然卡了壳似的,尝试恢复跳动的同时,大量的血液喷薄而出,无法回流的血液便顺着她的七窍往外涌。不过一瞬间,她便脸色惨白,七孔流血。 封龄本能地后仰着头,不正常地抖动、抽搐,即便她已经无法呼吸,残破的肺也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极了漏风的破风箱。 她瞳孔涣散着望向疾飞过来的秦术,她既然能看见了灵体状态下的秦术,看来是真的要死了。她咧着嘴朝秦术笑,口中全是猩红的血液,模样十分狰狞。 秦术终于来到了她身边,这短短的距离,却好像流失掉他所有的力气一般,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从未有过的狼狈。他见到封龄在笑,他甚至觉得封龄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也咧了嘴,勉强地笑着。 可嘴边的弧度还没有展开,豆大的泪珠却先滚了下来。 他实在太痛了,痛的难以承受,他想要去触碰封龄的身体,可封龄的样子实在是太脆弱了,好像一碰就会散掉。于是他就这样慌张地发着抖,碰一下封龄都不敢。 只有秦术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害怕——他想到封龄可能会死,双手就像是被冰封一样,麻痹着地僵着,不停地颤抖。 封龄望着他,满脸的眷恋与爱慕,她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秦术的崩溃的脸部线条,濒临死亡的她只有这一个想法。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秦术脸庞的那一刻,心脏处却传来诡异的钝痛,激的她浑身一僵,就猛然顿住了身形。 心跳停止的一瞬间,封龄周身不断流动的血液猛然静止住了,被逆流而上的鲜血染得猩红的瞳孔陡然放大,僵在半空中的手不自然地垂下,虚软而无力地打在脏污的衣料上,发出“啪”地一声轻微的响动。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台被关上了开关的机器,瞬间停止了运转,再也动不了。 秦术跪坐在封龄身边,没有哭,没有闹,没有丝毫动作,空洞地像是一张白纸。他望着封龄脸上混乱的血迹、微张着的嘴、空茫地瞪着的瞳孔还有那瞳孔里映着的他的倒影,浑身僵硬,一言不发,就好像死了的是他自己一样。 他像是一块伫立了万年的墓碑,跪在死去的封龄身边,良久都没有动作。 直到心脏的位置传来的疼痛让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他才弯下腰,缓缓地,紧紧地,抓住了已然僵硬了的封龄。 而在他修长、僵硬的指尖触到封龄的皮肤时,他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原本直挺的肩背猛然垮了下去。 他用一种慌乱的速度,颤抖着,扳着封龄的肩膀把她狠狠地塞到了怀里。接着便死死地抱着她,紧的几乎要将她折成两段! 他想要阻止她逐渐流失的温度,也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温暖。然而,那具鲜活的躯体却正在逐渐地变冷…… 秦术缓缓地低下头,将一脸的痛苦都埋进了封龄的颈窝,他高挺的鼻子紧紧抵着封龄细腻、温凉的脖颈,他再也忍受不住,发出痛苦的低吼。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原本乌黑飘逸的短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寸寸变白! 不过一瞬间,这残忍的变故就将他满头的青丝染上了极尽苍凉的悲痛之色。 ——他痛失至爱,瞬间白头! 直到这一刻,秦术才知道自己远没有想象的那样强大,你看,封龄小小的一个举动,就几乎将他击垮。那样好似世界末日的惊惶与茫然,那样好似血肉剥离的痛楚与哀戚…… 万箭穿心,五雷轰顶! ===第九十五章 诛魔谶 存灜再次变成了常人的模样,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紧紧抱着封龄尸体的秦术,仰着头发出快意的笑声。 凉风习习,月上中天,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存灜望着头顶猩红如血的月盘,察觉到天地间愈发充盈的煞气,更是欢喜异常,简直要心花怒放。 存灜现在要做的,只是灭掉封龄的魂魄,毁尸灭迹,这样她就能代替封龄在人间生活。相反的,如果在鬼差把封龄的魂魄带走之前没能将她杀掉,封龄将会被带到地府,注销生死簿上面的资料。存灜便再也无法化成人形,只能混迹人间,成妖成魔,那绝计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完全可以看到秦术,鬼差到场的话她自然也能看见,她能断定封龄还徘徊在此地没被带走,然而任她方法用尽也没能将封龄的魂魄揪出来。 “秦术,锁煞罗盘没养出你这千年恶鬼该有的反骨霸道,反倒将你催的如此狼狈懦弱,我简直为你羞愧!”存灜抱着胳膊写着秦术的背影,嗤笑道,“还是你做了两年人类,就真把自己当成人类了?简直笑话!” 存灜大声嘲笑道:“你别忘了,她有今天全是因为你,眼下她死了,不正是随了你的愿么?如果你还有丝毫骨气,就该好好利用这绝好的机会,完成你的计划才是。何必猫哭耗子,我看着都觉得恶心。” “眼下的合作很成功,各自的目的也都达到了,咱们再接再厉,把她的魂魄捉住,你先留着用,用完了我再处置,如何?” 存灜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四周的动向,见一丝异样也无,便再次开口道,“我就不信了,这么一个脆弱、无知的人类,你难道是真心喜欢不成?” “闭嘴。”秦术说。 存灜下意识地一愣,嘴还保持着要说话的动作,但是听见秦术寒若玄冰的声音,断不敢再造次。 秦术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没错,就是恐怖! 其实,一开始他们的确一同在锁煞罗盘里待过,对于秦术,她是了解的,所以,即便她忌惮与他,但却从不怕他。 但是此刻,秦术整个人的气场都在变化,这变化让她本能地却步,她觉得压抑,觉得心惊,她知道,秦术是真的生气了。 秦术紧紧抱着封龄,背对着存灜,浑身都不可自抑地颤抖着,仿佛受了绝大的打击。他感受到封龄身上逐渐流失的温度,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散发着悲恸。 他抱着封龄,狠得像是要将她揉碎,他的确也想这样做,他想将封龄揉碎了,然后混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他们就能永不分离了。但是他也深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封龄已经死了,就死在他面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封遗骨困了我十几年,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这样。”存灜怕秦术真的与她计较,便竭力狡辩着,“父债女偿,天经地义!我这样做,也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见秦术不答,她底气足了几分,又道:“因果循环,封遗骨做下的业障,他就该得到报应!你不能怪我。” “不怪你?”秦术嗤笑了一声,笑的苍凉而凄楚,他道,“你说的对,因果循环,我害了封遗骨,我该遭这样的报应!” “但是存灜,你给我记着……”他愤怒地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他说,“我发誓,无论你成妖成魔,是仙是佛,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片甲不留!碧落黄泉,不成此誓,永不罢休!” 他的眼神好似淬了血一般的绝狠,甫一开口,周身的煞气便被他的怒气蒸腾地扭曲了起来,接着,呼的一声,迎风燃起巨大的业火!秦术稳稳立在火中,高大英挺,不怒自威,像极了上古神话中的火神祝融。 存灜望着他周身熊熊燃烧的烈火,吓得脸色更加惨白,踉跄着往后躲去,仓皇间被一只脚给绊住了,吓得差点摔倒。仓皇回头看去,发现是被天罡铜钱剑钉在地上的管灵杰。 “如果须帮我抵御秦术,我便救你出来,你可愿意?”存灜看着管灵杰的眼,见他兴致不高,便哄劝道,“你与我都跟封遗骨又不共戴天之仇,我此番成了人,冒充封龄,再帮你将封遗骨引出来,如何?” 管灵杰始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实在是怕极了,便说道:“其实你说的条件对我很有利。” 存灜眼看着秦术缓缓地将封龄放在了地上,要朝她算账来了!急的不行,听管灵杰这么说,不由地双眼放光地看着他,明摆着求合作。 “但是,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管灵杰嗤笑着说,“你杀了我最心爱的小风铃,我很生气。所以,你可千万别把我放出来,否则,将会是我跟秦术一起,追杀你一个。” 存灜登时变了脸,大怒地吼道:“你疯了?!你以为你一个人能争得过秦术么?如果你跟我合作,我们两个对付秦术,尚有胜算,你……” 管灵杰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就不乐意帮你,有本事你咬我。” “顽石点不化!”存灜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现在的状态,和我一样,都是魔化过后的灵体,虽然是鬼,却有实体。然而,与此时的封龄相比,仍是人鬼殊途。可现在好了,封龄成了鬼了,如果她的魂魄不灭,你就能和她在一起了,是不是?” 存灜气的眼角的妖纹愈发红艳,怒吼道:“你做梦!你还记不记得,她可是叶凝的投胎!” “叶凝为了救你,自毁灵瞳,魂魄的灵瞳一旦没了,死后也无法聚魂,鬼差都不一定找得到,更是不能投胎,只能东一缕,西一丝地飘着。”存灜残忍地笑着,“所以,就算我不杀她,她也会被别的恶鬼吞食,你想和她再续前缘?简直是妄想。” 管灵杰的脸色猛然阴沉了下来,没被天罡铜钱剑钉住的胳膊猛然扼住了存灜的脖颈,咬着牙说道:“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身上有她一魂一魄,又有魔化后的灵体特有的‘墨元’。”管灵杰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先用你的魂把她其余的魂引过来,再用‘墨元’帮她聚魂,这样不就把一切都解决了?” 存灜脸色大变,拼命甩开他的桎梏,连忙往身后漆黑的人工树林里跑。她要逃命,她要活着! 事到临头她才明白,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成妖成魔,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了。可看眼前的情况,秦术恐怕不会放过她,有可能还会像管灵杰说的那样,杀掉她,用她的‘墨元’为封龄聚魂。 秦术将封龄的尸体稳稳地放在地上,在她满是血污的额头落下轻柔的一吻。触到封龄冰冷的皮肤时,他不自觉地虚晃了一下,心中传来从未有过的钝痛,他颤抖着嘴唇,缓缓移开自己的唇。 接着,他站起身来,眷恋而怆然地望着封龄的尸首,双手结印,念了句咒诀,闪着红色火焰的封印便瞬间从地上显露了出来。秦术的指尖萦绕着红色的电光,他这电光往封龄身上一指,封龄身体外围便形成一个火焰构成的气墙。 秦术口中的咒诀换了一句,那气墙闪烁了两下,封龄的尸体便像是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处理好了封龄的尸体,秦术这才转身往存灜消失的地方追过去,管灵杰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他一定会让存灜付出代价! 存灜看着不远处的炙热的红光不断地朝这边移动,便知道秦术已经追来了,她不停地聚集着周围源源不断的煞气,但她的力量每充足一分,她的恐惧就加深一分,甚至觉得空气中都充满了压迫感。 她早已魔化,她面对着进化后的管灵杰都没有丝毫感觉,可眼下却有种难以喘息的窒息感,她简直不敢相信——秦术究竟厉害成了什么样子? 思及此,她愈发慌乱地像人工树林深处逃去,忽然发现了不对劲来:她明明是向着秦术相反的方向逃去的,可为什么她却有种离逐渐向危险靠近的感觉? 存灜猛地顿住了脚,愣愣地看着不远处:那里站了个人,此时正慵懒地靠在一棵大树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而叫存灜心惊的是——那股叫她难以喘息的压迫感竟然是从那人身上传来的,她竟然将自己亲自送到了虎穴之中! 存灜猛然慌了,那张跟封龄一模一样的脸在月光下的映衬下露出满是惊讶的表情,这样脆弱而慌乱的表情,几乎就让人以为她是封龄。 然而,山寨就是山寨,就算仿的再像,依旧不是正主。 那个让存灜愣住的人说道:“我能不能自恋地以为,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封龄!”存灜不可置信地尖叫道,“怎么会是你!” 存灜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空气中充斥着的那股让人觉得害怕的恐怖力量,竟是从封龄身上传来的! ===第九十五章 血月弦 “不可能!”存灜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后退,“封龄没有灵瞳,根本就无法聚魂,更不要说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魔变进化了,你不是封龄,封龄的魂魄呢?给我交出来!” 封龄嗤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见她一脸狠辣地威胁自己,不由笑道:“有功夫肖想我的魂魄,不如担心你自己的性命,事到如今还不忘端架子,你这装逼技能也是满分!” “不对!你不是早已想通了么?不然你为什么自杀?!”存灜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判断,一个劲儿地道,“反正你下一世也不能投胎,只能做一世的人,为什么不能成全我?” 存灜失声咆哮道:“你是人类,无论如何逃不过轮回,我却能够千秋万世永生不灭,封龄的命轮在你身上延续简直就是糟蹋!你既然死了,就安心归去,把活下去的机会交给我,好不好?” “好啊,当然可以。”封龄道,“照你之前打算的,杀死我的肉身,逼出我的魂魄,再令我魂飞魄散,无迹可寻,你就能依附我的命轮继续活下去了。眼下我的魂魄就在这里,何必跟我废话,动手就是了。” 存灜听见她这讽刺的话,心中大怒,吼道:“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故意在我面前自杀,释放出魂魄,并放松我的警惕,然后趁我不注意,利用今夜煞气重这一点,迅速魔化,并在此地守株待兔。”存灜气愤地眯着眼,“你居然如此奸诈!” 封龄让她气笑了:“我奸诈?您可真是有意思,这神逻辑从谁那继承来的?千方百计地要杀我就罢了,还不让我还手,这不跟强-奸还不准别人抵抗是一个道理么?” “废话少说!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能够聚魂,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魔化的?”存灜用一副愤世嫉俗的眼光望着封龄,但总算理智了一点,问道,“难道其中有什么说法么?是必须要自杀才能触发?否则你为什么要死,脑残啊?” 封龄耸了耸肩,说道:“你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太晚了吧?” “如果没有好处,谁会随便自杀着玩?以为我跟你一样蠢?”封龄道,“我并没有魔化,或者说,魔化的并不是我,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没什么。” 见存灜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封龄摇了摇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如此醉心于自己聚魂的真相,便劝道:“真相和内幕的诱-惑的确很大,但我劝你,不然趁早和我拼命,否则等会儿秦术来了,二对一,你一点胜算都没有,迟则生变,你说呢?” 存灜抿着嘴,被她这一副志在必得而又怜悯的语气激的怒不可遏,大吼道:“废话少说!” “那好吧,既然你真心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封龄满不在乎地说着,开始回忆她自杀前一分钟发生的事情。 ——【封龄躺在地上望着头顶高悬的圆月,忽然大笑出声,她的嘴里全是血,将碎玉似的小牙染成诡异的红色。 她受伤的身体是脆弱的,但那笑声却嚣张而狂妄。 接着,存灜就走了过来,问她为什么笑,封龄当时并没有回答她。】 说起来其实挺猥琐的,封龄之所以会没命地大笑,是因为她找到了制衡存灜的办法,开心,所以笑。 就在她为自己惹下的祸事自责后悔、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个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这样下去不行,你是人类,今晚阴气又前所未有的重,你的阳气已经弱的不行样子,这样下去你太被动了,迟早会被她杀死的。” “那要怎么办?”封龄听出来这声音是附着在她左手戴着的“长锦钱”里的诺诺发出来的,便在心里默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制住她?我不能再继续依仗别人了,我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我得自己解决。” 顿了顿,封龄豁出去地想:“如果我的死能避免这场灾难,能让秦术解脱,能让鲍承颜和戈元鸣没事,那我毫不犹豫、义不容辞!” 诺诺那边没声音了,封龄躺在地上,眺望天边血红的月,心里想着对策。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诺诺顿了片刻,忽然惊喜地道,“你当时瘫痪在医院的时候,骨妖要剥掉你的皮,是宝宝救的你,对么?” 封龄敏捷地捕捉到了什么,答道:“可是他的力量被后来的镇敷童压制住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诺诺道,“你瘫痪康复之后的全身检查并没有发现宝宝的行踪,并不是宝宝被镇敷童压制了,而是,你是在灵体的状态下怀上宝宝的,你明白么?” 封龄道:“你是说,我腹中之所以没有孩子,是因为并不是我的身体里怀里胚胎,而仅仅的我的魂魄里怀了宝宝的魂魄?” “没错,我有个大胆的假设。”诺诺道,“你的魂魄本来就有残缺,今天晚上煞气这么重,如果你把魂魄释放出来,一定能吸收更多的煞气。绝对会比你现在要厉害的多得多,而且,说不定还能把宝宝唤醒。” 封龄想到当时在医院的时候,宝宝吃掉那个骨妖的情景,觉得这事应该可行。 “可是,存灜说过,叶凝死后被封遗骨逼的自毁灵瞳,没有灵瞳,死后根本无法聚魂,那不是等于把我自己送到存灜手里么?”封龄犹豫地想着,转而又狠下心来,道,“这样也好,我惹得祸,就由我来了断,哪怕是死,我也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 诺诺被她的想法逗笑了:“你不会死的,我既然会让你这么做,当然是因为这办法简单粗暴,十分好使,否则,那不等于害了你么?你也不要想着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们当然都希望你好好的。” “这个办法肯定是可行的,因为你虽然没有灵瞳,但你一定可以聚魂。”诺诺笃定地道,“一是因为你体内有镇敷童,在它降世之前,定然要好好保护你这个母体,不会让你的魂魄就这么散掉。” 诺诺顿了顿,又道:“而且,还有一点,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在b市人民解放军医院,我逼你跟我去地下三楼拿颅内舍利之前,我曾和戈元鸣打过一次照面?” “那时候存灜就要杀你,而且差点得手,幸好戈元鸣把你救了回来。”诺诺记的十分清楚,怕封龄忘记了,便解释道,“其实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死了,因为我感觉不到你的生命力,所以我才急忙赶过去找你,正好撞见了戈元鸣。我知道存灜迟早要杀你,担心迟则生变,所以才逼你把行动的时间提前。” 封龄怎么会忘记?便道:“当然记得,那次是在梦里,存灜告诉了我她的名字之后戳了一下我的脑门,我当时就觉得脑子要炸开了,后来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给我吃了个东西,醒来就见到了戈元鸣。” “没错!”诺诺忽然压低了声音,郑重地问封龄,“你知道她给你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封龄被她这语气弄的紧张了起来,不由地就反问道:“是什么?” “墨元!”诺诺道,“现在还留在你的魂魄里,如果你把魂魄释放出来,利用丰富的煞气催化,呈现的必将是魔化后的状态,加上宝宝的力量,说不定能跟存灜抗衡,就算不能,也总比现在等死的要好。” 诺诺见封龄一脸茫然,还跟封龄解释了墨元的作用:管灵杰和存灜之所以能够魔变、具化,都是因为有墨元,是像妖精内丹之类的东西。戈元鸣还是恶心鬼的时候,肯定也是有的,给封龄喂下的估计就是他当时的墨元。 “但是你要记住,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回到身体里,否则,鬼差一旦将你抓走,你想回来就难了。”诺诺提醒她,“无论你的魂魄能不能战胜存灜,一定要回来。” 封龄抿了抿嘴,沉重地点了头,接过诺诺递过来的刀锋,望着秦术的方向,决绝狠辣地将刀扎进了自己的心窝。 她看着秦术怆然地朝自己奔过来的时候,心中的难受不比秦术少,但是,让她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眼看着她的爱人、伙伴为了她而饱受磨难,她做不到。 “对不起,秦术——我爱你,所以我不能永远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封龄伸手想去抚平秦术脸上的悲伤,但最终没能如愿,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我先走一步,你放心,我马上就回来。等我回来!” 存灜听了封龄的解说,却远没有一开始表现的那样狂热,反而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说道:“想不到啊,他们的无意之举反倒让你钻了空子。” “但是,运气再好也没用,还是要死!”存灜的表情满是自信,说着,她抬头看了看高悬的血色月盘,忽然张开双手,聚集起漫天的煞气,就要朝封龄展开攻势。 封龄望着她周身流转的无边煞气,牵了牵嘴角,笑道:“这不是运气,这是天意!” 存灜双臂平举,头微微后仰着,虚空地托举这一个黑色的半透明光球,现在正是子时,煞气前所未有地浓重,不一会儿,她头顶的光球直径就达到了十多米,而且还在不断地涨大! 封龄动也不动,一派悠闲地靠在身旁的树干上,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存灜。 存灜望着她那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屑地嘲道:“受死吧!” 霎时间,狂风大起,天地变色,血红的月盘被乌云挡住,紫红色的闪电撕破黑夜,漆黑的夜空陡然炸起数十道惊雷! 煞气形成小山一样的黑色光球,在存灜的催动下,仿若带着雷霆之力,猛然朝封龄砸去! ===第九十六章 哪里逃 封龄感到那黑色光球上传来无边的压迫之力,看到存灜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 眼看着快到十二点了,也没了逗弄存灜的心思,没等那黑色光球来到眼前,轻轻挥了挥手,动作轻柔地就像是挥手赶一只磨-人的蚊子,那黑色光球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攻击一般,登时就土崩瓦解,消散殆尽了。 存灜觉得不可思议,怔愣地看着不远处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根本不知作何反应,完全被吓傻了。 “我跟你说了,让你趁早和我争取一下看看,你偏不听,非要拖延到煞气最盛的时候。”封龄完全是一副惋惜的语气,“可你也不想想,现在大家都是鬼,对你有利的条件难道会对我有害么?” 狂风卷着压抑的黑气迎面扑来,撕破黑夜的闪电接二连三地怒吼,像是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要破天而出一般,妖冶诡异地甚至给人一种天空已然漏了个大洞的错觉,压抑,沉闷。 存灜让她说的难堪不已,偏不信邪,更是拿出看家本领,齐齐朝封龄身上招呼,但每次却连封龄的衣角都沾不到一下。 “这样下去也没个意思,我要出手了。”封龄的双眼紧紧锁着存灜,“你可以挣扎,但我不会手软。” 话音还没落,存灜只觉得眼前一花,封龄的身影就没了,心中大惊,慌忙要变身抵御,然而,封龄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存灜甚至连眼角的触手都没来得及展开,封龄就闪身到了她的跟前,速度快的她根本无法想象。她甚至根本都没看清封龄是怎么移动的,就被封龄紧紧扼住了脖颈! 只一下,她便像一只被掐住七寸的蛇,动都动不了! 轰隆隆!—— 闪电撕破黑夜,照亮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一个慌张,一个悠闲。只是一瞬间便重新归于黑暗,惊雷随之炸响,陡然一声巨响,伴随着滚滚而去的浩然之声,震慑人心。 存灜狠狠地吞了口残唾,惊异地望着封龄的近在咫尺的脸。叫她更为心惊的是,封龄显然并没有要直接杀死她的意思,存灜心中感到前所未有地忐忑,封龄想做什么,现在还不杀她,难道要留着她慢慢折磨? “好歹是从我身上掉下去的,难道就还不准我留情?”封龄像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有些惋惜,却情真意切地道,“我没杀过人,也没杀过鬼。我虽然恨你,可还是有点下不了手。” 存灜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似的,大声吼道:“要杀就杀,何必假惺惺!你们封家的人都一个德行,封遗骨衣冠禽-兽,你姐姐道貌岸然,你也一样,虚伪!” “我知道,我替我们封家跟你说声对不起。”封龄忽然想到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情,说道,“说到底,咱们前世也是母女,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眷恋和怀念?” 存灜气的眼冒金星:“去你的母女,去你的狗屁的眷恋和怀念,你稍微有点做母亲的责任感,你就不该上吊!” “要是能报仇就算了,可你不但让人捉住了一通好虐,还连累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镇敷童,现在更是要被人道毁灭。”存灜气的大骂,“我怀念你?我眷恋你?我恨不得你早点死!” 封龄让她吼愣了,忽然真的觉得存灜很可怜。 其实这些事情真的不能怪她,管灵杰也好,存灜也好,当年都是受害者,如果要说该死,那该死的应该是封遗骨,应该是她父亲。 然而,如果不是前世的自己(叶凝)心有怨恨,妄图变身恶鬼为夫报仇,也就不会有封遗骨封印管灵杰的事,也不会有自毁灵瞳的事,更不会有存灜被捉去当镇敷童的事。这样看来,错也不全在封遗骨身上。 相应的,因此事而被封印在白沈镇的管灵杰遇到了引发此事的叶凝转世(封龄),从而抽出自己的流郁之魄(存灜),将自己卷入这一系列的漩涡当中,反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饮一喙,莫非前定! 既然是这样,不如放下,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 经此一役,封龄全都看开了,她不打算杀存灜,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了她。存灜被当作镇敷童在锁煞罗盘里养了这么多年,心中有滔天的怨念,不然也不会一念成魔。 “我不想杀你。”封龄如实道,“但我也不能留你。” 存灜唇边漾起一丝冷笑,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却根本奈何不了她,所以只能装作风轻云淡毫不在乎地嘲道:“你们人类就是虚伪,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连给你吭气的机会都没有,定然一举将你击杀。”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成王败寇,所以我一点也不怨。”存灜双眼的瞳孔猛然变成漆黑一片,眼角的触手也猛然炸起,“可你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不忍心的样子,说出一堆根本不会遵守的屁话来恶心我,简直有病!” “有本事你就放我走,否则,你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迟则生变。”存灜冷笑道:“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这么长的时间和你谈人生,谈理想。” 封龄点点头,满不在乎地接茬道:“你说的对,这事是我不好,我错了,我现在就杀了你。” 存灜:“……” 封龄看着存灜一脸呆愣的表情,恍然觉得是在照镜子。让她杀死这样的存灜,她觉得残忍,而且怪异。于是她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封龄的双眼在存灜周身虚虚一扫,在她胸椎的下方,大概胃的位置,发现了一团拳头大的黑气,稳稳地悬在存灜的体内,隐隐发着光。 存灜一见她这样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目的,惊目圆睁,大声叫道:“不!——” 紫红色的闪电一闪而过,映的存灜的脸愈发的光怪陆离,随之而来的是惊天动地的雷声。 封龄恍若未闻,左手并拢成手刀,抵在那团黑气的位置,在惊雷炸起的同时猛然将手掌推向了存灜的腹中! 存灜全黑的眼睛瞪得老大,目眦欲裂,而在封龄拖住那团黑气的同时缓缓变回了正常人的黑白分明,眼角的妖纹也慢慢隐去了。 封龄望着她因惊怒而紧绷的侧脸,无声地叹了口气,拖住那颗玻璃球大小的玉石状物,继而一举将手从存灜的腹中抽了出来。 存灜浑身一震,站立不稳地向下倒去,封龄扶住了她。 闪电再一次照亮了她的脸,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干净、清秀,她死死地瞪着眼睛,双手紧紧地抓着封龄的衣袖,力道大的像是要扣紧封龄肉里,她大张着嘴,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 肉眼可见的黑色浓雾从她身上往外散,像是要烧着了似的,她仓皇地张大嘴,五指用力地抓挠封龄的胳膊,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来得及说出口,chua的一下,化成了灰烬。被呼啸的狂风一吹,四下飞散,无处可寻。 封龄紧紧握着拳头,感觉腿有点发软,半晌,她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一阵,而后低头看安静躺在自己手心里的那块玻璃球大小的黑玉,叹了口长长的气。 “你这是在可怜我么?”有个声音刁蛮地说着,“摧毁我的魔体,却不驱散我的魂魄,封龄,你这是在侮辱我!” 封龄紧紧捏着手中那枚黑玉,笑道:“你是我的仇人啊,我侮辱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存灜:“……” “好了,事情总算解决了,你走吧,估计等会鬼差就该来了。”封龄道,“到地府好好表现,说不定能投胎,各自保重吧。” 封龄转身离开,存灜飘在她身后,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又狠狠地握紧,最后还是松开了。 然而,就在她转身要飘走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横飞过来一根铁链,紧紧绕在了她的脖颈上,存灜周身一痛,登时便觉得魂魄足有千钧重,再也飞不起来,狼狈地摔在了地上。接着,那铁链猛然一收紧,存灜连惊叫都来不及,便被扯向了铁链的方向。 封龄还未察觉到不对,正快步朝人工树林外走,可就在她要踏出人工树林之时,竟也同存灜一样,猛然被一只铁链绕住了脖颈往后拖去! “孽畜!”身后响起一声凌厉的问责,“鬼差大爷在此,还往哪里逃?” 封龄被那铁链锁住脖颈,竟像是打了麻醉一般,动都动不了,直直往后摔去,一听身后的爆喝,才惊觉这次是真的玩脱-了。 ===第九十七章 好评哦 秦术赶到人工树林的时候,正好看见封龄被鬼差用“索魂链”勾了住脖颈往后拖,一时可谓又惊又喜。 他早知道封龄是叶凝的转世,原本应该无法聚魂,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封龄了,痛的连呼吸都不能。还打算料理了存灜就去找她,哪怕她只剩一缕残魂,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要找到她。 想就这么离开他,门都没有! 既然能寻到封龄的下落,事情就简单多了——只要她还在这世上,他就有法子将封龄救回来。他还不知道戈元鸣早趁所有人尚未惊觉的时候留了一手,现在的封龄早已今非昔比。 封龄也看见了秦术,本来还很高兴,可一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孤魂了,而且是即将被鬼差带走的孤魂,要是连累了秦术那就糟了。便一个劲儿地朝他挥手使眼色,她焦急地用口型对他说:“走啊,别过来!” 秦术只当没看见,反而朝她笑的各种如沐春风,封龄气的不行,见他大步地朝着自己这边走,惊的险些跳过去捶他。 好在鬼差并没有发现秦术,他们用铁链缠着封龄的脖颈,放风筝似的把她拖到身边。封龄这才有功夫去看那鬼差的脸,并不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就是个普通的男人样貌,不过长得严肃冷峻,一脸凶相。 鬼差也不说话,将封龄拽到跟前就将她脖颈上的铁链解了,继而绕在封龄两个手腕上。接着,虚虚朝铁链一指,封龄便感觉手腕一紧,知道这应该就是和现代的手铐差不多作用的东西了。 存灜也被捉了起来,被捆在了封龄身后,两个鬼差便牵着封龄和存灜缓慢地往前走。 秦术自然不能允许封龄就这样被带走,忙追了上去。可说来奇怪,那两个鬼差走起路来明明扭扭捏捏、慢慢腾腾的,小步子迈的比妹子的都软乎,但秦术就是如何也追不上。 封龄也担心着秦术,时不时地回头去看,可她每回一次头,捉住封龄的那个鬼差就用铁链狠狠地敲封龄的头。不疼,但每敲一次,封龄的思绪都有短暂的放空,眩晕地左右晃两下,暂时忘记回头的事情。 等她过一会儿又想起来了,再回头看,就又被敲,又开始暂时性失忆。不一会儿她就开始东倒西歪地晃悠,喝醉了酒似的。 “她怎么回事啊?别是让你给敲坏了吧?”鬼差乙惊悚地问不停地敲封龄脑袋的鬼差甲,“这可坏了,最近风声紧,专门抓虐待小鬼的鬼差,她这个样子要是让领班看见了,非得扣绩点不可。” 鬼差乙解释道:“昨天你通宵战公会,早上没去晨会领班已经点名了,而且今早刚发了通知,虐待小鬼要扣五点呢!” 他明显对这规定怨念已深,十分郁卒都道:“我这半年多死乞白赖总共才积了六点,这要是犯一回,一下就得扣五点。我滴个阎王老爷嘞,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么这不是?你说坑不吭爹?” “嘿,你这孽畜!——诶诶,我不是说你,我说这女鬼呢。死性不改,后头有什么啊这么值得你留恋,再回头,再回头爷非敲死你不可!”鬼差甲被同行说的心情不虞,见封龄又要回头,便抬起手作势又往封龄脑袋上砸,“顽石点不化,非得剥层皮才老实。” 说着,作势要打,鬼差乙连忙去拦:“不行不行,可不能打,她魂魄本来就有残缺,这一打别真打散了,那可真就吃不了兜着了。” “最近抓的严,你上次已经被扣分了吧,扣了几点?”两人的话题很自然地变成了日常八卦,“你这样不行啊,好容易攒下来这点可怜的绩点都让你给败活光了,劳苦奔波了一整年,年底再拿不得到年终奖,多亏啊?” 鬼差乙拍着鬼差甲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领班开会的时候不说了么?咱们鬼差就是人民公仆,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们冥界地府的素质和涵养。这些小鬼,诶,那就是咱的客户、上帝那都是!你这脾气也收敛些,省的客户们三天两头到领班那儿投诉你。” 鬼差甲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原本就凶恶的目光朝着鬼差乙一瞪,说道:“她一个劲儿地回头看,黄泉路的大忌就是不能回头看,万一招来个什么东西,你我还得费劲,我不敲她能行么?” “那你也不能光靠武力来解决问题啊,你好好说不行?”鬼差乙不以为然,“生命在于运动,情感在于沟通,你看我的。” 说着,鬼差乙脸上堆起了个一溜八开的笑,凑到封龄跟前,慈爱地道:“你频繁地回头,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亲?” 封龄:“……” 存灜:“……” “你问她这个干嘛?”鬼差甲一张鬼脸愁的绛紫绛紫的,拽进了手里拴着封龄和存灜的铁链,说道,“你再给她问想家了,挣脱铁链越狱了怎么整?” 鬼差乙豪气地一挥手表示不可能,他心里有数,见没引起封龄的共鸣,便又道:“亲,死者长已矣,生者尚生存,还将怜旧意,惜取眼前人呐!所以亲啊,你也别那啥了。我跟你说啊,我们地府的环境可是很好的哦,保证让亲宾至如归,心花怒放哦。” “是么?!诶,你们死了多次时间了?是怎么当上鬼差的?平时主要都接触些什么业务?”封龄忽然觉得头也不疼了,脚也不浮了,连声问道,“像咱们这样的也可以做鬼差么?你们单位还缺女业务员么?很厉害的那种。” 鬼差乙见封龄又能活蹦乱跳了,便放了心,看封龄这样子也很好相处,隐约觉得这次又能在他增长缓慢的绩点簿上添上举足轻重的一笔。 “是这样哒亲,我是去年春节的时候死的,上头有不成文规定,重大节日死的人都能给补贴的哦,有多重选项哦!比如可以选择增加投胎的福泽点,好让自己来生做个高富帅什么的,其中就有鬼差选项,我就选了嘛。” 过程还挺曲折,鬼差乙还没解释完,便又道:“其实,我们的业务量非常单一,就是给小鬼指路啊带他们到地府什么的,领到小鬼之后就交给咱们领班,五个好评就能增加一个绩点,一个差评就扣一个绩点。至于女业务员,不知道需不需要诶,等会到了帮你问问咱们领班。” “不过,必须得根正苗红、三观正常的人才可以哦,生前作奸犯科、凶神恶煞的人我们是不收的哦,亲。”鬼差乙边带着两人朝前走边道,“如果亲对这个答案满意的话,见到领班记得给五星好评哦。” 封龄瞥了瞥身后低着头一脸苦大仇深的存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本来寻思着存灜反正没法投胎,要不劝她在地府里混个鬼差的职位当一当也不错,不过她杀过不少人,不知道能不能成。 转而又想起那个频频拿铁链砸自己脑袋的鬼差甲,这么凶,生前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便又有了些信心。 “诶,你们生前是做什么的?”封龄打探道,“我瞧着他一脸凶相,他是怎么进你们单位的?” 鬼差乙了然地笑了笑,说道:“我生前是淘宝店主哦亲,要说我死的其实挺窝囊的。成天面对电脑,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了抓紧处理了年前的订单准备回家过年三宿没睡,本就过劳了,结果又买到假票,一时激动,突发心脏病就死了。” “他生前是杀猪哒。”鬼差乙为了那点微薄的绩点几乎要把脸皮子撕下来豁出脸去不要了,这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来他这样沾过血腥的人会影响咱们地府的优良形象,我们是坚决不能要的,但是咱们领班是他祖姥爷,于是就……” 鬼差乙给封龄和存灜投去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封龄跟存灜长长地“哦!——”了一声,最后齐声说:“走后-门的啊!” 气的鬼差甲又要拿铁链去砸两人,存灜被敲了一下,有点难受,便冷着脸说:“我本来想给你好评的,现在,呵呵。” “我特么弄死你!”鬼差甲往存灜那儿扑,要去揍她,鬼差乙忙去拉架:“不要冲动啊!想想绩点、年终奖啊!亲!” 鬼差甲听到这两个做梦都想拥有的词儿,有一瞬间的冷静,喘着大气瞪着存灜,屠户骨子里无法撼动的彪悍本质显露无疑,但是为了那难得而重要的绩点,不得不忍着。 直到存灜轻飘飘地说了句:“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不仅给差评我还得到你祖姥爷那里投诉你,呵呵!” 鬼差甲登时怒目圆睁,发出一声粗噶地嚎叫,猛地就朝存灜扑了过去,鬼差乙一把抱住他的腰,死命拦着,扯着脖子喊:“淡定啊!亲!” “亲你妹啊亲!我特么亲你祖姥爷!”鬼差甲一声怒吼,一个扫堂腿把鬼差乙绊倒在地,骑上去就开揍。 于是,两个鬼差把刚捉来不久的小鬼晾在一边,颠-龙倒凤、你来我往,打的那叫一个抵死缠-绵,不可开交。 “你们到底还走不走?再不走天都该亮了。”过了半晌,两人还在那你一下我一下地撩饬,存灜冷声道,“好歹把我送到地方你们在继续成么,你们再这样我可就自己走了啊。” 存灜望着不远处封龄跟秦术远去的背影,眉毛紧紧拧着,“你俩喜欢打是吧?喜欢打就打,反正你们俩,全!部!差!评!” 两鬼差一听,打的更厉害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引起两人战争的封龄早就牵着秦术的手,猫着腰跑远了。 ===第九十八章 虐哭你 秦术本来就打算将封龄从那两个鬼差手里抢回来,可还没等他动手,两个鬼差却兀自打了起来,正好趁乱将封龄带走省事。 见存灜一副虚弱的游魂状态,就知道她已经被修理过了,想到封龄因她而死,秦术周身的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他发过誓,无论存灜是人是鬼,成妖成魔,他一定要杀了她,但是封龄拦住了他。 存灜的墨元被封龄取走,她现在不过就是一缕魂魄而已,绝计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而且,她墨元被夺,又仅剩一魂一魄,实在虚弱,弄死她简直比杀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如果不是她触碰了秦术的底线,秦术根本不屑找她的麻烦。 封龄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存灜从一开始能够呼风唤雨的魔王,变成如今的落拓样子,本身也就算作一种惩罚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就随她去吧。 存灜原先还不情愿,还想反抗,但秦术为了惩罚她,在她身体里下了到禁制,日后她一旦踏足人间,便会触发禁制,遭受五雷轰顶之刑。 这下不情愿也得情愿了,她不能投胎,也不能回人间,在禁制解除之前,只能呆在地府。不过,听了鬼差的描述,地府的生活好像还不错。 这样一想,存灜自己也释然了,她现在十分虚弱,若是弥留人间,肯定会被其他游移的恶鬼吞掉。还不如照封龄之前打算的,让她跟着两个鬼差去地府,争取在地府谋个鬼差当当。 封龄一心想让她在地府寻个职位,也好收心,别成天想着报仇的事情。 秦术一想也是:存灜只有一魂一魄,肯定不能投胎,封龄死后也没法聚魂,存灜将永远是个独立的个体,她要是心有不甘,时不时蹦上来骚-扰封龄那得多烦人啊。 便给地府的朋友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给存灜留个只能呆在地府永不能回人间的职位,永世不准踏足人间半步。 秦术把封龄带回了自己在阴间的住所,这里有太多难以忘记的回忆,看到熟悉的场景,两人都有些动容。 就连秦术也免不了俗,他紧紧地将封龄抱在怀里,颤抖着声音说:“太好了,你没事,你还在,太好了!” “对不起,秦术,对不起,我太自私了。”封龄哽咽地说着,“我只想着要帮你,完全没想到你会这么伤心,对不起。” 说到最后,封龄几乎泣不成声。 天知道她看到秦术瞬间白头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她想立刻出现在秦术面前,她想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想把一切都告诉他,想把所有温暖都给他,她甚至开始动摇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她不忍心鲍承颜为了她操心劳力,她不忍心戈元鸣为了她费劲心神,她不忍心秦术为了她深陷危机…… 她想帮他们,想帮自己,她不想将自己惹下的麻烦交给别人善后,既然有这个机会可以把这些问题都解决,她自然要去试,自然要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是她应该做的,也是她必须做的。 可是她忽略了这个人的感受,她忽略了有人会担心她,就像她担心他一样;她忽略了有人会对她的疼痛感同身受,就像她舍不得他受伤一样;她忽略了自己的离去会对这个人造成怎样的打击,就像她当初得知他的死讯一样——那是种甚至用悲伤难过都无法形容的哀戚跟痛苦,简直万念俱灰。 如果一开始她还对秦术的爱有所怀疑的话,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就全然消失殆尽了,那一刻她就全明白了。 如果不是用情至深,怎么会有如此痛彻心扉的颤抖,如果不是爱如膏肓,怎么会有那样生不如死的悲恸,如果不是一往情深,怎么会有这般心如死灰的苍凉。 秦术爱她,秦术如自己爱他那样爱自己,甚至只多不少。 “你这傻瓜啊,你怎么会这么傻?”秦术想起来都后怕,大手用力地揉捏她修长的后颈,感受掌心传来的熟悉的质感和味道,这才将高悬的心放下。 舒了扣长长的气,秦术道:“你只需要安心接受我的保护跟照顾就好,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你知不知道进化后的存灜有多危险?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如果没有你,我会怎么样,我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秦术用一种可以称之为委屈的语气道,“你不要离开我……” 封龄完全愣住了,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模糊着双眼,狠狠地吻住秦术的唇,哭的气都喘不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封龄流着泪,反复地保证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秦术低下头,高挺的鼻梁细密地摩挲着她满是泪水的脸庞,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闭着眼睛凑过去,缠绵地和她接吻。 “我知道你想帮我,看我辛苦,你觉得心疼,觉得内疚。”秦术温柔地将她的泪水一一吮净,叹息似的道,“可你是我老婆,如果我连保护你都做不到,那我成什么了?” 秦术的大手捧着她的手,让封龄抬起头来和她对视,温声道:“以后不要这样了,我知道你是个独立的人,你不想依靠任何人。但我是你老公,我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我的作用就是为你保驾护航。” “你要相信我的能力,也要相信我对你的爱。”秦术看着她眼里流转的愧疚和感动,展开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异身同命,并蒂双生……把你交给我,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封龄看着这样的秦术,心疼的五脏六腑都碎了个干净,她感动的无以复加,她不得不紧紧抱着秦术,才能够稳住自己激-荡的内心。 “好!我们相依为命!我爱你……我们相依为命,我把一切都给你。”封龄激动的语无伦次,“我错了,以后我要是再这样你就直接不要救我了,就让我去死,我以后都不这样了,老公,我错了。” 秦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下头去啄她柔软的唇,爱怜地道:“那我可舍不得,要是你下次还这么犯浑,不相信你老公,擅自把责任和危险都揽到自己身上,我还是会救你,不过,可是要狠狠地罚,罚到你再也不敢为止。” “怎,怎么罚?”封龄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瞧着秦术促狭的脸,傻乎乎地问,“跪搓衣板么?” 秦术好笑地摇了摇头,低下头望着封龄,怀里的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鼻头和眼角都透着诱-人的粉色,秦术不由情动,呢喃似地道:“我怎么舍得呢?” “我会先扒-光你的衣服,然后把你捆在床上,狠狠地贯穿你,直到你哭着喊着保证再也不犯为止。”秦术含住封龄的耳珠,警告似的研磨,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开着黄-腔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要不要现在就开罚,我看你一副很想再犯错的样子。” 封龄浑身僵硬地咽了口残唾,瞪着一双澄澈的眼,呆愣地望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被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儿唬的心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见到他满头亮银色的白发,又觉得眼眶酸涩。 “我,我知道错了。”封龄哽着嗓子,傻乎乎地辩白,“我……我不会再犯了,我保证。” 秦术的唇从她的耳根一路蹭到她柔软的唇上,一口含住了,促狭地道:“既然以后都没机会了,那还是现在就来体验一下吧。” 封龄:“……” ===第九十九章 干坏事 两人在秦术阴间的住处胡天胡帝了好几天,封龄终于忍不了秦术频繁的需求,寻思着把回去的事情提上日程。 封龄刚开始的时候非常担忧,她非常确定那把刀已经刺破了她的心脏,算是彻底毁了她的肉身,她现在完全就是彻底死了之后的游魂状态。 秦术显然知道她想什么,只是让她不要担心,他把封龄的身体保存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一个几乎被时间遗忘的地方。 尸体放在那里,能够最大限度的保鲜,无论放置多长时间,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为了彻底断掉存灜的后路,秦术去抢了封韵的尸首,抢回来以后也放在了那里。 “那我怎么样才能回到身体里?难道我以后都必须这样了?那不是和死了一样么?”封龄没明白秦术的意思,问道,“还是说,在那地方放一段时间,伤口就会自动愈合?” 秦术扯着嘴角笑,捏了捏她的耳朵,说道:“我又不是大罗金仙,还能起死回生。” “那要怎么办?”封龄犯了难,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秦术,捏着他的鼻子刁蛮地道:“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为地就是让我永远这个样子,好供你胡天海地,夜夜那啥?” 秦术好笑地叼住她拧起的眉心,轻轻地裹,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看来是留不得你了,为了不让你破坏我的计划,只能把你吃掉。” 说着,狠狠地压了上去,逮住怀里的小姑娘,一口一口地慢慢吃掉。 “你有完没完啊,饶了我吧,难道非要我哭爹喊娘求你才行么?”封龄趴在床上,回头去看身后不知餍足的秦术,浑身都热成了淡粉色,泌了一层细密的汗,在灯光下泛着惑人的光泽,“老公,好久啊,饶了我吧,嗯……” 次数一多了,封龄也知道怎么样秦术会尽快放了她,便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来撒娇求饶。秦术果然受用,又凶狠地撞了一会儿,终于应了她的请求。 事后,两人紧紧拥在一处,封龄累的不想说话,而且她一张嘴秦术就要来亲她,闹的她也不太敢说。 秦术紧紧地抱着她,不住地亲亲碰碰,像是抱着个十分可爱的又招人喜欢的小动物,极尽疼-宠。 “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秦术说,语气有些怅然,“然后咱们就回家,好不好?” 封龄窝在秦术怀里,困极了,听见秦术说话,但没听清他说什么,随便嗯了两声就陷入了深睡。 秦术亲了亲她汗涔涔的脸,拥紧了她,叹了口长长的气。 第二天晚上十一点,s市。 “我们去哪啊?”封龄已经困了,打着呵欠跟着秦术身后,轻声问,“你不说今天让我回归肉身么?” 秦术牵着封龄,两人在s市的郊区的夜空中散漫地飘着,s市临海,空气非常好,沁凉的海风一吹,白天的蒸热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抬头看,今晚的星星好美,连银河都这么清楚。”秦术指着天边的银河让她看,“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澄净的夜空了。” 封龄也被那华美的夜色所震撼,目不转睛地看着,忽然有些不想走。 “你是专程带我来看星星的么?”封龄有点感动,“唉,我也不是特别想回去,我就是怕身体放久了再出什么事。其实,如果我们每天都过着这样悠闲快乐的日子,就算永远死着我也甘愿啊。” 秦术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点点头,叹息似的感慨:“是啊……” “你是说真的么?”封龄略带兴奋地问,“要不咱们都别回去了,做一对孤魂野鬼算了。不用吃喝不用挣钱,成天到处玩,还能时不时去吓吓人,简直鬼生赢家啊!” 秦术无语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好笑地道:“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你现在是阳寿未尽,地府那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追究。要是你真到了阳寿已尽该回归地府的时候,就算躲到天边也有鬼差捉你回去!做鬼真要那么好谁还去做人?还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偶尔吓吓人,你怎么这么心大?” “啧,其实我也就这么随口一畅想,你看啊,遇到管灵杰之后我可没少被鬼吓唬,幸亏我意志坚定,自强不息,但凡我稍微软弱一点,现在都没我了我告诉你。好不容易当了回鬼,不干出点缺德的事情,我多亏啊!”封龄笑着,贼忒忒地凑近秦术耳边道,“要不咱也去吹个灯,敲个门啥的?” 秦术简直被她的脑回路打败了,摇着头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茬往后说道:“成啊,看到那边那个别墅群了么?咱们再搁这看会星星,等十二点阴气最重的时候,咱们就去挨个敲那些有钱人的门,让他们给咱们烧纸钱,摆香案,塑金身,办庙宇……行吧?反正他们有钱,不讹白不讹。” 封龄早笑趴在屋顶上了。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相互依偎在一起看星星,等着十二点的到来,然后手牵手去干坏事。 等到了十一点四十左右,秦术推了推快睡着的封龄,说道:“走走走,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趁夜行凶去吧。” “什么趁夜行凶,说的那么难听,咱们这可是为了实现地面上下两岸居民的团结友爱而特别策划的深夜交流行动!是好事!理应得到广大人民群众和广大魑魅魍魉的鼓励跟推崇!” 封龄一本正经地道,“有机会的话咱们记录一下过程和结果,交给阎王啊他们那些大老板审阅、批示,推广一下。争取早日将人鬼情未了、人鬼一家亲等等有利于社会主义建设和发展的行为贯彻落实。” “听你的!你嘴甜你先上,我记性好我断后。”秦术难得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十分期待地道,“以后咱们家就由你负责说话,我负责记录。你是咱们家主要形象代表,外交大权尽数交由你手,还请领导早日赴职指导属下全面展开工作。” 封龄郑重地点了点头,拍了拍秦术的肩膀,说道:“这位小同志很上道嘛,那好,本领导现在就带你装逼带你飞,带你闯进垃圾堆。等会儿你切记要观察他们的反应,事后整理成报告交到我办公室,要详细!” “领导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属下实在佩服!”秦术从身后搂着封龄的腰,两人紧紧贴着,秦术凑近封龄耳边,暧-昧地笑道,“事后我一定到您办公室详细地将对此事的反应整理给您听。” 封龄让他的闹的气息不稳,便伸出手肘轻轻往后砸了他一下,而后便飘进了秦术指定的一栋别墅里,里面没亮灯,封龄四处看了看,确定里面的人都应该睡了,便回头看了秦术一眼,挑了挑下巴,鼓着劲儿敲了敲二楼的窗户。 “谁?”里面有人问,“是谁?” 封龄以为自己成功吓到人了,高兴地不得了,回身朝秦术招手,唤他一起过来看,自己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见里面的人不停地询问,就是不起来看,封龄玩心大起,踹了窗户一脚,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房间里的人再也坐不住了,掀了被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声问道:“封龄,是你么?” 封龄不由一愣,心说自己在s市也不认识啊,尤其对方还是住别墅的壕,不解地看了秦术一眼,见他也一副茫然的表情,便下意识地就用手扒着窗玻璃,将脸凑近了朝里看。 而就在她的手心贴到玻璃上的瞬间,别墅里登时传来一阵清清脆脆的铃铛响,实在奇怪。封龄抬头朝声源看去,这才发现这栋别墅的屋檐下竟缠了好几层古钱币做成的风铃!封龄不由大惊,转身要跑。 “糟了糟了,坏事真是不能干啊,第一家就踩雷,这里边住的不是驱魔师就是阴阳先生,咱俩还是快跑吧。” 眼看着别墅上上下下的灯都亮起来了,封龄拽了秦术的手就要往回跑,秦术却不动。 封龄下意识地回头看他,正是这时,发生了一件让封龄做梦也想不到的事——秦术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猛然从二楼的窗户推进了别墅里! 封龄只觉得自己猛然跌进了无边的漩涡里,失重的感觉让她的神志陷入了一次诡异的荒芜,和上次秦术将她从窗户扔下去的感觉一样,糟心劳神。 只是封龄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秦术这回又是作的什么妖?有事直接说不行么?任何人之间的信任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薄弱了? ===第一百章 封遗骨 封龄再次恢复神志的时候,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巨大的封印看了足有一分钟才断断续续地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这里显然不是秦术在阴间的住所,因为窗外高照的艳阳绝不会出现在阴间。 阴间是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的,阴间并不是地府,而是地府与人间的交界,所以那儿的天色也一直都处在阴阳交界的状态——永远都是灰蒙蒙的,将黑未黑,将亮未亮的样子。 封龄透过窗户望向外面,只觉得浑身前所未有的重,跟之前一阵风吹过就能飘起来的轻扬差之甚远。有区别的还有很多,比如她能感觉到鬼魂感觉不到的口渴和饥饿,她的皮肤是热的,她的心在胸膛里蹦的欢实极了…… 在她不知原因的情况下,封龄活了过来。 半晌,有人推开了房间的门,走了进来,见到睁着眼的封龄,浑身一震,便惊喜地道:“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你躺了三天,师父说如果你再不醒来,恐怕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戈元鸣激动地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封龄摇摇头,没说话。 戈元鸣的眉头拧了起来,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发现并没有烧,但是仍然不肯放心,帮她掖了掖被角,说道:“你别慌,我去叫师父来,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魂魄归位是很危险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孩子气。” 封龄听见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接着房间里便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再次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封龄本以为是戈元鸣,可发现那个话痨竟然没再说话,便偏头看了过去,这一看,却愣住了。 眼前的人并不是戈元鸣,而是一位非常头发花白的老者。说是老者也过分,因为他其实并不太老,应该还没到五十岁,脸上甚至没有多少皱纹。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身形也佝偻蹒跚了起来,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可他的五官依旧英气而端正,可以想象他年轻时一定也是难得的美男子。 “封龄……”那男人开口了,“你还记得……” 封龄的脸色在与他对视上的那一刻便冷了下来,此时听见他说话,干脆连声音也变得冷硬无比:“不记得!”封龄说,“戈元鸣呢,让他进来。” 男人站在一旁,没有答话。 “戈元鸣。”封龄索性自己朝外头大喊,“戈元鸣,你过来一下。” 男人见她这样,无奈地垂下了眼睑,叹了口长长的气,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是没说。 结果过了好一会儿,戈元鸣也没进来,这件事他绝对是知情的。封龄不耐烦地舒了口气,把这些事一串联,秦术那晚的行为便能合理地解释了。 封龄有些气恼,质问道:“这位大叔,我认识你么?你就这样紧紧盯着一个成年女性观看,恐怕是不太妥当吧?” “我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没见了,我看看你也不行?”男人的表现也自然了一些,不像一开始那样,明摆着一副有愧于封龄的样子。 封龄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几乎要跳起来,大声道:“谁是你的女儿!我爸早在我十岁的时候就死了,我姐姐拼死拼活才把我拉扯成人,这世界上,我就只有她一个亲人。” “我虽然不是什么名人大腕儿,可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当我爸的。”封龄气的不轻,嘴上半点不留情,“您哪来回哪,一大把年纪了我懒得跟你吵,气出好歹来我还没法负责任。” 封龄说着,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可她实在是虚弱,又好一顿生气,还没坐起来脑袋就是一晕,倒在了床上。 封遗骨有些无奈,上前帮她把被子盖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知道她抵触自己,也不急着澄清,只道:“你现在还没好,不宜乱动,好好养着吧。你要不想看见我,我以后就不来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太长时间没见你,说到底还是想你,来看看。” 封龄把头转到一边,强忍半晌,还是哭了。 “爸当年出了点事,不得不走,早些年都在国外,也是最近几年才回来。”封遗骨见封龄动容,话便多了些,“本来想一辈子在国外呆着的,可时间长了,我也老了,思想就变了,落叶得归根啊,这就回来了。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也不惜得见我老头子,所以一直也没想去打扰你们。” 封遗骨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封龄的表情,一旦封龄的脸上出现不耐烦之类的迹象,他就顿一顿,等着封龄跟他吵架。见封龄什么都不说,反而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也不打断他,他就继续说,这样一来,反倒说了挺多的话。 “我这些年也没把老本行落下,过的还算可以,本来没想着去找你,但是前些时候算出来你跟你姐有危险,我很担心。”封遗骨娓娓地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见我,就派了我的大徒弟去保护你。” 封遗骨遗憾地搓了搓脸,惋惜地道:“结果元鸣路上让人给截住了,受了挺重的伤,自己也变得不人不鬼的,最后还是让你给救了回来。这一错开,就没来的及去救封韵,唉……” “封龄啊。”封遗骨放缓了语气,说道,“你这些时候遭遇的事情我都清楚了,是爸爸连累了你,爸爸对不起你。我哪里是不想去找你们,我是没脸去找你们。” 封龄始终不说话,背对着封遗骨,就像他不存在一般,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 封遗骨叹了口气,戚艾地道:“秦术前些时候来找我,将你自杀的事情告诉了我,因为我可以用‘安身归魂阵’把你救回来。” “看见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封遗骨拍了拍膝盖,站起来要走,“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你以后,你以后跟秦术好好过日子……” 封龄好似死水一般的眼神忽然有了些波澜,转过身朝着封遗骨大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救了我,然后跑我跟前跟交代遗言似的装装可怜,以前的事我就能当没发生了?我就能忘记你是个怎样的人对你又敬又爱了?”封龄歇斯底里地喊,“你以为我恨你,恨到见到你就跟见到仇人一样恨不得弄死你,因为你年轻时做了些禽-兽不如的事,是不是?” 封遗骨的身形一顿,一双沧桑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是!我知道你恨我,你应该恨我的。” “既然你当初能狠心抛妻弃子,现在为什么要来后悔?”封龄死死地咬着牙,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我不会原谅你,因为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封遗骨错愕地抬头,不再清澈的双眼愣愣地望着封龄,老泪纵横。 他年轻的时候也以为自己不会后悔,然而时间一长了,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他自己骗自己的借口。他早就后悔了,甚至日夜在这悔恨中纠结翻腾,几乎就要成为他的心魔。 但是封龄今天这一句话,彻底将他救赎! 即便封龄其实并不愿意见他,即便封龄对他的作为仍然不认同,但封龄没有恨过他,不啻于为他保留了一个父亲的尊严,这是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秦术呢?”封龄叹了口气,不在这件事上多做表示,只是道,“他不是很恨你么,为什么会放过你?” ===第一百零一章 大结局1 封遗骨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说道:“秦术暂时回b市了,他此番只是为了要把你送来我这里。等他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他会来接你。” “他为什么能放下对我的恨,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封遗骨笑着摇摇头,执了封龄的手,慈祥地拍了拍,意味深长地道,“女儿,谢谢你……” 封龄不自在地将手抽回来,仍是冷着一张脸:“我只说过我不恨你,并不代表我会像以前一样敬仰你,你以前做的事情,我没办法当不知道。” 封遗骨垂下了眼睑,对封龄说的事情表示理解,毕竟年轻时的他做事的确太偏激了一些。时至今日,能让他活下来,能让他再次见到女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也不敢奢望太多。 “这段时间的事情牵连甚广,说到底不过是你年轻时做下的孽障,我已经帮你解决的差不多了。除了管灵杰不知去向,还有一个不明原因的高运泽仍然存在隐患,别的麻烦应该不会再有。” 封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井无波,她道:“我想尽快回去,封韵死了这么久,一直没来及给她做葬礼。眼下的事情也都尘埃落定了,再拖下去也不像话。” “对了,封韵有个女儿,已经五岁了。”封龄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封遗骨,“孩子的父亲不知道是谁,封韵不肯说。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前几天刚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 封遗骨表情复杂地揉了揉脸,点点头,说道:“好,手术成功就好,人没事比啥都强。”顿了顿,又道,“我也不说讨你生气的话了,封韵的葬礼你看着安排吧,要帮忙的地方就跟我说。孩子……算了,随缘去吧。” “什么叫随缘去?你要是想去看我能拦着不让你看怎么着?”封龄冷声道,“不过我也不推荐你去,那孩子生来就是死胎,封韵在她身上用了‘婴亩阵’,现在她体内的魂魄,一半是我的,一半是当年你养过的镇敷童的。” 封遗骨浑身一僵,像是被击垮了一般,垂下了苍老的头颅,如同等待审判的罪犯。 “因为你当年一桩错事,祸及三代。”封龄目光钉子一样注视着封遗骨,“我希望你是真的后悔,真的改过自新了。” 说着,不等陷入懊悔的封遗骨说话,便又道:“等会给秦术打电话让他来接我,葬礼如果你想去,就和戈元鸣一块去。” “但我劝你去之前打好腹稿,免得面对一众老朋友没法交代。”封龄道,“你走以后,李叔对我跟姐姐很好,有时间的话,你去看看他吧。因为叶凝的事,他始终觉得自己带着罪,日子过的很清苦。” 封遗骨沉重地点了点头,搓了搓脸,不再多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封龄望着他佝偻、苍凉的背影,终于再也忍不住,用被子盖住头,咬着枕头发出压抑而沉痛的哭声。 结果没哭多长时间,门让人敲响了,封龄抹抹眼泪,让那人进来。 “睡了挺长时间的你饿么,吃点东西来。”戈元鸣那会儿显然听见封龄喊他了,眼下挺不好意思的,端个小托盘,上面搁着一碗粥跟几样小菜,“你这刚醒,先吃点好消化的。” 说着,到跟前把封龄扶起来,又在她床上架起来个懒人桌,理平整了,将托盘放在上面,朝封龄手里塞了个勺,让她自己吃。 封龄睡了好几天,冷不丁醒过来手还有点软,一勺粥没送到嘴里全给抖掉了。戈元鸣就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笑。 封龄白了他一眼,问他:“那天我看你让管灵杰削的挺狠的,现在好全乎了没?诶,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变异了呢?”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本来没想用‘龙卷阵’对付管灵杰来着,可是我忽然看到存灜出现在你身后,这么远距离、大范围的攻击,也只有龙卷阵能好使,我就用了呗,结果不知道管灵杰在里面触发了什么点,居然魔化了。” 戈元鸣回忆道:“不过幸好他好像也看开了些,没有多做纠缠,不然,那可是场硬仗。对了,鲍承颜呢,他怎么样?龙卷阵被破了之后我就昏倒了,醒来发现人在医院,和你们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 “鲍承颜?不知道啊……”封龄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鲍承颜是怎么被打趴下的,我记得管灵杰被咱们捉住了,你用了黄豆人,然后,我眼前一黑,再醒来的时候,就听你和管灵杰在说我爸没死的事情。” 思及此,封龄瞪着眼,指着戈元鸣的鼻子道:“你早知道他没死,你怎么不告诉我?不对,你不仅仅是知道他没死的事情,这一切你都清楚是不是?你嘴够严实的啊,瞒的我跟傻犊子似的!” “别别别,我这不是有在暗中保护你么?”戈元鸣见封龄要来揍他,连忙解释道,“是这,我师父派我去的时候明确说了让我别告诉你的。” 戈元鸣道:“他特别想去见你,但知道你肯定不想见他,这你不能否认吧?我要说是他的徒弟,你能接受我的保护么?而且,我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确实想告诉你来着,但我当时说不了话,你也不是不知道。” 封龄一想,他说的也在理,如果什么都知道了,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念及此,便也不在这事上多纠缠,低下头来专心挖着碗里的粥吃。 “那鲍承颜是怎么回事,我瞧着你俩挺不对劲的,当初你瞒我的事我就不怪你了,现在还想藏私?”封龄道,“到底咋回事,你赶紧给我坦白从宽啊。” 戈元鸣咳了一声,说道:“嗯,那啥,他是我派过去保护你的,但是呢,他好像不是太老实。” “什么意思,他也想害我?”封龄想起之前两人的互动,摇了摇头,“不可能,他要真想害我那我肯定早废了。” 戈元鸣道:“不是那个意思,他其实不是存灜遗弃的,而是存灜故意分裂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他接近你,给存灜做内应。但是被我发现了,我就策反了他,可后来我发现他好像并不是特别甘心被我策反,极有可能是双向间谍。” “那他人呢?”封龄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对头,便道,“是谁把你送进医院的,我跟秦术从鬼差那里逃脱之后回去看过,那时候就已经没人了,难不成是管灵杰送你们去的?” 戈元鸣想到那个画面,一脸菜色,笑道:“想也知道不可能好么?” “鲍承颜是双向间谍这个说法是成立的,但是呢,他的目的肯定不是要我死,否则早就得手了。”封龄道,“他有可能只是想活命,你想,如果他一直在存灜手底下,肯定要听存灜的话啊。被你策反,就是给自己找了条后路,这下我们把存灜灭掉了,他就自由了呗。” 戈元鸣觉得这话在理,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行,我还得找到他,虽然他现在没做过坏事,但难保以后不会堕落啊,而且,万一遇到别的懂行的,肯定也是个隐患,怎么说也得先培训一段时间再放他出去。” “行行,那等会儿你跟咱们一块回b市去吧。”封龄趁机打秋风,“正巧我姐姐葬礼临近,你又是专门做这个的,戈大师就纡尊降贵莅临指导一番呗。” 戈元鸣凤眼往上挑了挑,斜了封龄一眼,也不揭穿,只道:“行是行,但我要是走了的话,我师父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没个人照顾,我要是接上我师父一块去,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反正接过去了也是你伺候,我又不负责接待,我介意什么?”封龄撇了撇嘴,为了强调彻底不在意,还耸了耸肩,道,“随便你呗,也别让秦术看见,不然秦术发起火来我管不了。” 戈元鸣只是笑。 两人又扯了些别的,傍晚的时候,戈元鸣才收了托盘出门收拾东西去了。几人又吃了晚饭,临近子时秦术才赶到。 让封龄意外的,跟秦术一同来的还有一个人。 ===第一百零二章 大结局2 封龄本来想等秦术到这之后立马就走的,但是这两市距离着实不近,秦术来的时候封龄已经熬不住睡着了。秦术跟戈元鸣打了招呼,商量妥了明日动身的时间,就迫不及待地上楼见媳妇去了。 夜间的s市即使在夏季也透着份凉意,秦术搓搓手,还是觉得凉,担心冰着封龄,特意到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才出来。 封龄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掀了她的被子,反射性地伸腿去踹。 秦术轻笑一声,轻巧地握住了她的脚踝,将她一双白嫩的脚揣进怀里,复又贴了过去。将兀自迷瞪着的小姑娘从被子里扒出来,摁住了没完没了的亲。 封龄浑身的骨头都睡软了,稍一用力就揉成了个面团子,秦术抱着人啃了一会儿,封龄才皱着眉睁开眼看他。 “你来的好慢啊。”封龄软着嗓子抱怨,“我都睡着了。” 秦术将人牢牢控在怀里,伸出胳膊让她枕着,大手顺势搂在她肩头,又压过去将脸埋在她脖颈处,瓮里瓮气地“嗯”了一声,算作答应。埋头蹭了半晌,又呢喃似的问她:“想我没有?” “我下午刚醒,就进来两个人非要给我洗脑,我越寻思越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一整天光想着发家致富了,谁有空想你啊?”封龄忽然笑了起来,“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该跟别人跑啦。” 秦术贪婪地嗅着封龄脖颈间的香味,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似地道:“可我好想你。” “我又瞒着你干坏事了,你生我气没有?”秦术抬起头看着封龄的眼睛,“我把你推开的时候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封龄仔细回想了那一晚上秦术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没,就觉得你挺神经的。不是说好了‘我嘴甜我先上,你记性好你断后,咱俩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的么?这又忽然变卦是怎么个意思,手抖啊还是来大姨夫呢?” “不怕我把你卖了?”秦术真挚地看着她,“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挺混蛋的,你嫌弃我么?” 封龄有些惊愕地看着他,见他是真的在问这个问题,不由地正色了起来,说道:“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挺傻的,你就算把我卖了我肯定也帮你数钱。所以,我估计就算你再混蛋我也发现不了。你要是不嫌我傻,就让我跟着你,只要你别把我卖了,我就永远跟着你。” “你怎么这么傻……”秦术感动极了,将唇抵在她额上,眼眶酸涩,密密地吻着她,又心疼又爱怜地道,“你可真傻,但是我好喜欢!” 秦术缠-绵地吻着封龄,一遍一遍地道:“我爱你,封龄,我爱你!” “我知道……”封龄紧紧地揽着秦术的脖子,回应地与他接吻,真挚地道,“我也爱你,老公,我也爱你。” 两人越说越感动,紧密地抱着对方,渐渐地都有些情-动,严丝合缝地贴着的体温明显有愈升愈高的趋势,正要进行更进一步的沟通时,冷不丁让一阵说话声给打断了。 其实两人谁也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但架不住这环境特殊啊,虽然那人根本没制造出什么特别的动静,但仍然吓得封龄“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惊慌中使劲一挥手,差点把秦术的下巴卸掉。 “谁?!”秦术一面揉着下巴,一面用被子把封龄重新裹好,爆喝道,“这大半夜的到底是谁,滚出来,我绝对不打死你。” 躲在暗处那人一听这动静,本能地就噤了声再也不敢问了,过了半晌,见秦术都要抄家伙过来揍人了,才颤颤巍巍地又道:“不是,秦老板,我压根就是跟您来的您忘了么?” “看来您是忘了。”那个声音十分苦恼,“你进了这间房之后就去洗澡,我寻思着直接跟封小姐说吧,可她睡觉呢我也不好打扰。就决定等等,结果一等……” 他这一说话,秦术才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一想到两人刚才在外人面前这样那样又那样这样,秦术本能地就觉得头疼,两次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揉了好半天,才道:“什么事来着,你说你说。” “不是,等会儿!”封龄窝在被子里,就露两个大眼珠,望着黑乎乎的房间,问道,“冒昧地问,你是?……”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高运泽啊。” “你别担心,我找你不是别的事,我现在挺好的,因为是过节的时候死的,到了地府之后他们就安排我去考鬼差,因为死的挺惨的,能力也还行,就考上了,现在已经做到领班了。”高运泽说,“我早就想上来看看你了,但是工作忒忙。” 听见他事业蒸蒸日上,封龄也很替他高兴,冷不丁想起来她从白沈镇回来的时候好像没什么重大节日来的,便将这话委婉地问了一遍:“不对啊,你到底是沾了什么良辰吉日的光啊?我记着那阵没有节假日啊。” “怎么没有?我最不喜欢别人问我是什么节日过去的,我一说他们保管往傻逼了笑,看着就烦心。”高运泽老大不乐意地道,“六一儿童节不是节么?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少见多怪?” 封龄一听这话,果然跟秦术抱成团往傻逼了笑。 “不对,我今儿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高运泽总算搞清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道,“封小姐,我是来求你办事的。” 封龄挑了挑眉:“什么事啊,你说,能办到我一定办,之前的事没帮上忙我也挺愧疚的。” “别别别,没什么好愧疚的。”高运泽客气了几句,咳了咳,忽然嚎了一声,说道,“姑奶奶啊,你赶快把存灜大神接回来吧,咱们地府是真供不起啊!这哪是雇个业务员啊,这是请了尊祖奶奶啊!” 封龄一听和存灜有关,连忙缩回被子里装睡着,任高运泽哭的天昏地暗也不打算搭理。秦术一见封龄不想管,连忙把高运泽撵了出去。起初高运泽还扒着门框不肯走,秦术差不点祭出法宝收拾他。 折腾了好一会儿高运泽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并表示以后还会回来,封龄窝在被子里笑的直打滚。 秦术再次回到床上的时候都已经一点多了,封龄困的直打呵欠,秦术心疼她,便什么都没做,连体婴儿一样抱在一起甜甜地睡了,反正来日方长。 第二天上午十点,秦术跟戈元鸣分别开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回了b市。 封龄虽然早就撂下狠话说封遗骨去了b市以后她概不接待,但真到了她的地盘,到底还是被秦震天请到了秦宅。 秦震天上次被鬼上身之后真的伤到了元气,身体不复以前那样矍铄,明显见老了,但依旧康健。他对戈元鸣是十分熟悉的,对戈元鸣的十分无籍道人也十分熟悉,却不知道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帮助他的无籍道人正是之前为秦术摆“婴亩阵”的封遗骨。 他这些年最担心的就是秦术的心魔,现在见秦术真的放下了,秦震天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又恢复成了一开始慈祥而豁达的老头。秦震天对封遗骨并无偏见,甚至很有共同语言,两人经常在一起聊天。 封韵的葬礼全权交由秦术和戈元鸣他们忙活,封龄也想参与,但秦术根本舍不得,让她到医院去陪封喻枢,顺便自己好好养胎。 封喻枢的手术是在封龄的婚礼之前做的,手术很成功,术后康复也非常顺利。而且经过观察,发现封喻枢并没有患上精神分裂症,医生给的结论是:封喻枢的病症渐渐康复。但其实只有封龄知道,那真的是封韵放不下女儿回来找她罢了。 对于封韵去世的消息,封龄一直觉得封喻枢是知道的,她并不是普通的小孩,她对这些事应该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就像秦术现在仍然保有着关于百人煞的记忆一样,封喻枢说不定潜意识里也留着镇敷童的某些特性。 但封喻枢不说,封龄也没有特意挖掘,一切随缘,是的,封龄相信缘分,相信命运。只要她本身始终往好的方面去想,她总会受到命运的优待,就算偶尔遇到坎坷,也总能够顺利化险为夷——乐观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封喻枢已经不必再住无菌室,也能够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吃一些水果和零食,但不能吃太多,她自己非常有分寸,基本上尝尝就会放下,相比较同龄的孩子,她真的非常懂事且早熟。 封龄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给封喻枢剥橘子,秦术从外头进来了,封龄看过去,第一眼便对上了他的目光。 “今天怎么这么早?”封龄问他,走上前去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喂了瓣橘子给他,“带了什么好吃的呀?”那副急切的模样,活脱脱一只小馋猫。 秦术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低下头给了她一个带着橘子味的亲吻。 “姨母跟姨夫羞羞!”封喻枢小人精一样笑着说了一句,把胖乎乎的小手往脸上捂。乍看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实际上她正透着手指缝偷看呢。 夏日黄昏特有的橘红色艳丽云霞透着窗户洒进病房里,大大的落地窗开了一半,清凉的微风丝丝缕缕地偷溜进来,调皮地卷起垂坠感很好的丝质窗帘,绕啊绕啊。 封龄跟秦术并肩坐着,白嫩的手下意识地放在日渐隆起的小腹上,面部线条带着母亲特有的柔和。二人联合起来跟封喻枢逗闷子,时不时默契地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眼中看出满的将要溢出来的满足与幸福。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仿若发光体一般,点亮一室温馨与唯美。 一家几口在这闲适的黄昏里,言笑晏晏,其乐融融,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全卷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